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那個孤寂的身影出現時,淺水清興奮地跑了過去。首發
「嘿!」他招著手呼叫。
飛雪低吼著看著那個人,發出憤怒的低嘶聲。
如果不是這個傢伙,自己又怎麼會失去獸王的地位。
一匹年輕力壯的天鬃馬在當天晚上就開始了對它權威的挑戰。
如今,它已然落寞,不再是天鬃馬王了。
曾經高傲的它絕不甘心屈服於一個小子之後。
天鬃馬群中特有的三角隊伍裡,它從來都是站在最前方吃著最新鮮的草料,而不是墊在最底下的那根地平線中,吃著前方食用過的草料的弱者。
它要養好傷,再捲土重來,以取得自己應有的地位,排回到最尖端的位置。
淺水清微笑著走過來。
他說:「嘿,還生我的氣啊?我向你道歉。瞧,我猜得一點都不錯,你果然掛單了。你們動物就是這樣,無論有多高的智慧,最終都是弱肉強食的待遇。只要你不再是最強的,那麼你就立刻會被拋棄。」
飛雪輕蹄踏地,憤怒地咆哮著。
它警告淺水清,不要靠近它。
「瞧,我說中了對嗎?我們人可就不一樣了。只要是成為朋友,那麼無論你是強大還是弱小,我們都會愛護你,疼愛你,信賴你,幫助你。我知道你受了傷,不過身為獸類,你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醫生。為什麼你不尋求我的幫助呢?你知道我可以幫你的。」
飛雪打了個響鼻,冷冷地看著他。
「怎麼?不相信?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淺水清一臉的真誠。
他在賭,賭天鬃馬就算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但也能憑借它們特有的靈敏感覺猜到你要做什麼。
所以他現在盡可能的表現出自己全部的忠誠,他賭一匹馬如果能預知危險,那麼對即將到來的真摯友情也應當有一定的感知能力。
「你知道我在說得是真心話,對嗎?」淺水清繼續說。在這裡,動人的詞語沒有任何意義,唯有真摯的情感才是打動它的唯一方式。
淺水清指指遠處的雲霓:「看見那邊那個女孩了嗎?就是昨天差點被你撞死的那個。她是我的妻子。她能治療你,不過可惜啊,她手裡的藥不多了,你是一匹馬,需要太多的藥。所以我們還要去草原上找一些藥來治療你。」
飛雪的眼光看向了雲霓。
「和我做朋友吧,飛雪。哦對了,飛雪是我給你取的名字,你喜歡嗎?」
飛雪做了一個長嘶,看得出來,它對這個名字很不屑一顧。
淺水清無奈的點頭:「好吧,好吧,你會習慣的。那麼……我們一起過去怎麼樣?去給你療傷。這大草原太大,我雖然知道在哪有藥,不過實在跑不過來。你能帶我去嗎?我是說為你找藥治傷……不是要騎你,只是互相幫助而已。你總不能讓我自己跑遍這大草原吧?」
飛雪有些猶豫了。
淺水清試著走得更近些。
飛雪沒有後退。
試著把手靠在飛雪的背上,飛雪抖了抖,卻勉強接受了。
淺水清「哦吼」一聲,跳上了馬背,一轉飛雪的頭大叫:「去接我老婆,然後我們一起去找藥治你的傷!」
飛雪揚起雙蹄,在地上踏了幾下,帶著淺水清向雲霓飛奔而去。
這一次,它沒打算再撞死雲霓……
世界上很多事情本就是第一次最困難。解決了第一次,後面的就好解決了。
就好比女人的第一次總是最難到手的,可一旦到手,後面的就好辦了。
當淺水清把這一切行為用這兩句話做了一個小小的總結並為此得意不已的時候,雲霓看著他的眼睛,惡狠狠的說了一句:「今天晚上,你別想再碰我。」
淺水清的臉立刻苦了起來。
他已食髓知味,再不願讓雲霓離開自己那怕一分一刻。
他拿著手裡的一截盲腸苦惱不已--那是他剛剛騎著飛雪獵到一條蛇鹿後從它身上割下來的。
雲霓好奇地問他:「你要這東西幹什麼。」
淺水清便神秘地笑,他說:「一個替代品,你不是暫時不想要孩子嗎?」
雲霓立刻想到了什麼,臉頰飛起一團火紅的雲彩。
淺水清,你這個流氓。她咬著嘴唇說,眼神中卻充滿了愛意。
淺水清哈哈大笑……
有了飛雪代步,走出大草原的速度大大加快。不消幾天,他們便已可遙望盤山。
遠處盤山蜿蜒如蛇,層巒疊翠。那裡曾經是天風與止水人數度大戰的戰場,也不知有多少英魂長埋於此。
遠遠望著盤山,淺水清的眼中浮現出陣陣鐵馬金戈的廝殺之聲。
戰士們憤怒的號叫,鮮血紛飛的場面,還有那永不停息的進攻號角,令淺水清突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雲霓,假如我就此掉轉馬頭,帶你著遠離這血腥之地,從此歸隱田野不問那些紛爭。你會不會因為我做了一個逃兵而瞧我不起?」淺水清突然問道。
雲霓幽幽歎息:「我知你不是那樣人。就算你願意為我這樣,我卻不能辜負家族,辜負皇恩。雲家在天風久享盛名,天下雲氏都望其歸屬。我若是與你私奔,天下雲家將顏面無存。我是雲家的獨女,爺爺愛我,父母疼我,兄長關心我,我從小衣食無憂,百事不愁。雲家不要我為他們做任何貢獻,我卻也不能為雲家的臉上抹黑,否則就真正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溢之人了。所以……水清,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淺水清微微一笑:「我就知道是這結果。沒關係,大不了我日後沙場征戰多建功勳,待功成名就之後再來正式娶你就是了。」
古人好名,由來如此。淺水清知道說是說不動的,所以也不想多費唇舌。沒想到雲霓卻歎道:「水清,我也盼望如此,但是只怕……我們有緣無分了。」
「什麼意思?」淺水清一楞,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覺。
雲霓看著淺水清的眼睛,終於一字一頓地說道:「其實,有件事我早該告訴你的……鐵血鎮鎮督,靖逆將軍南無傷,他是我的未婚夫。」
彷彿一聲驚雷炸響在耳邊,淺水清在那刻被這個消息衝擊得幾乎要暈了過去。
「你說什麼?!」他大吼。
「我說,鐵血鎮督南無傷,是我的未婚夫。我雲家與南家世代至交,早在兩年前,父親就已將我許配給南家二公子無傷。當時無傷在盤山指揮大戰,無暇回家娶親,一直拖延到現在。這次皇帝有感無傷多年出征無暇顧家,特許我往赴前線探望南無傷,予我自訂婚期,擇日成親之權。」
再不會有任何消息比這件事對淺水清的打擊更大了。胯下的飛雪彷彿覺察到了淺水清的怒意,也發出了一聲長嘶,震徹四方。
淺水清死死地看著雲霓,那張如玉嬌顏上,已佈滿了淚痕斑斑。
雲霓泣道:「我與南無傷,不過一面之緣。與你,卻是三生之約。自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你才是我這生注定要嫁的人。當日你無畏權貴,挾持於我,我心雖驚,卻覺得你是個真正的男人。那天你故意出言激我,勸我離開,我就知代你心中已經有我,只是念在彼此身份懸殊不願做非分之想。誰能想到造化弄人,你我竟會一起落難於草原之上。你為我捨身飼虎,身負重傷,我卻知那是上天有眼,給你我能在一起的機會。我感天謝地,此生終於有個能讓我全心相愛的好男人,但天地雖容我,國法家規不能容我。我若嫁你,你必死,鐵血鎮必亂,暴風,雪風兩大軍團之間必生嫌隙。所以,為家,為國……水清……我,不能跟你。」
淺水清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
何為家?何為國?
天地不仁,一個女子連挑選自己心愛的男人的權利都沒有,這樣的家,這樣的國,又怎麼值得去愛?
可惜他自身明白這些道理,雲霓卻不可能明白,雲風舞不可能明白,雲嵐不可能明白,南無傷更不可能明白。
雲家是名門望族,絕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女兒被一個小兵拐跑這樣的事實;南無傷是鐵血鎮督,手中握有一萬八千名士兵,兩千衛隊,掌一省之地,無數人的生殺大權,更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妻被屬下一個小兵拐跑的事實。
他和她,不可能在一起,也不可以在一起!
「水清,你我緣分已盡,前方就是孤星城。從今日起,你我再不可親近。」雲霓眼望前方,堅定的說道。
淺水清呆滯道:「既然這樣,在草原的日子,你為何又不說這些?為何在失身給我之後,才告訴我這些?若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動你。他日你下嫁南無雙,他要是發現你已經不是處子,必不能善待於你。」
「因為……我是真得愛你!」雲霓的臉上掛滿了淚珠:「為了你,什麼樣的後果,我亦無怨無悔。我不告訴你,只是因為,我不想影響你的心情,你的決定。草原上的那段日子雖然短暫,但卻是我心中最快樂的時光,跟著你縱然吃苦受累我也甘願!」
那一刻,淺水清也是真得呆了。
愛,原來真得可以深到如此地步嗎?
「雲霓,給我時間,我一定能建功立業,堂正娶你過門。上天既讓我遇見了你,我就百死也不能放你離去。」淺水清斬釘截鐵的說。
雲霓苦笑道:「當日你屢次救糧草隊於危難之中,我就知你有蓋世之能。可是眼下的情況,我縱能拖上一年半載,又能如何?你現在只是一員新兵,縱然拚死殺敵,又能建多大功勳?南無傷才華橫溢,但若無家世背景,也不可能居一鎮之首。除非你能拿下三重天,創不世奇功,否則你今生難有作為。」
「那我就拿下三重天,作為迎娶你的聘禮!」淺水清斬釘截鐵道。
雲霓愕然,只看到淺水清眼中那堅定不移的神情。或許是這不成功便成仁的堅決影響了她,雲霓突然覺得,天地之大,未必便無路可走。她本是剛強女子,性情剛烈忠貞,既然死心踏地愛上了淺水清,便再也不管不顧,一咬牙說道:
「好,君既有志,我就給你一年的時間。我知你本是天縱將才,只因機緣未到,不能發跡。如今雲霓我身屬君,心繫君,只盼你能早日建功立業,堂正娶我。南無傷雖是我未婚夫婿,我卻自有辦法拖他一年半載。一年之後,若你仍不能打下三重天,兵揮大梁城,建奇功,創偉業,屆時只怕便拖無可拖……到時你我之事敗露,我或可倖免一死,你卻再難活命。我身為雲家之女,不能背負家恩,隨你遠去,心有愧疚,惟有盼你早成功名,到時我再以死相逼,或者還有成事之望……倘若你不幸戰死沙場,我當自刎相從,隨你於九泉之下……望君,好自珍重。」
那一刻,淺水清眼中迸發出勃勃烈火,幾乎要燒灼了整片蔚藍天空。
他跳下飛雪,劍指向天,對著天空莊嚴起誓:
淺水清此生為人,當出人頭地,為萬世英豪。今朝為兵,浴血沙場,他日為將,縱橫觀瀾!今立此誓,請蒼天為證!
宇宙蒼茫間,淺水清的誓言如鷹擊長空,漫卷風雲。清音響徹雲霄,由天地來見證這生離死別的一刻。
雲霓跪伏於地,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