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米婭看向高台上的龍采薇,看的異常專心,她或許這一生從來沒有如此用心的看過一個女子,因為她想看看,這位能讓傲天涯如此付出,不顧生死的女子到底有什麼特異之處。
結果讓希拉米婭略感失望,高台之上的女子形容美麗,那一頭銀髮配合上哀絕神色確實讓人心生憐愛,卻也不至於顛倒眾生,只是氣質委實獨特,所謂聖慈大約就是如此了。
「你走吧。」
龍采薇望著半跪於地渾身是傷的傲天涯,輕輕開口,眼中神情複雜難述,一頭銀髮隨風微舞,傲天涯癡癡看著她,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這句話,高台上下俱是一片沉默,就連那些內門弟子也都靜默不語。
「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所有的罪孽都由我承擔吧。」龍采薇的聲音哀傷而低沉,看著傲天涯的目光中隱隱帶著哀求。
傲天涯不說話,龍采薇就是他生命的唯一,生是為了她,死也是為了她,十年磨一劍,同樣也是為了她,如今相見,心中歡喜的連一絲縫隙都沒有了,哪裡還會去想別的,只恨不得將心剜出來給她。
「你還好嗎?你的頭髮怎麼變白了?」傲天涯喃喃開口,那副忘情的模樣便是那些內門弟子也不禁覺得有些黯然神傷,為他很是憐憫。
雷雷聽到這裡才知道,原來龍采薇倒不是天生白髮,至於如何變白的到不難想像了,朝如青絲暮成雪,心神俱傷,一夜白髮也就不稀奇了。
眼看傲天涯渾身還在不停流血,雷雷暗自罵了一聲,轉身握住希拉米婭的手,在她驚醒過來之前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瓶傷藥來,走到傲天涯身邊。自顧自的給他灑了上去,傲天涯此刻滿心都是龍采薇。哪裡還管他,也就任由他施為了。
「我的頭髮……」龍采薇沉默了一會才接著說道:「不礙事的。天涯,你若是真心對我好,就離開吧,天地之大何處不能容身,就讓我這個罪人在這裡安安靜靜的為那些師門弟子贖罪吧。」
傲天涯渾身一顫。抖抖索索的半晌無語,張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覺滿嘴苦澀,心喪若死,心裡不停轉著念頭,該怎麼樣才能讓龍采薇快樂起來。
「你們倆個還真是一對笨蛋!」雷雷實在氣不過了,一邊伺弄著傲天涯快成破爛的身體,一邊抬頭對高台上龍采薇大聲說道:「你就是傲天涯的天,你就是傲天涯地地。他現在是領域級的強者沒錯,可是他一樣還是十四年前地那個少年,一點沒有變過,他的心都在你手裡捏著。你讓他能走到哪裡去?天地之大,哼,你沒有在他身邊,天大地大又與他何干?你這是要逼他去死呀!」
龍采薇容顏一哀,卻沒有說話,傲天涯被雷雷吼出心聲,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兩人目光糾纏。竟都仿似癡了一般。
「明明簡單地事情。偏偏被你們兩個搞的這樣複雜,真是不知所謂!」雷雷也不管那些內門弟子投來的目光。氣鼓鼓的接著說道:「龍采薇,你要是不喜歡傲天涯,你就說一聲,你要是心裡有他,又何必如此折磨於他,當年的事情原本就不是一個人地錯,不是你的,也不是傲天涯的,你背不起一百三十八條人命,傲天涯也背不起,便是文武兩宗一樣背不起!」
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片嘩然,和傲天涯一樣,龍正行也渾身是傷,只是傲天涯手下留情,因此他身上的傷勢看起來駭人其實並不嚴重,身為領域級的強者自然能控制傷勢,此刻一聽這話,龍正行立刻怒道:「難道說你還想把罪名羅致到我們文武兩宗頭上不成?」
雷雷放下手中的藥瓶,冷冷一笑:「追本溯源,難道你們兩宗真的一點干係都沒有麼?」
不等龍正行回答,雷雷立刻又說道:「天地不仁,因天地大仁,對誰都是一般寬厚仁慈,你們兩宗傳承凌雲子的御劍之道,算籌之道,也算是修道之人了,可看看你們做的事情,哪一樣像是修道人所為?欺凌孤兒幼子,逼迫他人婚姻,你們修的什麼道,煉地什麼心?」
「大膽!竟敢直呼至聖先師之名!」龍四海一聲暴喝,兩眼中厲芒四射,緊盯著雷雷說道:「小女娃娃,你到底是何來路,竟然知道至聖先師之名,更懂得兩宗秘訣,快快回答!若有隱瞞,必不饒你!」
「龍一、海二、天三,珈藍大陸中得凌雲子教誨的可不止你們文武兩宗!」雷雷冷笑著說道,卻猶如拋出一顆核彈般,震得龍四海和海如風等少數人等渾身俱顫!
就算一般的內門弟子也絕對不知道文武兩宗的起源來歷,更加不會知道除了兩宗之外還有一脈天姓傳人了,聽聞雷雷所言,龍四海等人豈能不驚!
「你姓天?」龍四海皺眉看向雷雷,問完之後立刻覺得不對,旋即又說道:「不對!就算你是天姓弟子,又怎麼會對至聖先師如此不敬,你到底是誰?」
「我叫雷雷。\」雷雷倒是絲毫不隱瞞,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用地是希拉米婭的女兒身,只是心裡暗恨不能將凌雲子的分身召來,否則何須大費口舌心機,直接強制文武兩宗的人低頭即可。
「你別管我什麼身份,我們現在先說傲天涯的事情。」雷雷見震懾住了龍四海等人,便又說道:「傲天涯殺了一百三十八個文武兩宗的弟子,這是事實,不過,這事實背後卻有著太多因果聯繫,若是不說個清楚,只怕對你們不好。」
龍四海微微蹙眉,沒有說話,倒是他身後傲天涯的師傅叫嚷了起來:「豈有此理,難道說傲天涯殺了我們的弟子,還是我們地錯不成?」
雷雷望向他,嘴角溢出一絲冷笑,笑靨如花地朝他問道:「你是傲天涯的師傅吧?不知道高姓大名呢?」
「老夫龍北風!」紅臉老人氣咻咻地叫道:「小丫頭,就算我有愧。大不了拿一條命以謝同門,傲天涯這個逆徒卻是該死百遍。你就算說的天花亂墜也沒有用!」
雷雷好整以暇的笑了笑,然後朝他問道:「你是個老人。不過輩分定然不及我,這一聲前輩不敢稱呼,我有幾句話想問你,不知道你可願意回答?」
龍北風倒也乾脆,手一揮:「儘管問來。」
「傲天涯為什麼要殺門中弟子?」雷雷心中一喜。便問道。
「自然是為了采薇。」龍北風稍微猶豫了一陣,不情不願的回答到,末了又加上一句:「采薇可沒有要他殺人,完全是他自作主張。」
雷雷一笑,那笑容落到文武兩宗地人眼中,都有些說不出的狡猾,每個人都在心中暗自猜想這個不簡單地女孩子究竟會問出些什麼刁鑽古怪的問題來。「自然如此,我想以采薇姐姐地寬厚仁慈,必然不會要求傲天涯大哥做這等事情來。」雷雷坦然承認,讓希拉米婭大為不解。這不是把傲天涯往死路上推麼!
「不過呢……」雷雷見龍北風臉上剛有笑容,頓時話鋒一轉:「采薇姐為什麼要跑出山門呢?」
龍北風此人性子急躁,聽到雷雷盡問廢話,不禁叫道:「何必明知故問。當然是因為逃婚的事情!」
「那采薇姐為什麼要逃婚呢?」雷雷立刻又問道。
龍北風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肯定是不喜歡海笑唄,不過逃婚怎麼也是不對的。」
後邊站著的海笑已經俊臉鐵青,龍北風扭頭看去,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又說道:「兒女婚事自然是父母做主,采薇倒是錯了!何況海笑什麼地方都好,嫁給這樣的郎君也算是采薇地福氣了,我們這些……」
「你們這些人就逼迫她。對嗎?」雷雷臉上的笑意瞬時一斂。冷冷說道:「逼迫一個女子嫁給她不喜歡的人,若是世俗中人也就罷了。你們可是修行之人,天天把道德經當成秘籍來讀,這道德兩字的含義可還清楚?怎麼行起事情來一個個都是無道無德之輩!」
龍北風被問的啞口無言,漲紅著臉瞪著雷雷,明明覺得雷雷說的不對,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雷雷冷笑一聲,又說道:「傲天涯是你徒弟,你可曾教過他做人的道理?」
龍北風紅著臉說道:「不曾,我這個人……」
雷雷不等他說下去,立刻順著他的話說道:「好,那你可曾訓導過他立身處世的善惡之分?」
龍北風雙眼圓睜,似乎氣怒交集,可最後還是頹然回答道:「也不曾。=小說首發==」
雷雷故作奇怪狀:「這倒是奇怪了,一個三歲大的孩子被帶上山來,你從不關心他地生活,也不教導他做人處事,那你這個師傅到底教導了他些什麼?」
「修行練劍。」龍北風自己都有些愧疚了,傲天涯冷冰冰的性子小時候就不為他所喜,因此每日裡的教導大多是那些師兄代為完成,可是那些大孩子本就和傲天涯敵對,如何肯真心教授,此中糾葛自然就更多了。
「修行練劍?」雷雷發自內心的歎息道:「一個三歲地孩子就好像一張白紙,什麼也不懂得的,你不好好的教育他,到他出事了卻埋怨此人兇惡,你說這可公平?」
吭吭哧哧了半天,龍北風老臉通紅的答道:「今日事了,我自當自刎以謝同門!」
雷雷再歎:「那又何必,常言說的好,開出什麼花,看你栽下的是什麼種子,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想,文武兩宗何止百萬人,傲天涯當年的長輩自也不少,可是一個個都視若不見,卻未免有些過分了,傲天涯為了采薇姐,采薇姐因為逃婚,逃婚是因為你們兩宗地陋習,推而及遠,卻是你們個個都沒有了道德之心,因此才會釀出如此慘禍。」
龍北風地臉上從通紅變得鐵青,雷雷有些憐憫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目光掃過在場地所有兩宗弟子,緩緩說道:「如果不出我所料。你的修為這些年來只怕沒有多少進步吧?不惟是你,只怕在場的許多人都是如此。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那些兩宗弟子個個臉上露出疑問,惟獨龍旭問道。
「因為你們心中有魔!」雷雷斬釘截鐵的說道:「你們想借今日之事了結往日恩怨,可惜,傲天涯並不是你們心中的魔,就算殺了他。你們同樣無法斬去心魔,反而會日漸加重,直至真的成魔,因為你們地心魔源於你們自己的善惡之心,源於你們地本心所在,你們並非麻木不仁,只不過自己不肯承認而已,只要一日看不到本心,你們又怎麼斬的了心魔?」
眾人默然,就連龍四海也露出深思之色。雷雷不再說話,這番話他固然是為了解救今日之危局,但何嘗不是解救文武兩宗之危局?
修道即是修心,心不正。道如何能正?
不入世,又焉能出世?這便是道理,修道、修道,若是生於深山,藏於深山,一個人獨自去領悟天地奧妙也就罷了,偏偏個個都是紅塵中來,走錯了一步。便是步步皆錯。想斬斷心中雜念談何容易。
「那該如何才能斬斷心魔?」一直沒有說話地海如風看著雷雷澀聲問道,可見這些年來他心中又何嘗沒有魔。
「抽刀斷水水更流。何須去斬?」雷雷意態輕鬆的說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原諒了別人,也就是放過了自己,昨日種種是各位攜手種下的苦果,今日種種就看各位肯不肯放過、放下、放開了。」
一眾內門弟子個個面色凜然,海如風和龍正行兩人對看一眼,俱都無言,龍四海長歎一聲,朝雷雷遙遙一鞠躬,說道:「受教了!」
高台之下,所有人齊齊隨著他的動作朝雷雷鞠躬,齊聲說道:「受教了!」
雷雷微笑,心中很是快意,他不過是把凌雲子留在腦海中那些話照搬出來了而已,若是真論境界,他連這裡地任何一個都比不過,說白了,他就是在裝高
「采薇姐,你還不下來麼?」雷雷朝高台上訝然不已的龍采薇一招手。
「等一下!」龍四海直起身來,朗聲說道:「放下仇恨不難,放開心胸也易,我等也能放過傲天涯,不過,他總需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否則叫我等如何放得下?這最後一關,還是要闖的!」
「**!」
雷雷心裡頓時罵開了!煞費苦心裝了這麼半天,說了這麼多似是而非的話,目地不就是為了那第三關不去闖麼,現在這個老頭一句話,卻還是回到了原位,真是浪費口水力氣。
「非要……」雷雷很鬱悶的開口,卻被傲天涯打斷了。
「我闖!不過,你們要答應我,三關一過,無論生死成敗如何,都須讓采薇能順著自己的心意去生活,不能再有羈絆!」
「這是自然。」龍四海立刻回答:「我們原本就沒有禁錮采薇的心思,只因她自己內疚難安才每日裡誦經祈福,如此而已,只要三關一過,她願意如何自當隨意。」
傲天涯立刻像是被打了雞血似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好,說吧,第三關如何闖?」
「千旗幻天大陣!」
果不其然,龍四海還是將鎮山大陣抬了出來,雷雷正待說話,卻見老頭把目光轉向他,又說道:「你們兩人是何來歷我不知曉,可是既然擅闖禁地,自然也要受到責罰,不過,你既然既然指點過我等,想來修為高深,小小一座法陣想來還不入你的法眼,也請一闖吧!」
「呃……」
一肚子的話全部化為一聲悶哼,雷雷心裡那個悔呀,他能拒絕嗎?別說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便是全盛時期也不是在場任何一個人地對手,可是既然人家已經把話放出來了,不行也得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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