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明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海外橫財 憑水飛躍(求月票,一萬一千字爆發!!)
    早春二月,登州等處的海港是出奇的繁忙,每天都能看到一隊隊的船隊出港,一隊隊的船隊入港,大帥既然計議已定,那自然要出動艦隊巡航黃海渤海等處,哨探韃虜的軍情,以及周邊藩國的反應了。

    同時鄭家現在這個表現,讓大帥很是不滿,覺得靠不太住,總還是要扶持起自己的海上力量才行,所以山東的商船隊也開始向東出動,到日本去勘探航線,做萬全的準備,船是商船的名義,不過船上是什麼人就未必了。

    這些天,已經有兩波船隊到遼東半島和山東半島之間的長山列島探察水文,巡視諸島;兩波船隊偽裝成漁船北上旅順金州等處,帶上一些膠州營的精幹軍官去打探軍機,勘察地形,渤海方向,現在還是冰期,沿岸航行困難,但是一隻小船隊已經到了山海關附近,沿岸查探,他們要一直航行到遼河口一帶。

    此外,另外的人員也去往朝鮮方向,所用的自然是大明商人的身份,在朝鮮的港口那邊開設了商行,還在漢江口準備了快船,建立了從朝鮮到登州的信使線路,因為現在滿清對於朝鮮的糧食依賴不小,一旦動兵都會從朝鮮徵調糧食從征,所以這裡也是一個刺探軍情的好去處。

    朝鮮上次可是足足支援了韃虜三千火銃兵,朝鮮走海路距離山東極近,這也是個需要防備和注意的方向。

    軍隊和情報機構忙著察探,在靈山私港,南來北往的商船依舊是絡繹不絕,有江南的商人。更多地則是鄭家的商人,他們的生意絲毫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依舊是那麼興旺,儘管大明和女真控制的朝鮮實際上已經是敵國,這邊海域已經類似於戰區。

    一隊鄭家的船隊,正要從靈山私港裡揚帆出航。這一次,他們是帶著兩萬多石的白砂糖,五千多捆生絲到日本去,換回倭刀。硫磺之類地特產品,倭刀算是利器。在大明境內境外,各股實力廝殺不休,對武器的需求極大,稍微冒險的武器生意,利潤相當豐厚。而硫磺因為現在火器消耗猛增,也是越發的搶手。

    這些倭刀地去向,一般是被一些河南的寨子堡壘買去,那邊地土豪對武器極為需要,據傳是有一部分進入了流賊的手中,硫磺則全被膠州營收購,這些生意的利潤都是不少,這一趟下來,幾萬兩的收益還算是小的了。

    周繼海此刻正躺在旗艦船長室旁邊地一間清淨上房裡。這裡很侷促。比起他在掖縣家裡的書房小了很多,但是他還是毫不介意。因為。這是他改變命運的機會,掖縣周家。歷來是山東地方重要的鹽商,地主,但是這些年來,因為膠州營的崛起,手裡的局面越發的侷促了,雖然賺錢也沒少多少,但是漸漸看得出來,大的利源都是被膠州營掌握在了手裡。

    周家還是一個比較年輕的家族,也還沒有到僵死地程度,所以人人都知道,需要找到新地利源了,所以周家非常積極地參加了屯田農莊的工作,但是因為猶豫,在裡面佔據地份額實在是太少,現在越來越有被那些跟膠州營靠得近的家族甩開地危險……

    周繼海是周家三房裡的三兒子,一個很尷尬的位置,他父親雖然在家族生意裡位置不低,但終究不是族長,他作為三兒子,能繼承的東西也就更少了,本來想的是讓他去考個功名,也算是為族裡賺些面子,總有個出身和安置,可惜周繼海雖然筆頭上還來得,寫寫書信做做帳還是一把好手,但是背起四書五經來總是不搭調,也只能是跟著族中的長輩去做生意賺錢了。

    現在家中經濟有些侷促,所以族中讓這些年輕子弟出去開拓財源,恰好長房裡的老大,是個讀死書的呆子,不通世務,平素裡經常發表些李孟這個喪心病狂不知尊卑的武將要遭天譴的言論,害得家人提心吊膽。

    周家族內打算廢了他的家主繼承,廢了一個,自然要選一名新的上來,於是乎周繼海這一輩的人都是憋著勁要立點功勞來給自己增加點砝碼。周繼海以前讀書不成,比起各房裡那些有點秀才功名之類的兄弟,總有點抬不起頭,現可膠州營那邊一向是唯才是舉,不看重科舉的虛名,這股風氣也漸漸的在山東大族中傳開來,這在某種程度等於拉平了大家的差距,讓他可以和那些讀書比較出色的族中兄弟競爭,這次特別急切的要立功表現一下,族長的位置可是太誘人了。

    這位周繼海抱著頭,躺在床上,想著自己的這次日本之行。

    萊州府的子弟這幾年和海商們打交道的多,什麼外洋的典故風物,都是知道不少,眼界也比很多內陸的人開闊,周繼海記得有跑船的水手唾沫橫飛的講述,那日本是黃金之國,遍地都是黃金,大明用白銀,在倭國的黃金就和白銀一樣的價錢。

    但是黃金這種東西,要是那麼好賺,跟自己講述的那名水手早就發大財了,所以自己這次不能對那個黃金有什麼奢望,一定要找個靠譜的發財路子,賺大錢,揚名山東,來一舉奠定自己的地位,要知道,自己可是山東第一批跑日本的商人……這可是花了一千兩白銀買來的船票啊。

    周繼海的確是第一批山東去往日本的商人,他甚至可以說是第一個,因為和他同船的那些富貴子弟還有豪商,或者是靈山商行的跟船瞭解航線的,或者是山東鹽幫的探子,李孟在和下面的人吩咐的時候,特別提到了倭寇,鄭家和倭國來往密切,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引狼入室的舉動。

    在正常的歷史上是山東在這個時期沒遭受什麼倭寇和海盜的騷擾,不過就算是李孟知道這個歷史。他仍然會派人去查探,因為目前歷史已經是偏離了很大地航向,很多事情都需要臨機決斷。

    風很大,即便是在港口停泊,也是搖晃的厲害,周繼海在船上輾轉反側。卻突然聽見有人敲響了房門,伴隨著的是福建腔的山東話:「周公子,要啟航了。」

    周繼海翻身側躺著,喃喃自語到:「是啊。要啟航了……」

    二十天後,長崎港。鄭家的船隊總算是靠岸了,這個地方,鄭家船隊是常來常往,簡直跟自家後院差不多,老水手們幾乎都在長崎有個家。要知道,鄭家大公子當初可就是在長崎的平戶長大地。

    這些老水手,都是福建鄉人,跟鄭家老爺說不定都是八竿子打得著的親戚,而且鄭老爺雖然是總兵了,但是一直很念舊,這些鄉人的待遇都不錯,這日本地界,女人又便宜。老水手們雖然年齡不小。大字不識,又老又黑。但那時白花花的銀子拿出來,自然有那些十三四歲地日本小姑娘會湊上來。大家都是海上男兒,在海上連只母蚊子都沒有,到了這日本,怎麼也要休息休息,享受下家庭生活,所以也大都賃了房子,養了小的。

    這些日子,周繼海跟船長也廝混得熟了,船長就拉著他要去給他喝花酒玩女人,周繼海是千推萬辭才推掉,以他家地地位,在山東,在大明,還愁找不到女人嗎?現在跨海而來,為的可是大利,而不是那些矮小的日本女人。

    漫步在長崎的街道上,對於這異國風光,周繼海也算是大開眼界,日本的房子很奇特,一般沒有地基,而是用樁子在房子下面墊出一段空間,在上面鋪上地板,房子地牆壁也不用磚石,而是用木框糊上紙,周繼海很惡意的想著,日本夫妻晚上敦倫的時候,會不會被旁邊的人聽見?這可是省去了聽牆角的辛苦了。

    在長崎的商業街道上,周邊開設著很多大大小小的商舖,聽著旁邊的通譯說到,這裡的這些看起來還不如國內當鋪大地門面,其實都是日本實力最雄厚地大商家的店,數十萬身家地大老闆們都在裡面,親自接待哪怕最小的客人,周繼海不由得嘖嘖稱奇,不過又聽到那通譯說到,日本商人是沒法擁有田地地,田地都是被將軍分封給武士們,不得轉賣,所以商人們的錢財都在生意上,不得不親力親為,殫精竭慮。

    聽到這個典故,周繼海卻想起來山東的那些事情,屯田田莊幾乎是佔有了山東的大部分土地,這些土地的背後是膠州營,是齊國公,這種生產效率極高的莊園等同於官田,不允許私人售賣染指。

    山東這些大鹽商和其他方面的富商,在沒有李孟之前,賺來的銀子,十分倒是有八分投入到買田買地的之中,人人都覺得經商生意太不可靠,這田地才是實在的東西,誰想到天災,兵荒馬亂的,這些良田土地全都是成了荒田。

    有了李孟之後,手中的土地都是變成了屯田田莊,做生意賺來的錢財又只能是投入到生意之中,結果這生意卻愈發的興隆起來,想想從前那些買田地的行為,真是太傻了。

    這些事情還真是有些暗合……

    沿著商業街走了一圈,卻發現那些可以獲得大利的商舖,大部分都跟鄭家或者江南豪商有生意往來,卻是沒有什麼插手的空間了,周繼海不由得不有些沮喪,不過他也不焦躁,就和通譯打算到商店街上去,來到異國,不吃點異國的東西,哪兒行啊。

    他隨手拿了一錠二兩大小銀子,要通譯去換成銅錢,到商店街上吃小吃,銀子肯定找不開的。那通譯拿了銀子,隨便進了一家商舖,不一會就扛著一大袋子錢回了來,周繼海看他扛得吭哧吭哧的,暗暗笑話日本人體力果然不行,不過是三千五百文錢而已,不過是十斤怎麼就累成這樣了。

    可當他一接過錢袋,卻發現手猛的一沉,這一袋錢,怕不是有三十斤!

    他這一刻。也忘記了換錢的目的是什麼了,他猛地打開錢袋,抓出一把銅錢來,那黃澄澄的銅錢,彷彿把他的眼睛都晃花了。

    周繼海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又緩緩的吸回來。讓自己保持鎮靜,不在這日本的街道上大喊出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發財了。從未想到地大財……

    對於山東來說,最繁忙的地方並不是巡撫衙門。總兵幕府,也不是軍營市場,而是在萊蕪的兵器製造局,膠州營縱橫天下,依仗的一套完備並且正常運轉地訓練系統。再就是兵器精良,裝備先進。

    這個先進倒是沒有領先時代,可膠州營兵器製造局製造出來的火銃,就是可以按照理論上地射程發射,很少出現炸膛、啞火等故障的現象,這一點上比起大明朝的工部產品,那是天地之別。並且是按照歐洲的大口徑重型滑膛槍樣式製造,威力巨大,一槍就能撂倒壯馬。棉甲之類也跟紙糊的差不多。殺傷力和穩定自然不是大明地那種垃圾貨色能比,至於關外的那些火器製造。儘管比大明的好歹質量穩定些,但是畢竟技術粗糙。只有靠拚命加鐵來換取安全性,建州的鳥銃之類,殺傷力在膠州營的火銃面前,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還有膠州營騎兵的鎧甲,普通步卒的長矛和刀劍,即便是這些普通的武器,兵器製造局也是嚴格控制,精工打造,鎧甲的甲片不用火加熱,而是硬砧冷錘,硬生生地從小鐵塊打出來地,比起其他勢力那些用火燒軟,隨便幾錘就砸出來的鎧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多大差距了。

    拿著可以信任地武器,穿著可以信任的鎧甲,加上良好伙食和長期體能訓練帶來地充足的體能,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不斷反覆機械性操練得出的熟練的戰技,還有堅實的陣型以及對於身邊戰友的信任,膠州營當然有戰勝的本錢。

    在兵器製造局的那些沒有技術,單純出力的青壯粗工,都是在各處挑揀出來的身家清白,對山東忠心耿耿,又是體力強壯,頭腦清晰地一等一等的好小伙,甚至標準比徵兵還高些,他們拿到的工錢是相當於老營兵軍餉的五成。

    進了製造局,每天晚上還有各種各樣的夜校,裡面有一種氛圍,就是學習,每個人都拼了命得似的,像海綿一樣,吸收著養分。而只要稍微學到點技術,能去製造工序中幫忙的學徒,已經能拿到比老營兵軍餉多兩成的報酬。

    而那些可以被稱作是工匠的師傅,他們的種種待遇加起來,差不多是老營兵足額軍餉的五倍。

    在兵器製造局之中,學徒這個層級的人數最多,工匠的人數最少,畢竟這種大的手工匠坊,製造精良的兵器,對技術的要求更高,很多在地方上能獨立開店的鐵匠,被招攬來之後也只能是當個學徒。

    至於這工匠,則是可以獨立指揮一個製造組,一道工序生產的能人,學徒和那些粗工勞力們都是歸他們指揮。

    沒錯,在膠州營的兵器製造局之中,青壯粗工、學徒、工匠,這不是俗稱,而是和軍隊中千總、把總、小隊之間的職位名稱。這種層級的分別,每個層級待遇的差距,就是激勵這些人不斷的提高自己的生產技能,不斷的更進一步。

    兵器製造局的最基本生產單位就是製造組,製造組的頭目是工匠,下面是學徒輔助,然偶粗工勞力。

    工匠的合議可以決定粗工成為學徒,而郭棟、孫和斗、丁旭三人,最近還加了一名司考仁,他們幾人決定學徒是否陞遷為工匠。

    實際上,這些工匠、學徒、青壯粗工們能拿到的報酬比額定的還要多,因為他們幾乎是三班倒的在運作生產,太過疲累,郭棟和孫和斗採用的方式就是提高報酬。

    本來兵器製造局的生產是沒白沒黑的做,直到完成生產計劃為止,但隨即就發現,在這種疲勞生產之中,次品率大大的提高,返修返工,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只能是通過三班倒的這種方式讓工人們以最飽滿的狀態工作,並且讓生產不會間斷。

    上面說的那些不過是經濟上地收入,兵器製造局裡面成員的待遇等同於膠州營的軍人,都要受到地方上的種種優待照顧。一人做工,家人都能有個不錯的生活。

    可這麼好的待遇,這麼高地地位,在萊蕪的兵器製造局始終是面臨著人力不足的狀況,在山東和其他處的青壯眼中,做工收入再高。也不如當兵有前途,能穿著山東地粗布軍服,手中拿著長矛,這才是光榮無比。這才是好漢。而且在現實中,因為匠戶類似農奴的處境。很多人地觀念一時半會之間根本轉不過來,都覺得這是個下賤的工作,不願意去做。

    兵器製造局的要求又太高,挑肥揀瘦的,那些有手藝的學徒進來倒還好說。那些青壯,是招收進來打算作為自己地未來培養的,所以標準卡得特別嚴格,寧缺毋濫,經常還為了招人的事情和各地的軍將們打起了擂台。

    孫和斗幾人一直為這個勞力缺乏的事情頭疼,本以為李孟在北直隸帶回了幾千人火器匠戶,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但這些人補充進去之後,才鬆了沒有幾口氣,膠州營就下了更大的單子。剛剛寬裕起來的生產能力又是捉襟見肘。

    以往的生產。除卻火銃的製造比較複雜,刀劍長矛地打造相對地簡單些。可這次的生產清單之中,那種西洋地板甲數量很大。儘管半身甲的比重更多,可這甲冑實在是太佔用人力了,每個甲冑,差不多都需要一個兩個小組專門地負責打造,完成一件之後才能去完成另外一件,而這種加工可不是那種鄉野鐵匠能做得了的,他們也就是打打鐵犁之類了不起了,這種鋼的東西,根本沒這技術,就連刀劍都必須反覆訓練才做得了。現在兵器局裡面能做鐵甲的大師傅,也就四五十個人,一個人帶著雜工折騰一旬都未必能出一套合格的鎧甲,一年下來也就千把套,哪兒夠用,而那些新晉的工匠,大部分也就能掌握一兩個工序,會鍛的,卻不會滲碳,滲碳做得好的,又不會鑽孔,人力資源緊張,搞得孫和斗腦仁都疼了。

    這麼大量的生產,膠州營兵器製造局頭疼的只是人力不足,而原材料則根本不用擔心,萊蕪的鐵礦、兗州的煤礦都是源源不斷的運過來,至於工人的報酬,各項雜費之類更是不用發愁,寧乾貴那邊已經在私鹽和海貿的收益中給製造這塊列出了特別費,優先照顧。

    這些年來,膠州營的軍隊將領們在外廝殺,闢地數千里,獲得功勳無數,文官系統用屯田田莊穩定地方,保證人力和後勤的供給,商業方面的掌櫃們私鹽、采金、貿易各項也是讓山東盆滿缽滿,那孔三德負責的釐金局更不用說。

    負責製造的這些頭目們心中著急,大帥都成了齊國公,這麼一步步向上的走,將來不可限量,大家也都是熟讀三國演義的,當初曹孟德也是封了魏公,才一步步上去的,現在咱們要是再不做出些功績來,到時候可就跟不上前進的步伐了。

    可人力不足這是個實實在在的短板,不是說能補充就能補充的,孫和斗自從正月之後,儘管是大喜,可頭髮卻也是白了好些。

    事情的解決卻讓人意想不到,就像後世一個哲人說的一樣,哪怕一片樹葉,也是有他的用處的。

    當日神甫費德勒從澳門和南洋那些招募來的洋人,除卻張立普在濟寧州和膠州之間來回奔波,在靈山商行做的風生水起,歐曼加裡斯成為李孟的軍事顧問之外,其餘的大都自稱有些手藝,都被放到了這兵器製造局。

    孫和斗略微懂些西班牙語,和通譯一起同那些洋人們一個個的聊過,發現這些人充其量在歐洲的時候在工場之中做過學徒,獨當一面的工匠根本沒有。不過話說回來,在歐洲這種情況下,有手藝的熟練工匠在歐洲或者去往殖民地,自己就能賺大錢,何必漂洋過海,不遠萬里來陌生的東方大陸求生。

    外來的和尚也未必會唸經,抱有很大希望的孫和斗只得是把這些人也打散到了兵器製造局之中,讓他們融入這個體系,學習適應它。畢竟缺少人手,多十個也是小補。

    開始這些洋人都是被當成學徒來使用的,他們比起那些農民出身地勞力,總歸是在工場中呆過,並且明白些關竅。

    開始這些高鼻深目,金髮碧眼的洋人在兵器製造局很是引起了些轟動。大家都是來看個新鮮,不過日子久了,發現也就是那麼回事,也有勤快的。也有懶得,並不比漢人多什麼少什麼。

    逐漸的這些洋人也漸漸的融合進了兵器製造局之中。他們的漢話越來越熟練,做活地技巧也是越來越好。

    讓製造局頭目們有些高興的是,十一個來製造局的洋人,居然有九個晉陞到工匠,其餘兩個人則被認為是每日裡就會到處看看。反倒是幹活不出力也不熟的,不過現在兵器製造局家大業大,有這麼兩個閒人也就算了,養著就是,不過是吃飯添雙筷子地事情。

    不過這兩個閒人在洋人工匠之中,卻是學漢話學的最快地,看著倒是很聰明,可惜對兵器製造局沒什麼用處。

    其中一人常說自己名字裡帶個「范」字發音,那是他祖上在歐洲也是有爵位的貴族。他也是貴人子弟。另外一個則是個悶頭葫蘆,每天忙完了自己手上的活。就是到處的走走看看,寫寫畫畫什麼的。

    正月以後。濟南城下發了大批西洋板甲地訂單,孫和斗、郭棟等人頭疼為難,一邊是組織生產,一邊是把計劃和數量發給眾人,讓兵器製造局的各位群策群力,看看能不能拿出什麼辦法來。

    可這西洋板甲儘管比起鱗甲和鎖子甲結構簡單些,但胸甲和幾個部位卻需要熟練的匠人不斷鍛打才能成行,往往一個生產小組,只能是為首的工匠和做活最熟練的學徒才能勝任這個工作,這可是極為的影響效率。

    孫和斗每日間在兵器製造局的衙門裡絞盡腦汁,卻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四月初三這一天,靈山商行和兗州府的煤礦都有大批的物料從來,下面地吏員點驗之後,還需要孫和斗簽收確認地。

    點驗之後,孫和斗在幾張送貨單上蓋印簽字,正在這時候,外面卻有下人通報,說是鄧肯師傅求見。

    聽到這個名字的孫和斗半天才反應了過來,這鄧肯師傅就是那位自稱祖上顯貴地洋人,自從漢語官話熟練之後,就假模假式的給自己起了個漢名,喚作「鄧肯」,這名次起得絲毫沒有什麼規矩。

    這名字地發音倒是和這洋人的洋文名字發出來頗為的相似,不過這行為讓人更感覺到此人的輕浮,越發沒有好感。

    「這種人有什麼好見的,擋出去!」

    孫和斗沒好氣的對下人說道,要是按照平日間的規矩,那名下人就應該直接出去趕人了,可這次卻頗有些遲疑的開口說道:

    「老爺,那鄧師傅說道,他有辦法解決大人目前的難處……」

    孫和斗馬上就是抬起頭來,雙目圓睜的盯著那下人,那名下人倒是下了一跳,孫和斗稍微沉吟,他心中未必會信,可此時窘迫之極,能完成生產計劃的任何一個希望他都不想放過去,看自己下人還在遲疑,禁不住怒喝道:

    「還在那裡呆著幹什麼,快叫進來!」

    「孫大人,小人這邊有個法子,現在兵器製造局的甲冑生產速度太慢,每個組的工匠和一等學徒打造板甲和背甲,可其他工序的人都很快做完了活計,只能是等著最難耗時最長的工序完工,才能製造下一套板甲,小人琢磨著,能不能把各個組拆開來,捶打胸甲,製造肩帶,製造鉚釘的都是分開,各個工序集中製造,最後再統一裝配想必會提高效率。」這些東西並不難,可對於書生出身的孫和斗來說,分工合作可以提高效率的法子等於給他打開了一條新的思路。

    說是茅塞頓開也不為過,孫和斗興奮的一拍桌子,這才略微仔細的打量起來對面的這位鄧肯鄧洋人,說起來膠州營系統之中還有個被叫做鄧洋人的,那是水營的副統領鄧格拉斯,眼前這名。身形龐大,臉上鬍鬚虯結,看著頗為粗豪地模樣,卻假模假式的穿這個長衫,裝那斯文儀態。

    這兵器製造局之中,到處煙熏火燎。穿個長衫裝斯文上等人,形象能好到那裡去,有時這等武人的形象,實在是讓人發笑

    看著模樣。的確不是什麼能說服人的,可提出的東西地確是實實在在的好法子。孫和斗還在消化這鄧肯的言論,鄧肯卻看出來自己的建議大受對方地垂青,興致又是高了幾分,開口繼續說道:

    「大人,現在兵器製造局各處所用的量具說是統一規格。可實際上卻差別很大,要是按照小人方才說地法子,工序分離,到時候統一裝配,會因為規格混亂導致麻煩,這兵器製造局的量具還要統一核准一次。」

    這番話說的孫和斗也是一驚,這個問題他根本就沒有發現,統一標準量具的提議,當時還是李孟說出來的點子。膠州營地質量控制儘管有專人檢查成品、半成品。但量具這樣的細節,以製造局這些工匠們的習慣。怕是很難注意到。

    恐怕從去年下半年就開始逐漸增加的返修返工,就和這量具的問題有關。這名洋人所提的兩個意見,對兵器製造局都是大有幫助,那數量巨大的訂單,也不是沒有完成的可能了。

    鄧肯看著很粗豪的樣子,在孫和斗眼中頓時是順眼了許多,沉吟良久,陰了好多天地臉色終於是露出了笑容,開口讚許道:

    「鄧師傅這說地這些都是真知灼見,於我兵器製造局都是大有益處,山東用人,看的是真才實學,這重賞鄧師傅是跑不了了!」

    聽到有重賞,洋人鄧肯笑得眼睛都是找不到了,孫和斗在製造局做事已經是養成了高效率,當即是召喚製造局地大匠頭目入內,具體商議這分工協作,統一量具的法子,孫和斗並不傻。

    方纔這些道理,是這洋人鄧肯一個人想出來地,他是不信的,但能針對膠州營兵器製造局提出來這樣的問題,這也是了不得的聰明了。

    工業革命為什麼沒有出現在東方而是出現在西方,各方面的原因有很多很多,歐陸在製造生產中對數據的嚴格要求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早在十三世紀,歐洲各個城市的行會中就已經開始制定原始的行業標準,在各種技術書籍中,就開始用精確的數值記錄,而到明末,《天工開物》上面各項製造相關數值,還都是模糊的,這種對數字的不重視,可以反應到很多的地方,導致很多先進的生產技術不能流傳下去,不能推廣。

    在同時代的歐洲,已經出現了可以大規模生產盔甲和火銃的手工工場,為了提高工作效率,按照工序分開,最後統一裝配的方法,也早就是被大規模應用了。

    大明的末世,東西方在製造業,航海、軍事上開始逐漸的拉開差距,當然,這也是歐洲的對盔甲和武器需求大幅度增加,武器工場必須要改變生產方式來適應這個需要,而發生的改良和進步。

    這種改良和進步,就讓西方的製造業不斷的向前,一直到最後變成改天換地的大工業,那時候西方和中國的差距徹底被拉開了。

    按照某些理論,膠州營的兵器製造局工場也是到了這個臨界點,或許今天鄧肯不想出來這個方法,就有其他人在過些日子想出來改進。

    但這個畢竟是越早越好,有個時效性的講究,越早提出這種方法,就會越早提高兵器製造局的生產效率。

    不過,洋人鄧肯作為一名破落貴族子弟,腦筋比平民百姓的確是靈活些,他從前或許在工場中工作過,或許曾經進入這些工場觀察過,他想出來了改良和進步的方法,這就是他的大功勞。

    這改進的法子大好,兵器製造局的頭目們都是有真才實學的工匠,自然明白這鄧肯想出來這些法子的意義。他們還發現,當日間大帥李孟給兵器製造局提出的幾個意見,好像都是針對這種大規模生產的。

    稍加商議,定下了相應的改進,調整各個製造小組地工場空間。統計各個組工匠擅長的技能,馬上就是熱火朝天的忙碌了起來。

    鄧肯得到的好處也是立竿見影,馬上就被提拔成工匠,待遇相關都是大幅度提升,丁旭這邊還自己出了三百兩銀子給這鄧肯做獎勵。

    磨刀不誤砍柴工,第二天量具都被收了上來。加以比對之後,結果讓人目瞪口呆,同樣是一尺,製造局東門和西門的兩個製造組所用的量具居然差到一指。這樣地錯漏,實在是以精工製造自詡的兵器製造局諸位工匠汗顏。

    加班加點之後的第五天。相對精確些,而且統一的量具被趕工製造了出來,改變了生產方式地兵器製造局,頭天的生產就特別讓人驚喜,生產出來地盔甲。而且是合格品,差不多就比五天前提高了兩倍多。

    而且這還是有種種紕漏,和改換生產方式的種種不習慣的情況下,就有了這種的產量,孫和斗、郭棟、丁旭還有司考仁驚訝的發現,如果今後熟練,產量還會有很大地提高,更關鍵的是這個思路,讓整個兵器製造局的產能提升的極為驚人。

    如果僅僅是這個方法的改進。那麼事務繁多的齊國公李孟是不會呆著人馬來兵器製造局查看的。

    驚動了齊國公的人是第二位沒有當上工匠的洋人。這個洋人年紀不大,十七歲地樣子。和鄧肯不同,他一向是沉默寡言。每日裡到處走走看看,他地名字叫做德瓦爾特,據說是尼德蘭人。

    德瓦爾特和那鄧肯一樣,都被兵器製造局的頭目們以為從前或許沒有過工匠地經驗,但這德瓦爾特卻比鄧肯討喜的多。

    一來是個老實文弱地年輕人,二來是溫和謙遜,很喜歡提問問題,各個製造組的工匠都很喜歡這個好學的年輕人,也是有問必答。

    不光是一個人在郭棟和孫和斗的面前提過,想要把這個德瓦爾特收進來做徒弟,將來肯定是一把好手,但因為人人都在為生產忙碌,德瓦爾特又是個安靜的人,這件事也就沒有人著急來做。

    只不過負責兵器製造局後勤的主事卻有些不滿,幾次找孫和斗反應,說是這個人明明是個學徒的身份,卻總是在後勤那邊領取超出配額的白紙和炭筆,寫寫畫畫的也不知道幹什麼,這些洋人除了長得奇怪點,也不比咱們的人多幹什麼活,希望大人能夠約束一下。

    寫寫畫畫,多問問題,總比到處閒逛強,孫和斗對這個學徒的印象也不錯,兵器製造局缺工匠,更缺能把製造經驗形成理論的文化人,可尋常的讀書人哪有願意來這匠坊的,這工坊的各項門道也是一竅不通。

    孫和斗本來想自己在山東學些識字聰穎的年輕人來畫圖總結,這德瓦爾特所做的卻正好符合他的心意,當然不會反感,反倒是給予,心中也有清閒下來,就把這個德瓦爾特收入門牆的意思。

    但在的鄧肯找完孫和斗的第六天,德瓦爾特找到了孫和斗那裡,給了幾張歪歪扭扭的圖紙,看完那圖紙之後,孫和斗木然無語,他想,是不是應該拜這個年輕的洋人為師呢?

    「如果沒有鄧肯和德瓦爾特,東方武器工場的分工裝配和水力機械也會很快出現,從我們目前掌握的資料看,當時的山東萊蕪,不管是從製造的規模,還是生產的需求,都到了所謂的臨界點,急需進行技術上的革新和生產方法的改良,在當時的政治經濟和科技形勢下,按照慣常的規律,水力機械和生產系統都會很快出現。

    東方工業的起始,神奇的創造者,這種種不切實際的頭銜之所以能加在這兩名低級學徒的身上,無非是因為他們給東方的工場管理者們引入了新的思路和一些小提示,萊蕪那家大工場進行的種種革新,並沒有任何超越時代的科技,也沒有任何不屬於中國的技術和方法……

    經過細緻詳實的調查,各種史料和當事人的回憶文章,我們可以得出這麼一個結論,對鄧肯和德瓦爾特這兩位同胞的評價不能神化,他們至多也就是催化劑,或者說讓水沸騰的最後一塊柴火。

    一切光榮都應該屬於偉大的中國人民。」七世紀的萊蕪革新東方帝國科技史》尼德蘭共和國國立大學歷史學院編撰出版。

    德瓦爾特的幾張歪歪扭扭的圖紙,有一張是所謂的管風琴,就是許多支火銃槍管拼在一起,統一裝藥發射。

    這個倒沒什麼,儘管這武器可以在短時間內打出恐怖的火力密度,可要達到這個目的,火銃管的數量也要足夠的多,但是重量也會非常驚人,實用性並不大。

    不過剩下的幾張圖紙,卻是利用萊蕪城附近的水力資源,製造水力機械,圖紙上所畫的並不複雜,知識廣博的孫和斗能看出來圖紙上畫著的是類似於水磨和水碓磨的結構,可能做的事情卻比舂米磨面多得多。

    通過對水車轉軸和葉片的改進,並且用修築小水庫的方法增大水力,可以製成水力鼓風機,水力碾軋,水力打磨,水力鍛錘等等各種機械。

    圖畫的很粗糙,內部結構也很模糊,畢竟德瓦爾特在歐洲的時候最多也就是個學徒而已,可對於孫和斗、郭棟和山東兵器製造局的匠人們來說,這些提示和思路已經是足夠了,水車帶動的簡單機械,在晉朝的時候就已經有成熟的設計,德瓦爾特所帶來的,無非是讓水力的利用更有效率,用途更廣而已。

    思路既然已經提出來,山東的這些工匠們完全可以製造出來完備和可靠的裝置。

    只要能做出這些設備,配合上改良過的分工合作系統,兵器製造局的生產能力和生產效率立刻有了飛躍性的提高。

    如此革命性的提高即便沒有這兩位因緣際會的洋人,也並不會太晚出現,這是必然會發生的,這是歷史的必然。

    李孟出現在這個時代,帶來了翻天覆地的巨變,不光是軍事技術的飛躍發展,一切都是在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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