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年,江北各省連年的大災,北直隸、山東、河南、陝西、山西都是民不聊生,不過最為淒慘的還是河南。
要說自然災害的程度,河南並不比山東和其他各省厲害,但是人禍酷烈,河南中州地,若在尋常日子,地處中原,交通四通八達。土地肥沃,人口眾多,也算是一等一的好地方,結果斷斷續續的,大明朝廷在河南封了八個藩王,其餘的皇親國戚,還有致仕官員更是多不勝數。
這些親藩勳貴佔據大量的土地,最為財雄勢大的福王,當年封王就藩的時候,河南省的田地甚至都不夠封賞,還要到其他的省份去分劃。這還是朝中大臣和萬曆皇帝力爭的結果。
這麼少的人佔據這麼多的土地,偏偏因為這些人的身份功名,他們的土地和佃戶是不用繳納朝廷的賦稅和服徭役。
可大明的任何一次加賦,比如說練餉、遼餉都是把河南包括在徵稅的範圍之內,這些稅賦,承擔者只能是那些無地和少地的貧民百姓,而且層層加派的這個弊政,在河南尤其的厲害。
每一次加賦,都有大批的農民破產,這些農民的田地自然是被藩王,皇親,勳貴們侵吞掉了,這些農民大部分成為流民,成為大明帝國禍亂的根源,剩下的農民更少,所要負擔的稅賦和壓迫也就更重如此這般的惡性循環,讓河南的平民百姓的生存生態已經是變得極為的脆弱,根本承受不起一點點的風吹草動。
比如說崇禎十二年和十三年地大旱災,山東有類似軍事專制體制的集體農莊,興修水利,合理調控各項地資源。勉強能頂過去,但河南有什麼。只有張獻忠的屢次侵擾,大明總兵猛如虎和左良玉的殘暴搜刮,當然還有好像是沒有盡頭的剝削和壓迫。
崇禎十三年三月間,河南省已經路無行人。百里無人煙,大股大股地流民嘯聚在一起,殺官造反。
在幾年前李自成在河南大會群雄之後,河南地本來再沒有什麼成氣候的亂兵盜賊。可如今幾萬人以上的大團伙就有十幾個,河南地除卻靠近北直隸和靠近湖廣兩處的州縣之外。其餘地地方都是亂成了一團。
官兵和地主士紳們都是呆在城池之中。依靠黃河和伊水等大河的運力保持進出,依靠城池地工事來確保安全。
河南上下對這些大伙盜賊地態度是,只要是在鄉間的話,就當做不存在,官兵能剿滅則剿滅,不能剿滅則不予理睬,每天只是一封封的告急文書發到朝廷去,可朝廷在湖廣四川一帶、北直隸錦州一帶。集中了大明七成左右的兵馬。根本抽不出什麼餘力來剿滅,只能是坐任橫行。
但情況即便是如此的危急。卻沒有人想緩和這樣的局面,土地兼併,無節制的稅賦收取,這些惡政沒有人想著去改善。
曾有某士人建言朝廷,建議朝廷中樞均田地,抑制兼併,卻被崇禎皇帝駁斥說道:此策人情所不容。還有洛陽府某官言辭懇切的勸福王能否減低王莊田地地田賦和徭役,卻被福王喝罵道「我朱家田地,我朱家子民,孤如何做,關卿何事。」
本來楊嗣昌給崇禎皇帝地諫言裡面說道,湖廣和四川對張獻忠和李自成羅汝才的圍剿,不僅僅是圍剿這幾名大賊,而且在剿滅大賊地同時,震懾天下的賊人宵小,讓他們不敢有妄動的心思。
誰也沒有想到,張獻忠的大敗,羅汝才的走投無路,對河南的平民百姓絲毫沒有什麼震懾的作用,反倒是鬧得更加厲害。
幾萬人以上的大團伙之中,比較著名的有「宋江」和「李振海」「破天王」等等的大股,既然羅汝才用「曹操」作為綽號,那用「宋江」就也不算稀奇了。
河南地這些嘯聚的亂民中,有三四股是陝西老八隊,也就是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在河南活動的時候留下的殘餘。這些人的實力最強,也最有戰鬥力,聚集起來的民眾也就是最多。「宋江」說不上是最大的,也說不上是戰鬥力最強的,但卻是打敗仗最少的,而且他還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朝廷的征剿旨意之中。
因為從崇禎十三年的二月開始,「宋江」這一夥就開始在開封城周圍活動,有幾次城頭上的官兵都能看到「宋江」部的人馬,結果開封城眼下白天開放城門不敢超過三個時辰,稍有風吹草動就立刻是緊閉城門。
要知道河南大災,本地的收成滿足不了本地的需要,必須要依靠黃河水路上的補給,可「宋江」這夥人這麼整日間出沒在城池周圍,城外的糧食和給養補充不進來,城內可是日間的窘迫。
而且「宋江」這伙賊兵在開封城周圍可是實實在在的嘗到了甜頭,如今河南大亂,居住在城池的周圍,在緊急的時候可以朝著城內跑,安全性比起鄉下那些土圍子要好很多,而且城內的物資豐富,在城外的生活也比在鄉間好些。
這樣就有大批還有些資財的平民百姓,甚至是小地主居住在城外,這些人好歹比那些出了一條命之外沒有東西可搶的農民要肥許多,「宋江」幾次來回都是頗有收穫。
偏偏守衛開封城的副將陳永福,此時正在南陽府守衛大軍的後勤輜重,開封城極為的空虛,好在這周王和一毛不拔的福王大不相同,這名藩王捨得花錢出糧,動員起來城內外的大批壯丁據城而守。
用民兵守城,雖然到現在還沒有出什麼漏子,可總歸是讓人不放心,更準確的說是心驚膽戰,周王幾次派出使者,去往京師求援求救。但崇禎皇帝已經是被韃子的那次入塞嚇壞了,北直隸的兵馬雖然眾多。卻一個也不想派給河南。
南直隸的兵馬在鳳陽、廬州、安慶一代全力的戒備,也是抽調不出來一點兵馬,山西地邊兵一是消耗在前幾年和蒙古還有女真韃子的戰鬥之中,二來要戍守大同關口。同樣是無法抽調兵馬。
至於湖廣、陝西地兵馬,則還在湖廣、四川一帶追剿張獻忠和羅汝才,也是無法抽調。
這件事情說起來頗為的有趣,山東的兵馬幾乎是被所有人無視了。當日間韃子入寇北直隸和山東的時候,楊嗣昌調動兵馬有誤。又和太監高起潛合夥逼死了主戰地督師盧象升。事後評定功過,又是大殺北直隸和山東兩地的督撫、將領,用來推卸責任。
要說楊嗣昌差不多把所有的責任都是推給了別人,崇禎皇帝繼續給他毫無保留的信任,但卻有一個人破壞了他地計劃,山東參將李孟齊河縣擊敗韃虜大軍,斬首七百餘,這等大功讓楊嗣昌頗為的尷尬。懲罰肯定是無罪可加。其餘任何地處置,都會牽扯出他在韃虜入寇京畿、山東一帶地指揮失誤。會讓自己背上推出去的黑鍋。
所以楊嗣昌能做的就是把這件大勝完全冷處理,內閣學士、兵部尚書楊嗣昌特別善於做這種瞞天過海的事情,督師盧象升死在巨鹿半個月,他還要編造出盧象升活著的事實,把這個勝利冷處理,那更是簡單。
結果,官方並不是不承認這個勝利,但這個勝利被提及的很少,即便是在官方的邸報上也僅僅是幾個字而已。
而且在這之後,不管是朝廷上還是其他地方,楊嗣昌極為反感有人,還有主動的去阻止別人談起山東地任何事。
不管是山東總兵李孟在齊河縣地那場勝利,還有李孟從前平賊平亂的那些完勝地戰績,或者是山東在大災之年,卻有太平景象,流民和災民很少出現。
和李孟來自的現代不同,那時候並沒有什麼豐富的咨詢和發達的傳媒,中樞把某處低調冷處理,下面的人也會跟著漠視或者是遺忘,李孟在中樞沒有什麼能夠依仗的奧援,身在高位的南京鎮守太監劉福來又是遠離京師,後來更是被貶斥為民,山東巡撫顏繼祖和監軍太監劉元斌和李孟本就是互相握著把柄的關係,更不會為他去爭取什麼。
結果山東,不管是兵還是民,都被天下人漠視了,這地方好像是沒有什麼亂子,也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總的來說,就是沒什麼讓別人可以關心的。
但朝廷的答覆旨意回到開封城之後,周王卻不幹了,眼下每天大批的壯丁民壯守城,花費的可都是周王自家的銀子,糧食也都是他積存的私糧。河南巡撫衙門窮的連老鼠都餓死,自然是指望不上,河道衙門現下已經是半廢的狀態,沒有朝廷下撥的銀子,他比巡撫衙門只差不強。
周王知道這錢這糧食該出,但這麼出下去,實在是肉疼,而且也經不住花費啊!但朝廷沒有兵馬可派,也是實情。
要是其他人也就這麼認命了,不過周王朱恭枵卻和其他人有些不同,朝廷旨意下來,巡撫衙門那邊派人通知過來,看這個答覆真是讓人欲哭無淚,周王朱恭枵還琢磨著是不是太監或者某位閣老想要索賄,要是文字間有這樣的跡象,再湊一筆銀子送過去,能解開封的險境也值得。
晚上拿著抄錄的旨意翻來覆去的看,他看來看去覺得有些不對勁,貌似山東無事,可為什麼不派山東的兵馬前來支援。
結合邸報、塘報和各處瞭解到的情報,除卻淮北有山東一支兵馬護衛鹽場之外,天下間其他處,並無用兵。而且山東省內,雖然屢次的上報某處有亂,官兵急至,迅速平定,可始終沒有什麼不可收拾的亂子。
種種的跡象總歸是能分析出來,山東省內的兵馬根本沒有什麼大動靜,而且絕對的有餘力。
山東有兵,山東太平,可卻天下不聞,這裡面肯定是有蹊蹺,沒準還有什麼不能觸碰的忌諱。周王也是謹慎小心之輩,知道藩王雖然身份親貴。可一舉一動都是在朝廷和地方官府的關注之中,稍有些不當的舉動,就是削爵下獄的罪過,東虜女真第二次入寇。在京畿肆虐。
唐王朱聿鍵想要起兵勤王,自己招募了幾千兵馬,結果沒有敗在韃虜手上,卻被官軍團團圍住。到最後這滿腔熱血地王爺落得個圈禁的下場。
自己如果觸犯了這個忌諱,會不會也是落得個和唐王差不多地下場呢。周王朱恭枵思前想後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過。周王一想起山東就覺得心中有氣,即便是沒有朝廷的勾當,這山東在周王府也是個忌諱,除卻幾個知道內情的親信之外,其餘的王府官員和僕婦家丁們都是知道,這山東二字在王爺面前是大大地忌諱,誰要是提起來,王爺就要大發脾氣。誰也不會主動去觸碰這個霉頭。
當然。大家也都是理解,心想最受疼愛的周王郡主朱雲瑤突然暴病身亡。王爺有些不對勁也正常。
周王在自己女兒寧可呆在山東膠州那種偏僻地方,也不願意回到開封府這等有了男人忘了老爹的舉動極為的不滿,不過心裡面卻也是理解,這麼一個天真活潑地女兒,如果將來被圈在這開封城內,或者是其他的城池一輩子,那實在說不上什麼幸福,這麼跳出牢籠也不是什麼壞事。
而且聽說那山東地李孟也是個財雄勢大,手下虎狼成群地豪霸類的人物,總歸是虧待不了自己的女兒,也就放心不再去想她了。
可現在局面如此的緊急,不管有什麼忌諱,也要把城外的「宋江」一夥先趕走驅散,這周王越想就越覺得這李孟應該過來救援,本王的女兒都已經是賠給你小子了,你來救救老丈人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周王越想越覺得應該如此,在「宋江」領著大隊人馬又在城外轉悠一圈,並且佔據城前的黃河渡口三天之後,周王終於是下定了決心,並且派人去請河南巡撫入王府議事。
地方文官有監視親藩地責任,可眼下這個情況,河南巡撫和周王已經是一條船上地人,任何能解圍的方法,不管背後牽扯到什麼,都要拿來試試,再犯忌諱,也比城破身亡地結果要好很多。
事情確實是緊急到一定程度了,河南巡撫派往京師的奏折信使派出去四次,結果在第四次才跑出去,其餘的時候居然都被賊兵給擋回來了。
奏折一送到京師,朝中諸公這才是驚訝的發現,居然山東還有可以調動的兵馬,這件事情說起來好像是個玩笑,但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實際上,除卻楊嗣昌有意的造成這樣漠視的局面,有意的低調冷處理之外,山東兵馬給京師御馬監和兵部的印象並不好,其中,河南生亂,調動山東兵馬去平定,並不是這次才有人想起。
從前在兗州的曹州總兵劉澤清對歷次朝廷調動他離開山東駐防,還有在山東之外的地方作戰的命令都是虛與委蛇,從來不肯遵從,或者是裝病,或者是說糧秣不足,朝廷中相關的官員都是恨的咬牙切齒,可卻無可奈何。而前任山東總兵丘磊也是個差不多的角色,朝鮮被後金攻下,朝鮮使臣來大明朝廷求救,兵部催促丘磊率兵出海救援,結果丘磊遲遲拖延。
等在登州出海的時候,朝鮮已經是投降後金快一個月了,堂堂大明帝國,連藩國都無法護衛,這等於是在朝廷臉面上扇了狠狠一耳光,可同樣的,這等帶兵的大將,還真是無法輕易地處置。
現在丘磊慚愧自殺,劉澤清死在賊兵突襲之中,新任的總兵李孟也不是什麼善茬,每日間和朝廷的書信往來就是兩件事,哭窮和要錢,朝廷現在根本沒有錢下撥給不在第一線作戰的兵馬,然後李孟就在哭窮說,無餉無糧,軍隊不能戰鬥,士兵沒有士氣,這樣的總兵極為的難纏。
反正是楊嗣昌決意冷處理山東兵民事,大家也就是順水推舟的,把山東總兵和他手下的兵馬給放在腦後了。
此次河南巡撫提起,河南巡撫和山東無關,如果不到萬分窘迫之時,無論如何也不會算計起來其他省的軍兵。這說起來實在是讓人可憐,反正調動兵馬不過是朝廷下旨意而已。
而且崇禎皇帝雖然刻薄。卻對親藩勳貴極為的看重,這些藩王貴族若是有個閃失,當事地地方官員和朝廷官員都會有極大地責任,基本上距離棄市殺頭的罪名不遠。朝中諸公和司禮監地諸位秉筆太監很快就形成了統一的意見。
這個意見迅速的報到崇禎皇帝那邊。眼下這位「勤勉聖上」整天都在關注督師楊嗣昌報上來的戰報,還有薊遼總督洪承疇地對關外的軍事計劃,河南和山東,對崇禎皇帝來說。實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既然下面地大臣內官都已經形成了共識,崇禎也就從善如流。准了這事。下旨給山東巡撫顏繼祖和監軍太監劉元斌,讓他們兩人帶兵支援河南開封,平定賊兵。
現在北直隸和山東都是太平地界,傳旨太監在錦衣衛的護送下,很快就到達了濟南城,大模大樣地把旨意和顏繼祖還有劉元斌宣讀,然後等著山東總兵李孟過來,再通知一下就是了。
暗裡是什麼情況不說。但明面上各省兵馬都是歸巡撫和監軍太監統帶。總兵、參將之流僅僅是下面帶兵而已,實際上目前武將再怎麼跋扈。上面地文臣大體還能指揮的動,傳旨的太監自然以為山東也是一樣的情況。
山東巡撫顏繼祖和監軍太監劉元斌自然不能說,在山東地方,有些明面上的東西也不管用了,山東總兵李孟行事壓根不會,也不需要徵求他們兩個人的同意,不過因為把柄在對方手中握著,李孟的這般行事他們也只能是笑臉相對。
好在李孟一些程序上的東西做地還算是留面子,下人倒也看不出破綻來,兩人逃過楊嗣昌評定功過地那場大禍之後,都是心灰意冷,等著任滿還鄉的,也不會主動給李孟下達什麼命令,自找沒趣。
沒想到朝廷卻突然下了個旨意,要求山東出兵救援河南,這讓兩人就連哭都哭不出來,求援河南,那河南都已經是窮地連老鼠都活不下去了,動兵過去救援,一點好處撈不著不說,還要花費大量的糧餉。
如今天下間哪有這般忠義的武將,就李孟手中沒有兩人的把柄,這兵都未必調動了,何況是李孟這個無利不起早的人。
山東總兵丘磊慚愧自盡,兩人雖然在奏折之中大說好話,可實際情況兩人也瞭解大概,山東總兵丘磊脖子上那根繩子,到底是自己套上去的還是李孟勒上去的,這可是一樁大家心知肚明,卻裝糊塗的公案。
若是李孟不遵從這個命令,朝廷發急,山東巡撫顏繼祖和監軍太監劉元斌會是大罪,若是李孟發起急來,顏繼祖和劉元斌琢磨著,會不會也被別人在脖子上套上根繩子,然後兩人也因為慚愧而被自盡。
說來也是奇怪,李孟明面上的作為,頗為的內斂低調,在山東民間更是好評如潮,素有仁義之名,比起左良玉之流那是名聲好出太多,但顏繼祖卻總是覺得李孟這人危險之極,什麼跋扈之事都能做得出來,儘管看起來李孟一樣也沒有做過。
山東巡撫顏繼祖客客氣氣的把朝廷的旨意轉述給濟南府同知周揚,周揚謙恭之極的接受了旨意,卻沒有做出任何實質性的答覆,安排快馬給正在路上的李孟送去急報,這種大事,當然要主公自己才能做出決定。
李孟的行蹤顏繼祖自己也是瞭解,算算來回最多需要三天的時間,不過在消息送出去第三天的上午還沒有什麼回音的情況下,山東巡撫顏繼祖反倒是鎮定下來,遇到這樣的情況還是坦然面對的好。
中午反正巡撫衙門也是無事,顏繼祖索性是回到自己家中,用很是輕鬆的語氣和家人把將來的事情交待了下,倒是把他家人嚇了一跳,因為這語氣實在太像是交待後事了。
第四天一早,膠州營老營大隊和李孟的親眷隊伍終於是到達了濟南城,按照規矩,總兵來。巡撫和監軍太監不必迎接,總兵到後則要主動去拜見這兩位指揮者。顏繼祖已經是頗為的灰心,本來對李孟是按照平級私下裡面甚至是對上司的態度,可這次索性沒派人前去招呼。
監軍太監劉元斌可沒有他那麼看得開,把自己最貼身的親兵首領和管家都是派了過去。而且安排私宴要晚上相請。
結果結果迎接的儀式還沒有完,監軍太監劉元斌就急忙忙地派人給顏繼祖送信,原來李孟並沒有來濟南。
來到濟南城之後,跟隨李孟大隊的李府管家給濟南府同知周揚一封私信。周揚收到信之後立刻是求見監軍太監和巡撫,把情況通報了一下。
轉達地消息之中。山東總兵李孟的姿態倒是頗為的客氣。說是知道河南軍情緊急,就先行出發,調集兵馬。請巡撫大人和監軍大人跟上,李某在兗州府等候云云,得到這個消息的顏繼祖先是愣了下,接著就是狂喜不已,再接下來就是有些納悶了,心想這李孟這次到底什麼原因。如此乾脆利索地聽旨出征。
不管原因是什麼。人肯出征就好,至於等待給總兵宣旨的欽差。那個很好打發,聽監軍太監劉元斌的消息,說是膠州營還給欽差們準備了一份厚禮,這下子連自己出錢都不用了,寬心的很。
到達濟南城地膠州營老營隊伍,親兵營僅有一百人,馬隊八百,其餘的部隊都是官兵俱全。
李孟率領親兵和馬隊三千騎,已經是趕往濟寧州,在兗州軍中抽調五千人,一千老兵,四千新兵,陳六帶兵出戰,一同趕往河南平賊。
所謂地請巡撫大人和監軍大人跟上地話語,也就是個客氣話了,宣旨的欽差一走,這兩位大人願意呆在濟南也沒有人管他,願意跟上來也隨他們,不過這兩位想必不願意去河南那爛地方見識血光刀兵。
五月初七那天,李孟率領騎兵到達了濟寧州,到達之後,他謝絕了濟寧州幾名大商人提供的大宅院,反倒是在城外建設好的營地紮營。
文如商行的孔三德,八閩商行的掌櫃都是早就在濟寧城內等候了,靈山商行給文如商行預支了五萬兩銀子訂金,孔家在濟寧州的十幾個大倉庫眼下都是熱鬧的不可開交,孔府自己地丁壯還有兗州軍地士兵,開始緊張的搬運裝載。
河南有八名藩王,山東有三名,被清軍俘虜地德王,住在青州的衡王,還有在兗州府城嵫陽城居住的魯王。
山東為魯地,魯王第一代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小兒子,是山東諸王之冠,在靖難之後,成祖朱棣對魯王一系是極為的寵信,結果歷代傳承下來,這魯王是最穩當的一個,世代的親貴,自然是豪奢異常。
而且魯王朱以派喜歡玩樂,並沒有什麼政治上的野心,在嘉靖那一代開始,與皇帝的血緣關係也變得很疏遠,所以魯王這邊沒有太嚴格的拘管,只要他在沒有朝廷旨意的情況下不出嵫陽城,那就一切由他。
朱以派對江南女子極有偏好,這已經成了兗州城富貴***裡面人所共知的事情,每年都有王府的採買,在揚州和蘇州買幾名專門培養出來伺候男人的絕色,每年就在五月間運回嵫陽城,這已經是成為慣例了。
魯王朱以派對他的胞弟朱以海極為的親近,每年買來女子之後,都要分給朱以海一兩位作為姬妾。
兄弟兩個都是年輕人的心性,派往江南的管家早早的就送回消息來,說是在五月初八那天,一定把人送回來。這魯王兄弟兩個自然是翹首以盼,誰想一直到五月十二之後,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著急的魯王朱以派把自己的侍衛派出去尋找,反正從江南回來,肯定是要走水路,在濟寧州那邊中轉。
這天是五月十五,也應該是侍衛回來告訴消息的日子,實際上對於這兩個兄弟來說,魯王府的侍衛和一應下人們都是按照哄小孩的態度來對待,在這個年代,相隔幾百里的路程,耽誤個一天兩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何必著急呢,但這兄弟兩個卻急的要命。總要照顧他們地情緒。
早晨起來,用過早飯之後,魯王已經是罵了幾次下人,大家都是知道王爺是為那遲遲不到的女人。或者是遲遲不到地消息發火,頭疼的王府總管早早的在王府門口等候消息,免得在府內聽主子聒噪。
臨近中飯的時候,在涼亭欣賞歌姬地舞樂。卻聽見管家急匆匆的跑過來,到了跟前。開口喊道:
「王爺。那幫出去的有消息傳回來了!」
聽到這個,魯王一下子就從座位上站起來,開口說道:
「還有多長時間到,快說!」
管家這時候聲音一下子低沉下來,小心的說道:
「回稟王爺,他們帶著人已經是走到了濟寧州,不過差不多還要半個月地時間」「你這殺才,本王沒有出過嵫陽城。可也不是糊塗。從濟寧到咱嵫陽城就算是走,也用不了半個月的時間。咱們王府在濟寧州不是有船嗎?」
管家地話還沒有說完,這魯王已經是喝罵了出來,不過魯王哥倆在這府裡面實在是沒有什麼威嚴,管家也不太害怕,還是鎮靜地解釋說道:
「王爺,這也怪不到他們身上,濟寧州已經是封城了,非濟寧本城的人士,五月十三之前不能離城,咱們派出去的那些人從來都不帶這些。「
「到底是誰!?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
管家越解釋,年輕的魯王就越發的憤怒,禁不住大聲的喝問,管家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卻不那麼輕鬆了,反倒是聲音壓低了些,低聲說道:
「王爺,是山東總兵李孟」
「一個總兵居然這樣地囂張跋扈,到底魯王是他,還是孤家!」
這次管家沒有出聲,反倒是魯王朱以派地弟弟朱以海連忙的沉聲低喝道:
「王兄,不可妄言,這齊魯之地,哪有咱們魯王府說話地位置,那李孟說話,誰又敢不聽。」
這番話說完,氣哼哼的魯王反倒是不出聲了,他的確是沒有出過嵫陽城,但他一樣聽過這李二郎的大名。
濟寧州現下已經是亂作一團,沒有官身和路引人十日內不准出城還不算是大事,更加讓人叫苦連天的是,所有經過濟寧的船隻大部分都被扣下,只有朝著京師運送漕糧的船隻被放行。
剩下的船隻必須是自尋倉庫,卸下貨物,商人和夥計上岸尋找客棧居住,而船工和水手則必須要留在船上。
雖然說不扣漕船,可這舉動本身也太過驚世駭俗了,不過常在這條水路上跑的商戶們都是知道輕重利害,特別是對要求他們這麼幹的是什麼勢力更是心知肚明,所以儘管心有怨言,可還是乖乖照辦。
當然,也有些第一次行走這邊的行商和其他身份的人不知道,比如說,魯王府的這些侍衛們。
堂堂親藩去江南學那些鹽商富豪採購女子,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魯王府的侍衛們在外面行走的時候,也一直是不願意挑明自己的身份。
不過若是有管閒事的,特別是官府中人查問,那就亮出這個身份,魯王府的侍衛,大明的親藩家丁,這個身份一亮出來,官府中人都是退避三舍,這些王府侍衛對這樣的事情都感覺到很有樂趣。
這次因為在路上耽擱了時間,他們也是知道自家王爺的脾氣,心想要是再不抓緊時間,回到嵫陽城恐怕會吃苦頭。
但兗州軍的官兵們得到了命令,自然不會讓這些人離開,結果雙方在碼頭上就起了衝突,兗州軍的士兵人多勢眾,手中又都是拿著軍中兵器,魯王府的侍衛們也不敢輕易動手,只得是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攔阻他們的這些兵丁,都是膠州營的新兵,聽到是藩王的家丁下人,未免是有些膽,遲疑著不敢動手,看到兗州軍的士兵如此的摸樣,魯王府的侍衛們頓時是氣焰囂張起來,張嘴罵罵咧咧不說,還直接的上岸去解開纜繩,和看守那邊的士兵推推搡搡。
兗州軍的新兵手中空有兵器,卻被對方的名頭嚇住,不敢用強,這碼頭上被膠州營扣船的人很多,那些經常在這條水路上行走的客商,下船之後安排好貨物,直接就是去尋找客棧安心等待。
而在這碼頭上的,則都是那些初來乍到,看到那些王府侍衛牛氣沖天的上前衝突,這些人也都是跟著鼓噪起來。
場面一時間變得有些不對勁,不過平息的也是很快,幾名在一旁閒聊的士官聽到這邊有些不對,便一起過來查看。
看到那些正在推搡的王府侍衛,一名士官二話不說,在碼頭上抄起根粗竹竿,擺個長矛的架勢,順著人群的縫隙平平的刺了過去。
這竹竿很長,那些王府侍衛又是站在碼頭的邊緣,正在吵鬧間,猛地一根竹竿刺過來,被刺中的那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胸口就被重重的集中,直接從碼頭上面跌進水中,然後就聽到那幾名士官在後面罵道:
「理會他個鳥,你們吃誰的糧食,拿著誰的刀槍,怕個球啊!」
又過片刻,王府侍衛差不多都被打進河裡面去,方纔還在鼓噪的那些商人們,都是噤若寒蟬,不敢再說一句話。
五月十一,膠州營出征河南的軍隊,徵集到了足夠多的船隻。不管是裝載糧食給養的,還是裝運士兵馬匹的。
五月十三,大軍出征間,寫了萬字章節,和大家求月票吧,我的更新應該是能夠恢復,也可以和大家理直氣壯的討要個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