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神積跪在地上,以頭貼地瑟瑟發抖;太平公主鳳眼圓瞪一臉漲得通紅,拳頭捏在袖管裡,恨不能衝上前來把丘神積撕作碎片。武則天一臉鐵青雙眉深鎖,眼神如同刀鋒一樣的凝厲。上官婉兒芳魂悸動一臉煞白,嘴唇輕輕的發抖。
其他如李昭德、黑齒常之、魏元忠等人,全都皺緊了眉頭心裡七上八下,此刻也不敢多言。武三思、武攸暨、周興等人則是表情平靜,眼中流溢出暗喜的神色。
過了許久,武則天清了一下嗓子,盡量平靜的道:「丘神積,你詳細說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微、微臣一路護送著劉大將軍,已到神都境內的伊闕縣。劉大將軍借口說天色已晚,非要去伊闕驛館借宿。」丘神積膽戰心驚聲音直抖的道,「到了半夜,突然殺來一群全副武裝的軍士,人數有近三五十人。二話不說,衝進來見人就殺……而且微臣隱約有聽到他們在喊劉將軍、右衛的兄弟。後來,微臣力戰氣衰暈倒過去。醒來時只見到滿驛館的屍首和鮮血。微臣手下兄弟和驛館的驛卒們全部被殺。從手法上看……與使團被害的情景非常之相似!」
「辦事如此不力,要你作甚!」武則天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到坐幾上大喝道,「我大唐京都天子腳下,居然接連發生此等到惡性案件!是可忍、孰不可忍!來人,將丘神積拿下!」
「太后息怒!」武三思急忙閃身出來道,「恨只恨劉冕身為三品大將軍,不司報國也就罷了,居然還幹出此等毒害社稷喪盡天良之事。丘將軍雖然辦事不力,但已是盡職盡責。無奈劉冕的黨朋太多又佈局精妙。力戰不敵也在情理之中。望太后念在丘將軍往日功勞的份上,從輕發落。」
太平公主早就按捺不住了,此時鳳眼斜挑冷冰冰的道:「梁王好本事。你就憑何斷定是劉冕做下這等惡事?」
武三思故作疑惑的道:「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實嗎?劉冕一力主戰,又不想慈安郡主嫁入吐蕃。於是暗動殺機謀害了吐蕃地使者;眼看著要被押入京城受審了,又狗急跳牆殺官越逃。在兩京之間,唯有劉冕執有如此兵權、有能力幹下這些事情。如今可是人證物證確鑿,從情理上講也是合情合理呀!」
黑齒常之急忙站出來道:「太后,劉冕是否調動了右衛的軍隊、他如今人去了哪裡,派人去右衛一查便知!我大唐軍隊的調動有著非常嚴格的規範,哪怕是有過一兵一卒地動靜,都是有據可查的!」
武三思冷笑:「以劉冕之精明,肯定早就做好安排了。他會那麼傻留下蛛絲馬跡讓我們來查嗎?區區數十名殺手,他完全可以私下豢養根本無需動用軍隊的人手。然後。他再讓這些殺手扮成軍士,才能在兩京之間活動自如不受猜疑。他這是欲擒故縱,也正是他最高明的地方!」
「胡揣亂猜!」太平公主目如噴火咬牙道,「我對劉冕瞭如指掌。他何時豢養過殺手?梁王莫要含血噴人!劉冕一案事關重大,豈是光憑揣測就可以定案的?說話也得有證據!」
上官婉兒的躊翕動了一下很想上前來說兩句。不料武則天卻沉聲一喝:「住口!」
武三思拱手退到了一邊,太平公主冷哼了一聲也不說話了。
「發生這樣的大事,狄仁傑幹什麼去了?」武則天怒氣難消,「使團案未破,又釀出這樣的血案!堂堂的三品大將軍,難不成還平空消失了嗎?下旨給狄仁傑。務必近期內破案。找到劉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其他的事情,都不必在此爭論了!」說罷,武則天霍然起身,一拂袖走了。
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對視一眼,二人眼神之中都滿是憂急和哀傷。雖然太后還沒有接受丘神積和武三思地說辭認定劉冕是兇手和叛徒……但眼前的一切,對劉冕實在是太不利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現在在哪裡、是死是活啊?!
劉冕泡在澡桶裡,閉目養神。感覺自己的體力和思維。都在一絲絲的恢復。
澡桶邊有三個只穿了薄紗內衣地漢人女子。在給劉冕擦背、加水、撒花。
默啜說,她們是他的奴隸、牲畜。
劉冕對牲畜提不起半點性趣。且不說現在身體狀況不佳。就算是生龍活虎,他也沒心情在這時候風流快活。
「出去。」劉冕抬手朝外一指。洗完了,該起身穿衣服了。
那三個女人卻沒有動身,反而將自己剝得一絲不掛整齊的站在了劉冕面前。
「滾!」劉冕瞪了下眼睛輕喝一聲。三名女子慌亂的撿起地上的衣服胡亂的套在身上,跑了出去。
「原來只聽得懂這個詞。」劉冕自顧冷笑,起身穿衣。默啜說,這些女人當中誰要是懷上了劉冕地種,就能免除奴隸身份,被提為貴族。對此劉冕很惱火:把老子當作是種馬腳豬嗎?
剛剛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門簾卻又被掀起了。伴而一串銀鈴般地笑聲傳了進來:「喲,劉大將軍好大的火氣呀!」
劉冕看向門邊,雙眼不由得瞇起:「是你?」
突厥公主,阿史那洛雲。洛雲看到劉冕衣衫不整的樣子絲毫沒有臉紅,反而背剪著手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頗為得意的笑道:「我說過了的。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當我的階下囚,跪下來求我。怎麼樣,應驗了吧?」
劉冕撇了下嘴慢條斯禮的穿著衣服:「小母狼,你是不是喜歡上老子了?」
洛雲一愣:「你胡說什麼?叫誰小母狼?!」
「問你話呢。是不是喜歡上老子了?」劉冕使足了猥褻地功力瞅到洛雲高聳地胸脯上,嘿嘿地笑。「身裁真好。該翹地翹該鼓的鼓。」
洛雲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咬牙道:「你……你怎麼這麼不要臉?誰喜歡你了?你往哪兒看?」
「哦。我還以為你和剛才那三個女奴一樣,是來找我尋歡的呢!」劉冕滿不在乎的笑,「如果不是。你就先迴避一下吧。老子想撒尿了!」
「你……簡直就是流氓!」洛雲氣急敗壞的跺了一下腳,轉身就走逃一般的衝出了劉冕的帳蓬。
劉冕自顧好笑,媽媽的小母狼相趁機羞辱我呀?你還太嫩了點!
過了許久,那些女奴們又魚貫的走進來,給劉冕送來烤好的羊腿、燉好的肥雞和大甕地奶酒。劉冕正餓了,於是也不客氣坐下來一頓海吃。
吃得正過癮時,帳蓬裡又走進來三個人。
劉冕瞟了他們一眼,滿嘴包滿食物含糊不清的道:「怎麼你們突厥人都沒有敲門的習慣嗎?」
三個人,中間一名老者,乾瘦高個子長著一撮山羊鬍子。臉上皮包骨頭,一雙眼睛卻如同蒼鷹般的銳利;左邊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大漢,身裁高大肌肉結實,皮膚是如同古董般地晦暗神色,表情平靜到冷漠。好像對什麼都不關心的樣子。雙眼之中間或流露出一絲令人發寒的死氣。
劉冕在想,這種眼睛大概只有兩種人有。一種是殺了無數人心已麻木的屠夫劊子手;另一種,是心理變態。
第三個人,就是先前獨自闖進來過的洛雲了。她的個頭很高和劉冕差不多,比那兩個男人都要略高,頗有點鶴立雞群地味道。偏又身穿緊身地胡服。將身裁勾勒得婀娜多姿火辣襲人。她的表情自然是頗為忿怒。一副恨不上前來抽劉冕的耳刮子的樣子。
劉冕扔掉了手中的雞腿凝視面前三人,皺了一下眉頭:「你,是敦欲谷?」
老者微然一笑,用非常流利地道的漢語說道:「好眼力。劉天官,名不虛傳。」
一旁洛雲只是冷笑:「恩師,依學生看他不過是浪得虛名!這麼容易就被手到擒來,有何本事?」敦欲谷搖頭微笑:「你錯了,雲兒。他不是輸給了我們。而是輸給了大唐多疑的朝廷。和那些心懷不軌圖謀算計的政敵。」
旁邊那個大漢始終沒有說一句話,眼睛也從來沒有離開過劉冕地身上。如同死人一般眼珠子一轉不轉,死死地盯著劉冕。
劉冕感覺他這樣的眼神幾乎就快有了實質,強烈地死氣能讓人心底發寒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直覺告訴劉冕,這人絕對是個絕頂高手!
敦欲谷看到劉冕留意著大漢,揚了下手道:「這位,阿史那信。也就是被你殺死的草原三傑的師傅。劉將軍,中原最重禮儀,你就沒興趣請我們三人坐下來,喝一杯嗎?」
劉冕嗤笑一聲:「我也是客啊,你們要坐就坐吧!你們幾個,又多來了客人了,快去多弄點酒菜來呀!」那群女奴很識趣的都閃了出去。敦欲谷等三人在劉冕對面坐了下來。
劉冕饒有興味的打量著他們,說道:「突厥第一智者、第一猛將、第一公主,全都到齊了。我劉某人真是有點寵若驚呀!說吧,你們是什麼來意?」
「很簡單。」敦欲谷淡定的看著劉冕,輕撫山羊鬚道,「前來遊說你,投誠突厥汗國。」
「你認為這可能嗎?」劉冕也不急惱,悠然的說道,「我只恨不能親手平滅了突厥,又怎麼會認賊作父反過來助紂為虐?」
洛雲不太明白劉冕說的這些個成語是什麼意思,輕聲問道:「恩師,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拒絕。」敦欲谷並不著急,慢條斯禮的說道:「你有足夠的時間考慮,不用這麼著急給答覆。我明白你們中原人,最注重氣節與名聲,捨不得故土與親人。據我所知,你是大唐朝廷新進風頭最勁的將軍。你們的太后器重你、公主愛慕你、將士們擁戴你。你年僅二十一歲就當上了十衛大將軍之首的右衛大將軍。執掌兵權。你名下地產業堪比國庫,你身邊的美人傾國傾城。不過,你所需要的這些,我們同樣都可以給你。」
「哦。聽起來很誘惑人呀。說來聽聽?」劉冕拿著一塊羊腿肉在啃,滿不在乎的道。
「如果你願意投誠,我們地大汗可以馬上封你為左廂察。就相當於你們中原的兵馬大元帥。」敦欲谷說道,「你在大唐有錢,但那是要辛苦去掙的。突厥的錢財牛羊和奴隸,任由你取;至於美人……眼前這位突厥公主,可以成為你的妻子。」
劉冕抬了一下眼瞼看向洛雲,洛雲臉上一紅,一眼瞪了回來。
敦欲谷繼續道:「更重要的是,我們突厥人比大唐的朝廷要直爽率性得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沒有那麼多的勾心鬥角。你如果投誠過來,就是僅次於二位可汗的至尊。沒有任何人敢排擠你、構陷你。你可以率領突厥的鐵騎,橫掃天下,建立一個亙古未有地王朝!你知道的,我們突厥的騎兵向來天下披靡!」
「是啊!披著一身破亂的衣服。靡倒一片。」劉冕嘻笑道,「代州的情景,我可是記得蠻清楚呢!」
「那只是意外。」敦欲谷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微笑道,「正是從那時候起,我就看上你了。你是一位難得地將帥之才。智勇雙全。突厥有最強大的兵力。卻沒有一名合適的統帥。你,就是我看中的人才!代州一役後,我從沒有一天停止過對你的觀察與瞭解。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我開始醞釀這個計劃,最終成功的把你請到了草原。」
「你很得意是吧?」劉冕冷笑了一聲,「我承認這次是我失手敗給了你,我心悅誠服無話可說。你地確是蠻厲害地,審時度勢對我們朝廷的局勢和因果利害都瞭解得那麼清楚。在整個計策中。每一處都算計得很麼精準。你們甚至能夠利用到武承嗣和武攸暨。這的確讓我歎服。」沒什麼大不了的。」敦欲谷摸著山羊鬚微笑。「不管什麼事情,只要專心、用心。就能做好。就如同你當年被流放後竭力自救時的情景一樣,你創造了奇跡。我也創造了奇跡,不是嗎?說出去不會有人信的。我們三十個人,在你們大唐的天子腳下把一個三品大將軍生擒到了草原。這和你當初創造的奇跡一樣驚世駭俗,對嗎?」
劉冕地確有點佩服眼前這個老傢伙了。大唐關內,崗哨林立兵馬成群。他們能夠在其中游刃有餘屢犯大案還全身而退,不得不說真是個奇跡。這其中地安排和部署,不能出現任何一絲一毫的偏差。否則就會全軍覆沒。偏偏他們有恃無恐,甚至是亞汗默啜親自帶隊行動。這份膽量和智慧,著實有點令人吃驚。
「你牛!」劉冕對敦欲谷豎了一下大姆指,「不過如果有機會,我會再你鬥一場地。到那時候,勝負就未知了。」
「這我相信。」敦欲谷呵呵的笑,「我若不趁你最得意、最大意、最放鬆的時候對你下手,又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成功呢?如果是兩年前的劉冕,也是不會被我們捉到這裡來的。現在的你,變了。你陷入了太多的情感糾葛之中,這讓你的心變得複雜,不再那麼專注。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並不是美人害人。而是英雄自己會迷失心志、喪失自我。」
劉冕緊擰著眉頭,心甘情願的點了一下頭:「你說得對。我承認。我的確是為情所困、為情所迷,變得不那麼專注和用心了。」
「明白了就好。」敦欲谷輕揚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歡迎你回來,智勇雙全的劉天官!」
劉冕抬眼看著敦欲谷,也微然一笑。心中暗道:多謝你點醒了,突厥智者敦欲谷。我現在又有了最專注的事情了——逃離草原、回歸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