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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朝大臣,也都把注意力投到了狄仁傑身上。
狄仁傑拱手一拜,朗朗說道,「太后聖聽。眾所周知,李敬業謀反,打的是擁護廬陵王復皇位的旗號,其用意旨在利用李唐皇室的影響力,來號召天下居心叵測之人與之媾和同謀。然而,只要朝廷以彼之矛攻其之盾,以李唐皇室宗親來討伐之,這個謊言將不攻自破。同時,也可以在天下人的面前揭穿李敬業等輩,實際就是在作亂謀叛的真實面目。這樣一來,朝廷就將成為正義之師,將獲得天下百姓的支持與擁護。以正討逆,蔫有不克之理?而且,微臣以為,一向負有清正之名的皇子賢,正是最合適的人選。縱然皇子賢不黯軍事,也可以選一名能征慣戰之將以為副帥輔佐從旁執掌軍令。倘若如此,李敬業叛亂一黨,必將迅速覆沒。也唯有如此,才能將此次叛亂的災害減少的到最小,天下人心不會浮動。請太后明鑒!」
「狄仁傑,你此言大謬!」武承嗣又急又怒,急閃出來大聲道,「縱然需要李氏皇親來掛帥,又何須搬請一個流放戴罪之人?這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我朝堂無人嗎?」
狄仁傑針鋒相對的道:「平定李敬業叛亂,重在誅心而非誅兵。朝廷誠然可以派出良將強兵力圖將其掃平。可是,李敬業等人造成的惡劣輿論影響,將無法消除。這將動搖我大唐的根基國脈。唯有以太后之親子掛帥,方是最佳。思來想去,唯皇子賢乃是最佳人選。」
劉冕一直趴跪在那裡,膝蓋有些酸楚難當,可此時都不在乎了。他的心裡在飛快的盤算一個問題:狄仁傑,果然是高人。莫非他也洞悉了武則天的某些用意?
昨天,武則天肯定是在收到檄文之後就連夜派人將我抓進了大牢。她並非是想要殺我,如果要殺我,何須再把我拎到朝堂上來說這麼多廢話?那些千牛衛把我帶出乾陵後,隨便一刀就能把我卡嚓了。那麼,她的實際深意……就是要讓我推舉李賢來掛帥。
其實李賢適合掛帥,是非常順理成章的事情。理由無外乎這麼幾條:
一來,便是我和狄仁傑所說的幾層道理,以彼之矛攻其之盾,不攻自破;二來,這也是武則天檢驗李賢忠誠度的一個最佳機會,而狄仁傑想的可能是盡可能的保護李賢,並努力迎回李賢;三來,這是收伏關隴集團和天下仕人人心的大好時機。
尤其是這第三點理由,尤為重要,對武則天也最注有吸引力。狄仁傑是否想到這一層,倒是無關緊要。
如果李賢能夠成功平叛,那麼誰還能否認李賢真的已經投靠了武則天?李賢當年監國可是長達四五年之久,在關隴貴族集團當中,隱約就是『精神領袖』的存在,尤其是在當時李治病重無力理事的情況之下,李賢與一國之君也就是一紙之隔。他在仕人百姓中的人望,是絕非李顯、李旦等人可比的。
那麼,那些一向擁李的關隴貴族集團和天下仕人,看到李賢掛帥征討叛軍,也不得不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了——連李賢都投誠了,我們的立場該當如何?武則天要登基稱帝,不是做夢都想著擺平關隴貴族集團嗎?現在有一個天大的好機會擺在眼前,蔫有不珍惜的道理?當然,武則天也絕對不會當真給李賢什麼兵權,狄仁傑也早就說明了此層。
令其掛帥不給兵權,大造聲勢名利雙收——這對武則天來說可是一舉數得、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情。武承嗣,一門心思要打壓李賢,腹內卻是草莽沒能想能這一層。恐怕你再受武則天寵愛,這一回她也依你不得了。
只不過這種逆天之語,滿朝之中沒有人敢說出口來。縱然是狄仁傑,也只能是旁敲側擊的這樣解釋和略表贊同。
除了我——劉冕!在武則天和其他所有人看來,我左右是個死人,一刀是死一萬刀也是死,肯定會博命一賭。這,也就是我今天出現在這裡的真正原因。武則天雖然有點喜歡搞『行為藝術』,可還犯不著無緣無故讓人當眾朗讀檄文來罵她個體無完膚。她的用意,就是要逼我說出『李帥掛帥』這樣的字眼來。
旁人或許一時想不到這層,但我一直就夾在她和李賢之間,還能不明白她的想法和時勢利導嗎?這一點,我劉冕都能想到,狄仁傑亦能想到,居於上位的武則天蔫能想不到?拘我入獄,傳我上殿……我一個囚徒何德何能讓她如此大費周章?
還不是為了『李賢掛帥』!
原來不止是我在賭,她也在賭。陰差陽錯,這一回我與武則天居然成了『同袍戰友』,手裡拿著同一副牌。
現在看來,我們都快要賭贏了。
再反觀朝堂之中,激辯仍在進行。武承嗣又哪裡說得過狄仁傑,紅著臉怒氣騰騰的哽了半晌,到了無語以對的地步。眾朝臣又開始低聲議論起來。
唯有一人,一直靜靜的站在朝臣之首,靜默無語也不動彈,宛如雕像。
武則天也早就注意到他了,這時高聲道:「裴子隆,你為何一直沉默不語?朝堂如此大事在商議,你莫非就無話要講?」
武則天這麼一說,眾人還真是如同醍醐灌頂:對呀,當朝首輔怎麼都還沒說話?
裴炎不急不忙的走了出來,拱手一拜道:「太后,臣所要說的,與眾人在議的,完全不在一條輒上。微臣不敢一力壓眾人,因此只好待他們商議完了,微臣再準備說話。」
「那予倒是要聽聽,你有何高見。」武則天的聲音中透出些許疑惑,「講來。」
「是。」裴炎頓了一下,正聲說道:「微臣以為,兵者,凶器也,不到萬不得已不必用之。現今有個辦法,完全可以將李敬業叛亂消弭於無形。又何須動用一兵一卒?」
「哦?」眾人同聲驚愕,包括武則天和劉冕都驚奇的看向了這個『高人』。
武則天道:「有何良策,何不速速獻上?」
裴炎鄭重的一抖袍雙膝拜道:「太后聖聽。微臣愚見以為,只要太后還政於皇帝陛下,將皇帝陛下從偏殿請到龍椅上來當國理事,李敬業等人可不攻自破!」
聊聊數語,如同在眾人當中扔下了一枚重鎊炸彈。雖然沒死人,可在場之人一下全瞢了。
這一下,比當初劉冕讀完檄文時的氣氛更加緊張、壓抑了。所有人都將眼睛睜到極大了,看著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裴炎。
劉冕的腦海裡,只剩下了一個想法:這個裴炎,死定了。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借題發揮要趕武則天下台。不管你是誰,死定了。
武則天體現超越常人的冷靜和克制力。她並沒有發怒,而是平聲靜氣一字一頓的道:「來人,先請裴炎下去。」
四名守護在金鑾寶殿旁邊的千牛衛衛士,齊齊走到裴炎身邊:「裴相公,請吧。」
裴炎站起身來,對武則天鄭重彎腰拱手一拜:「太后要殺裴炎,裴炎無話可說。可是,裴炎從來都是一心為國,斷無二心。太后,諸位同僚,裴炎告辭!」說罷,一拂袖,昂然朝殿外走去。
劉冕仰頭看到,裴炎的表情甚是沉寂,全沒有劉冕臆想之中的悲憤、壯烈神色。彷彿就像平常每一次離開這殿堂一樣步伐穩健,淡然、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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