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時分,劉冕回到家。府裡正一派忙碌的景象,韋團兒這個大總管在指揮僕役丫環準備過節的物品。府裡十幾二十號人,過個節要準備的東西還真是不少。從吃的用的到打賞下人的,足足採辦了一整車兒東西回來。
韋團兒的臉頰上有些汗漬,但心情卻是頗佳,臉上泛著紅暈喜笑顏開,逢人便是一張笑臉。僕役們私下都說,每逢主人回來韋姑娘就分外的高興,下人們也會多些甜頭可嘗。這不,她剛剛從市上辦來幾匹好布料子,準備給府裡的下人們人手添置一套夏裝呢!
所有的事情劉冕一概沒有過問和操心,而是像個多餘的局外人似的獨自坐在廳裡犯閒。韋團兒忙碌了一陣方才進到屋裡,笑嘻嘻的把劉冕的一碗茶水給喝了,然後掄起袖來擦汗。
劉冕將她拉到身邊,用自己的衣袖給她擦了下汗:「辛苦你了,團兒。每逢過年過節你就忙碌不休。」
「忙點才好呢!平常無所事事的反而閒得慌。」韋團兒挺開心的,跪坐到劉冕身邊幫他捏肩輕聲道:「將軍,你連日在軍隊裡操練兵馬,可不是比這辛苦一萬倍?回來以後就安心歇息什麼也不要管了。團兒會把一切都打理得清清楚楚的。將軍,過節家裡會不會有客人來呢?如果有的話就要提前準備哦!」
劉冕想了一想:「應該沒有吧!就我們自家幾個人,安心過個節。」
「那好!」韋團兒有點驚喜。劉冕一愣,這才回神原來她剛才可能是在探問太平公主要不要和劉冕一起過節。劉冕心中暗自一笑也就沒說什麼了,心忖也是該花點時間陪一陪韋團兒了。
可惜,分身乏術……
韋團兒很用心的替劉冕捏肩,一副喜滋滋的模樣。劉冕拍了拍她的手道:「團兒。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呀?莫不是將軍又陞官了或是加了食邑?」韋團兒很隨意的答道。
「不是。是跟你有關的。」
「跟我有關?」韋團兒停了一下手,甚是詫異地問道,「我能有什麼好事兒呢?」
劉冕握著她的手輕輕的揉捏:「我要和慈安郡主成婚了。太后說,準備把你當作陪嫁,一同嫁過來。也就是說,用不了多久。你就名正言順的是我劉冕的人了。」
「真、真的?」韋團兒愣住了,飛快地挪到劉冕面前搖著劉冕的手,「是真的?」
「是真地。」劉冕點頭。微笑。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韋團兒捧起自己的臉,驚喜得有點失態,「我、我可以不回宮裡了?我可以永遠和將軍在一起了?」
「是的。不要再懷疑了。我何時拿這種事情開過玩笑?」
「哇!!」韋團兒突然一下跳起來,反倒把劉冕嚇了一大跳。然後,這丫頭就像是瘋了一樣在房間裡跳來跳去大聲的嚷道:「我不用回宮裡啦!我要嫁給將軍啦!!」
所有的僕役丫環們都聽到了,詫異的在大門口晃來晃去朝裡面探望。韋團兒興奮之下都有些忘乎所以了。她衝到門口對那些人叫道:「你們聽著!將軍就要和慈安郡主大婚了!我也要一起陪嫁給將軍了!——高興。我今天太高興了!晚上我私下掏錢再給大家加菜加酒、每人多置一套衣裳!」
「喔——」滿院子地僕役丫環們都歡呼起來,「恭喜韋姑娘、賀喜韋姑娘!」
劉冕坐在廳裡,呵呵地笑。
快樂,對於韋團兒來說竟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劉冕很羨慕。
韋團兒和外面那些人湧作一團嘻嘻哈哈的樂了一陣後,一臉通紅的又跑進了廳裡跪坐在劉冕身邊,癡癡的看了他幾眼。然後突然一下埋進他懷裡。
「怎麼了?」劉冕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背。
韋團兒地身子很不自然的發顫,語無倫次的道:「我、我高興!長這麼大,我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我高興!我高興得快死了!」
「笨蛋!過節呢,你又要嫁人了,怎麼還提那種字眼?」劉冕笑呵呵的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韋團兒嘻嘻一笑,縮在劉冕懷裡不肯起來。
「將軍……等郡主給你生了兒子。我也要給你生個大胖小子。」韋團兒滿副陶醉自言自語一般的道。「然後,團兒就教他識字。教他孝訓爹爹。長大了,跟他爹爹一樣的聰明又討人喜歡。」
劉冕又笑了:「行。這要是生個女兒,可得長得像你才好看點。要是長得像我,那怕是難得嫁出去了。」
「才不會呢!」韋團兒從劉冕懷裡抬起頭來,在他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將軍不知道有多帥氣多英俊。將軍的女兒,定然是傾城傾國地大美人兒!」
「好啦,少扯淡。」劉冕拍了她一下示意外面,「看看,那些傢伙們都閒著了。就坐在院子裡瞅著咱們。」
韋團兒一驚就彈了起來,然後氣鼓鼓地衝出門外指手劃腳罵道:「你們怎麼偷懶了?事情都辦完了嗎?」
「辦完了,韋姑娘。」
「那就……把院子再打掃一面,後面的馬場上地草再修剪一次。缸裡的水是昨天的不新鮮了,全換倒掉、倒掉,換新鮮的!還有哇!西跨院的廂房漏雨了,敢緊去揀瓦修補啊!這麼多事情都沒做還好意思坐在這裡曬太陽……」
一群僕役丫環們驚叫一聲,作鳥獸散了。韋團兒得意洋洋的拍著巴掌:「本姑娘不發威,當我是擺設呢!」
劉冕哈哈的笑了起來。這小家裡,還真是別有一番生活情趣。韋團兒這個草根小妞也越來越有味道了。想當初她剛離開皇宮來到我身邊的時候,滿腦子就想著如何鑽營如何混個出身。現在她都已經安於現狀享受自己的生活了吧!
韋團兒笑嘻嘻的走到劉冕身邊來給他倒上了一杯茶,說道:「將軍。晚上想吃點什麼特色菜嗎?要不要請點歌舞來助助興呢?」
「難得你今天這麼高興,就全聽你安排吧!」劉冕捏了一下她地臉蛋兒輕鬆的笑道。這樣也算是給足了她面子了。
「那好,謝謝將軍,嘻嘻!」韋團兒咬著嘴唇笑,臉上的紅暈始終散不出。彷彿就要現出幸福二字來。
劉冕和她閒扯了一陣,閒屋裡悶。便到院子裡來散步。韋團兒驕傲的挽著劉冕的胳膊肘兒跟在身邊,始終臉上紅暈還時不時的偷笑幾聲。那模樣花癡極了。
晚晏正在準備中,都能聞到飯菜地香味了。劉冕也放鬆了心情將煩惱的事情暫且扔到一邊。準備過個安逸的端午節。
正在此時,家裡來客人了。來地還不是一般人,長安留守宰相狄仁傑。
劉冕的頭一個感覺就是,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否則以狄仁傑的性格,是不會在這樣的日子裡來打擾別人的。
劉冕將他請進了書房,二人分坐下來奉茶已畢。便單刀直入地問道:「狄公前來。莫非有要事?」
「地確是有件事情,下官才不得不在這時候前來打擾晉國公。」狄仁傑說得很鄭重,都不是用的平常隨意的稱呼,「剛剛下官收到朝廷兵部送來的碟文,傳示西京戒備。晉國公請看!」說罷遞給劉冕一個折子。
劉冕甚感詫異的拆開一看,眉頭漸漸鎖起。
原來。突厥大汗骨咄祿在數日前已經駕崩了。由於骨咄祿的兒子年紀尚幼,他地弟弟阿史那默啜在謀主敦欲谷的支持之下,受草原諸部族的統一推舉繼位為大汗。突厥人向天下發喪,也向大唐的朝廷派來了使者。一來是通報骨咄祿的死訊,二來是想大唐派使者前去弔唁,並請求大唐正式承認突厥汗國以及默啜這個大汗。
「很狂妄。」劉冕平靜的道,「但這的確是默啜的辦事風格。狄仁傑的表情也比較嚴峻:「地確如此。突厥人雖然措辭尾婉,但這種有恃無恐近似要挾地行為的確令人惱怒。」
劉冕說道:「其實太后曾經有意主動安撫突厥人,承認他們地汗國和大汗。但是默啜居然主動提出。就有點要挾的味道了。以太后的性格恐怕反而不願意這樣干了。否則就會有點示弱和就範的味道。」
「的確如此。所以太后已經秘密發出了警戒令。讓諸衛率做好應敵準備。但是,不許將消息擴散以免引起恐慌影響太后的順利登基。」狄仁傑說道。「下官如此揣測一下默啜與太后的心思。估計默啜是這樣的一個心理。骨咄祿死了,他若想做穩做好這個大汗,就必須站在一個比骨咄祿還要高的高度——那便是得到大唐的認可。這雖然是個表面功夫,但是當年骨咄祿是沒有得到過的。畢竟突厥曾經是大唐的屬國,如果他能夠辦到這一點,無疑是撈足了一項政治資本,能讓自己在草原的威信力空前高漲。」
「言之有理,入木三分。」劉冕點頭讚歎。
狄仁傑繼續道:「反過來太后的心思可能就更複雜了。她一方面想要在一派和氣之中順利的登基,一邊又受不了默啜這樣的要挾與挑釁。當年太宗皇帝生擒頡利統一草原各部,現在要承認突厥汗國對大唐來說就算是個恥辱,無疑是葬送了祖宗打下了江山和疆土。雖然這疆土不是在太后的手上淪喪的,但對她來說也是個很沉重的打擊和心裡負擔。因此我猜想,太后的心裡是很不情願承認突厥汗國與默啜的……她甚至,想斥諸戰爭來解決問題。」
劉冕緩緩的點頭:「其實大唐與突厥之間,戰爭是遲早的事情。太后對這一點相當的清楚,她只是不想在自己登基的這段時間內鬧出岔子。」
「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更加無理……」狄仁傑看了劉冕一眼,顯得有點猶豫。
劉冕一醒神:「莫非還跟我有關了?」
「正是如此……」狄仁傑吸了一口氣,說道,「其實真正讓太后感到憤慨的,是這件事情。默啜……的確是太過狂妄與無禮了!」
「說來聽聽?」劉冕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是這樣的。」狄仁傑說道,「默啜以私人的名義給太后寫了一封信,說是討論兒女親事,提及了你與突厥公主洛雲的婚事。他說,骨咄祿逝世了,他的女兒可不方便這時候嫁出遠門來。按突厥的規矩,父親逝世了女兒三年內不可以嫁人。念在是兩國通婚這可以略作通變——但是,他要求你到草原與洛雲完婚,然後在草原呆足三年的時間才能將洛雲迎娶回來!」
「呵,這匹夫!」劉冕也未發怒,滿是不屑的冷笑,「他這是擺明了要找茬子要跟我們幹架了!」
「太后當然不會應允這樣的事情!」狄仁傑歎息一聲,「於是……大唐與突厥之間,看來又有危機了。」
劉冕起了身,背剪著手在房間裡踱著步子。
看來,我這安逸的小日子又得告一段落有得忙了。劉冕微然一笑暗自道:戰爭?戰場?……嗯,不錯!我彷彿嗅到了硝煙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