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八十二章 風鳴峽谷伏擊戰(2)
    風,吹動了峽谷中的灌木叢,帶動出嘩嘩的聲響。樹影婆娑裡,殺機暗伏。

    隱藏在灌木叢後的眼睛露出陰狠的目光,遠處走來了幾名探路的哨兵。

    他們無聊地揮舞著手中的戰刀,劈砍在阻擋去路的小樹上,牢騷被風送來,送進伏擊者的耳中。

    「真***無聊。我說頭,別管什麼隊型啊,掩護的了。讓大家在這裡坐一會,然後出去匯報一下就行了。」

    領隊的士官同樣有些提不起精神,無奈地揮手:「你們在這附近坐一下吧,我自己再去那邊看看。」

    做為老兵,多少還是有些敬業精神的。他小心地走在峽谷的腹地,四處梭巡著,口中還含著一個警哨。一旦有敵人在附近,警哨會在第一時間發出尖銳的呼叫,提醒自己人注意伏擊。

    2月末的風,已經開始帶著新春的暖意,今日天氣晴朗,視野開闊,老兵的心也隨著一路的搜索漸漸放鬆下來。

    看看四周無人,肚子裡憋著的一股尿意再控制不住地想要奔流出來,老兵把手裡的戰刀往地上一插,提著褲子就往一旁的灌木叢中尿去。

    隨著唰唰的水聲,減去一身重負的老兵只覺得渾身輕鬆無比,隱隱卻察覺灌木叢裡彷彿有動靜。

    他有些好奇,想可能是一隻兔子藏在裡面,便提好褲子,隨手將自己身邊的那片灌木叢輕輕扒開,然後小心地往裡望去。

    一雙充滿憤怒而殘忍的眼神,赫然與自己四目相對,互相瞪視。

    在那凶殘的目光背後,是無數雙狼一般的眼神在眼前閃躍發亮,老兵赫然間發現就在這片灌木叢的後面,竟已隱藏了大批著盔帶甲的戰士!

    大張的嘴形再合不攏,那一刻,一道飛躍的銀光閃過,咽喉中瞬間炸出一片蓬勃血花。血水順著喉嚨往氣管裡倒灌,將那噴薄欲出的呼喚淹沒成一片血沫氣浪……

    老兵捂著咽喉倒了下去。

    一個頂著滿頭尿騷的高大威猛的將軍赫然在灌木林中現身,頸間嘶啞出憤怒地低吼:「把所有探路的士兵都殺了,然後穿上他們的衣服,打出安全手勢。」

    風鳴峽谷是一條狹長的蛇形地帶,這裡的道路蜿蜒,地形險要,四周都是陡峭山壁,利於伏擊而不利於抵抗。大軍要過這樣的地形,就必須加倍小心,防備突襲。

    除了派出大量斥候探索地形,尋找有無伏兵外,最重要的一點工作就是派出前鋒隊搶先通過谷口,把守住要道關隘。

    進谷口與出谷口都必須有專門的戰士負責看住,這樣才能放任大軍通過。

    前鋒營和斥候隊可以說是整支大軍中擔負責任最為重大的隊伍,所謂的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指的就是這種在絕地情況下為大軍所能提供的生存保障,而不是簡單的字面上的,沒山就挖洞,遇水就建橋。

    事實上,在冷兵器戰爭時代裡,山和水這兩種地理形態,恰恰就是戰爭中最常用的伏擊招數。碰到巍峨高山,要小心對手隱伏其中,居高臨下發動攻擊,過河時則要小心對手半渡而擊。而碰上像風鳴峽谷這樣的天險絕地,就更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既要為主力部隊打通進軍路線,又要佔據道路兩側可通視一定範圍的制高點,搜索密林和峰頂等可能設伏的地段,尋出可能潛伏的敵方大軍或掃清小股騷擾部隊。一旦遭遇到敵人,他們一方面必須在第一時間內通知後方,同時還要立刻展開作戰。

    往往兩軍乍一碰面,首先交手的就是雙方的前哨部隊。一旦某方的前哨實力強勁,在打潰了對手的前鋒隊後甚至可以採取反設伏,反衝鋒,絞亂敵陣等做法,為後方大軍的出擊贏得勝利的機會。

    這種集接觸探敵,防備突襲,與敵正面交戰,傳遞訊息等多重任務於一體的任務,可以說是極富難度與挑戰性的,需要很高的戰術素養和大無畏的戰鬥精神,不是多年征戰的老兵和經驗豐富的指揮官,絕難勝任。

    因此,凡是負責搜索警戒任務的前鋒營,不但大都是由騎兵負責擔任,同時還都得是隊伍中的老行旅,不僅經驗豐富,就算說是軍中最優秀的士兵也不為過。他們是斥候隊的全面延伸,是群體精英部隊的代名詞。

    而今天,在通過風鳴峽谷這段路上,僅通過其表現,就可以看出其前鋒營戰士的士兵素質,同時也可以分析出整支軍隊的素質。

    探路的士兵發回安全的信息後,止水大軍並沒有立刻一窩蜂地鑽進風鳴峽谷中去。

    一支前鋒營千人隊首先穿過峽谷來到出谷口,在這裡匆匆建立起一條臨時防禦線,同時命令兩支百人衛隊沿著山崖兩側做少許的向上攀登。

    另一支千人隊則盤踞在入谷口處,做著同樣的防備工作。

    經過正規訓練的止水軍人到底也沒有拋棄他們所接受過的東西,在這些最基本的東西上做得還是有模有樣的。

    這一切全部完成後,前鋒營向後方發出安全可通過的信號。

    信號旗在小坡上擺動,招展出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旗語,不是精通此道的人,根本就不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整個護民軍裡,也只有石容海的部隊才有資格使用旗語鼓號表達意思。

    然而山頂密林裡,一雙眼睛卻在死死盯著山坡上的信號旗,做出同步的翻譯:「山上搜索仍在進行,山下基本防禦已經完成。目前沒有發現任何敵蹤,峽谷內道路通暢,馬兒安靜,頂峰處也沒有驚鳥,確認安全可通行。」

    戰馬,不僅是士兵們最好的夥伴,同時也是一種可以用來預警的有效動物。馬兒天生的靈敏,對隱藏在附近的大批敵人總會早人們一步提前有所警覺。

    驚鳥炸林,更是代表林中有伏兵的一種體現,不過這種表現並不是如人們想像中的盡善盡美,事實上如果林中出來了猛禽凶獸,也會出現動物炸林的情況。但是和其他察敵方式結合在一起,依然可以被認為是一種有效的察敵方式。

    戰爭中總是充滿了矛與盾,士兵們有觀察敵人的方法與手段,同樣也有躲避探察的各種方法。

    有時候你所依仗的手段,要不了太多時間就會為敵人所破解,人們總是破解與被破解中相互學習,相互進步。而他們比的,就是誰比誰更早一步,更快一步罷了。

    比如戰馬雖可預警,但是其預警範圍過小,預警內容不詳,遇上虎豹猛獸類更是會發出假警報,對靜止的少量敵人卻難以察覺。

    驚鳥炸林更是可通過提前進入先一步驅逐鳥群為手段,避免大批飛鳥驚動從而引起敵人注意,因此世間萬物,總有辦法可應對,可解決,不存在一成不變的戰術。

    林中的聲音在沉穩中帶著不齒,顯然是對對手的探察手段充滿了不屑。

    沐血部拼盡全力,也要和對手打斥候大戰,為的就是要讓對手便成聾子,瞎子,再沒有得力的戰士可以幫助石容海躲過這場早在計劃中的伏擊。

    這是一場戰爭中的驚天豪賭,賭的是碧空晴一定會贏得西部戰場上的勝利;賭得是石容海一定會在得到大梁城有危的消息後帶兵回撤;賭得是對手的精英斥候在前段時間的大戰中已經喪失殆盡,再沒有多少優秀的士兵可以為這場早已準備許久的伏擊戰提供出可靠的安全保障.

    這場賭局的策劃者從一開始就把南部戰場的命運和西部戰場緊緊牽連在了一起,也從一開始,就為這場伏擊戰做族了精心準備。

    沒有西部戰場的勝利,就注定不可能有南部戰場的輝煌大勝,同樣的,沒有這邊戰士們奮勇無畏的獻身,也不可能有今天這場伏擊戰的順利進行.

    在十數個日夜不停的奔逃過程中,他們忍受,他們拚殺,他們全力拚搏,將一切希望都放在戰場之外的地方,為的就是現在這一刻!

    因為只有這樣,石容海才有主動進入伏擊圈的可能。

    隨著安全信號的發出,石容海的大軍終於開動了。

    他們變成一條長長的蛇形陣列,鬆鬆垮垮地走入谷中。後方的指揮將官們不住的大聲吆喝著,催促著士兵快速通過。

    他們或許並不相信,戰爭打到這種地步,還會有人在這裡對他們進行截擊,但是身為軍人,天性就不允許他們將自己置身於這種險地之中。

    那一刻,石容海看著大軍緩緩沒入這狹長而崎嶇的山谷之中,一雙眼睛卻再次瞇了起來。

    不知為何,隱隱然間,他有種不測的感覺。

    他說不出這種感覺由何而來,或許是軍人天性對危險的直覺,或許是由於作賊心虛後對各方驚恐的無奈,或許是天性就不相信淺水清在南部戰場的戰爭會這樣草草了之,總之,這一刻危險的感覺就如一張遮天的大網緊緊地籠罩在他的頭頂上空。

    他沉聲問:「為什麼進去巡邏的士兵還不見出山?」

    何文道:「哪裡有這麼快就出來,石將軍怎麼了?」

    石容海搖了搖頭:「我總覺得這段時間的仗打得有問題,但說不出問題出在哪兒。我現在有種直覺,好像前面有什麼危險在等著我們。」

    方輝笑道:「淺水清是很狡猾,不過沐血部如今在我們後方,他們沒能力跑到我們前面來設伏。碧空晴現在還在大梁城,他也沒可能跑過來堵截我們。淺水清本人目前更是如喪家之犬,被易星寒追得惶惶不可終日。要說咱們剛剛領兵回撤,前路就設了埋伏,只怕他淺水清的能耐大得就有些過分了。別說他不可能算計到如此地步,就算他安排好了碧空晴一旦得勝就進攻大梁城,以逼我們回援,他又哪來的士兵來打我們的伏擊呢?我看石將軍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是啊,哪來的兵來打伏擊呢?石容海微瞇著眼遐想。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藍草坡。

    當初他之所以會上當中伏,就是因為淺水清突然變出來的那批士兵,讓他錯誤的估計了形勢,才導致了那場大敗。

    那一刻,石容海的眼神收縮如針,放出凌厲猛懾的光芒,大叫道:「不,不對!淺水清最擅長玩秘密藏兵的把戲!他肯定暗中調集了一支部隊,他等的就是現在!峽谷裡一定有埋伏!打旗號,後隊轉前隊,立刻出山!」

    轟!

    隨著旗幟招展,山頂一聲轟然巨響,巨大的石塊隆隆滾下,徹底阻斷了石容海部隊的歸路……

    嗽!

    紅色小箭以裂雲追日般的速度在幽暗密林中劃出一條詭異長弧,奔向從林中奔出的離楚。與此同時,無雙飛快地抱著夜鶯躲在了一棵大樹後。

    冰冷而高傲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冷笑,叢林的陰暗處,離楚敏捷的跳躍,輕易躲過了這要命的一箭。

    叢林中最優秀的兩名獵手在這一刻相遇,他們彼此熟悉,彼此瞭解。他們能夠輕易地射中每一隻獵物,同時也擁有躲避對手攻擊的能力。往往對手的弓一揚,箭尖上的寒光一閃,他們就已經知道對手要射自己的什麼部位,將以如何的角度發射,又該採用怎樣的方法去躲避。

    在這裡,一對一的角逐之中,所有的軍事技巧再不頂用,惟有獵人那接近野獸般的直覺,與自己超強的戰鬥技巧,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長弓在手,離楚站在一棵樹的旁邊,箭尖遙指無雙那擋身的大樹:

    「出來吧,別再這麼躲躲藏藏了。當初你不是我的對手,現在也同樣不是。你不是已經做了荊棘營的營主了嗎?你可知道,我就是為了你才參加的護民軍。今天是個好機會,你和我,我們兩個人再來一次對決。和上次不同的是,那個時候你我還只是切磋。但是現在,你我之間就只有生死對決。崖無雙,不要再躲了,身為軍人,戰鬥是你我的本職,退縮與躲避毫無意義!」

    樹後,無雙低低的冷笑聲傳了出來:「肆意折磨一個女戰俘,你也配做軍人?」

    離楚傲然道:「你可以問一聲你身邊的女人,我可有動她一根指頭。你我都是叢林中長大的,我們殺人,殺野獸,佈置陷阱,追蹤獵物,什麼事都經歷過,但卻都為了生存。折磨生命,那不是獵人應當做的事。護民軍幹的事,與我無關,我只是想和你再交一次手。止水是滅也好,存也罷,都與我無關,不是每個人都會為這虛無飄渺的國家去賣命奮力。天風軍固然凶狠,護民軍同樣不是善類,我沒有興趣和他們為伍。今天我站在這裡,只是以我個人的身份和你做對決,這是我們獵人的尊嚴與驕傲,你沒有拒絕的理由。」

    大樹後,無雙的身影漸漸閃現出來,紅色的小箭搭在弓上,引而不發。

    他緩緩道:「既然這樣,咱們就按叢林裡的規矩來。」

    離楚眼中升騰出興奮的戰意:「好,就按叢林裡的規矩來!」

    下一刻,兩個人同時將弓往背上一收,向著林中的深處狂奔而去。他們飛速地奔跑,就像那離了弦的箭,彼此卻死死盯住對手。

    他們瘋狂加速,在這叢林中如獵豹捕食,在那叢林的深處,一隻兇惡的猛虎向天咆哮出山野之王的怒威,兩支急竄的身影卻不閃不避地衝了過去。

    「開始!」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麼一嗓子。

    雙方同時將大弓從背上取下,紅黑兩色小箭搭在弓上,第一箭,竟是射向那林中大虎。

    「吼!!!」

    中箭的猛虎負痛狂嘯,吼聲震天裂地,無雙與離楚卻在這刻將各自的長箭同時對準了對手,射出了手中的勁箭。

    野獸相伺,獵手交鋒,叢林裡的規矩很簡單,也很直接——在最危險最接近原始生態的環境下交戰,活下來的人,就是勝利的一方,他們不僅要比箭,還要比各自對這叢林的熟悉,比對野獸的理解,躲避與控制能力!在這叢林之中交戰,僅僅擁有出色的射術,根本就無法與一個真正的獵人相對抗!

    這,就是叢林獵人的交戰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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