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東岸港的土地上,呼吸著那略帶潮濕的空氣,淺水清張望四方,這裡已經升起了淺字旗。
從這裡開始,淺水清將再度展開他的攻伐殺戮之旅,直到某天,他擊敗所有的敵人,又或者為敵人所擊敗。
作為近些年來名震大陸的戰神將軍,即使是最孤陋寡聞的麥加人也知道淺水清這個名字了。他所創造的那一個又一個奇跡,令世人歎為觀止,也令後人無法倣傚。
與在驚虹一樣,淺水清採用的是溫和的治理手法,只要麥加的老百姓不做反抗,驚虹軍不會對他們有任何侵掠行為。淺水清治軍素來嚴厲,一個命令下去,鮮有不遵。
「子歐,加捨爾去了哪裡?」
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寞子歐恭敬回答:「他和楚英去收編那些軍艦和麥加水軍了。」
淺水清點點頭:「完事後讓他回來,準備召開軍事會議。萬里征途才剛剛走出第一步,很多事還是不要得意的太早比較好。麥加水軍有兩萬多人,必須把他們分散在各船上,每艘船都要有我們的人負責指揮。港口駐守士兵必須全部帶走,以戰養戰,不能僅靠我們自己打。」
以前的淺水清,輕兵突進,沒有太多機會發揮降卒功效,不過這一次,他將不必再如此辛苦了。前方有天風帝國牢牢牽制住兩國主力,淺水清在敵人的大後方縱橫馳騁,能幹的事就太多了。
「東岸港不比其他地方,這裡是我們萬一戰局不利時最後的退路。這一帶的海域,必須由我們的水軍控制,東岸港也必須由我天風軍主力防守。子歐,你覺得留誰防守這裡比較好?」
寞子歐想了想道:「我看還是楚英將軍比較合適。一來他是世家出身,不但精於作戰,對治理城市也多少有些經驗,比我們這些平民將軍更適合。二來他也精通水上防務,東岸港要防備的,不僅是未來麥加軍的地面進攻,還需要考慮到他們的海上進攻,因此留他在此比較適合。加捨爾海盜出身,統領水軍作戰不錯,但匪氣太重,讓他治理城市,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激發民變。我們如今身在異域,最怕的就是遭遇全民抵抗的浪潮,因此步步皆需小心。以楚將軍為主,加捨爾為海上艦隊統領,應當是比較適合的。」
淺水清滿意地點點頭:「說得不錯。走,把遠影雙祥他們都叫過來,看看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計劃。」
由於最初的作戰計劃沒能實現,淺水清和他的部隊沒能在九龍灘實現登陸,所有的後續計劃都因此無法實行。淺水清必須在第一時間內制訂出新的作戰計劃,以應付當前的局勢。
大會議室裡,淺水清,離楚,寞子歐,孤遠影,楚英,加攝爾,許瑞中,何雙祥,方慶等一幹部將齊列一堂,聽候淺水清的命令。
聽到由楚英和加捨爾聯合負責起東岸港的防衛措施,大家都覺得比較適合,接下來,就是大軍如何行動的事了。
「港口拿下剛剛一天,各地尚未得到具體消息,我建議傚法當初鐵風旗進攻驚虹的做法,一路長驅直入,趁其不備,取敵性命。」說這話的是離楚。
「這不可能。」孤遠影立刻提出反對:「當初鐵風旗可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們的目的不在於下國,而在於誘騙,通過擴大聲勢來吸引我驚虹周邊注意,從而為淺將軍的突襲計劃製造時機。但是這一次情況不同以往。在人數較少的情況下,固然是爭取以奇制勝,但當兵力達到一定程度時,則完全沒有必要,而應當以堂正之師戰之。我八萬大軍如今已經渡海成功,短期內,麥加根本調不出一支可以與我軍抵抗的作戰部隊。此番麥加人出戰,幾乎抽調了所有的主戰力,各地守衛力量不過數千,完全沒有必要擔心。就算他們知道了,也拿我們沒辦法,相反,貿然強衝,一路深入,卻會產生後力不繼,難以維持的問題,一旦中路脫節,被敵人控制回歸要道,只怕又得重蹈驚虹覆轍。麥加一帶地形複雜更甚過驚虹,到時候想走就不容易了。」
寞子歐也道:「而且當初鐵血鎮是一人雙騎,行軍如風,驚虹地形雖複雜,河道不多,天險之地較少,才能任意縱橫。但是我們現在雖有八萬大軍,卻只帶來了一萬匹戰馬,想用輕騎突進的方式,步兵兄弟們怎麼辦?離楚兄弟,正面會戰騎步脫節,可是兵家大忌啊。」
到底是赫赫有名的驚虹四傑,在指揮作戰上,離楚比他們還是嫩了些。
許瑞中也道:「而且海上一路顛簸,不少兄弟暈船跡象嚴重。這次作戰,依仗奇襲之利輕鬆獲勝,但要是因此而小看麥加,只怕倒霉的是我們。如今我部雖有八萬大軍,但戰力下降了至少三成。如果不讓士兵好好休整一番,恢復體力圓氣,後面的仗不好打啊。」
「估計要休整多長時間?」淺水清問。
「少則三五天,多則十餘日,有些戰士的問題相當嚴重,需要更多時日調養。」
「那不成。」出乎意料的,淺水清竟然否決了這個提議。
「你們看。」淺水清指著地圖道:「出了東岸港,有南,西,北三個方向,七條道路可供我們選擇,方向可謂四通八達。作為麥加最重要的港口,此地的失去,對麥加人來說絕對是無法接受的,他們是一定要搶回來的。而東岸港雖然重要,但是並不利於防禦,一旦麥加人調集大軍攻打,我怕我們很難守住。就算守住了,也要付出慘重代價。如此之多的道路選擇,意味著我們在挨打之前甚至可能連他們會從哪個方向進攻我們都不清楚。一旦被敵軍集中兵力,守不住東岸港,就只有敗退海上一途。儘管當初選擇走海路,就是為了避免戰敗被困之命運,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永遠也用不上這條退路。」
說到這,淺水清歎息了一聲:「在東岸港的登陸,出乎我們所有人預料之外,所有後續計劃都無法展開。這既是壞事,卻也是好事。畢竟就地理形勢而言,東岸港要比九龍灘重要得多,只是我們當時都沒對此地做過多考慮,因此有些措手不及了。戰爭中總有意外,但再多的意外,只要不會影響大局,我們就一定能控制得住。所以,如今的情況,逼迫我們必須盡快出兵,將防線擴展到外圍,將我們的防禦圈擴大,雖有分薄兵力之憂,但是在後勤供應,地理地形的利用等方面,卻可以佔據更大優勢,此外就是對整個戰局都能有更大的影響。所以,我決定休整三日,然後即刻出兵周邊,將所有重要的城市一股作氣全部拿下,在其援軍到來前先為咱們建立一個穩固後方。至於那些身體還沒恢復的戰士,可以讓他們先留下來,等身體恢復之後直接負責當地協助留守重任。」
眾將互相看了一眼,孤遠影沉聲問:「將軍,先打哪個?」
淺水清的手指在地圖上一指:「這裡。」……
會議散開,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淺水清剛才還堅決果斷,勇敢剛毅的神情卻在一剎那間垮了下來。
他靠著牆壁,無力地滑了下去,整個人蜷縮成團,哪還有一代鐵血悍將的風采。
英俊的面容上帶著痛苦,夾著思念,還有些許的懊悔和無助。
在別人的面前,他必須也只能裝成一副胸有成足,天塌下來自有本將軍頂住的氣魄,但在內心深處,他卻惟有無盡的疲憊。
微微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氣,淺水清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心痛,不僅是為了夜鶯,也為自己。
如今的他,已經越來越明白當初自己父親說過的話,還有戚天祐給他的那些勸告——身為一名優秀的將軍,很多時候他不得不拋棄私人情感,將注意力集中在大局上。
當夜鶯生死不知的時候,他不能像別人那樣歇斯底里的憤怒,呼號,痛苦,甚至大哭一場,恰恰相反,他必須裝得只是略有些焦急,然後下達一個個指令,所謂的救援夜鶯,只能是其中的一個,而不能是單獨的至關重要的一個。儘管他內心深處所有的成功與失敗都已拋諸腦後,他卻必須裝得無事與無所謂。
寞子歐告訴他沒能找到夜鶯的時候,淺水清心中的痛就像風暴海域的那場大風暴,瘋狂地撕裂著他的神經,他能做的卻是立刻考慮現在的大軍處境,與接下來該做的事。
而且他必須考慮的比任何都更全面,制訂出更出色的作戰計劃。
他要讓他的戰士們相信,他們的將軍是永遠可以依賴與信任的,只有這樣,士兵們才會誓死追隨,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難,也不言放棄。
可是當所有這一切都結束之後,淺水清心中感覺到的,只有那深深的落寞與無奈……
無法忘記第一次的相遇,夜鶯那倔強的面容,不屈的驕傲,迫切想要成為一個女將軍的心情……
無法忘記那個溫柔纏綿的出征之夜,夜鶯溫柔的手撫摩著他的後背,無怨無悔地為他付出所有的一切,水花中那點血色爛漫悄然盛開……
無法忘記邊荒叢林遭遇離楚,夜鶯被擄後受盡千般磨難,等自己見到她時,幾乎都要認不出她來了,她給自己的,卻是一個堅強的笑容……
無法忘記無數此征戰沙場,她跟隨在自己的身邊,一起出生入死,不計名分,別無所求,始終跟隨在自己身邊……
無法忘記那一天在藏馬谷,他和夜鶯語笑嫣然,暢想未來,到最後卻生死兩茫茫。
「夜鶯,自始至終,都是我欠你太多太多。」淺水清的眼中流出辛酸淚水。
若是讓他人看見這素來堅強,跺跺腳就能令整個大陸都為之顫抖的鐵血戰神竟也會在這刻流出男兒淚,怕是要驚得魂都飛了。
可是這一刻,淺水清是真哭了。
壓抑了太久,也憋悶了太久,直到現在,才終於有機會盡情發洩。他輕輕抽泣,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直到外面的敲門聲傳起,那是有人要向他做匯報,淺水清才擦去眼淚,重新站了起來。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夜鶯,我都等你。
我知道,你一定還活著,只是在某個地方等著我……
他大踏步向著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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