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淺水清與死亡鳥簽訂了新的僱傭協議時,世均洋帶著詭八尺也終於遠遠見到了康州城的大門。
「小子,康州城已經到了,告訴我,水中蓮她們在哪裡?」
詭八尺眼珠滴溜溜亂轉,手指前方叫道:「在前面,城中心地帶。」
「那我們走,要是找不到淺水清的秘密運輸線,哼,小子,你可別怪我沒警告你,到時候我就是再愛才,也沒法不動手殺你了。」
詭八尺心中狂跳,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道:「那是,那是,您可是大名鼎鼎的世均洋將軍,我哪敢騙你啊。」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麼著攜手走進了康州城。
儘管他們一路上看上去親密無間,但彼此之間各懷鬼胎,各藏心思,卻是不言而喻的。世均洋一心想要找到鐵血鎮的秘密運輸線,親手將其搗毀,一路走來自然小心謹慎,詭八尺卻知道康州根本沒有什麼秘密運輸線,再這麼下去,謊言早晚穿幫,小命只怕不保。
兩個人各自緊張,走在繁忙熱鬧的大街上,眼神中流露出的卻是重重殺機與凶狠。
眼看著就要到城中心了,這裡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店舖林立,貨物繁多,由於動亂的大潮是由中部開始向四周擴散蔓延,這一帶的尚未受到混亂的影響,因此康州城的秩序尚算穩定。
世均洋在城心中央站定,放目四顧,到處都是行人商旅,他沉聲喝問:「到底哪家店舖是你們人的耳目?」
「這個……」詭八尺急得抓耳撓腮。
「快說!」世均洋已經開始不耐煩起來:「小子,你是想糊弄老子嗎?」
「沒有沒有。」詭八尺急叫。
正好不遠處過來一列車隊,馬車的佈置雍容華貴,遠遠地還能聞到一絲香氣,顯然裡面坐著的是位女士,周圍則有著大量的護衛隨從。
詭八尺眼前一亮,指著那車隊叫道:「就是那車隊,廉夫人她們就在車裡。」
世均洋放眼望去,只見車隊一行人數不少,總有四五十人之多,車隊旁的護衛雖然穿得是普通服裝,但是一個個氣質飆悍。以世均洋這種老眼光一眼就可以看出那分明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改扮而成,且還是經過了長期的沙場征戰鍛煉過的真正老兵。不過最重要的是,從他們騎馬的姿態,隊列的習慣,以及彼此招呼的方式來看,顯然不是驚虹軍人。
世均洋做夢也沒有想到,淺水清佈置在這一帶的秘密運輸線竟會派這許多精英戰士來護衛,且如此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一時也有些發楞,正猶豫間,詭八尺卻突然竄了出去,衝著車隊狂跑大喊:「救命啊!」
這一聲救命,同時牽動了兩邊的心魂。
世均洋大吃一驚,沒想到小東西在這個緊要時刻竟突然反水,氣憤之下再來不及思考,急忙向小傢伙追去,他這一跑,立刻驚動了車隊護衛。世均洋能夠看出這幫車隊護衛來歷非凡,這幫車隊武士又如何看不出世均洋不是普通善類,他剛才向車隊這邊仔細觀察,就已經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這刻世均洋朝著車隊衝來,一群護衛同時亮出武器,準備攔住世均洋。
詭八尺急忙大喊:「姐姐快救我!」這一句姐姐喊得極為有技巧,聽在世均洋的耳中,那是在呼喚水中蓮等人,聽在車隊一方的人耳中,卻是在呼叫自己的主子。只是事發突然,護衛們也來不及詢問車中人是否認識詭八尺。
詭八尺這一聲喊,徹底把雙方的關係絞亂,世均洋大怒之下,臨空躍起向著詭八尺遙遙劈出一掌,他含怒之下出手,力量渾厚如山,卻沒想到這這一掌的方向同時也是劈向了那馬車。車隊上一名趕車的老者眼見世均洋一掌劈來,眼中精光一閃,哼了一聲竟騰身躍起,硬是在空中接了世均洋這一擊,只聽轟然一聲巨響,空中交手的兩人同時向後飛退,世均洋落回地面時身軀只微微顫了一下,那老者落回馬車,卻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顯然功力上比對方有所不及。
詭八尺再次狂叫起來:「是鐵血鎮的人來了!」
這一下,所有人都轟動了。
整個城心立時大亂,所有護衛車隊的武士同時亮出刀劍,當地的老百姓,一個個哭天搶地四散奔逃,局勢在一轉眼間變得失控,鐵血鎮威名所到,當真是令人聞風喪膽。只是詭八尺口中的鐵血鎮到底指的是車隊,還是說的世均洋,卻是誰也不知道。這刻城中大亂,詭八尺則趁機轉向,伺機溜走。
世均洋哪肯讓他溜走,急著想追,沒想到趕車的老頭一聽到鐵血鎮的名頭,嚇得臉色一片慘白,大叫道:「對方是高手,去幾個人留下他,其他人保護小姐先走!」
他這刻不管真假,務必要護著主子先離開險地要緊。
呼啦啦一大群護衛頃刻間分成兩隊,一隊圍住馬車,趕著馬車向城外沖,另一隊武士則不要命地衝向世均洋,顯然是打定主意拚死也要攔下他。
世均洋又驚又怒,他畢竟不是傻子,這刻一看詭八尺沒有上馬車,反而吊在馬車的後面,混在人群中逃逸,立刻意識到多半是上了詭八尺的當,馬車裡的人很有可能不是水中蓮她們,但是自己先前的表現顯然已經嚴重刺激了護衛車隊之人,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七八名武士持刀挺槍就向他衝來,世均洋被逼無奈,反手一刀,將最先衝到身邊的一名武士砍飛出去,然後橫刀叫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先停下,千萬別中了奸人挑撥離間之計!先讓我追上那小子,有什麼事回頭再解釋!」
一名護衛見自己人中刀,眼都紅了,大叫:「解釋你媽,大家宰了他!」
世均洋錯就錯在不該先打傷人再喊停,他一生呼來喝去,耀武揚威的日子過慣了,這種不把人命放在眼裡的風格早就侵淫到骨子裡去,對砍傷人這種「小事」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對方可不是這麼想,都是一起從沙場上滾過來的戰士,從來都是你捅我一刀,我還你一槍的性格,兄弟之情有時更勝過自己的性命。
這刻一看自己兄弟受傷,幾名護衛眼都紅了,同時圍上,對著世均洋不要命地猛攻,一出手就往死裡招呼,世均洋生平第一次落單就被人圍攻,心中亦是火氣大盛。
他就算是敗軍之將,好歹依然身份尊崇,如今在自己國家裡被人圍攻,說出去簡直要被人笑掉大牙。這刻對手來勢洶洶,他心中殺機大盛,再不管你是什麼人,有敢攔路的一律殺無赦。
他含恨出手,便再不留餘地,手中長刀大開大闔,康州城頓時血染長街。
這幾名護衛個個身手高明,但是世均洋畢竟是沙場大將,一手風雨刀法更是在驚虹眾將中都排得上字號,不敢說能對付數十上百人,對付七八人卻還有些把握。只是他心急詭八尺製造混亂藉機逃跑,實在沒心思多做糾纏,因此出手狠辣,拼著受傷也要盡快解決戰鬥。戰刀頃刻間亮出一片血色,世均洋殺性大發,鐵拳滔滔,一拳就將一名護衛擊出數丈。面對這幾名護衛遞過來的戰刀,他竟然用足內力大喝一聲,震得所有人心神一顫,下一刻,戰刀已撩飛一名護衛的頭顱。
世均洋在幾個騰挪之間就連殺數名護衛,看得所有人都心中一寒。一名護衛叫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世均洋獰笑道:「媽的,你們放跑了老子的人質,現在到想起問老子是什麼人了嗎?老子不管你們是什麼人,既然耽誤了我的事,就得全部死在這裡!」
下一刻,世均洋咆哮著衝向這批護衛,一個不放過,全部殺死。
只是這批護衛武士的功夫也著實高明,臨死反擊竟讓世均洋連吃三刀,有一刀正傷在他的左臂,汩汩的鮮血從手臂上的洞口流出。
世均洋山地漢子的狂野血性在這刻盡顯無疑,他一方面盡數屠殺這幾名護衛,另一方面卻對自己的傷口看都不看就向著城外奔去。
詭八尺是跟著馬車跑的,很顯然這個小子是打定主意要把這幫人拖下水了。不管他們是不是鐵血鎮的人,既然礙了自己的事,就必須付出代價。就算抓不到詭八尺,但看這夥人行蹤詭秘,組織高效,又一個個忠心護主,八成車裡做的也是大人物。既然如此,就勢必要攔下他們,若是敵人,就一刀殺了,也算為國立功,若是朋友,也要做他丟失人質的擋箭牌,為他承擔罪名。
世均洋一邊狂追車隊,心中亦在不斷考慮各種情況,思慮可能出現的各種後果,因此追車隊時毫不遲疑。
那趕車老人回首世均洋竟已殺了自己攔路的武士向著這邊追來,呼喝馬車衝出城去的速度更快,眼看著就快到城門了。
「攔住他們!他們是鐵血鎮的人!」世均洋厲聲狂吼,為了攔住對方,他也不管對方到底是不是鐵血鎮了。
沒想到那幾名守城官兵一對方是鐵血鎮的人,竟然嚇得紛紛向左右逃開,世均洋氣得險些吐血,他這才想起康州城曾經先後三次被鐵血鎮打下來,這裡只怕早就連城守到士兵,沒一個聽到鐵血鎮的名字後還敢出頭的,如今在驚虹東部,鐵血鎮威名遠播,許多驚虹兵已經到了躲都來不及的地步。
他這刻沒功夫教訓這幫士兵,正好看見旁邊有個老人正在牽驢販賣,一把將那驢奪了過來,騎著驢就追出了城門……
馬車在城外的荒郊急速狂奔,車裡傳出一把沉穩的女聲:「熊伯,來人能確定是鐵血鎮的人嗎?」
趕車的老漢沉聲道:「無法確定,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姐此行事關重大,一旦真被鐵血鎮發現,麻煩就大了。」
一名護衛高聲叫道:「小姐,後面有個孩子一直跟著我們,就是他引來的那個人!」
趕車的老漢回頭一看,果然詭八尺那小子正追著車跑,他眼中殺機一現,正欲下手除掉這禍根,車裡女子突然說話:「把那孩子帶上車,我有話要問他。」
「小姐,要小心有詐啊!」
「我自有分寸。」
「是。」
幾名護衛一抄手,將詭八尺擄上馬車,擱在了馭手座前。
那老漢眼中凶光畢閃,一把掐住詭八尺的喉嚨:「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快說!」
詭八尺被他掐得氣都透不過來,費力地咳了幾聲,老漢的手勁微微鬆了一些,他這才幹笑著說:「多謝姐姐和爺爺相救,後面追我們的那個是壞人。」
馬車裡的女子嘿嘿冷笑一聲:「好甜的嘴巴,你連我的樣子都沒見過,就開口閉口都是姐姐。你剛才說鐵血鎮的人來了,指的就是那個人嗎?」
詭八尺連忙點頭:「是啊,是啊,那個人是鐵血鎮的人!」
「胡說!」馬車裡的女子突然怒斥道:「鐵血鎮淺水清以下,要論形象與此人相符的只有兩人,一是方虎,一是雷火。方虎已是獨目,雷火也不可能拋離鐵風旗獨自行動,在康州城大開殺戒不說,竟還敢獨自追來。剛才我們出城門時,那人更說我們是鐵血鎮人,分明是由於你在暗中混淆十分,顛倒黑白所致,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製造混亂意欲何為!?」
馬車裡的女子心思極為細膩,剛才事起突然,她來不及思考,這刻冷靜下來,立刻發現問題多多。此時世均洋還在後面緊追不捨,她心中雖有疑慮,卻也不敢輕易停下馬車讓對方追上,自己的幾名護衛已經被此人殺死,萬一他衝上來繼續不分好歹大開殺戒,那才叫糟糕之至。
這時,世均洋看到詭八尺被人帶上馬車,心中也暗暗叫糟,他騎的是驢不是馬,真要追對方是萬萬追不上的,只能不顧一切,高聲叫道:「在下世均洋,剛才和幾位恐怕有所誤會,你們手裡的那個才是真正的天風細作,幾位若不是鐵血鎮中人,還望能將人交還給我。」
熊伯身軀一震:「小姐,對方是世均洋?」聽他的聲音,竟不是不喜反憂。
馬車裡的女子狠狠咒罵了一聲,用得卻不再是梁語,聽得詭八尺心中一跳。
接下來,世均洋只看到車隊反而加速奔去,心中又驚又怒。他本想著對方只要不是鐵血鎮中人,自己只要一表明身份,自然會停下來,沒想到卻跑得更快了,立刻知道這幫人自己的身份只怕也有問題。
眼看著車隊離自己越來越遠,他一咬牙,直接從驢子上跳了下來,運足內力竟生生將跨下的毛驢舉起,彷彿舉起一塊大石般,轟的一下向對方拋擲過去,在空中劃出一道粗厚的弧線,若流星撞日般衝向那馬車。
車隊的人顯然也沒想到世均洋的功夫如此厲害,竟然能把驢子當石塊擲,若是被他砸中馬車,馬車上的人在如此高速的衝擊下只怕非死既殘。
那一刻,馬車裡一聲女子輕吒,一團鮮紅如火的雲彩竟突然從馬車頂部炸開,一個火紅衣衫的女子竟直接衝破馬車,手中雙彎刀對著空中猶自啼叫的活驢橫切出一片如練光華,叫聲戛然而止,血光沖天而起,飄灑當空。
那女子從血雨橫飛中鑽出來,身邊飄零著驢子的血肉碎塊,彷彿神明降世般落於地面,一雙妙目帶著凶狠煞氣,死死盯住世均洋。
這一下變化,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世均洋沒想到車隊中,功夫最好的那個竟然不是熊伯,而是那被保護的主子,車隊眾護衛也沒想到世均洋一招出手,就把他們主子給逼了出來。這刻護衛們一見主子現身,一個個大急,惟恐其有不側,紛紛策馬趕到身邊衛護,亮刀亮劍護衛左右的同時,還有一些人將馬鞍旁放著的套馬索也取了下來。
世均洋一看到眾護衛那鞍旁的套馬索,再看著這一身火紅,手持雙刀的功夫奇高的女人,心中突然明白了過來,他終於知道,自己此刻追得是什麼人了。
下一刻,他仰天長笑:「哈哈哈哈,真沒想到西蚩大帝國風婉公主竟會親臨我驚虹,怎麼客人到了主人的地面上,反而要躲著主人呢?怕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要做吧?或者,依然與前議有關,所以一聽到我世均洋的名字就要逃之夭夭?」
詭八尺一聽西蚩大帝國這個名字,腦袋嗡的一下就炸了起來。他再沒想到,自己的運氣有如此好,先是碰上了傳說中的仲叔夜,緊接著就能碰上赤帝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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