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典在一片禮樂與歡呼聲中開始。[閱讀文字版,請上]武則天著一席青花紅領的盛袍,頭戴鳳凰金毓寶冠,親自主持了祭拜天地與李唐先人的儀式。多篇由大鴻儒生寫的華美祭文當眾宣讀,香燭犧祀擺滿了若大的一塊祭天大石坪。
稍後,武則天宣佈大唐改元垂拱並大赦天下。並當眾赦免了李賢的以往罪過,並對李賢及其麾下的揚州平叛將士進行了公開嘉獎。劉冕雖然都已經上了幾天班了,今天也走了一個過場,與馬敬臣等人一起上前受賞聽封,著實又小出了一些風頭。
武則天正在竭力扶植自己在軍隊中的心腹,當初在揚州與劉冕一同平叛的將軍們,都得了不小的好處。李賢自然不必說,整個平叛期間他所做的事情就是寫了一祭聲徐敬業的檄文,但他的待遇卻已是從地獄到了天堂。實際的主帥魏元忠之前不過是殿中侍御史,現在得勝歸朝後平步青雲做到了殿中侍御史兼洛陽令,拜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即改名稱以前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成了三品宰相。
回洛陽後一直沒和劉冕碰過面的雷仁智,原來是留在了揚州擔任揚州都督,也算是個軍區司令了。揚州經歷了這一場叛亂百廢待興需要有用人,武則天如此安排也足以見得她對雷仁智信任。馬敬臣被提為從三品千牛衛將軍,李知士到了北衙羽林軍飛騎當職,官職四品(在京城當上四品武官,可比在一般的軍隊裡當四品郎將強多了,這點自然毋庸置疑)。武則天派李知士率領飛騎在李賢左右聽用,實際也就是保護和監視,可見武則天對於自己親手提拔起來的這個李知士也非常的信任。至於劉冕和明,則成了武則天身前的左右門神。兩個年輕的小帥哥,一個有戰功一個有門道。成了太后的御前中南海保鏢。
整個大典進行得熱鬧而又氣派,劉冕卻沒有什麼心情來欣賞。一來自己站在那裡不可隨意動彈多少有點憋悶,二來他心中就在想著剛才發生的一些事情。
武則天一句如此無禮,足以見得她的忍耐早已到了極限。原本,她想要稱帝就無法避免與李唐皇室地交鋒。若不是因為李賢的意外投誠,她舉許就要像歷史上一樣。對李氏揮起屠刀大開殺戒了。她能接受李賢的勸降方案,足以見得她自己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造流血。政治家清除政敵不擇手段,這站在政治的立場上無可厚非。可是在天下人和子孫後輩看來,終不是好事(要不然武則天怎麼會那麼有爭議呢?殺人太多便是其中原因之一)其實,哪個政治家不殺人?拋開殺的手段與方法不講,其本質都是一樣的:為了裸地謀奪更多的政治利益。只要是真正頭腦清醒的政治家,都不會隨便殺人。武則天也不想隨便誅殺李家的人,在史書和百姓那裡落下污點和口實。
只不過現在……劉冕並不樂觀的在想。在李賢勸阻之後武則天恐怕要對那些仍不願歸降的李氏皇親,痛下殺手了!
與此同時,那些不願意來洛陽的皇親們,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引頸就戮。他們敢於公然違抗朝廷鈞命,是否自己也在暗中策畫著什麼密謀?
劉冕猜想,武則天肯定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和李賢開始了私底下的行動。這其中包括直接面對面地勸服裴炎與關隴貴族、以書信的方式遊說李家皇室入京參加祭典(實際便是向太后投誠)。而那些皇室之人的回復,肯定不盡相同。
怪不得這些日子以來。關中兩京之地風聲鶴唳,武則天恐怕也早就嗅到了這其中的異樣氣味提高了警惕。
這一場大祭典,是否就是武則天對李氏皇族下的一道最後通牒?來則生,不來則滅!而那些膽敢不來的皇室們,暗中又會幹了一些什麼?!
揚州徐敬業方才平定……天下莫非又要爆發戰亂不成?!劉冕想到這裡,心裡略有點揪緊。他不禁歎道,這幾年來我所做的一切,先是為了自己保得小命然後走上一條舒服點地路,若能給大唐天下減少一些損失、讓武則天少殺一些人,也算功德一件。如今救了裴炎與關隴仕族。卻無法避免武則天與李室皇族之間的血腥一戰嗎?
看來,我個人的力量還是太過微不足道了……會不會有那一天,我劉冕也能左右天下大局、呼吸間令風雲變色、班聲動而北風起呢?!
祭祀繼續進行,劉冕站得腿都有點發麻了。期間還發生了一個插曲,武則天居然讓自己的侄子武承嗣擔任祭祀的首獻,武三思擔任亞獻即先後祭拜天地獻上犧品)。而身為皇帝與皇子的李旦與李賢,則是從旁協助。
這種事情若是發生在以往任何朝代時期,都會被認為是不可思議與大逆不道。可是如今……李旦等人忍氣吞聲,武承嗣等人沾沾自喜。群臣與百姓雖有驚愕與不滿,卻無一人敢於發作。而且眾人心中不免認定了一個想法:太后這是在竭力提拔自己的侄子。讓他們在天下人面前出盡風頭。
祭祀進行到尾聲,皇親貴胄與文武百官一起上前來參拜天地神明。李家的皇親國戚們,在武則天身前黑壓壓的拜倒一片,彷彿就標誌著一個新時代的來臨。這些人,從今天入京之後就不會再回去了。從此羈居洛陽寄居在武則天地籬下。
未時過後。祭禮終於宣告結束。劉冕長長吁了一口氣,看一眼那些年邁的大臣們。好些人臉色都有點發白了仍在堅持。劉冕還真是有點佩服他們那些人的耐力了。
有軍隊戒嚴的維持軼序,一切井然。百姓陸續散去,太后皇帝起駕回宮。劉冕依舊是開路先鋒走在最前。走到龍光門附近時,武則天突然從鸞車裡對劉冕喚道:「劉冕,你近前來。」
「末將在。太后有何吩咐?」劉冕騎馬靠近拱手而問。
武則天臉色平靜,聲音卻透出嚴肅:「你差幾名千牛衛去傳話,請皇帝與潞王回宮之後到仙居殿來。予有事請他們商議。」
「是!」劉冕應下聲來,心忖武則天找她兩個兒子說事,定然是與李家皇室有關!
劉冕就差祝騰等人去傳了話,自己帶人護送武則天車駕回了仙居殿。一路上武則天都沒有再多言也沒有異常舉止,回到仙居殿書房時馬上就發作了。她臉上現出了怒容,讓劉冕等這些千牛衛衛士都不許靠近書房,連上官婉兒也攆了出來,自己獨自一人窩在了房中。上官婉兒忐忑的湊到劉冕邊身低聲道:「壞了!太后很少像這樣生氣了!」
「你迴避吧!」劉冕也沒有對上官婉兒說什麼,暗示她不要管太多閒事。武則天與李家皇室之間的交鋒,既是重大國事,也是尖銳的家庭糾紛這種私事。自然不會告知太多的局外之人。
上官婉兒也頗謹慎的對劉冕道:「這次的事情恐怕非比尋常,你千萬別摻和!切記、切記!」
「知道、知道!」劉冕對她這個女管家輕鬆地笑了一笑,示意她放心。
上官婉兒前腳剛走,皇帝李旦與潞王李賢的車駕就先後到了。李旦下了車,快步就朝書房走去自然不會搭理劉冕什麼。李賢則是在劉冕身前慢下了步子,凝神看了他幾眼,多有憂鬱和緊張神色。
劉冕拱手拜下來低聲道:「殿下不必憂慮。事無大小,平常心。盡人事,聽天命。」
「我知道了。」李賢深呼吸一口,點了一點頭穩步朝書房走去。
李旦和李賢方才進入書房沒多久,離書房稍近一些的劉冕就聽到武則天慍怒的聲音從裡面傳出:「爾等辦事竟然如此不力!李賢,這麼多日子了,你居然沒能說服韓王元嘉等人入朝參加祭典,予甚失望!」
劉冕聽得心頭一震一震,知道這武則天不過是藉著罵自己的兒子,在罵韓王元嘉等人地無禮。
「散開,退出三十步開外!」劉冕將身邊侍衛差得遠了一些。太后責罵皇帝與潞王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傳開地好。
此時的武則天,一臉嚴峻與肅殺,正端坐在坐榻上對自己地兩個兒子喝令:「李旦,你即刻下旨,命韓王元嘉等缺席了祭典的皇親,在一月之內來洛陽向祖宗廟堂告罪!李賢,你再親書著書勸他們前來。」
「皇兒遵命。」李旦與李賢不敢多言,只得唯唯諾諾的應聲。
武則天冷哼一聲:「如此,予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