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在眼前,寒光閃閃的匕首也距離不遠,這女孩拚命蜷縮起身子朝艙壁上退,本以為這次不得倖免,卻沒有想到對方的條件如此輕飄飄的,哪敢不答應,雞啄米一般拚命的點頭。
雙方距離的近,李孟能聞到一股暖香在鼻間繚繞,女孩雖然是穿著男裝,慌張的要命,可一舉一動之間顯得那麼俏皮可愛,那種模樣,李孟還真有些怕嚇壞了她,看到女孩答應,李孟板著臉拿著匕首挑掉了女孩身上捆綁的繩索,拽掉了塞嘴的布。
女孩的身體一恢復自由,幾乎是立刻從甲板上跳了起來,動作迅猛無比,就連李孟也下意識的朝邊上一閃,就看著這女孩朝著外面衝出去。
李孟馬上就想到,這女孩是不是要跳河,性子居然如此的剛烈,不過船上的船夫各個都是好水性,跳下去撈上來就是。李孟這邊剛要出聲招呼,卻也沒有聽到預料中的落水聲音,而是一陣嘔吐。
真真是奇怪的人,李孟連忙出艙去看,周圍已經有四五個聽到聲音的鹽丁,看著李孟出來,這些人又是各自回各自的崗位上去。
那個女孩正趴著船舷嘔吐,李孟心中納悶,心想莫非是暈船,女孩嘔吐了半天之後,到最後只剩下乾嘔了,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是在那裡呸呸的吐著。
好不容易等到這女孩的嘔吐終於停下來,李孟覺得這人是不是把整個的五臟六腑都吐出來,就看到這女孩回頭埋怨道:
「塞嘴的布,你們是不是沒有洗過,一股噁心的味道,快拿點水給我來漱口。」
還真是不見外。李孟倒覺得頗有意思,笑著吩咐鹽丁給女孩拿了碗水過來,女孩接過碗。先是埋怨這碗也不乾淨。然後喝水漱口,喝一口吐一口,省下的半碗都被她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顯然捆在船艙裡是渴壞了。
「肚子好餓,有吃的沒有。」
這年頭,難得見到如此不見外不怕生,如此大方的女孩子,聯繫到這女孩先前地言行。還真是坐實了李孟地判斷,不知道是那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出城閒逛,不過李孟也是懶得關心,反正自己這次來河南也不是打算長呆,到時候把人送回去就是。
船家自己燒的鯉魚,濃油重醬的,香氣逼人,還有些鹹菜。因為李孟他們的錢給的足,每頓飯還有白面的硬餅,這放在這時候都算是上好的飯食了,船家和船工自己都不捨得吃,專給鹽丁們預備地。還是陳六王海看不過眼,說是但吃就是,賬都算在鹽丁的身上,結果船工和船家都是感激涕零,每日行船行舟都是客氣的要命。
有人給送到船頭來。李孟俯身洗洗手。然後做到了那個小炭爐的跟前,魚湯還在咕嘟著散發著熱氣。顯得格外的香甜。
在饑荒遍地的河南,想必會有很多人為了這頓飯賣兒賣女,可那女孩看到這飯菜,卻是皺皺眉頭,開口說道:
「這就是晚飯!」
李孟發現這女孩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最起碼從這嘰嘰喳喳不停的說話,分明是很興奮,李孟肚子是真有些餓了,也懶得理對面地女孩,把在炭爐邊上烘烤的麵餅拿起掰開,在魚湯裡面蘸了濃汁,然後放入口中。面吸飽了汁水,味道很是鮮美。
對面那女孩看到李孟把掰開的麵餅在砂鍋中蘸,頓時是尖叫起來,喊道:
「多髒啊,我還怎麼吃?」
不過看起來也是餓極了,埋怨一句之後,自己也拿著塊餅有樣學樣的來蘸那個汁水,人餓吃飯香,何況這麵餅蘸厚味的汁水加上鹹菜,味道還是不錯,女孩第一口下去,眼睛立刻跟著一亮,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幾次差點被噎住。
美麗的女人細微的動作都是很動人的,如果是美麗的女孩,那麼就可以稱得上是可愛了,這女孩也是如此地模樣,李孟在那裡慢條斯理地吃著麵餅,看著對面女孩的動作,覺得十分地有意思。
李孟慢悠悠的問道:
「折騰了一天,還不知道姑娘的芳名,能否告訴在下呢?」
那邊兩個麵餅下肚,看來是吃飽了,女孩毫無禮儀的抹抹嘴巴,抬頭嫣然一笑,開口說道:
「我叫周竹君。」
李孟在現代看得那些小說和雜誌,常有什麼某人一笑,立刻周圍顯得亮起來之類的比喻,今日看著對面的周竹君,李孟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那形容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最起碼面前這個女孩能證明這一點。
平心而論,面前這個自稱周竹君的女孩比起顏若然要美麗許多,不過李孟卻可以用很從容的心態來欣賞,而沒有和顏若然交往的那般急切,男女感情的事情,往往都是那種微妙的瞬間產生的情愫,說不清楚的。
女孩說完自己的名字之後,又是跳起來走到船舷邊,看著前後的船隻,所有的船隻都在船頭船尾掛著燈籠,加上星月光芒,兩岸邊的景色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景致頗為的不錯,周竹君的興致極高,完全是第一次坐船的模樣。
不知不覺之間,李孟覺得自己心情也被面前女孩的活潑變得輕鬆起來,即便是以李孟在這個時代的見識,也知道周竹君的名字是假名,女孩的閨名,哪有這麼簡單就告訴別人的,何況女孩說這個名字的時候,明顯神色有異。
不過,李孟也不想尋根問底,反正只是河南旅程之中的插曲罷了,等回程的時候,把女孩送回開封就是,估計今後也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名字管他真假,作為稱呼的代號就是了。
李孟揚聲招呼船家過來,在船上單獨給周竹君單獨闢出一個房間,並且吩咐鹽丁們在一些事情上都要迴避下,畢竟男女有別,安排完畢之後,那女孩還在船上各處興致勃勃的走來走去,李孟朗聲說道:
「我叫李孟,在這船上有事就來找我,莫要亂跑亂問,免得有些不高興的事情。」
女孩在那邊清脆的答應了聲,依舊是開心的走來走去,興致很高……
黃河上行船比起在運河之上的不同,也就是河面寬了不少,兩岸的景色豐富了許多,不過也就是僅此而已,李孟和鹽丁們早就是厭倦了,行船的時候都是在各自的擦拭兵器,例行的宣講有今日的生活都是李孟大恩,每天如果方便就靠岸兩次,鹽丁們依舊是沒有耽誤了操練。
不過李孟他們不看,但是新上船的周竹君卻是處處覺得新鮮,每天早晨一睜眼就是在船上跑來跑去,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好在這樣一個美貌可愛的女孩子,開口問話大家都是坦誠相告,但態度都是頗為的鄭重。
女孩的來歷在李孟眼中愈發的有意思,看那模樣居然是沒有出過開封城,這倒也是正常,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有的連宅院也沒有出過,可周竹君身上有太多矛盾的地方,世事幾乎一竅不通,卻好像是對某些方便很通達,看模樣肌膚,分明是高門大戶的貴戚,按理說應該是熟知禮法,但卻絲毫不守規矩,有些行為甚至可以說是放肆,而且即便是大戶人家的子女,顏若然那樣喜歡讀詩詞文章,喜歡瓷器的教育貌似才是正常,哪有女孩子知道大明律,知道火器,而且還聯繫起來說是謀反。
周竹君那次突然跟上李孟他們,應該是個無意之舉,現在倒也大概推斷的出來,看那模樣有把李孟這行人當作掩護來出城的意思,也怪李孟這些人本身就是有見不得光的地方,一幫人尷尷尬尬,將錯就錯的出城。
但李孟也不願意去詢問什麼,知道的越多,麻煩越多,這麼個女孩雖然每日看著舒心,可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回來之後送回開封才利索。
離開開封城兩天後,李孟在自己的船艙裡面呆著看那天在開封城中帶出來的舊邸報,這還是孟家兄弟在城內搞來的。
邸報是李孟瞭解這個時代最有效的手段之一,不過自從去高密剿滅馬賊到回膠州準備出發以來,一直是沒有時間去關注,而且驛站取消之後,雖說李孟和劉太監之間的私信可以流通,邸報的送達收發卻未必順暢,也是時斷時續的。
開封這邊一切還算是順暢,李孟索性是讓孟家兄弟搞些舊邸報來,反正各處的邸報都是抄在紙上,賣給臨近沒有這個途徑的致仕官員和讀書人。
其實這對李孟來說也是難得的消遣,就和後世每天上車出活前都要買份早報,差不多的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