釐金局督辦這個職位是新職位,釐金是個嶄新的事物,督辦這個名目也是古來未有,釐金局初設了幾個月,但那滾滾財源卻讓無數人瞠目結舌。[閱讀文字版,請上]
孔三德從商多年,又是這濟寧州一帶的有力豪強,長期經營水陸貿易,自然知道在濟寧這樣的樞紐之處設卡收錢,到底能有多大的進項。
不過他對這釐金局沒有什麼癡心妄想,這次他來這酒樓的想法,無非就是和李孟套套近乎,自己現在錢財,誇張一點說是多如山積,他又是個實用主義者,花錢享受,都是些看得見摸得著的,真真是窮奢極欲,卻不像很多富豪糜費在那些斗富佈施虛文之類的虛無之物上,就算像現在這樣窮奢極欲的奢靡,幾輩子都是花用不盡。
他不是個有大志向的,也不會去「既得隴,復望蜀,人心苦不知足」,他現在所缺的,只是要有個有力之人保他平安,能安安穩穩的做個富家翁,也就足夠。
當然,在山東地面,這有力人士除了李孟還能有誰,孔三德覺得自己這十年來做的最英明決斷的事情就是提前和李孟交好。
所以即便是被孔府剝奪了文如商行主事人的職位,他積攢的萬貫家財也沒有人敢打主意。知道,人失勢之後,牆倒眾人推才是常態,要是衍聖公或者族中那幾位有力的長輩,口風裡流出一星半點對他不利的的話,甚或是在跟人相爭時候沒有幫他地,那自然會有許多覬覦他財產的人。像是蒼蠅見血一樣湧過來叮咬,這家財蕩無存還是好事,這闔家的性命不保才是大事
但眼目下人人知道孔三德和鎮東將軍交好,把他趕下主事人的位置之後。卻也不敢進一步地肆意妄為。
不過這孔三德說是要在家中安享富貴,但他這些年在文如商行那種一呼百諾,威風八面的日子。突然間卻變成如今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甚至連摟著小娘睡覺都沒有興致的清閒。那種心裡落差和寂寥,也只是自己能夠體會。
在西方很久以前就有一句話,說是「權力和地位是真正地長生不老靈藥」,此話在東西方都是應驗的,大明朝地幾百年傳承,那些身居高位者都是有同齡人所不及的活力。
孔三德來到這酒樓,插科打諢,圓轉如意。可實際上心中並不好受。當然今天更讓他猝不及防的是李孟給他「釐金局督辦」的位置,這句話落在他的耳中,如同驚雷炸響,甚至比當日聽到李孟偷襲劉澤清的事情還要驚駭。他本來覺得自己認識李孟這麼多年。定力已經是大增,就算衍聖公親自來,抱著他痛哭,說自己才是三德子的親爹,要三德繼承爵位,也不會有什麼驚嚇。可這李孟,卻總是有那出人意表,嚇人於無形的本事。
自己掌管釐金局。天下南北商人都要看自己地眼色行事。這是個什麼樣的地位,原來的文如商行大掌櫃的名號。跟這個一比,實在是算不上什麼,也就是相當於手指頭捏到地一隻小臭蟲而已。
感激涕零過後,坐在那裡的孔三德怎麼也坐不住,靜靜細想,越想越是心潮澎湃,至於坐在這個位置上,那些可能的後果,會成為天下商人的公敵,會被天下士人攻訐,或者還可能被孔府開革出家門,這些都不重要了。
我要是在這個位置上,應該如何做,如何避免有漏網的漕運船隻,怎麼才能不讓下面的人有鑽空子的機會,孔三德滿腦子都是在想這個,胖大的身軀在椅子上來回地晃動,椅子吱嘎地作響。
也顧不得和李孟說話,看到這年紀不小的大老闆今日間一幅小孩子地模樣,李孟也是忍不住發笑,開口說道:
「行了,看你也是坐不住的樣子,等下我還有客,你和張掌櫃一起下去找袁文宏,要是心癢,今天就去釐金局轉悠一圈。」
聽到李孟說話,孔三德急火火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名沒有下樓的帳房含笑站在他身邊,等著領路。
孔三德衝著李孟作了個揖,轉身就要下樓,走到樓梯口那邊才好像是想起來什麼,急忙朝著李孟這邊走過來,湊近了準備小聲說話,李孟笑著開口道:
「樓上都是自家人,說便是!」
「本來今天來見大帥除了問候,就是想說說這件事的,方才興奮的忘了,大帥,衍聖公年前曾經給京師去了一封信,聽二公子孔嗣德的下人醉酒說的消息,說是那信上答應了兵部尚書陳新甲的聯姻要求。」
明白人不用太多解釋,話說到這裡,大家都明白這段時間的事情都是因何而來了,看著李孟沉吟,孔三德還以為對方怪罪,連忙解釋說道:
「這消息,小的也是前天才知道,還是下面的親信和府內的人相熟,喝酒套出的話,大帥您也知道,小的被去了主事人的位置,現在進府都還要看臉子,現在府內的消息是在是不靈通。」
李孟擺擺手,笑著說道:
「不妨事,把我給你的位子做好,那就比什麼都強,快去釐金局吧,看你都坐不住了。」
孔三德這才是嘿嘿笑了幾聲,轉身下樓去了。
聽著樓梯上吱嘎吱嘎,彷彿要把樓梯壓塌的聲音,以超越主人體型的驚人速度消失,外面車伕吆喝著馬匹開動,知道那孔三德已經是去往在碼頭附近的釐金局了,孫傳庭才緩緩的開口說道:
「大人,孔三德雖然是親信,可這釐金局出入金銀數目太大,還要有所監管才是。」
李孟微微點頭,沉聲說道:
「靈山商行那邊會定時的清點帳目。方纔那張掌櫃是寧師爺那邊的人,釐金局這麼大地金河淌過去,撈金子這些人鞋不濕不可能,但要是做了過份的。那就等著腦袋挨刀。」
看到李孟那邊早就有制約監視的手段,孫傳庭沒有繼續多說話,從清晨到現在。孫傳庭在查看帳目,孔三德來拜見得了釐金局督辦的職位。不過這些人都是未動,顯然是還有事情要做。
那名親衛下過樓把袁文宏叫了上來,李孟稍微一沉吟,開口說道:
「給靈山商行和武裝鹽丁兗州大隊下個文書,兗州之地,轉運艱難,今日鹽價過賤,灶戶生計艱難。販運之商人多有破家,本官體察名義,今後孔府和魯王府用鹽,再提價三成。同時讓兗州大隊和山東鹽幫濟寧舵給我盯著,如果再有一兩私鹽進了孔府和魯王府,我要他們地腦袋!」
說到最後,語氣雖然平淡,但語句間的那種嚴厲讓人震懾,袁文宏身子顫了顫,不過運筆如飛,還是把李孟的命令飛速地紀錄了下來。
袁文宏剛要轉身下樓。孫傳庭卻開口說道:
「大帥。山東境內還有十三家豪門大族不聽號令,自成體系。這鹽價是不是也用在他們身上。」
李孟聽完之後,對袁文宏說道:
「再記,命靈山商行派人去這十三家豪族相談,兩條出路,一是仿照東昌劉家的例子,一切在我體制下辦理,再就是用鹽提價三成,若有不法之事,從重辦理!」
袁文宏都是記下,衝著李孟躬身,和那邊孫傳庭點頭致意,然後轉身下樓,等樓上只剩下李、孫和那邊親衛之後,李孟才冷笑著說道:
「真真是得寸進尺,把我地寬宏當成是畏懼,還真是以為天下讀書人都是他們孔府的門下走狗,笑話!」
孫傳庭摘下鐵面,拿著濕手巾擦擦臉,歎氣笑著說道:
「孔府、魯藩不過是塚中枯骨,那裡知曉天下事,不過是依仗著血裔傳承,祖宗的身份地位在那裡任性胡為罷了,也就是大帥做事講究個體面,要是那曹州劉澤清仍在,恐怕今日間他們早就是苦不堪言。\」
這倒真是個悖論,要是李孟不去對付曹州劉澤清,沒準今日這孔府和魯藩會老實許多,究其根底,居然還是在李孟身上。
想到這裡,李孟也是忍不住莞爾,臨近中午時分,這酒樓的廚子做了幾樣精緻的小菜,李孟和孫傳庭簡單的用了午飯。
飯還沒有吃完的時候,聽到樓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有一樓地護衛蹬蹬的跑上樓梯,在樓梯口那邊開口通報說道:
「大帥,賈守備來了。」
李孟和孫傳庭對視一眼,李孟放下了碗筷,開口說道:
「快請上來。」
在河南歸德府的賈大山,才是李孟來到濟寧要等待的客人,他居然對自己地下屬用了一個「請」字,可見有多麼重視,話才傳下去,賈大山已經是上樓來了。
賈大山也是豪族出身,穿著打扮都是頗為的考究,也很注意自己的儀態,不過今天上樓之後,模樣卻頗為的古怪,渾身全是塵土,臉上也是疲憊憔悴之極。上樓之後,看見李孟在座,連忙的跪倒磕頭,大禮相見。
李孟點點頭,開口說道:
「這一路前來,你也辛苦了,不必那麼多禮,坐下說話,去給他端碗熱湯來。」
賈大山在地上又是磕了個頭,開口說道「謝大帥恩典」,這才是起身坐在對面的桌椅上,又是對李孟身邊的孫傳庭點頭致意,坐下來就開口說道:
「多謝大帥的恩典,從得到消息,這一路上不停,輪流換馬,總算是沒耽誤功夫。【要找最新章節?就上】」
那邊有人給賈大山送上一碗熱湯來,賈大山感激地謝了恩,大口把熱湯喝了下去,總算是恢復了點精神,李孟看他喝完,開口肅聲地詢問道:
「我這邊也沒有想到,你會有這個關係,我且問你。這件事有幾分把握,河南地界的這些人分分合合,從來沒有什麼真正可信地。這人有了這麼大地局面,能這麼輕易就不要了嗎?」
聽到李孟發問。賈大山連忙放下湯碗,站了起來,恭謹的回答說道:
「小人願意用身家性命擔保。這人和小的家中本就有交情,從小小人和他就有往來。他也是讀過幾年聖賢書的,也不願意走到今天,所以儘管是在河南鬧騰,但心裡面卻總是想著給自己找個出身。」
看到李孟地神色和緩,賈大山喘了口氣繼續說道:
「他從前一直是在開封府西面和南面活動,起事之後,小人為了避嫌,和他來往的也少。前段日子這人知道小的蒙大帥地恩典,授了守備的官銜,全族堂堂正正,心下也是艷羨。三月底托人給小地捎信過來,小的這才是急信給、大帥。」
天下紛亂,豪門大族有連結自保的,有起兵作亂的,有人是被逼無奈,但也有許多人是因為在如今的大明朝廷文有東林,武有將門的局面下,沒有什麼出頭的可能。才半推半就鬧將起來。
也是有些賭徒的心理。心想天下間四分五裂,那李自成、張獻忠不過是卑賤地貧民。尚且有這樣的規模,我為什麼不能。
天下人都是這麼想,每個人都想當勝利者,誰想到內鬥到大明帝國極為虛弱的局面,讓關外的滿清韃虜撿了便宜,入關之後,從容擊破,輕輕鬆鬆地得了天下。
不過鬧起來的這些人,起事之後,大多數人起事之後發現自己得不到預想的東西,而且更有可能走的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連帶著家眷親族都成了附逆的罪人。再被招安,這污點也洗刷不掉了,官府會對你小心的提防。
但歸德府的「李振海」賈大山卻是個很不尋常地例子,被官府招安,居然是大搖大擺地當上了歸德府的守備,手中實實在在地握著兵馬,並且還管著一些李孟的親信將兵,歸德府內也是經營的風生水起,河南東邊和北面的許多小地主土豪,都是奉他為首,而且地方官員也都是客客氣氣,從原來的大喊剿賊,到讚譽士紳賈某,為歸德府護衛屏藩,地方之福。
招安之後,都有什麼選精壯改編,手中十萬人,被官府這麼一改編,剩不下七八百,實力什麼的全無。
可這賈大山原來手下上萬人,現在直屬他的部隊也就是一千五百人左右,但這一千五百人可是拉出來在歸德府周圍平匪剿賊,這一千五百人的大伙曾經硬生生的擊潰了幾千人甚至是上萬人的大賊伙,端得是精強。
有這麼個例子擺在大家面前,誰都覺得招安是條很不錯的出路,殺人放火等招安,那水滸不就是這麼說嗎?
而且還有有心人打聽出來,這等招安的好事,可不是被河南的官員衙門招安,這些河南的官員,整天都是為李闖和曹操焦頭爛額,哪有心思琢磨著招安。
那山東的李二郎李大帥可是天上仙官下界,當年又是東省綠林道上的第一把好漢,要能被他招安,這才能有賈大山這樣的好日子過。
嘖嘖,李孟當年在山東河南的江湖綠林道上也是有威名赫赫的,販私鹽居然能經營起這麼大規模,又這麼心狠手辣的角色,這麼幾百年下來也就是李二郎了。
你看看人家怎麼經營的,當年不過是一個窮得底掉的小軍戶,這幾年過去硬生生的是一方的大帥,開牙建府,起居八座的一品大將了,這還了得嗎。
閒話少說,既然賈大山依靠招安有這麼好的局面,大家也都琢磨著來投靠招安,混個大好的局面。
可這投靠效忠居然也是要分時候的,自從那次渦水大戰之後,河南的豪傑大盜,除非是獨行之人,能謀個小差事之外,其餘想帶著隊伍來的,一概被拒之門外,也有那惱羞成怒想要起兵攻打的。
在歸德府的三個營加上屯田田莊的護莊隊面前,都是被輕鬆的碾平,賈大山當然知道膠州營的法度規矩,但這次這人一來是和他有交情。二來是身份地位的確是不同以往,賈大山思慮再三,詢問族內幾名德高望重地長輩之後,這才是拿定了主意。*派人用加急快馬給濟南城送了急信。
等到濟南的加急快馬到了柘城之後,賈大山終於是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個事情辦對了。濟南來的快馬加急也給了他一道命令,立刻乘坐快馬前往濟寧州。大帥將在那裡等候,賈大山交待了一下,急忙乘坐快馬朝著濟寧州急趕。
上了這酒樓,看到李大帥對他做的這件事情很滿意,儘管是一路急趕幾乎沒有離開過馬背,疲憊異常,可心中裡面卻高興地很。
孫傳庭湊到李孟耳邊耳語了幾句,李孟點點頭。開口說道:
「彰德府、衛輝府、或者開封河北地,我這邊都可以給他設個守備或者是都司,屯田田莊和一應體制都可以按照歸德府來,願意來山東。都司的位置可以給他個。」
轉頭看了眼孫傳庭,李孟稍一沉吟繼續說道:
「他的兵馬我不稀罕,人過來就行,賈大山你可以把我地話帶給他,說是李孟言而有信,答應了肯定會做到。」
賈大山聽到這裡,跪下磕了個頭,感激的說道:
「這都是大帥地寬宏恩典。想必那人也會感激涕零。迷途知返,也算是給他父母族人一個交待。浪子回頭。他闔家老小定然長頌大帥的大慈大悲。」
「具體如何,公孫先生都會給你交待,按照去做就是,聽完就走,不要耽擱,眼下事情緊急,也是辛苦你了。」
賈大山聽到這話,跪在地上連聲的說道:
「小人也是膠州營的一份子,作些事情都是應該的,談不上辛苦,多謝大帥的關心。」
「這件事情若是成了,你不要作那個守備,就委屈你做個營千總吧,扎扎實實的做起來。」
說完這句話,李孟衝著孫傳庭點點頭,示意孫傳庭開始佈置,那賈大山聽到李孟的話,在那裡愣了一下,馬上就是反應了過來,臉上顯出狂喜地神色,碰碰的連連磕頭,連聲的說道:
「大帥恩典,大帥恩典,小的就算是粉身碎骨也……」
話到最後,竟然已經是說不下去,有些哽咽了起來,李孟搖搖頭,開口說道:
「不要做這種婦人之態,今天這粉身碎骨,肝腦塗地地話語聽了不少,你好好做事,膠州營不會虧待你!」
孫傳庭心中暗道,這山東兵馬的確是與天下不同,這李孟更是與眾不同,居然能讓下面的人這般的效死忠心,若是崇禎皇帝也能如此,想到這裡禁不住暗自的警惕,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大明的臣子,這立場一定要分清楚。
當下清清嗓子,低聲的開始佈置起來。
要說這從守備到千總,實際上是降了官職,為什麼這賈大山如此的感激涕零,柘城地守備在膠州營系統之中只是外系,在歸德府有什麼事情,還要和其他幾個營地千總以及屯田莊頭們商議才能決定。
而且外系的官位被授予之後,這官位本就是個禮物,在這個體系之中再無陞遷地可能,賈大山在外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但和膠州營團體接觸之後,自然知道在這裡面到底是如何的前途無量。
可自己已經被套上了個守備的銜頭,基本上就是被圈死在這裡,再無上進的可能,每當想起來這個,都是後悔不已,家中子弟但有求官參軍者,一概被他送到山東從頭學起,以求有個上進。*
儘管家人不理解,心想在柘城軍中好歹有個人照應,賈大山心中卻明白,要是在柘城自己的手下,恐怕永遠也不要談什麼上進了,將來李二郎成就大業,自己這種旁系鎮守反而還是要拿削藩的。
今日來濟寧交待的事情,自己立了大功,卻果然是得到了重賞,成為營千總從頭做起,這就等於被李孟接納進膠州營的體系之中,在這個體系之中成長,徹底被接納成其中一員,儘管每次議事,其餘兩名千總的做派讓賈大山不舒服。卻也讓他羨慕異常,沒想到今日自己也可以如此了。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賈大山在幾名護衛地跟隨下,騎馬出城急匆匆的朝著河南方向而去。
從四月初五開始。濟寧州暫時成了山東軍事的中心,一道道命令從這裡被發送了出去,山東和河南和北直隸和南直隸的交界處。都開始戒嚴。各種力量都是嚴加戒備和盤查,務必不讓奸細探子混入進來。
同時膠州營駐紮在各處地兵馬軍營也都是進入了戒備狀態。凡是靠近軍營禁區的人都是殺無赦。
濟南府和東昌府的老營,兗州府和歸德府地兗州軍,南直隸的淮楊軍都是做好了隨時開拔地準備,不過眾人都是比較糊塗,不知道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膠州營的嫡系軍將們都是心中有數,李闖和曹操要在朱仙鎮和左良玉他們打,那就讓他們去打,打生打死。誰吃虧都不關我們的事情,山東只要把自己的地盤看好就是了,不管是左良玉還是李自成,都是在膠州營身上吃過大虧。有那個教訓之後,想必不會來自找沒趣了。
自從松山陷落,錦州向滿清開城投降之後,錦州和山海關這一帶僅存的幾個堡壘,頓時失卻了屏蔽,要獨力面對韃子大軍的攻勢。
「轟轟」幾聲大響,讓人感覺地面都開始震顫,等到硝煙散去。能看到遠處的小城城牆已經是塌了個大的缺口。
一名參領手中地旗子連續的揮動。早就是等待多時的清軍士兵吶喊著衝了過去,從大炮擺在城下開始。城頭和缺口處就再也沒有看見一個明軍。
在這隊清軍的本陣,幾名騎馬地將領不理會正在前衝的士卒,打馬朝著大炮這邊過來,看到這些人過來,守在炮陣周圍的幾十名清軍士卒連打帶罵的把開炮的士兵驅趕開,清出一塊地方。
「鄭親王,這漢狗的玩意還是真好用,從前出去打仗的時候,就害怕這些炮,那明軍的狗崽子一打仗逃地飛快,不管用,但這炮可真厲害,一炮打過來,就是鐵人也擋不住。」
幾名清軍將領到了火炮跟前,都是返身下馬,一名多羅貝勒裝扮地老將笑著拍打炮身,鄭親王濟爾哈朗白白淨淨一個中年漢子,聽到這老將的笑談後,微微皺眉,開口溫聲說道:
「饒余貝勒,這話今後可不能這麼說,要不是三順王帶來地漢兵和工匠,咱們那裡來這種軍國利器。」
那老將有些尷尬,連忙的躬身答應下來,濟爾哈朗在外領軍,就比在皇太極跟前的時候話多了些,看著一隊隊士兵不斷的順著那缺口湧進小城,任誰也明白大事已定,他淡然的開口說道:
「操炮的這些士卒都是我大清的有功之臣,吩咐下去,今晚這些操炮的,都是賞給酒肉,記功!」
那邊有士卒把話傳過去,剛才被驅趕開的那些漢軍炮兵,都是一陣歡呼,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謝恩。
「你看,這些奴才給點好處,就感激的要命,有他們操炮,有他們在前面衝鋒陷陣,咱們滿洲的健兒就可以少犧牲幾個。」
「鄭親王說的是,打下松山之後,三順王和續順公那邊的人丁都是漲了不少,我怎麼想也是不忿,皇上領著咱們打生打死的把松山打下來,結果人丁卻分給他們幾個降將,真是不明白。」
鄭親王濟爾哈朗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話,謹言慎行是他一貫做人的原則,要不然不能再他父親舒爾哈齊、他兄長阿敏被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圈禁而死之後,位置還越來越高,眼下他也是大清數得著的實權勳貴。
濟爾哈朗想說是「如今皇上和睿親王,跟那些漢人親近著吶,咱們還是少說話!」還有句話是本來就是在心中說的「你阿巴泰本就是因為這多話,到今天還是這個位置,怎麼還不知道教訓」。
站在濟爾哈朗身邊的那名老將是愛新覺羅.阿巴泰,愛新覺羅.努爾哈赤的第七個兒子,算起來還是清國皇帝皇太極的哥哥,皇太極是第八子。
女真素有子憑母貴的傳統,阿巴泰是庶出地位很低。皇太極等位地時候,他以為自己會被封為和碩貝勒,誰想到僅僅被封了個普通的貝勒銜頭,結果阿巴泰大為不滿。明裡暗裡都是頗多的怨言,很是讓皇太極不高
不過好歹有皇族的身份在,這些年跟著莽古爾泰、濟爾哈朗、阿濟格等人東征西討地。也是賺取不少的前程,如今也是多羅貝勒。在正常的歷史上,這多羅貝勒也就是郡王了,也算是自己地身份地位。
這阿巴泰始終有些不平,皇太極比他年紀小,多爾袞、多鐸、阿濟格更是小兄弟,濟爾哈朗還是他的堂兄弟,這些人或者已經是親王,或者已經比他早封貝勒。地位待遇相差地委實是太大。
但到了現在,這阿巴泰已經是五十出頭的人,滿洲女真這時候能活到六十歲已經是高壽,到這個年紀也就沒啥盼頭了。目前也就是說幾句牢騷話了。
城內的喊殺聲持續的很短暫,面對如狼似虎的清軍大隊,小小的杏山堡根本堅持不了太久,很快是死的死,降的降。
或許是為了留在最後做個形式,飄揚在城頭地旗幟一直是沒有人理會,直到短暫的戰鬥結束,才有一名濟爾哈朗的擺牙喇提著大刀走上城頭。一刀砍斷了旗桿。看著那軍旗飄飄蕩蕩的落了下來。
也就是因為有絕對優勢地大勝,所以清軍才有這樣的閒情逸致來幹這些小事。那杏山堡的軍旗落地之後,本來已經垂頭喪氣走出城外的明軍俘虜,看到這副景象,不由得絕望心生,放聲大哭。
那些押送俘虜的清軍士卒卻也懶得理會,那軍旗被砍斷的時候,城內城外的清軍士卒齊聲歡呼,鄭親王濟爾哈朗和多羅饒余貝勒阿巴泰看著這氣勢如虹的局面,也都是心有慼慼,臉露微笑。
正歡呼間,濟爾哈朗淡然地說道:
「阿巴泰,你看看身邊那些漢軍地奴才,不是也在歡呼嗎!」
阿巴泰聽到這句話,轉頭一看,方纔那些操炮的漢軍士卒也是跟著歡呼,那高興勁甚至比真滿州地士卒都要強,阿巴泰鄙夷的朝著地上吐了口吐沫,極為的不屑。
在濟爾哈朗率領的這些清軍正在歡呼的時候,從北面的方向幾匹馬疾奔而來,後隊的士卒上前阻攔,卻立刻退下,恭謹的彎腰行禮。
逐漸靠近,能聽到那幾匹馬上的騎士高聲的喊道:
「聖上有旨,聖上有旨。」
濟爾哈朗和阿巴泰對視一眼,掃平錦州和山海關之間那些殘存的明軍小城堡,並不是什麼大的戰鬥,可以說是有十成把握的,怎麼盛京那邊還派人過來,自從宸妃去年逝去之後,皇太極身體更是衰弱了下去。
皇帝身體衰弱重病,已經是不能出盛京城,盛京也是暗潮洶湧,局面頗為的微妙,鄭親王濟爾哈朗一貫是不願意摻合到這樣的局面中去,這次出戰掃蕩就是他自請出兵,免得在盛京捲進去。
看到這幾名傳旨的侍衛急匆匆的趕來,心中禁不住打了個突,鄭親王的臉上早就沒有什麼笑容,他盯著那幾名還未下馬的傳旨騎兵,琢磨著盛京是否出了問題。
幾名騎兵到了跟前,為首的那名連忙翻身下馬,從身後背著的木盒中拿出一份明黃色綢卷,展開朗聲說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宣多羅饒余貝勒阿巴泰隨傳旨欽差即刻啟程進京,不得有誤,欽此!」
念完之後,這名騎兵連忙躬身給濟爾哈朗和阿巴泰行禮問安道:
「奴才給鄭親王,饒余貝勒請安,聖上那邊催的緊,耽擱不得,就請貝勒爺隨奴才們進京吧!」
阿巴泰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到皇太極突然召見,心中當真是忐忑之極,回頭看了眼站在那裡的濟爾哈朗,此時的鄭親王已經是口鼻關心,面色如水,平靜的站在一邊,根本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傳旨的那名騎兵笑著催促道:
「貝勒爺,聖上那邊催的緊,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盛京的皇宮據說是仿大明京師紫禁城的格式,不過格局卻要侷促了很多,比起大明京師的那皇宮來,此處更是冷清了很多。
清國的皇帝皇太極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這皇宮除了冷清之外,還多了些惶惶然的味道,在皇太極的寢宮附近,除卻幾名親信太監和侍衛之外,其餘的人都是被驅趕的遠遠的。
因為今天禮親王代善正在寢宮之中,皇太極說是要密談,下面的人自然是要做好保密的工作。
這侍衛雖然都是正黃旗和鑲黃旗的子弟,卻也有人在下了值守之後,悄悄的去給睿親王多爾袞報信,說是今天代善和皇太極在宮中密會,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皇太極已經不是那個胖大的漢子,此時只是一個消瘦的老人,連站起來都有些困難,他躺在火炕上,用幾個枕頭墊著,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喘氣的聲音很粗,完全是一個重病人的模樣。
寢宮之中,在火炕的邊上,穿著親王便服的禮親王代善坐在邊上,憂心忡忡的看著皇太極,低聲的說道:
「皇上,多爾袞他們哥仨實在是不像話了,現在各旗的親貴,蒙古、漢人那些奴才來盛京之後,先來故宮拜見皇上您,隨後去就要去多爾袞那邊去拜見,竟還有先去他那裡,然後才來這兒的……」
皇太極眼睛看著屋頂,半響沒有出聲,許久才開口緩緩的說道:
「二哥,你不要急,只要朕還在,多爾袞他們翻不了天,等阿巴泰回來,朕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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