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場書房裡發生的救夫大行動,與平陽縣的絕地自救計劃,在後世是當作一種傳說來頌揚的。不可否認的是,這兩場會議,雖然是在完全不同的場合,環境和不同的人之間發生的,卻指向的是同一個核心。
淺水清與姬若紫在那一刻心靈相通,同時將回家的期望放在了聖潔走廊上,做出了相同的戰略決斷,這在當時也算是一種難得的默契。他們彼此相信對方,淺水清相信姬若紫一定會努力周旋,為開通聖潔走廊而努力,姬若紫也相信,淺水清一定能等到那一天。
這種彼此間的信任,正是他們能攜手共創輝煌的根基。
不過在這之前,姬若紫的救夫大行動依然有著太多的困難需要解決。
書房裡,姬若紫道:「雲妹妹,敏妹妹,你們兩位都是公主,這一次要想出使聖威爾,首先就需要陛下的點頭和。女子出使,為天風歷史上絕無僅有之事。所以在說服聖威爾人之前,首先要說服陛下。這一點我需要你們的幫忙。不過我需要的不是你們公主的身份,而是你們另外的力量。」
她看向雲霓:「你要立刻去找你哥哥,要他代表天下雲家,請皇帝同意由我出使聖威爾。」然後再看向蒼敏:「你要去找皇后和太后,請她們出馬勸說陛下同意此事。」
兩個人連連點頭。
「記住,陛下是雄才大略之人,對他來說,打破慣例並不難,難得是如何讓他相信我們的確能起到作用。他絕不會為了一次不可能出任何成果的外交行動來打破慣例。所以,你們的說詞一定要有理有據,絕不可利用自己公主的身份來強行令陛下同意,若如此,此事必敗。惟有你們表現得出色了,皇帝才會相信我能成功,所以,你們要記住這樣幾件事。」
「一,救水清,不是為了讓陛下報答水清救駕之功,過去的功勞永遠不值得提,只有未來的功勞才值得說出來。所以千萬不要說救駕之事。但是相反,水清在驚虹國內的縱橫馳騁,使他一旦能夠回歸,必定能帶回關於驚虹人的大量資料。我天風對驚虹國內的地理民生情況再不會如以前般一無所知。」
「二,淺水清在驚虹逍遙的時間越長,就說明他打仗的能力越強,也就越值得去救。」
「三,想辦法讓陛下同意和我單獨一談,我才有說服他的機會。」
「四,聖威爾人當初提出的所有條件,皇帝可以一條都不答應。」
一聽到第四點,六女同時叫了出來:「一條都不同意?那聖威爾人豈能甘休?」
姬若紫冷笑道:「外交談判,最忌諱的就是在對手提出的條件上進行商討,對方既然已漫天開價,那無論你怎樣落地還錢,都逃不出他的掌心。對聖威爾人來說,鐵血鎮的被困,就是一個他們能得便宜的大好機會,因此才會如此囂張。陛下也明白此點,才不做理會。你們一定要表示陛下的這種做法,他才會覺得你們兩人是通情達理的女子,也才會有興趣聽你們的說道。」
「可拒絕之後怎麼辦?」
「拒絕之後,我們自己開出條件來,讓聖威爾人在我們開出的條件上談判。先由陛下拒絕他們,讓他們明白鐵血鎮對天風帝國只是可有可無,不會為他們付出太多代價,再由我們出面和他們談,適當拋出一些甜頭,則大事便有可成。」
「要怎樣的甜頭?」
「三年之內不攻驚虹,我猜這是陛下可以接受的底線,不過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甜頭,務必要讓陛下同意,就是允許曼德教進入天風。」
蒼敏高叫起來:「父皇絕不可能同意這樣的條件。三年不攻驚虹或許好說,可是曼德教欺辱皇權,以教皇為尊!這怎麼可以?」
姬若紫眼中閃過一絲凶狠:「我又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需要你們讓皇上明白一件事:就算曼德教進了我天風帝國,它也永遠不可能掀起太大的風浪。若我所料不差,驚虹被下之日,就是聖威爾人惶惶之時。現在給他們些甜頭,到時候就得連本帶利地再取回來!哼,一個教派進入他國,要想發展壯大沒有十年二十年都難有小成。尤其這些充斥了外國名字,與我天風道德觀完全背道而行令人看不懂又無法接受和理解的教義,就算是進來了,想有作為也難。咱們再在暗中打壓,等他們費盡心力真正能有成時,只怕他們的老底都被咱們給掀了!你們要告訴陛下,今日救下淺水清,明天,淺水清就會把驚虹和聖威爾人兩地國土一起送予陛下,以謝國恩。」
蒼敏小嘴一撅:「這下可好,驚虹還沒打下來,又預支了一個聖威爾。」
她話裡的潛台詞是,淺水清一天不還清債務,就沒法招駙馬,小丫頭長大了,想嫁人也急了,如今一看婚嫁之事遙遙無期,淺水清債務繁重,心裡老大不是滋味。
眾女都偷笑看她,她只能不好意思地坐在一旁搓衣角。
姬若紫只能無奈道:「這個條件可能會是陛下最無法接受的條件,如果他不同意也沒關係,我自有補救辦法,只是效果未必會太好,但是你們一定要說服陛下同意我出使聖威爾,否則一切休提。」
還是雲霓笑道:「姐姐儘管放心,這件事我和敏妹妹一定會做好的。到時候我們還可以聯絡申奇柳易公孫相歷相朱將軍等人聯名上書,務必讓陛下同意。」
姬若紫正色道:「萬萬不可,絕不可讓他們聯名上書。淺水清是在朝武將,最忌諱的就是朝中權力過盛。聯名上書只會讓陛下心有疑慮。所以這件事只可由我們這些女人來做,可以在公孫相和歷相中挑選一個出來說話,但絕不能有太多的人站出來。其他人只要不反對就可以了,我相信以陛下的英明,一定能看出這其中的得失厲害。淺水清在驚虹逍遙得越厲害,陛下救他的心思就越重。」
說這話時,姬若紫看了看蒼敏,蒼敏小舌一吐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跟父皇說這話的。」
眾女都笑了起來,姬若紫歎氣道:「若沒有你們,我縱有千韜萬計也難實施。」
樂清音急道:「那我們呢?我們能做什麼?」
「樂妹妹還有風娘子以及雲霓妹妹準備跟我一起去聖威爾,樂妹妹,這一次你我二人要一起聯手,引一幫臭男人在咱們身邊打轉了。」
樂清音捂著嘴笑,這勾引男人的事,當真是她和姬若紫的老本行了。
「風娘子則負責私下的行動。這次出使,我們還要帶一些人和錢過去,必要時,會見血。咱們這些人裡,大概也就風娘子最適合做這件事了。」
風娘子滿臉凶狠:「只要能救出我男人,殺多少人都行。」
蒼敏奇怪問:「為何雲姐姐也要去?」
姬若紫道:「她是水清的正牌女人,與水清的關係天下皆知,她的任務就是說服女王陛下。放心吧,對此我已早有準備。而清敏公主,你在宮裡要時常留心,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派人送信給我們。」
蒼敏連連點頭,她到也想去,但是想來是不可能的事了。
姬若紫看看鴻雁和水中蓮,兩人也是一臉急切。
姬若紫道:「鴻妹妹,你和廉夫人一起,立刻起程前往尋找暴風軍團,就以尋父尋兄的名義,暗地裡幫我查一件事,事成之後直接來聖威爾公國找我們。」
「什麼事?」
姬若紫的臉色一變,陰沉說道:「烈帥死因之真相。」
烈狂焰的突然離世,一直是所有人心中的一個痛。
他到底為什麼會舊傷復發,為何死後沒有一句遺言,導致鐵血鎮攻打寒風關一事功敗垂成,這讓很多人都不理解。
姬若紫是少數知道內情的人,她這刻一說,驚得所有人都心中一跳。
雲霓急道:「姬姐姐,難道你是說,烈帥是被人害死的?」
「沒錯!」姬若紫一拍書案站了起來:「其實他到底是為何舊傷復發,暴風軍團早就傳了消息過來,只不過陛下一直沒有公開宣佈罷了。或許陛下心中對此也有疑慮不解吧。」
「到底是什麼人害死了烈帥?」
姬若紫冷冷道:「西蚩大帝國,大元帥格龍特.沙庫而倫,就是他,用一封信,生生激怒了烈帥,才導致了烈帥氣火攻心,舊傷復發而死。西蚩大帝國與我天風帝國已經結下了仇深似海的梁子。」……
讓我們把時間倒一次帶,看看圍繞著烈狂焰的死,發生過哪些卑鄙的陰謀和無恥的出賣吧。
7年,月3日
西蚩大帝國大元帥府
丞相旺贊與兵馬大元帥格龍特沙庫而倫的談話在繼續。
旺贊仍在苦口婆心勸格龍特:「如果大元帥一定要出手,我建議大元帥不必把矛頭直接對準淺水清。即使你通知了孤正帆,要他小心淺水清偷襲寒風關這個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陰謀,也不一定就有用。一來,孤正帆並不一定會相信,畢竟咱們和他不是盟友。二來,他也未必能把淺水清如何,這樣做殊無意義。既如此,我們不妨先對付另外一個人。這個人,目前依然是天風國內聲望最高,號召力最強,影響力最大的一個,同時他也是淺水清的保護神。當淺水清沒有了這個保護神時,他的未來將不再是那樣美好。最重要的是,淺水清無論有怎樣的計劃,都必須獲得他的。沒有了他,淺水清也會陷入困境之中。我可以肯定,如果淺水清要攻打寒風關,他就必須要得到暴風軍團的相助。」
眼見無法說服格龍特,旺贊退而求其次。
格龍特反問:「你是說烈狂焰?」
「如今的淺水清就是一條正在蛇蛻的龍,而烈狂焰就是與保護他的守護者。或許要不了多長時間,淺水清的蛇蛻就可全面完成,正式展開新老交替的交接儀式,大元帥若是不放心,大可先幹掉這個守護者。少了這根支柱不會讓天風帝國倒塌,但卻會讓淺水清和天風帝國的關係失去平衡。那麼在天風帝國完成擴張的同時,我們的時機也就正式到來了。天風帝國的崛起無可避免,卻注定也必須無法成為我們的威脅。」
格龍特微微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就先解決烈狂焰,給他淺水清找點麻煩吧。」
旺贊拿出一張紙條,送到格龍特的手中:「這是我們在天風帝國的細作,用十二條人命,三條情報線完全癱瘓的代價換來的一則情報,對大元帥或許會有所幫助。」
格龍特看著那份情報,猛然一驚:「烈狂焰傷的這麼重?」
「比所有人預料之外的都要重,他只是在強撐而已。」旺贊肯定地回答。
格龍特的臉上露出一線陰狠:「那咱們就非得送他一劑猛藥不可了。」
「但願傳說中的烈火戰神,他的脾氣一如既往的火暴吧。」
「然後剩下的……」
「就看天意了。」
月2日。
暴風軍團中軍大帳。
烈狂焰收到了一封來自西戰神格龍特的親筆信。
信上聲稱:天風帝國窮兵黷武,好戰害民,其暴風軍團總帥烈狂焰,嗜殺成性,是為無德。其人詐作未婚,膝下無子,欺瞞皇帝,是為不忠;兒子戰死,未留子嗣,使烈家絕後,是為不孝;發動戰爭,屠止水,攻驚虹,是為不仁不義。與驚虹孤正帆一戰,竟被其繞後迂迴,奇襲成功,導致軍團大敗,是為無能;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又無德無能之人,不配稱作是大陸戰神。西蚩大帝國格龍特沙庫而倫羞於與其並列,望烈狂焰好自為之……
這封信,可以說是極盡侮辱之能,將烈狂焰罵得體無完膚,尤其是出自堂堂西蚩大帝國西戰神格龍特沙庫而倫之手,更顯其權威性與真實性。倘若是在平時,烈狂焰到是可以與對手盡情痛罵一番,但是這一次,他卻沒有這個資格了。
與孤正帆的一戰,烈狂焰傾盡全力,保暴風軍團不失,已經盡了自己身為主帥最大的責任,但是在格龍特的口中,卻成為無能的表現。沒有人能夠料到驚虹人有一條秘道從後突襲,格龍特對此隻字不提,純心羞辱侮辱烈狂焰的指揮能力。
如果僅僅是這樣,烈狂焰縱然動氣,卻也未必就會氣到死去,令烈狂焰真正驚魂,不能不擔心不害怕不憤怒不焦躁的是格龍特的信裡還說了另一件事……
那一天,烈狂焰在看過信當場吐血而倒。
大夫曾經囑咐過他不可動氣,但是這一次烈狂焰終究沒能做到。
當日夜,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目前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那正身在寒風關內的義子淺水清了。於是急急召來手下三路軍帥。此時鴻北冥正在前方視察,及時趕回的,是舞殘陽和劫傲。
他們進帳復出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烈帥已去,臨去前身體虛弱,已幾乎說不出話來,只遺命由龍牙,龍威,龍鱗軍三路軍帥暫司其職,三位一體,共同代理軍團事務,暴風軍團立刻後撤百里,為烈帥弔孝。
此次事件,在後世被西方草原人傳唱為西戰神氣死東戰神。在天風人的口中,則成了西蚩人卑鄙無恥,落井下石的最好寫照。
但不管怎麼說,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不需要出奇制勝,只需要對症下藥,只用一封信,就能生生氣死烈狂焰,格龍特沙庫而倫,你可以鄙視他的為人,卻永不可小看這個人。
而淺水清和他兩萬七千名鐵血鎮官兵,則成了烈狂焰死去後最大的受害者。
在淺水清還在驚虹國內為了生機而苦苦掙扎時,坐鎮蒼天城的姬若紫,卻已經敏感地意識到了烈狂焰死亡背後的一些蹊蹺所在。
那一刻,她緩緩說道:「舞殘陽與劫傲是烈帥去後唯一留在身邊的人。他們早用書信向皇帝闡明了事情的經過。陛下心中亦有疑慮,故以遣使前往西蚩大帝國,質問格龍特。然雖如此,我卻覺得有幾處奇怪。為何烈帥明知大限將至,有能力匆匆召來兩路軍帥,卻無能力將攻打寒風關的計劃說出。到底什麼樣的傷勢復發,能讓人彌留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曾特別去問過一些大夫,回答是沒有。所以我懷疑,格龍特或是害死烈帥的兇手,但是陷鐵血鎮於險境之中的,只怕另有其人。在這場意外中,有陰謀,同樣也有出賣!」
她看向在場眾女,柔聲說道:「鴻妹妹,廉夫人,我需要你們去暴風軍團一趟,去尋找那封格龍特的親筆信,以及所有烈帥故去時,在他身邊的烈焰衛侍衛。你們需要問清楚每個細節,然後回來告訴我。你們要做的事,可能非常危險,所以你們誰都不能說,也誰都不可以信任,這其中甚至包括了你們的父親和丈夫。尤其是……舞殘陽和劫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