「哦?食物呢?我們總共還有多少食物?」天翔轉而提出另外的話題。
「食物已經不多!上次弄到的那點蟲肉,這幾天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如果再不補充的話,恐怕只需要再過兩天時間,整個營地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可吃的東西。」說到這裡,老人臉上收起了剛才的喜悅,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凝重與焦慮。
「能夠參加狩獵的人,目前有多少?」天翔繼續著自己的問題。
「除了年老體弱無法行動的老人和孩子,連上勉強能夠充數的我在內,應該還有七十四個人。只不過,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婦女。至於年輕力壯的男人,只有六個而已。」說到這裡,老人頗有些鼓勵地看了看天翔:「說吧!該怎麼做?」
「我記得,你好像會用槍。是嗎?」皺著眉頭思慮良久後,天翔把頭偏向老人一邊問道。
劉睿點了點頭。
「那麼,這個歸你了。」天翔微微一笑,從身後摸出此前放在營地裡的那支M5G43,連同六個滿裝的彈匣,一起遞到了老人面前道:「會用槍的人不多,由你來保管,我也多少放心一些。」
緊接著,天翔又從一旁睜大眼睛聽他說話的妹妹手中,接過那支從圖書館裡帶出的P104手槍和幾個同樣滿裝的彈匣,塞進正盯著老人手中衝鋒鎗的葉戰風手裡:「這是你的,應該會用吧!呆會兒出去熟悉一下,就是別傷了自己人。」
「至於其他人,告訴他們做好出發準備。明天狩獵結束後,我們就出發。」
天翔最後的這道命令使老人吃了一驚:「出發?去哪兒?我們要離開這兒嗎?」
「不錯!」天翔點了點頭:「這裡不安全,食物來源也比較少。我知道一個很不錯的地方,那裡要安全得多。最重要的,那裡有武器,我們目前最迫切需要的武器。」
幾小時後,當天翔手腕上的計時器剛好跳動到清晨位置時,劉睿老人帶領著另外七十三名狩獵者,來到了新任族長的面前。
天翔望著眼前這支參差不齊的狩獵隊伍,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慨。雖說就此前,自己已經知道這一弱勢狩獵群的實力。但是到了現在,當所有在劉睿口中聲稱「有能力參加狩獵」的人,全部集中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還是再次被這支幾乎完全由老人和婦女所構成的狩獵隊所感動。
因為,就在這支七十四人的隊伍裡,細數一下,竟然有五十多人老得根本就需要依靠扶著矛槍才能走動。在剩下的人當中,除了有六名身強力壯的男人之外,其餘的則完全由婦女組成。更糟糕的是,這十多名婦女中,除了有七人看上去算得上有力氣。其它的,根本就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你們不用去了。」沒有多話,天翔默默地從隊伍中點出自己看中的十餘人後,平靜地對剩下的人說道:「你們就留在營地裡,等著我們回來!」
「我們有力氣,我們能打!」一個老人急了,連忙扶著手中的矛槍,幾步竄到天翔面前,氣喘吁吁地嚷道:「別,別扔下我們……我們還有用……咳,咳,我們,我們不是廢物。」
彷彿這是個信號一般,所有的狩獵者頓時全都圍了上來,紛紛向這位新族長表示著自己的懇切意願。
「求求你,別把我媽媽扔下。她還有用,她能跟著我們一塊打獵!」
「我不老,我,我才六十多歲……我,我還能在遠處扔投槍!」
「別拋棄我們,我們能扛、能搬、也能動彈,我們能搬運獵物。我們吃不了多少東西,只需要一丁點兒食物也就夠了……」
「不要扔下我……」
不狩獵就沒有吃的。同樣,不參加狩獵的人,除非是獵獲者自己願意將食物於之分享外,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別的食物來源。而且,年老體弱者在食物分配上也沒有優先享受的權利。他們只能吃別人剩下的爛肉,啃別人嚼不動的骨頭。很多時候,就連他們自己親生的子女也根本不想過問。畢竟,沒有食物就無法生存。在飢餓的威脅面前,一塊能夠果腹的蟲肉價值,遠遠要比父母子女間的溫情更加來得重要。
天翔沒有想到,自己區區一個簡單的命令竟然會在這群可憐的人當中引起如此之大的反映。特別是當他看到幾個精壯的小伙為了能夠讓自己年邁的母親隨隊狩獵,而不惜虎著臉與自己叫板的時候,眼睛不禁微微有些濕潤。
那一瞬間,他想起了死去的父親。為了能夠讓年幼的自己與妹妹不再挨餓,父親竟然毫不猶豫地割下了大腿上的肉,烤好後分成兩塊,塞到了自己手中……
也正是因為這樣,行動不便的父親才在一次外出狩獵中,再也沒有回來。
「大家不要亂,請聽我說!」極力控制住自己情緒的天翔慢慢地說道:「這次狩獵,不需要去那麼多人。我們只需要獲得一些必要的食物而已,所以,不會耽誤太多的時間。更何況,老人去了,也只會給狩獵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有我們在,已經足夠。至於留下來的人,我保證,絕對會按照最公平的原則,把所有食物分給大家。畢竟,我是你們的新族長!新領袖!」
「不要亂了,一切都聽族長的!」劉睿分開眾人,插進了其中,舉起天翔的右手大聲道:「要相信我們的族長,他絕對不會拋棄任何人。既然族長說了只帶這麼多人,那麼就一定有著他自己的理由。難道,對於我們的領導者,大家心裡還有什麼別的想法嗎?」
沒有人再出聲,看得出來,天翔與劉睿的話已經打動了他們。只見沒有被點中的老人們,在將手中的武器默默地交到年輕人手中後,便相互攙扶著,帶有幾份期待地,慢慢轉身朝著營地方向走去……
雖然從時間上來說已經是清晨,可天色依然昏暗。明媚的陽光根本無法穿透飄散在天空中的那層阻礙,只能頹然地將自己散發出來的光芒,隱隱約約透過其中部分微薄的空隙,以一種幾乎難以分辨的淡淡微紅色出現的天邊。
光線雖然被阻礙,但是溫度卻彷彿一名勇敢穿越封鎖線的士兵一般,根本無視層層阻絆,依然忠實地將自己的所有,灑播到了每一塊碎石及瓦礫之上。
蟲子喜歡黑夜。不過,相比之下,現在的它們顯然要更加喜歡白天。這固然是因為夜間的溫度太低,有時候甚至會低到冰點以下。每當這種時候,這些以數量優勢佔據了地球目前絕對統治地位的爬蟲們,就只能瑟縮著身體,相互擁擠著,老老實實地呆在地下狹窄卻不失溫暖的巢穴中,無聊卻相當有耐心地,等待著幾小時後的溫暖重新降臨。
蟲子不喜歡太陽,一點兒也不喜歡。毫不誇張地說,對於那顆散發著火紅色刺眼光芒的該死星體,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蟲子們的世界中。陽光會使地面變得乾燥,並帶走大量寄生於蟲體表面的其它微生物。使得很多必須依靠其共生才能獲得食物分解的蟲類不得不面對死亡的威脅。其中,尤以食肉類蟲子為甚。
一個沒有陽光威脅,卻又不失溫暖的黑暗世界,注定會成為蟲子們的樂園。
十五個人,這樣的狩獵團體與那些動輒數百人的強勢族群相比,人數實在是少得可憐。圍獵,是生活在黑暗世界中人類的必要獲取食物手段。與個人相比,群體狩獵不但可以獵殺體積更大、性情更兇猛的蟲子,而且在獵獲食物的取得數量上,也遠比個人單獨狩獵多得多。所以,相比之下,每一名孤獨的倖存者,都以能夠加入一個強勢族群而感到榮幸。因為,這樣做,無疑意味著能夠獲得更多、更豐富的食物,飢餓的威脅當然也就顯然要小得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群體狩獵很安全。當你被一頭食肉蟲狂追不止的時候,如果能有幾支鋒利的矛槍能夠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擲出,無疑意味著你那寶貴的生命,再一次獲得了新生。
從這個角度上說,狩獵群體顯然是越強越好。參加圍獵的人,當然也是越多越安全。
從小就一直在蟲堆裡拚殺出來的天翔自然也深知這個道理。可是沒有辦法,目前手上連同自己在內,總共也就只有這麼十五個人。至於那些老人,與其讓他們跟來白白送死,還不如安安心心地呆在營地比較好。畢竟,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多一個人總是好的。哪怕這個人已經老得走不動路,僅僅只剩下喘氣的份兒。
從基地返回的時候,天翔就注意到:在距離營地約莫五公里多的地方,有著一片低窪且集滿了霉臭黑水的濕地。儘管那片地域周邊生存環境惡劣,哪怕就算是再隨遇而安的人,也根本無法忍受而逃離。但是,蟲子們顯然不會這麼想。濕潤的爛泥、還有足夠的水份、再加上一片從旁邊樓房倒塌下來,剛好被幾塊廢墟做阻擋,遮蓋在濕地上空,形成一片天然避難所的鋼筋水泥板。這樣的一塊美地,如果不用來築巢安家,那麼也實在是太可惜了。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蟲子都喜歡這樣的環境。除了那種被天翔看中,成為本次狩獵目標,叫做「黑虱」的扁平甲蟲外,恐怕就只有腐蛆之類的軟體蟲多少會對這裡感興趣。
整天在腐臭爛泥裡打滾的黑虱是一種植食性蟲子。雖說其巢穴相當骯髒,但就對食物的品味來看,黑虱其實已經算得上是蟲類中的絕對紳士。因為,與其它植食性蟲子那種近乎於掠奪般的狂啃猛咽相比,黑虱每次僅僅啃掉植物上端豐美部分的舉動,無疑就好像是古代人類養殖畜群一般。
它們很聰明,每次只吃一半。就算是在餓極了的情況下,也絕對不會啃光植物埋藏於泥土中的根莖。而是相當有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這株寶貴的植物再次長高長大,為自己提供更多更好的美食。
從這個意義上看,黑虱其實已經具有了蟲類中,最難擁有的智慧。
雖然,這樣的智慧相當低級。在人類看來,根本不值一哂。
獲得了基地所有資料的天翔自然不會對這種蟲子感到陌生。從那些古人的知識裡他已經多少猜到,黑虱很有可能就是一種從數百年以前變異過來的小昆蟲,只不過現在體形已經超過了原來幾百倍而已。但是不管怎麼樣,在天翔看來,哪怕這種蟲子在進化的道路上已經走得很遠。可最終,它們還是無法擺脫被人類統治並利用的命運。
就像現在,對於自己剛剛獲得統治權的小族群而言,這些看上去頗有些恐怖的半大蟲子,只不過是一些能夠用於果腹的食物而已。
十五個人,分成三隊。天翔自帶一隊,葉戰風帶一隊。還有一個從狩獵中挑選出來,看上去頗有幾分機靈且強壯,叫做夏冬的小伙子,也臨時被天翔指定為最後一個小隊的指揮。
天翔的計劃很簡單:三隊人,分從三面將整塊濕地完全包圍。從遠處投擲矛槍,將獨立的黑虱個體一一消滅。至於那些圍裹在一起的黑虱群,則留到最後集中消滅。天翔計算過,整個族群中兩百四十多支投槍,用來對付這群數量不過百來只的黑虱,根本就已經足夠。只要不出現任何意外,那麼,他完全有把握在半小時以後,為所有的族人帶來一頓新鮮可口的美餐。
每個小隊所在的位置,都是經過精確計算得出的結果。不但相互之間的距離完全相同,就連人與人的間距也很有講究。而且,獵場附近的道路天翔早已對每一個人嚴格交代,反覆叮囑其在遭受攻擊時,必須按照自己給出的行動路線與附近的接應群匯合。絕對不允許出現擅自跑動或自作主張的行為。
紀律,這是古人在很多書中一再提及的東西。圍獵是一種需要合作的互相協作行為,如果沒有紀律的約束,哪怕其個人能力再強大,終究也只能是獲得最微小的利益罷了。
對於天翔反覆強調的「紀律」,很多人頗有些不以為然。這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對於這名新上任的族長,他們多少在內心裡還有那麼一點漠視!更多的,則是因為這些理論,在他們聽來,不過只是一篇無用的廢話而已。
難道不是嗎?狩獵,不就是用矛槍刺穿一隻蟲子的身體嗎?何必又要絮絮叨叨說上那麼多?
只不過,面對族長的威嚴,任何人都沒有把這樣的想法表露在臉上。
「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天翔默默地計算著所有視線能夠探及的蟲子,強大的思感早已在此前就在整片濕地中擴散開來。按照他所感知到的目標,這一整群黑虱的數量,應該是一百三十二隻。而眼前出現的空地上,暴露出其身軀的蟲子,不過只有九十一隻而已。
也就是說,還有四十多隻蟲子,正安全地躲在濕地下面鬆軟的黑泥裡。
天翔沒有說話,只是回身朝自己帶領的四名族人微笑著看了一眼,旋既從放在地上的投槍中抽出一支,輕輕掂了掂,照準距離自己正前方五、六十米遠處,一隻正在大肆啃嚼植物葉子的黑虱擲去。
破空而出的投槍很準確,只聽見「噗——」的一聲,身長約莫一米的黑虱,在遭到貫穿背腹的悲慘命運後,仍然沒有放棄面前的美味食物。僅僅只是在繼續咀嚼並低聲悶哼數聲後,懸空般地將六條腳肢無用地扭了扭,就再也無法做出任何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