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自有小人的用處,永遠不要看不起小人,因為你隨時都可能死在他們的手上。
南靖元是個地地道道的小人,其貌不揚,缺乏才華。南門相府裡,南秋源這一脈,永遠比不上南山嶽這一脈,無論是老子還是小子。
然而小人們背後捅刀子的能力,卻是任何人都不具備的。
他們的眼裡沒有家族,血緣,親情,惟有利益。
早年的南山嶽,與自己的兄長不和,曾不惜用借刀殺人之計,把袁中旭嚇跑,順便也拉了他大哥下水,讓自己上位。如果沒有南煥林在,或許這兄弟二人早已正式反目。
今時今日的南山嶽,聲望如日中天,權勢彪炳,他的大哥也不得不仰其鼻息,然而在骨子裡到底有多少親情紐帶,卻是誰也不得而知的。
南煥林的死,為這層親請蒙上了重重的陰影。
官場之上,父子反目,兄弟成仇,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可能會出賣自己,又何況是南秋源南靖元這樣的親人。
這一點,南山嶽自然明白。
然而有些事明白歸明白,一旦落自己頭上,終究是令人難以忍受的。
當聽到南靖元這個名字之後,他才終於明白為何淺水清對自己可以如此事事掌握主動了。
這是一條真正的毒蛇。
南靖元一進殿,對著蒼野望就是三規九叩,儘管天風帝國沒有這樣的規矩,小人們卻總是可以主動做出這樣的發明。
「草民南靖元,叩見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句天風帝國原本沒有的賀詞,終於在南靖元的口中呼喊了出來,聽得淺水清都目瞪口呆。
蒼野望沉聲道:「南相彈劾淺水清勾結草原馬匪,殺死你爺爺南煥林,此事你可知道?」
南靖元大聲回答:「回皇上,此事與淺將軍根本無關。自那日皇上做主,為陛下賜婚雲家小姐後,我大哥二哥皆有不忿,因此總想要報復淺將軍。我曾對他們苦心規勸,婚事是皇上定下來的,他們何苦如此。如今南門守孝,二哥根本無法成親,何不就**之美。怎奈大哥二哥心有不甘,叔父他老人家也妒其功勳,所以就想法陷害將軍。此事草民本不想說,但是考慮到國家大義,國有國法,不可徇私舞弊,只能大義滅親,說出事實,請皇上明察!!!」
「閉嘴!」南無忌大吼起來:「南靖元,你這混蛋,我不是你大哥,你還算是南家的人嗎?」
南靖元一臉正氣地看南無忌:「大哥,你可以不認我,但是我不會不認你的。陛下乃是寬厚仁德之主,只要你向陛下認個錯,相信陛下還是會原諒你的。我南靖元雖詩書讀得不多,卻也知淺將軍為國之棟樑,不可因你一己之私而廢,為正氣故,只能如此。」
「你***混蛋!」南無忌再受不了這小子的醜惡面目,一把揪住了南靖元的領子大叫道:「淺水清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投靠他?」
南靖元嘿嘿一笑,他輕聲對著南無忌的耳旁說道:「爺爺死了,我和父親就再不會有好日子過了。這些天裡,你們是怎麼對我們的,你當我們沒感覺嗎?你們不死,我們又怎能活得愉快?所以……是我主動去找淺水清的。就在那天我告訴你飛煙的事之後,我主動去找了他。我們……已經有了新的靠山。」
不是不震驚的。
官場之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收買拉攏這類的事情,可以說是屢見不鮮,然而總需對方主動,甘辭厚幣,甜言蜜語,用盡辦法,使盡手腕才能做到。即便如此,有些豪門子弟平時或許不爭氣,一到關鍵時刻卻總能挺直腰板捍衛家族利益。
這是為血緣關係,也是極為重要的一層關係。
然,南靖元卻主動投到了淺水清的門下,主動將有關於南家的一切事向告知淺水清,使其可對症下藥,施以痛擊。
這好比是敵人還未打上家門,自己便巴巴地跑出去,像隻狗般討好對方,請對方來攻擊自己,全無廉恥,尊嚴與榮譽。
南無忌聽得渾身冰涼,南山嶽卻已經閉上了眼睛。
噗的一聲,他吐出一口鮮血,緩緩坐在地上。他長歎:「孽障啊,孽障!」
「父親!」南無忌跑回去扶南山嶽,南山嶽卻只是搖了搖頭:「這一場,我們已經敗了。」
他跪回於地,對著蒼野望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響頭,然後說道:「陛下,臣無德無能,犯下大錯,自甘領罪,這丞相一職,再不勝任,惟有向陛下請辭,退位讓賢了。」
此時,他知道再不主動提出卸任,怕是後果更糟。
南無忌近乎絕望地大喊起來:「父親,你不能請辭啊!皇上,皇上!是我父子中了歹人挑撥離間之計,是那個閔江川告訴我們這一切,我們誤信了這一切,所以才鑄下大錯。如今那閔江川就在殿外!皇上可宣而問之,皇上明察啊!」
淺水清輕輕搖了搖頭。
南無忌到底比他父親還嫩了一些,此時此刻,他本不該再提閔江川這個名字的。
南山嶽很顯然已經意識到了閔江川不可靠,物證被推翻,自己的侄子成了對方的人證,此時再傳閔江川,很可能只是為對手打擊自己再添份力而已,因此絕口不再提這個名字。但是南無忌卻做不到就此放下一切。
那個閔江川,已經成為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南山嶽的做法,尚可為自己留得性命,全身而退,靜候將來東山再起;
南無忌的做法,卻是徹徹底底將自己全家推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順著小河一直往源頭方向而去,走了兩天兩夜後,終於來到了那片高聳的山脈前。
在這兩天裡,無雙兩人和八尺也逐漸樹立起感情,彼此瞭解了很多。
八尺的父親,本是是這天風帝國的子民,因為觸犯帝國法令而逃入山中的。這個人也當真好本事,在這毒物猛獸縱橫的叢林裡竟生活得如魚得水,自由自在,日子過得無比逍遙。
他沒有象無雙離楚那樣的好箭法,卻自有一套對付叢林獵物的手段,就是布設陷阱。
他對這一帶生物的習性瞭如指掌,總能根據需要設計出各種極度巧妙的陷阱機關,假如說無雙離楚是這叢林中游擊射獵,以硬碰硬的高手,那麼八尺的父親就是設套打伏,以巧降強的大師。
八尺在父親死後之所以能活到現在,靠的就是他父親傳給他的這些叢林生活的訣竅。
那天驚虹兵的出現,八尺當時不在河邊。他親眼看著敵人將自己的父親殺死,卻竟能忍住不衝出去暴露行蹤,這個男孩的隱忍能力也確實了得。但是在心底裡,他對驚虹人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無雙離楚的出現,可以說為八尺帶來了一線報仇的生機,所以他自告奮勇帶著兩人前往尋找驚虹人來時的路線。
「前面就是掛甲峪了。」八尺指著前面的那片山谷說。
眼前是一片瀑布,正從山上流下,激盪山下,衝擊成一片積水小湖。小河的源頭,就是來自這片瀑布。
八尺說:「每年的六月到九月,這片瀑布就會斷流,河水會因此降低水位,要從河裡淌水而過,並不是什麼難事。你們看這瀑布,已經沒有多少水量了。」
離楚道:「要在這河裡走上三天三夜,怕也得把腳泡爛了吧。」
「所以他們才要全是騎兵。」無雙接口,指著遠方的一棵樹說:「你們看那裡。」
樹上掛著一條牛皮,離楚拿下來看了看,很肯定地說:「是給馬裹蹄用的,上面還沾著河泥。兩萬名騎兵,八萬隻馬蹄,光是給這些馬用來保護蹄子的牛皮就要廢掉不少牛了。驚虹人還真捨得下本錢。」
「戰爭從來如此,怪不得孤正帆會在九月出兵,原來是受這條河所限制。」
「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是怎麼來到這條河的。」離楚道。
無雙冷笑:「這還用問嗎?」
叢林裡,一條人工開闢出來的道路赫然在現。
離楚沉聲道:「寒風關到此地,綿延百里,一路崎嶇難行,周圍到處都有猛獸毒蟲。別說開闢這樣一條道路耗費人工頗巨,沒有十年二十年難以完成,就算開出來了,一路走來,依然免不了要受到蟲蛇侵襲。」
無雙點點頭:「事情的確詭異之極,但總是要走上一走,看一看,方才甘心的了。」
他看看八尺,輕聲問道:「我們要去探驚虹人的老底,你是回去還是跟我們一起走?」
八尺輕撇嘴唇說:「你們沒我不行。」
無雙和離楚一起笑了起來。
兩天的接觸,他們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孩子,甚至連那只可愛又可恨的小雪猿,都已經掛在了八尺的身上,再不肯離去。
三個人繼續踏向尋找驚虹人神出鬼沒的征程,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條人工開闢出來的叢林之路,竟然短得出奇。
只用了小半天的時間,他們就已經來到了路的盡頭。
那是一片光禿禿的山崖,如刀削般直立大地。它看上去渾然一體,成為阻擋天風與驚虹兩地的天然屏障。
但是崖壁之前,卻被人開闢出一片方圓數百米的空地。在這片空地上,樹立起三個軍帳,赫然駐紮著約有六十名驚虹士兵。
如果要想知道,驚虹人是怎麼出現掛甲峪下的這片山崖下的,那麼他們的後方,那片山壁中一道狹窄的山縫,給了所有人一個明確的答案。
離楚趴在林中,小聲驚歎:「我的天啊,這是……」
無雙的聲音透露出無限的興奮:「一條山間密道,那是通往驚虹的……第四條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