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乾貴和吳同知也是熟識,本來沒有迴避的意思,誰想到吳同知進門的時候,身邊還跟著一位,而且吳同知的態度明顯這跟著的人地位比較高,偏偏這生人還不是膠州城內的官員,寧師爺立刻是告退迴避。
見到有外人,李孟心中有些納悶,不過吳同知也算是自己人,當下是笑著站起來,開口說道:
「貴客登門啊,快裡面請。」
話是這麼說,李孟身子不動,這就是身份地位高低不同,他也逐漸的適應這種規矩,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吳同知卻閃開半步,讓身邊的人上前,開口說道:
「李大人,今日確有貴客啊,這位是劉公公府上官家劉遷劉大哥,昨天下午才到的膠州城,今天就過來了。」
京師內的大太監往往在城內有自己的宅院,有道是宰相門前七品官,實際上權臣權閹的門房,就算是三四品的官員也要笑臉相待,司禮監秉筆的總管,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怪不得吳同知如此的畢恭畢敬。
只是臨近年關,按理說,在京師之中,這等高官大戶的總管應該是最忙碌的一個,為什麼要來膠州,若是夏天漕運通暢的時候還罷了,到了冬天,運河封凍,只能是依靠陸路,而今兵荒馬亂的,可風險不小。腦中轉著彎,李孟臉上堆起了笑容,快步的走下去,開口說道:
「這真是稀客,稀客,不知道劉公公在京師一切可好?」
那劉遷身上穿得雖然是體面,不過卻是一副老農的模樣。看見李孟迎下來,他卻是不敢怠慢,連忙搶前幾步,雙膝跪在地上,磕了個頭,恭恭敬敬的說道:
「侄少爺說這話真是折殺奴才了,我家劉老爺問侄少爺,身體可好。這職位是否合心?」
邊上的吳同知嚇了一跳,看著劉遷的態度,這李孟和京師劉公公的關係要比他想像地還要近許多,當下用十二萬分的恭謹態度說道:
「李大人,你們自家人有要緊事要談,下官這就告退。」
「吳大人去找下寧師爺,我這邊還有些土特產奉上。」
李孟隨口說了一句,打發走了眉開眼笑的吳同知,一邊伸手攙扶起來跪在地上的劉遷。劉遷一進院子的態度就非常的恭謹,倒真是讓李孟有些吃不準到底要幹什麼。當下把人請進屋子。
也許劉遷在京師確實是威風八面,不過在這邊卻是恪守下人的本份。一進屋子先拿著桌上的茶壺給李孟斟滿了熱茶,然後束手站在一邊,場面有些安靜,過了會,還是李孟笑著開口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來我不知道如何稱呼,二來你這般我也是渾身不自在,咱們既然是自家人,那也不必遮掩了,直說就是。」
李孟笑呵呵地說完。那劉遷也是跟著笑了,陪笑著說道:
「老爺閒暇時候就念叨侄少爺您,說您說話快人快語,貼心實在,今日看果然如此。下人就是下人還要什麼稱呼,少爺您叫我老劉就是。」
「老劉,我那伯父身體可好,我托人帶去的氈子和皮褥都收到了沒有,這天氣可不暖和。老人家一定要注意著才是。」
因為陝西甘肅一帶兵火硝煙。原本出產的皮貨在京城也有些緊俏,因為東虜女真鬧事。蒙古人和漢人的大規模貿易幾乎是停止了,上等的貨色基本過不來,李孟因為青鹽的生意卻可以有些進項。
李孟朝著京師那邊送的禮品裡面就有上好的毛氈和皮褥,雖說到了劉福來這個地位不缺,可也算是很厚重的心意。聽到李孟問起,劉遷笑著回答說道:
「老爺地腿腳在年輕時候落下了風寒,有少爺您送去的毛氈和皮褥暖和的很呢!」
聽到這個回答,李孟笑著點點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客套半天,應該是進入正題了,果然,劉遷先是微微躬身,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遞給了李孟,開口說道:
「這是我家老爺要交給少爺地信箋。」
信箋?李孟皺眉看了看反問道:
「老劉,你不知道上面說什麼嗎?」
「老爺只說讓我把信箋交給少爺,不管少爺如何答覆,我知道按照少爺的安排做就是了,老劉也不識字,看不懂的?」
事情還真是有些玄乎了,李孟有些糊塗的接過信箋,信箋是用火漆封裝,看著封口處的火漆,應該沒有人碰過,這麼鄭重其事,卻又不說明白。
撕開信封,抽出信紙,信紙卻有兩張,李孟展開第一張卻是嚇了一跳,這張紙根本不是信箋,上面只是在當中寫了幾行字,上面寫著:今欠膠州李孟紋銀五萬兩。這是一張欠條,而且下面還有劉福來的簽名,並且加蓋了印鑒,這印鑒一般在司禮監正式公文裡面使用,證明到底是誰經手的文書,有這個親筆寫就,加蓋印鑒的借條在,這借條就算是抵賴也抵賴不了。
五萬兩在這個時代當真是一筆巨款,即便是京師高官一年也未必撈取這麼多,何況是劉福來這種剛剛上位不到一年的秉筆太監,李孟疑惑著拿起第二張信紙,這就是信箋了,上面除了互相的問候之外,只是說司禮監事務愈發地繁重,讓人心力憔悴,客套幾句之後,直接說道,他在京師有大事要做,急需這五萬兩銀子。
不過話語說的也是有很多餘地,這事雖大不做亦可,這銀兩的數目確實是太大,拿得出固然好,拿不出也無所謂。
李孟看完信之後,臉上沒有表情波動,只是笑著說道:
「老劉你這一路來也辛苦了,先去後院休息,有什麼需要儘管和院子裡面的人說,信上的事情我要考慮一下。」
等到劉福來下去,李孟拿著信回到了自己地書房,這是私密空間,佈置的比較舒服,也有士兵護衛著,是李孟獨處的地方。
且不說對方要做什麼大事,李孟需要判斷這五萬兩銀子是否值得花,萍水相逢,仗義出手交結的這名太監,彼此之間照應很多,雙方也都是當作親戚來來往,不過一方是地方的官員,一方是朝廷中樞內地秉筆太監,相處地關係根本不可能會單純。
李孟目前所作所為和他將來的打算,都是需要有這麼一位上位者給他保駕護航,要不然做事肯定是會遇到很多牽制。比如說是這次地出兵剿匪,雖說罪證確鑿,但在程序上會被人抓住的痛腳太多。
可事情辦完,各處全是叫好之聲,沒有一點的問題,這就是上面有人保駕護航的好處,雖說信上劉福來說的很是豁達,有錢無錢都可以,只是問訊下,不過李孟估計,既然是把管家都派到自己這邊來,而且以老太監從前的交遊,估計也就是自己這邊能提供,或者說是是最有希望借出這筆錢的。
眼下的擴軍練兵方方面面都是需要花錢,真是有些難以取捨……
晚飯時分,李孟派人把寧乾貴請到自己書房過來,直接開口問道:
「現在我們手中能動用的現銀一共有多少?」
帳目都是寧師爺經手,每天這數目都是爛熟在心,當即回答說道:
「扣除年節送禮和下個月要發下去的餉銀費用,咱們手中還有五萬五千兩現銀,主要是打彭家和丘家的戰利品。」
李孟微微沉吟了下,沉聲的說道:
「明天你和小海一起,去李家莊園銀庫提五萬兩出來,用木箱和皮子蒙好。」
雖然李孟沒有說用途,不過寧師爺驚訝過後,卻馬上是著急起來,急忙說道:
「李大人,手中沒有現銀周轉,咱們這邊的花銷就怕頂不住啊,因為年關,好多銀子都要在正月下旬才能回來。」
「青鹽那邊會有些進項,濟寧州的香鹽鋪子也還有些存銀,實在不行就用這些頂上,這筆銀子我覺得有必要花錢,不要爭執,若是幾名管錢的人問起,就說是我有急用,來問我就是。」
看到李孟堅持,寧師爺也不好說什麼別的了,只得是出去招呼士兵護衛準備車馬,為第二天的事情籌備,雖說這些人為難,可鹽丁系統的存項很是驚人了,居然隨時可以拿出五萬兩現銀來,說出去可以用可怕來形容。
第三天一早,王海率領五十名騎兵,一百五十名步卒護送著十幾輛大車上路了,天寒地凍,又是這麼亂,這一路上必然不容易,不過是京師秉筆太監的貨物,下面的人自然要小心的護衛,沿途的軍鎮州縣都要出人出力協助。
錢離開的自己的銀庫,就不算自己的銀錢了,李孟也不去想他,眼下對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給知州衙門去準備禮物。濟寧州那個香鹽店舖有個職能,就是搜羅上好的瓷器然後運回膠州,一到年節,更是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