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到法堂前,劉冕上前迎接:「有勞公主與駙馬親來弔唁,臣下一家人等受寵若驚。」
「不必多禮。」太平公主微然一笑並沒有表現出習慣性的傲慢,但也顯得有些心不在蔫。她例行公事一般的說道:「劉冕,老太公仙逝,便如國失棟樑朝廷失一臂膀,乃大不幸。你們一家人也要節哀才是。太后本想親來弔唁,但此時洛陽事多她不可擅離,因此委派我來代為弔唁。」
「有勞公主殿下了。」劉冕拱手回禮,同時又對薛紹施了一禮。薛紹點頭淡然笑了一笑,算是回禮。劉冕發現,這夫婦倆今天始終有些心神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一旁芙玉款步上前來給劉冕施了一禮:「賤妾見過劉將
太平公主略有點驚訝:「你們認識?」
劉冕打量了芙玉一眼點了一點頭:「算是認識吧。」
「認識便好,也省得我介紹了。」太平公主不以為意的隨口道,「芙玉一直在幫我經營一些小生意,也算是我的人吧。這一次你家老太公葬喪的用廢,全由她一力資助。朝廷剛剛平定了徐敬業又舉行了大典,現在又要出兵征討叛亂,國庫多少有點緊張。芙玉鼎力資助百萬錢給朝廷用來操辦劉老太公的葬禮,也算是為朝廷略盡了綿薄之力。」
「哦……多謝。」劉冕略有點驚訝,想不到這芙玉還跟太平公主扯上了關係,還幫她打理著生意……這個女人,還真是不簡單哪!
芙玉低調的淡淡一笑回了一禮:「賤妾乃低賤商婦,能為朝廷分得一點憂慮便是福分,不敢奢望將軍謝意。」
太平公主無心寒暄,匆忙忙的朝前就走。一行人不作停留的來到法堂前,太平公主就和薛紹、芙玉一起進去拜祭。
這樣的大腕到來,所有人一起拜於一旁退避。連武承嗣等人也不例外。太平公主等人敬過了香便走了出來,未作片刻停留馬上前來跟劉冕告辭。
劉冕自然也不好相留,畢竟她能來就已經是給足了面子了,於是將她送出了玄奘三藏院。到了院門口時,太平公主方才停了一下步子對劉冕說道:「劉冕,我把芙玉留下來。你有什麼需要就跟她講。不必客氣。」
「謝公主!」劉冕心中略微生疑,這老娘們留下來又想幹什麼?
太平公主和薛紹很快就上了車子,匆匆忙忙的走了。待他們走遠,芙玉方才對劉冕施禮說話:「劉將軍,賤妾如此冒昧行事,你不會反感吧?」
「何出此言呢?在下感激還來不及。」劉冕雖然對她沒什麼好感,但也不想撕破臉來得罪她,於是微笑道。「在下只是有些不明白,在下何德何能讓你如此厚待於我?」
芙玉彷彿也聽出了劉冕話中的些許試探意圖,但卻只是淡定的微笑答道:「將軍何必一直對賤妾抱此等戒心呢?賤妾自問,並無害將軍之心!」
「此話言重了。」劉冕也不想讓她太難堪,於是岔開話題道,「你遠來辛苦,我讓寺裡的僧眾替你選間清淨地禪房歇息吧!只是你一介女流在這寺裡不便久作停留宜不好四處招搖。這一點自行注意吧。」
「謝將軍。賤妾自然省得。」芙玉款款施了一禮,跟著劉冕朝寺內後院走去。
二人進了後院,劉冕方才準備喚個僧人過來安排,薛懷義像個鬼魂一樣又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嘿嘿的笑道:「哈,芙玉!想不到在這裡還能見到你!」
「薛……大師!」芙玉含笑行禮。
薛懷義尷尬的笑道:「什麼大師,咱們幾個熟人之間就別這麼稱呼了。聽著心裡磣得慌。芙玉,你是來拜祭劉老太公,然後順道兒向劉俊夫婦提親的嗎?」
劉冕聽得直咧嘴,芙玉看了劉冕一眼倒是笑得從容;「呵呵。不是。」
薛懷義眼睛滴溜溜一轉,馬上做出一副正經模樣雙手合十來拜:「阿彌陀佛,劉將軍,就讓小僧來安排芙玉施主的寢居吧。」
劉冕心中微然一動,點頭道:「也好,那便交給你了。」這時他又看見,薛懷義與芙玉眉目之間多有詭異神色,彷彿在相互調笑。
三人施禮而別,薛懷義便請芙玉走了。劉冕看著他二人的背影心中暗道:莫非這兩人私下有姦情?管他許多,關我屁事!一個是生性放蕩地花和尚一個是***之地的老鴇子。有點私情亂行苟且之事彷彿也是順理成章。
劉冕到了法堂前,恰巧遇到上官婉兒與武承嗣這幫人從裡面退出來。武承嗣和武三思有說有笑,就像是逛街散心一樣,全沒有弔喪該有的肅然。劉冕見了不禁有點惱火。
武承嗣等人見了劉冕,輕飄飄的道:「劉將軍。你自己忙活著吧。就不用招待我等了。」說罷大搖大擺的就走了。
上官婉兒駐步停下,頗為不忿的低聲道:「這些人。當真可惡!平日裡囂張跋扈也就罷了,居然還對亡者不敬,哎……劉冕,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劉冕不禁笑道:「我怎麼感覺你比我還生氣呢?」
「我、我才沒有!」上官婉兒羞惱的瞪了一下眼,又道,「連著趕了幾天路著實累了。你先替我在寺裡找個僻靜地方歇歇。」
「嗯,好。」劉冕便準備帶上官婉兒去別院歇息。此時心中一動想道:可不能讓上官婉兒知道薛懷義和芙玉的事情。雖說這種事情也是個把柄,可萬一薛懷義想玩個殺人滅口對上官婉兒不利那就不划算了……於是道:「婉兒,你是女子留在這佛院裡多有不便。我讓韋團兒備車送你去我劉府歇息吧?」
上官婉兒機警地眨了幾下眼睛:「大慈恩寺收留女香客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有何不便?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想瞞我?」
劉冕不禁汗顏,這小丫頭怎麼如此精明?於是低笑道:「哪裡,只是……我把你留在這裡有點不放心。你想想,那麼多光棍大和尚……」
「你這人怎麼如此多的歪門心思,哼!」上官婉兒的臉一下便紅了,惱惱的道。「好啦,就隨你安排,去你家吧!」
劉冕嘿嘿的笑,喚來了韋團兒備起一輛車子,將上官婉兒送走了。
傍晚時分,劉冕陪著劉俊一起守靈。薛懷義差了個小光頭來請他到後院。劉冕心中暗笑:你們兩個傢伙辦完事情了嗎?
劉冕來到後院薛懷義正在那裡等著:「劉將軍,我們一起到芙玉房間裡來,有點事情要談。」劉冕但裝作若無其事的跟他一起到了芙玉地房間裡。
三人分坐下來,芙玉開言道:「劉將軍,令老太公的葬禮但還有何需要,只管開口不必客氣。」
「承蒙關照,一切花費需求都足夠了。」劉冕客氣的回道。
薛懷義笑道:「劉將軍,你這未來丈母娘待你可真是不薄啊!出手即是百萬錢。闊綽、闊綽呀!」
「薛兄取笑了。」劉冕淡然笑道,「不知二位請我來,所為何事?」
「發財。」薛懷義輕快的說道,「叫你來,就是請你來一起發財的。」
「此話怎講?」劉冕不禁有點驚訝。這些人,做事還真是無厘頭,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芙玉微笑道:「劉將軍。雖然你對賤妾母女拒之千里之外,但賤妾卻時刻為你著想。你現在雖是四品千牛衛中郎將,可家中財資用度卻略顯緊張。劉老太公為官清廉也無甚積蓄。這一點將軍並不否認吧?」
「我不否認。」劉冕笑了一笑,說道,「我在洛陽雖然有豪宅奴僕,但都是太后賜下的。我那一點俸祿也僅夠府裡地開支。」
芙玉微笑的補充道:「老太公去世後,養家的擔子也要落在將軍的身上。賤妾聽聞老太公遺言不讓令尊大人收受朝廷地追封與賞賜……如此一來,將軍身上的擔子便更重了。將軍勿怪,賤妾是商人,所思所想皆與利字有關。如此也是為將軍著想。」
「直說吧。你們有什麼打算?」劉冕開門見山的問道。
薛懷義笑道:「劉兄。太后稱制之後鼓勵行商,兩京之間的官宦人家行商地也不在少數。芙玉的想法是,由她出面替將軍經營一些生意,也好多賺些油米錢。你放心,生意絕對是乾乾淨淨的生意,絕對不會作奸犯科也不會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天上掉餡餅麼?劉冕情不自禁的笑了一笑:「那麼,我需要做什麼?你們知道的,我一無金錢資本二無從商履歷。」
「將軍勿急,且聽賤妾將話說完。」芙玉不急不忙地道,「賤妾想問將軍一句:現今什麼生意最是賺錢?」
劉冕略作尋思馬上道:「當然是和百姓萬民息息相關地日常物品。最是賺錢。比如說柴米油鹽。」
「妙極!」薛懷義馬上出聲讚道,「劉兄果然是有行商之天賦呀!但凡尋常之人回答這等問題,多半便是說的金銀玉器。須不知,往往越不顯眼的買賣才越賺錢。像柴米油鹽這等東西,天下人誰都缺不得。每天都在用度。雖然利潤微小。但用量何其巨大?因此,這等生意才是最賺錢的!」
「二位皆是高人。」芙玉不輕不癢地拍了一下他們地馬屁。笑言道:「劉將軍,我們要做的,就是糧食生意。」
「這是大生意。」劉冕抿了一口茶,謹慎地問道,「我想問的是,你們的米從何來?銷往何處?」
芙玉淡定地笑道:「天下產糧之地,皆是來源。朝廷日前方才推出了新政,除了抽取糧稅,其餘餘糧一概不管,為的是方便商人交易買賣,互補所需。大唐地域遼闊,彼此之間物價相差巨大。舉個例子,如今春季糧價正貴,洛陽之地一向物價較高,此時白米賣到十七八錢一鬥,最貴時可賣到二十錢。而青州、江南、蜀川這種地方,此時糧價不過六七文一鬥。若在兩地之間轉運糧草買賣,利潤將十分巨大。而且朝廷新政方才推行放寬了糧食的自由買賣,做這一行的商人還不是行多。因此我們將有很大的發揮空間。而我們收來的糧食,主要是賣給——軍隊!現在這行道,只有跟朝廷做生意才不心慌,不用擔心死帳拿不到錢。」
「好心機,好算計。」劉冕認真的打量著芙玉,越發感覺這個女人心眼厲害,然後問道,「那你現在可以說了,我要做的是什麼?聽了這麼久,我彷彿沒有發現可以用得著我的地方「將軍的用處,非比尋常。」芙玉意味深長地笑道,還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頭頂,「朝廷雖然推出了糧食新政,但對這一件關乎國運的東西仍然非常謹慎小心。因此,但凡經營糧食的商人都必須在朝廷備案。這項手續要經戶部審核,並由太后親自批准才敢行商,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幹的。審批這種事情太后不會親自料理,一般都交給翔鑾閣的司薄來辦——而翔鑾閣地司薄,便是將軍地紅顏知己上官婉兒!」
「呵,你們這***繞得可真大啊!」劉冕不禁驚訝道,「說到底,你是想我幫你在上官婉兒面前說話,求得一紙准令?」
「正是。」芙玉也不否認的微笑道,「賤妾是規矩地生意人,不管做何事都要有朝廷首肯與支持才行。因此,才轉走將軍之道來請上官婉兒幫忙。誠然,將軍有自己的打算,芙玉不敢勉強。將軍若不願意相幫也請直說無妨。芙玉只得轉而去請太平公主相助。」
欲擒故縱嗎,還搬出太平公主來嚇唬我?她要是肯幫你辦這事,你犯得著還來找我嗎?劉冕心裡暗自好笑,尋思片刻後道:「此事,容我與上官婉兒商議一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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