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月票。地駐紮的軍兵總是要出來巡視一番,說是要剿匪平亂,實際上是收收各地的年貨,好好過個年,與平民百姓出來置辦年貨的性質沒有太大的區別。
地方上的官員對於這類的勒索一般是給點小錢打發了了事,山東的州縣自己還窮呢,誰去伺候你這些大頭兵。
但這次的問題卻有所不同,李孟是何許人,知州知縣的心裡都有數,隱約間可都知道身後有京師秉筆太監的背景,而且李孟把著鹽政巡檢的位置,在萊州府算得上是最富的職位之一了,手下又有幾千如狼似虎的兵卒。
這麼有錢的角色出來,還得罪不起,到底要多少銀子才能把人打發了呢,一幫人還真是頭疼。
李孟已經是確定臘月初八出兵剿匪,這期間,各地的地方官都是著急的要命,一邊心裡大罵連年都不要過得安生,一邊想要打聽這次出來到底給多少錢才算是合適,李守備讓周舉人去膠州知州衙門去提親的事情在萊州府傳的沸沸揚揚,結果十一月下旬到十二月初,各個州縣衙門的使者拚命的朝著膠州知州衙門跑。
顏知州真是哭笑不得,一幫人都是以為既然提親了,答應不答應是一回事,關係一定是比較近,都來問,到底給多少勞軍的錢財或者給養合適,還有說,既然是這麼親近的關係。能不能勸勸,過年就不要出門。
要是平民或者其他人來問,顏知州脾氣再好也是要把人攆出去了,可這些都是一府為官同僚,彼此照應地事情很多,也不好把臉拉下來,顏知州倒也會辦事,索性是推給同知。吳同知也是笑容可掬的接待,而且信誓旦旦的說,膠州營士卒軍紀嚴明。絕對不會騷擾地方,還請各州縣放心等等。
當然,這話誰也不會相信。
和山東這邊的小打小鬧相比,河南則可以用波瀾壯闊來形容了,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聯營六十里,大會於龍門,白沙。與官軍大戰,敗祖寬部。
明朝的藩王除了最初幾代之外,都是被圈在城內。不能出去的,雖說在城內胡作非為,不過說是被關在大監獄裡面倒也是很貼切的形容,這樣的環境下面,這些皇親貴戚,一方面接受高水平的教育,一方面性格,情商,待人處事上卻得不到什麼正常的發展,或者是很扭曲變態。或者是無知無畏,當然,也有另外地解釋,這個叫天真爛漫。
朱雲瑤就是類似於此,知道自己身份被揭穿之後。全然沒有慌張或者是戒備的心情,反倒是跟李孟要求,既然一切都明白了,能不能給她安排個幾個人,郡主大人想要到海邊去看看風景。這麼大還沒有看到過海呢?
正是要用兵的時節。整個鹽田鹽場逢猛鎮都是小心的戒備,郡主這麼重要的人當然是不敢放出去。李孟也是有些鬱悶,這女孩一點也不怕自己啊。
實際上王府之中處處險情,步步驚心,在這個環境成長起來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種對人心善惡的把握和直覺,朱雲瑤心裡面早就是認定了李孟不可能去害她,而且有些寵溺,這種寵溺,所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各種事情,當然,這種寵溺其實讓朱雲瑤周王府的郡主頗為地不自在,因為這類似於兄長對妹妹的一種放縱。
李孟乾脆利索的拒絕了朱雲瑤要跟著她去剿匪平賊地請求,並且命令遼東匠戶的那些家眷把她看嚴了,不准亂跑。
顏知州那邊是問價錢的煩人,李孟這邊則另外有一種煩人的景象,膠州營的公文只是在各個州縣間行文,這等出兵作戰的事情,也算是機密的文檔,誰想這公文快馬送出去沒有五天,各地的人就都來了。算算各地過來的人,恰好是公文送達之後再返回的路程,這消息估計在衙門裡面最多過夜兩天,直接就是送到其他人地手中,怪不得有人說「只有官府這艘船是在上面漏水」。
更可氣的是,來得這些人還都知道李孟目前不在膠州城也不在營頭居住,而是在逢猛鎮的李家莊園。
來的都是什麼人呢,各地的士紳豪強,地方上地這些地主惡霸們,每個人手裡面都是有或多或少的打手,以及關鍵時候可以拉出來幹架的壯丁民戶等等,他們都是地方上有錢有勢的角色。
原本對李孟言聽計從的土豪鄉紳們,也就是那些在私鹽系統裡面有明確位置地人,他們在裡面獲利,又是知道鹽丁地利害,所以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的異心,最近對李孟開始敬畏起來地還有膠州即墨一帶的豪強,三清觀也算是地方上數得著的大莊子了,被人輕而易舉的掃平,見識過厲害的人回來一宣揚,也是有極佳的效果。
其餘的比如說平度州和高密一帶的,和膠州八桿子打不著,聽說過李二郎和鹽丁隊這麼一回事,知道得罪不起,採取的是敬而遠之的態度,倒也沒有什麼恭敬的心思。這些人跟衙門都是素有勾結。聽到要出兵剿匪的消息,都以為是例行的置辦年貨,沒有人當回事,也有小心的人出去打聽了一下。
不打聽還好,一打聽就被嚇了一跳,夏莊打馬賊,即墨打三清觀,這些消息有的被控制不傳播,有的卻是還沒有傳播開來,但都是鄉里鄉親,什麼打聽不出來,一聽到李孟和膠州營居然強悍到這般模樣,而且動手如此的狠辣。各個都是慌了神。
要說是去剿匪,這幫人慌什麼神,官匪一家,兵匪一家只不過是個形容,真正和那些土匪響馬相勾結的是這些地方上的豪強。
除卻外地來的流竄匪寇之外,在本地開寨立櫃的那些強人,誰不是本地人,寨子裡面的給養光靠搶掠也不現實,還是要靠這些大戶們提供,還有那些馬匪馬幫,雖說來去如風,但那些馬匹也是需要馬廄,人也要有睡覺的地方,肯定不能是荒郊野地裡面一趟,需要基地搶掠來的贓物要銷贓也要依靠地方上的豪強分銷,雙方可以說是結合的非常緊密。
地方上的豪強們有家有業,有些事情不好做的太明目張膽,總需要人去當刀子,這些響馬山寨什麼的自然就是最佳的選擇,還有那豪強看著如今世道不好,總要給自己做個打算和準備,還有讓自己的子弟上山立寨的。
這種事情在晚清有很多類似的情況,比如說捻軍,這些捻子大多不是赤貧的農民,而是山東河北一帶的地主和有地階級,農忙時節種地,農閒時節以村子為單位結成捻子作戰搶掠,所謂「入則為民,出則為捻。」
正是因為地方豪強和匪寇們的勾結,只要是派兵征剿滅,這些在衙門裡面關係眾多的人總是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立刻就是作鳥獸散,或者是搖身一變,變成了地方賢達的家丁族人,這樣的情況,歷次剿滅就算是真心去做,也不會有什麼成果。
上下勾結結合的如此緊密,禍害地方也就愈發的厲害,也這就是自大明立國以來,山東民亂大大小小,始終是沒有停止過。
不過來到逢猛鎮李家莊園外面的這些豪強代表,態度可謙恭到了極點,言語之中都說是久仰李大人的仁義之名,眼下臨近年關,特來看望孝敬的。
對這些人李孟一概不見,只是調動兵馬籌集糧草,眼看著一隊隊殺氣森森,精銳無比(在這些土豪的眼中)的士兵調動,在外面等候的那些土豪代表們愈發的慌張。
逢猛鎮的大小商家都是希望李孟永遠不要理會這些人,因為這些外地人在逢猛鎮呆的時間越長,花錢也就越多,這些人求見不成,總要喝酒嫖娼賭錢,真是繁榮了地方上的經濟。張屠戶家裡的賭場又是發了一筆,說起來一邊搜羅這些人的消息賣出去,一邊還要賺他們的錢,這生意真是做的高興。
豪強地主之間彼此的關係頗為的複雜,東掛西扯的總是能有些關係,也不知道有些人怎麼打聽,居然和王孔兩家也就是文如商行派駐在逢猛鎮的兩名掌櫃找上了關係,雖說這兩位掌櫃目前的身份和李孟更是天差地遠,可畢竟有文如商行的面子在,李孟那邊終於是鬆了口,說要在臘月初三那天見見諸位鄉望。
臘月初五那天,李家莊園相鄰逢猛鎮的那個大院子裡面,真是有了過年的氣氛,儘管寒風徹骨,可還有一百多號人在那裡等著,各個臉上都很是凝重,連彼此打個招呼的客氣態度都沒有了。
他們倒也沒有等候太久,不多時四名士兵拿著長槍小跑進院子,站在院門口喊道:
「膠州營守備李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