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暖暖,春意正濃。
渭河的水清澈見底,馬蹄輕快征塵卻如霜。
青草綴紅花,流水浮綠萍。從寒冷的西塞踏入關中,便覺一股暖意襲來。劉冕脫去了厚實皮裘,騎上火猊馬跑到軍隊方陣之外,帶著洛雲閒散的,便如出遊踏青的情懷。洛雲彷彿也很久沒這麼高興過了,一路咯咯的笑,給這鐵血軍旅平添一股柔和之美。
三軍將士在外征戰了半年,勞苦疲憊不說,誰不想家念家?這時個個心情舒暢笑語生歡,許多人一路走一路唱起了自己家鄉的民謠歌兒,好不爽朗。錚錚鐵師,又多幾分活潑喜悅。
大軍走到渭水便橋,前面開路先鋒陡然停住,大軍突兀的止步。
「何事?」劉冕不禁訝然,拍馬上前。
前方斥候先鋒身披紅角三角旗快馬迎來:「報大帥,渭水便橋……不得通行!」
「為何?」劉冕劍眉一擰,「進了關內,何人還能如此大膽阻我大軍路程?」
「這……」斥候居然語塞,面露難色又帶古怪笑意,「還是大帥自己去看吧!」
「如此蹊蹺?」劉冕心下竇,拍馬而前。洛雲緊隨其後。
『我倒要看看。是誰阻擋了我麾下這連神佛也要退避地鐵血王師!』隱約間。劉冕胸中還添一股怒意。
拍馬上前臨近渭水便橋。只見前軍將士個個駐馬而立。旌旗旛帕於風中盡舞。囂囂黃沙中。便橋之上隱現白影翻動。不似人間生靈。卻如仙靈翩舞。
「為何止步不前?」劉冕大喝一聲。眾軍一齊下馬單膝拜地:「大帥!」
卻無人上前來解釋。
劉冕心中一凜:「怪哉!難不成破虜飲血地男兒們。還怕了這狀如仙靈地裝神弄鬼之人?!」
百思不得其解。劉冕也跳下馬來往那橋頭走去。
渭水便橋,建於武德年間。寬三丈餘,長十餘丈。旁邊立有太宗皇帝祭奠北伐將士的聖跡碑,歷經黃沙數十年的洗滌,威凜如昨。
河面之上東風更盛,黃沙更密。滾滾河水東逝而去,空留濤濤之聲。
風聲,水聲,旌旗翻滾之聲外,隱約還有一絲宮角之音破空而來。
「吟咚!」
清脆悅耳,便如直接滲入了靈魂之中,劉冕情不自禁為之一顫。
「這個音符,為何如此熟悉?」劉冕心中異訝,快步向前定睛看去。
近了幾步,終於是看得真切了幾分。
只見那拱橋之巔,一人撫琴獨坐。長飛舞,衣袂飄飄。黑的長,白的衣袍白的披帛,如長袖善舞的美姬在風中翩然。
飄然,便如天外飛仙。
一曲弦音宛如仙音臨凡飄然而來,三軍將士個個屏氣凝神閉目聆聽,就如同膜拜上天地梵音。
這樂曲,是如此的美妙!……靜謐,安詳,能讓人躁動的心靈為之安寧淨化。
「《白雪》!」劉冕失聲說了出來,心中頓時一陣悸蕩。
《白雪》,乃是宮中輕柔樂曲之一,一般用於比較靜謐詳和的場合,女皇武則天就經常在自己讀書休憩的時候,命最親近地近侍為她彈奏此曲。
而宮中最善長彈奏此曲的,只有一人!
這個人,還曾用這曲子來教劉冕啟蒙學琴,可劉冕在音樂方向白癡無比,學了許久連什麼是宮商角徽羽都搞不清楚!
這個人,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心腹大臣,當朝鼎鼎有名的無冕之宰!
這個人,詩文才華不輸當世鴻儒,多巧思,性聰慧,過目不忘出口成章!
這個人,自襁褓之中便入禁宮掖宮,至今二十年難以踏出龍厥半步!
可今日為何出現在長安渭水便橋之上?!
「婉兒!!!」劉冕大聲一吼,飛步向前。
濤濤水聲盈盈琴曲間,一個柔和清婉的聲音響起:「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恭喜你,天官!想不到當日無心地一句詩辭,正印證了你今日的輝煌!」
東風吹,將她的嗓音拂送過來,聽得如此真切。
「婉兒!真地是你!」劉冕當然記得,這是他當日在宮中品詩會時剽竊的詩句,唯有上官婉兒,能將此詩記得如此完整清晰!
劉冕全然忘了自己是三軍統帥,飛奔上前焦急往那便橋中央奔去。
坐於琴邊的上官婉兒款款起身,雪亮的襦裙襯得他柔軟地身段如雲般輕柔。賽雪的肌膚宛如凝脂。額前金絲花鈿,便是桃花相映雙頰紅暈。
「天官……」上官婉兒輕吟一聲,微笑。
「哈哈哈,真的是你,婉兒!」驚喜之下劉冕顧不得許
步前向一把將將上官婉兒抱入懷中。
上官婉兒閉上雙眼抱住劉冕結實的腰間,便如乳燕歸巢。
「吼吼吼!」三軍將士揮舞起刀槍,大聲歡呼。
洛雲長吁了一口氣,臉上泛起一抹紅暈,最終也是釋然的笑了。
東風勁,披帛與戰袍迎風飛舞。渭水便橋的中央,劉冕雙手托住上官婉兒地粉腮與她凝視片刻,不管不顧的朝她地香唇吻了上去。
「哈哈哈!吼、吼吼!」三軍將士再度舉起刀槍來,一陣歡喜的大笑,繼而歡呼。
洛雲有點酸酸地抹了抹鼻子,叉腰站在那裡竟然也沒覺得什麼尷尬,索性和將士們一起歡呼起來。
兩行清淚從上官婉兒的閉合地雙眼之中流出,劉冕抬起頭來,伸手抹去她腮邊之淚,柔聲道:「傻瓜,哭什麼?」
「我是高興……」上官婉兒有點哽咽,隨即展顏一笑。
這一笑,讓劉冕的心都為之一顫。
因為,上官婉兒,從來沒有笑得如此舒暢、如此釋然過。
「天官,從今天起,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真的?!」
「陛下已將我貶為庶民逐出宮來從今天起,任憑天涯海角、九霄之巔、幽冥地府,婉兒但隨君往!」
「真、真的?!!」
「是……是真的!」
劉冕心中一陣狂喜,再一次吻上了上官婉兒的香唇。
許久。
劉冕攔腰將上官婉兒抱了起來走下渭水便橋,昂然挺立在三軍將士面前大聲吼道:「兄弟們,恭喜我吧!我馬上就要迎娶上官婉兒了!」
「恭喜大帥,賀喜大帥!」如雷如濤的呼喊聲滾滾而起,數萬將士的刀槍箭戟半空飛舞,旌旗翻滾。
洛雲湊上前來驚訝道:「天官,你說的是真的呀?上官婉兒不是要在宮中服侍皇帝陛下麼?」
上官婉兒臉上一紅,怏怏的拍劉冕的脖子讓他把她放了下來,婉爾一笑徐徐道:「洛雲公主,事情是這樣的。陛下收到蘭州軍報後,大喜過望!宣佈改年號為『萬歲』,大赦天下於宮中賜宴七日,遍賞群臣。陛下問我要求何賞……我便斗膽,請求陛下削我為庶民,將我逐出宮外。」
「然後就陛下就答應啦?」洛雲驚聲的問,眼睛瞪得像個圓圈。
劉冕哈哈的大笑:「陛下當然答應了要不然,今日這渭水便橋之上,為何就會出現一尊阻擋三軍將士的仙子?」
「天官,不許取笑我!」上官婉兒臉一紅,低聲道,「我知道陛下將召你還朝聽封,於是抱上古琴特意在此等你。我可沒有阻擋你三軍的意思。當時一時興起,聞得東風便彈奏此曲。一時入神竟沒有現你的大軍已到橋前。是你的那些將士們不肯上前的,怨不得我呢!」
劉冕哈哈的大笑:「我劉天官的女人,麾下的將士們怎麼敢唐突哈哈!走,進長安!」
「好耶!」洛雲高興的大叫,「家裡又添丁了!哈哈哈,婉兒姐姐,我可以向你請教琴藝嗎?我聽說你才華橫溢棋琴書畫無所不精,詩文辭典蓋於當世!咯咯,你可要教我哦!我是個蠻女,什麼都不懂!」
「好!」上官婉兒歡快的應了一聲,話音未落只見眼前一道紅芒閃現,她只覺身子一輕本能的驚叫一聲,整個人便如飛仙一般飄然而上落在了劉冕的馬背上,被他懷在臂彎之中。
「婉兒,與我同乘此馬,共入長安!」劉冕毋庸置的大喝一聲,一抖韁,策馬向前。洛雲急惱的大叫幾聲:「討厭,等我哪!」
薛訥和眾將在一旁看了哈哈的大笑,一起大喝:「全軍開拔直抵西京!」
三軍將士出一陣愉快又興奮的大吼,大步向前。
馬背之上,劉冕將上官婉兒抱得緊緊的,生怕一不小心她就要從自己懷裡溜走。輕輕的吻她的耳垂,低聲道:「婉兒,你是上天賜予我最好的禮物!多少年了,我們終於如願以償,可以在一起了!」
上官婉兒閉著眼睛偎在劉冕懷裡,靜靜道:「這一切,都是你努力的結果……天官,你是真男兒!你終究是兌現了你的諾言!有夫如此,婉兒此生再無所求!」
春風得意馬蹄疾。劉冕載著上官婉兒單騎向前,不知不覺將三軍將士都遠遠甩在了身後。洛雲騎著一匹馬急追,焦急又惱火的叫喊:「等我、等我!你們兩個都是壞蛋!」
劉冕和上官婉兒停下馬來哈哈的大笑,相視一眼,又緊緊擁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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