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 第六部 第九十四章 刺嚴(中)
    「什麼?你是寒風關孤大將軍的信使?有重要使命要見我家大人?」兩名守門的士兵難以置信地看著詭八尺,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也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小毛孩,竟然妄想冒充信使去見嚴真平,紅口白牙的就讓自己聽令,口氣到是不小,兩名守衛士兵不耐煩地揮揮手:「滾蛋,滾蛋,少在這裡囉嗦。」

    詭八尺板起了臉孔:「好大的膽子,竟敢對上使無禮,小心軍法處置。等我秉明瞭你家大人後,讓你們一個個吃軍棍!」

    「哇哦,哇哦,我好怕啊」

    「就是就是,哪裡來的小不點,威風可不小啊。」

    「小混蛋,快滾回去,不然可別怪老子們不客氣了。就憑你這小樣也配見我們大人,我呸。」

    詭八尺嘿嘿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件東西在兩名士兵晃了一下:「看清楚這是什麼,要是看不懂,就讓看得懂的人出來。」

    那東西在陽光下金光一閃,就已被詭八尺收了回去,但是兩名守門士兵卻同時臉色大變。兩人互相對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這位小兄弟,你請稍等一下,我這就找人過來驗個真實。」

    「沒問題。」詭八尺傲然道。

    沒過一會,嚴府裡走出來一名漢子,看著詭八尺的神情同樣露出不可置信的樣子,問那兩名士兵:「就是這個小東西自稱是寒風關信使?」

    守城的士兵回答:「正是,他手裡拿著的好像是將軍令。我們不敢趕他走,只好請您來辨別一下真偽。」

    將軍令?那漢子伸手道:「拿來。」

    詭八尺把懷中的令牌拿出來,對方伸手要抓,卻被他輕巧閃過:「就這麼看,不許抓,將軍令也是能拿得嗎?」

    那漢子臉上怒氣一閃而逝,再仔細看那令牌,嚇了一跳。

    是貨真價實的大將軍級別的信物令牌,外人無法仿製。

    原本還倔傲無比的幾個人一下子全都蔫巴了下來,那漢子恭敬而客氣地對詭八尺道:「上使還請裡面請,不知道孤大將軍有什麼吩咐。」

    「孤大將軍的吩咐,也是你能聽得嗎?嚴真平在哪?本使要見他,有特別軍情要單獨和他說。」

    「是,請上使稍待,小的這就去稟報,還請公子把令牌交給我,我好拿去給我家大人看。」

    「拿去吧。」詭八尺大方道。

    那漢子急急去通知嚴真平,沒注意到詭八尺悄悄對著身後門外擠了下眼,神情得意無比,隱藏在暗處的夜鶯與和飛,同時無奈地苦笑,這小東西天生膽大,如今獨闖龍潭竟還有心情向他二人炫耀……

    陽光下,嚴真平反覆檢查著這塊令牌,眉頭微微皺起:「是真貨。」

    「那大人您……是不是要見他?」

    「他說是什麼軍情了嗎?」

    「沒有,但是他特別強調要單獨見您。大人,為防萬一……」

    嚴真平笑著搖了搖手:「什麼萬一不萬一的,一個十幾歲小毛孩,你不是說還沒你胸口高嗎?這麼一個小孩也要害怕,那才真正要叫人笑掉大牙呢。他既然說要單獨會見,那就帶他進來吧,我在書房等他。你們在外面候著就行了。」

    下人領命離去。

    嚴真平看看追日,晃晃手中的令牌道:「一個小毛孩都能成為特別信使,我驚虹難道真得無人了不成?」

    追日歎息著搖頭,終於還是退出了書房。

    詭八尺在下人的帶領下,趾高氣揚地向嚴真平的書房走去。儘管嚴府內守衛森嚴,但對他來說,一切儘是擺設。

    那枚令牌的確是真的,不過卻不是出自寒風關,而是出自世均洋。

    淺水清抓住世均洋後,世均洋可以說已是萬念俱灰,他沒能找到天風人的運輸線不說,還做了淺水清的俘虜,別說他劫殺風婉公主一事梁丘旭饒不了他,就憑他被淺水清放走一事,也不能再信任他,因此世均洋要這令牌沒用,走時也未再向淺水清討回。

    當時誰也沒注意到,詭八尺竟會悄悄地把世均洋的這塊將軍令給收了起來,這刻竟儼然派上了大用,要不是有這枚令牌在手,詭八尺也不會誇口說自己必能接近嚴真平。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也虧了他小孩子的身份,若是換了一個身高體大的陌生人持此令牌求見,必定先會被搜遍全身,見嚴真平時更會有侍衛在側,以保證安全。如今戰時,一切安全防衛工作都要加重,哪是讓陌生人說靠近自己重要首領就可以輕易靠近的,偏偏這一次來得是個未成年的孩子,誰也沒想到,鐵血鎮竟會有這麼一個膽大包天的小子跑來刺殺嚴真平,所有的防範工作在這刻全部變成了無用的擺設,被詭八尺輕輕鬆鬆就近了嚴真平的身。

    書房裡,見過嚴真平,詭八尺不慌不忙向嚴真平鞠了一躬:「小的詭八尺見過嚴總督嚴大人。」

    「免禮了。」

    「謝大人。」

    書桌背後的嚴真平仔細打量了小傢伙一眼,嘖嘖稱讚道:「不錯,見到本官在此,竟然還能不卑不亢,進退有度,表現從容……你是孤將軍的什麼人?竟能得他如此器重?由你來擔任信使,傳遞重大使命?把信呈上來。」

    詭八尺回答道:「小的是寒風關人士,長年以來一直都在寒風關長大。孤將軍每次巡查城防,小的總能看見將軍,對將軍極為仰慕。後來有一次,小的被當地惡霸牛二欺負,還是大將軍發現後救了小的,重重懲戒了那惡霸,後來就收留了小的在身邊,為他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計。至於信嘛,由於國內目前情勢混亂,為安全計,因此孤大將軍是托小的帶了口信過來。」

    詭八尺的瞎話可以說是張口就來,他跟隨過姬若紫,深受其教誨,知道編謊話的成功不再於謊言本身有多高明,越複雜的謊言越容易被揭穿,要簡單,卻又不易被證實的謊言才是高質量的謊言,而謊言中尤其要注意細節問題,因此他說自己被惡霸欺負,連那惡霸的名字都編了出來,話語雖少,卻顯得真實可信。再加上這小子撒謊時面不紅氣不喘,就連嚴真平這刻也被他騙了過去。很多時候人們的謊言出問題,不在於謊言本身,而就在於撒謊人本身的表現。在經歷了世均洋那一次的失敗之後,小東西扯謊的能力是更見高明了。

    這刻嚴真平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麼孤將軍有什麼信息要你告訴本官的?」

    「孤將軍托小的告訴嚴大人兩件事。一是:暴風軍團已經在準備攻打寒風關,寒風關為我國天塹,不容有失,為安全起見,因此希望嚴總督為寒風關增派援兵。二是鐵血鎮據說已來到中部,為防止其突然殺回寒風關,希望嚴總督能主動出擊,留住鐵血鎮,不容其回返東部。」

    嚴真平眉頭一皺:「又要本官派援兵,又要本官留住鐵血鎮,孤大將軍的要求也未免太高了吧?」

    「嚴大人是朝中能臣,想必自有辦法的。」

    「哼,一句能臣就想讓本官做那做不到的事嗎?孤將軍太看得起本官,怕不是有心刁難吧?」

    「嚴大人言重了,孤大將軍絕無此意。」

    「絕無此意?集我驚虹一國之力尚未拿下的鐵血鎮,如今竟要本官集四省之力將其拿下,還要為寒風關輸送援兵,到底是我言重,還是孤大將軍大事化小,太過言輕了呢?」

    「但是不管如何,孤大將軍奉命駐守寒風關,有權提調國內諸部兵馬,這一點,總督大人您是知道的。」

    「要不要我把中部所有的兵都給他派過去啊?」嚴真平冷笑道。

    詭八尺嘿嘿一笑:「那到不必,不過孤大將軍說,援兵自是多多益善,最好是不少於五萬精兵。」

    「他胃口不小!」嚴真平氣得拍案而起,渾然沒注意到小傢伙眼中的狡黠之色。

    不要小看這刻詭八尺對著嚴真平胡說八道,挑撥嚴真平和孤正帆的關係,要知道此刻在書房之內,雖然只有他們兩人,但是書房外,卻有追日等嚴真平的貼身近衛。對於詭八尺的進入,他們肯定是非常謹慎的。

    因此,要想刺殺嚴真平,不能急於一時,而是先用言語挑動嚴真平的怒火,使其聲音高亢,如此一來,事關軍機大事,像追日這樣的人自然就不得不再退離書房遠一些,避免內情聽入耳中,予人以偷聽之嫌。不過最重要的是可以消除侍衛顧慮,讓他們相信,此刻在書房裡和自家大人說話的,的確是寒風關的信使,否則不會如此就事論事,弄得嚴真平激動不已。普通來刺殺之人,是絕對幹不出這樣的事的。

    詭八尺年紀雖小,但行事計劃已經學得逐漸周詳起來,這一次他更是處處小心,料敵機先,而下一步,就是如何徹底調離嚴真平的守衛。

    正如他先前所預計的那樣,要靠近嚴真平,刺殺嚴真平,都不是很難,真正難的是如何在刺殺得手後從眾敵環伺中離開。

    這刻嚴真平正大叫道:「你回去告訴孤正帆,本官新任總督,對各地情況尚未全部掌握,需要時日方可鞏固,調兵一事,還是讓他去請示國主之後再作定奪。至於留住鐵血鎮一事,待其出現後,本官自會全力以對,無須他在寒風關對此地指手畫腳。」

    詭八尺立刻回道:「兵家大事,拖延不得,調兵一事也刻不容緩,還請嚴大人立刻執行。有什麼不滿,嚴大人可以向國主請奏,但是延誤戰機卻是大罪。」

    「你小子懂什麼兵家大事?」

    「小子是不懂,但是天風帝國已集合暴風軍團,中央軍團和鷹揚軍團三大軍團主力即將對寒風關發起攻擊,中部四省受民災最輕,有城府精兵十萬之眾,各地民兵鄉兵尚有八萬左右,若說連五萬援兵都拿不出來,實在是說不過去。」

    「正因為各地民亂頻頻,所以才不能輕易調兵,你當我中部沒有民災嗎?全靠本督在此力壓!」

    「那也未必,西海,火浴兩城不是已經和火雲城建立起三角防禦體繫了嗎?既如此,當可抽調至少兩萬兵力馳援寒風關。」

    「那也要等寒風關真正守不住的時候,現在民亂方起,一旦出兵只怕要給亂民可趁之機。」

    「戰場軍情瞬息萬變,真等到那時候再增援,只怕就來不及了。反到是民間民亂之行為,當適當采以安撫之策,兵力當用來震懾而非作戰,太多純屬浪費!」

    書房之內,嚴真平與詭八尺激烈爭辯,惟在這刻,嚴真平才愕然發現,眼前的小子,對軍事政治的理解竟遠超他的想像,雖說是奉命而來,但談吐之間卻自見分寸,甚至連如何對付鐵血鎮也頗有心得。當嚴真平說到自己手中乏兵可用時,詭八尺竟對各地駐守兵力如數家珍,指出此地或彼地兵員可調離,嚴真平據理力爭,全忘了自己面前的是個未成年的小男孩,兩個人爭得風起雲落,大叫大嚷,甚至連拍桌子砸鎮紙的聲音都發了出來,聽得外面眾人面面相覷。

    追日捅捅身邊的護衛,幾個人識趣地再度向外退去,看起來,這一場好吵沒有半天時間都很難有結果,沒想到孤正帆派出來的小信使都能和自家大人爭得如此天翻地覆,世事離奇,英雄輩出,這小東西當真不簡單。

    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小東西何止是不簡單,但是在就下一刻,一聲大喊吸引了府內眾侍衛的注意。

    「走水了……西廂走水了……」有人在遠方淒惶大喊。

    書房裡的嚴真平聞言一驚,對著外面喊道:「出什麼事了?」

    追日在外回答:「好像是西廂那邊失了火,外面有很多吵鬧聲,看起來有點小騷亂。」

    「走,去看看。」嚴真平就要出去。

    詭八尺一把拉住嚴真平的右手叫道:「嚴大人,此時此刻,國家大事比一點小小的失火要重要多吧?」

    嚴真平一滯,怒視詭八尺,詭八尺寸步不讓地回瞪嚴真平,氣得嚴真平渾身發抖,對著門外大叫道:「追日,你帶人去看看怎麼回事,有情況速來稟報,老夫今天可算碰上高人了,一個小傢伙也能仗著背後有人就可對本官指手畫腳,我非得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小兔崽子不可!」

    「是!」追日帶著人匆匆離開。

    耳聽著追日等人離開書房外,詭八尺眼中凶意大增,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陰森寒冷起來:「嚴大人,其實派不出援兵也沒關係,小的這裡到有一法,可以為大人排憂解難。」

    「你說什麼?」嚴真平一楞,沒想到這小孩突然口風轉變,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詭八尺的手悄悄伸向背後,認真對嚴真平道:「還請大人附耳過來。」

    嚴真平不自覺地靠向詭八尺,那一刻,詭八尺突然叫道:「方法就是你去死吧!」

    手中寒光一現,一道淒厲的刀光猛刺嚴真平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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