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太陽已經漸漸升起來,也有行人開始出現在這條路上,只是這些行人遠遠的看見這邊的雞公車和坐著的人都是寧肯回頭快跑,也不願意走過來,這販運私鹽的名聲從來不比土匪強盜好多少。
「收拾利索,大家趕路了!」
李孟這邊一聲吆喝,眾人都是站了起來,不過這時候神情和態度比起方才來有些不同,如果要仔細的分說,應該是多了不少的決心。
竹竿上的血跡已經是被擦拭乾淨,但是上面隱約還能看見些紫色,顯然是血已經是滲入進去,大家也是不在乎,還是那麼插在獨輪車上,一幫人就這麼安靜的朝著逢猛鎮出發,大家的腳步都是快了不少,也更有力。
走出小道之後,這附近鹽丁就不會查禁任何的私鹽了,這也是他們和逢猛鎮這些鹽商的默契,當然,實情是他們得罪不起這些大鹽梟。
和李孟的預料差不多,遠遠的就看到侯山在路口張望,好像是在等待什麼,看到他們出現在視線之中,即便是相隔很遠,也能看到侯山渾身一顫,扭頭朝著鎮子裡就跑去,這更是坐實了李孟的想法,高聲喊道:
「你以為你能跑多遠,給我老實的呆在那裡!!」
這話喊得沒頭沒腦,路上的行人都聽不明白,那侯山可是聽懂了,才跑出幾步就是停下,撲通一下跪在那裡,乾等著李孟他們前來。
李孟走到他跟前,侯山也不敢說話,只是不停的磕頭,這地面是也有些砂石,很快就是額頭見血,李孟笑笑,只是開口說道:
「什麼話也別說,先領著他們把鹽賣掉,我在這裡等著你!」
侯山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看著李孟的笑臉,根本不知道李孟到底是什麼態度,只好是戰戰兢兢的站起來,打量了一眼幾輛雞公車,卻猛然看見,一輛的草袋下面壓著幾把腰刀和鐵尺,身體一晃,差點直接摔倒在地上,搞得陳六子頗為不耐煩,直接吆喝了幾聲,這才是領著一干人去賣鹽。
稱量私鹽,驗貨交錢並不需要太多的時間,李孟的同伴很快就辦完回來,李孟笑著掏出一串錢,遞給臉色蒼白的侯山,笑著說道:
「在那些人身上摸出來的,還熱著呢?」
侯山被李孟的話驚得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腰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李孟接過趙能遞過來的買鹽銀兩,從裡面拿出一兩銀子對趙能說道:
「趙大哥,領著兄弟們找家酒館吃酒去吧,我在這裡有些話要講。」
在這個小小的鎮子上,一兩銀子可真是可以吃一頓很不錯的酒飯了,趙能接過銀子,招呼漸漸恢復了些興高采烈的同伴們一同去酒館,看著同伴們走遠,李孟低頭對癱倒在地上的侯山說道:
「那些鹽狗子相逼,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也不怪你,今後這中人的錢也不會短少你的,只是昨日我叫你打聽的事情,可打聽了嗎?」
這句話一說完,侯山先是不能置信的盯著李孟,突然間,他猛然翻身起來,又是朝著李孟磕了幾個響頭,頭上剛剛癒合的傷口又是崩裂開來,抬眼澀聲說道:
「李大爺,您待我這般,小的這張臉不知道要放到哪裡去,大爺的銀錢我不敢再要,只是有個請求,希望大爺應允!」
李孟納悶的反問道:
「什麼事情?」
「小的是孤身一人,在外面只求個溫飽而已,在外面無依無靠,求大爺收容,給個飯吃,也讓小的有給大爺做牛做馬的機會!」
這番話說的李孟渾身汗毛都是立起來了,不過他倒是能猜到這侯山的感覺,自己從哪裡販鹽過來的消息是他告訴鹽丁的,可想必這個侯山也能猜到那些鹽丁的下場到底是如何,委實是心驚膽戰,唯一能想到自保的方法也就是加入李孟,要不然誰知道那天就被這些膽大妄為的販鹽的砍了腦袋。
李孟來自信息爆炸的時代,來到明朝,自然知道對於自己這樣的私鹽販子來說,消息暢通的重要,而這侯山口舌靈便,為人也是八面玲瓏的,除了膽子小了點,倒還真是自己需要的人,當下說道:
「先把昨天讓你打聽的消息告訴我,咱們再說其他的……」
逢猛鎮上的人都是有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思,何況這李孟和手下的人有一股很讓人敬畏的氣質,都不知道坐在路邊的李孟和侯山談了些什麼,大家看到的是,逢猛鎮的中人侯山最後跟著李孟又是磕了幾個頭,然後就直接離開,也不知道到底談了些什麼,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這兩天的運送之後,李孟和趙能家裡存著的鹽貨基本上都是出清了,而且在半個月前就發現,收來的鹽貨越來越少,僅憑李孟身邊那些人煮海熬鹽的產量,怕是要湊幾個月才能夠二十擔。
鹽貨少的原因也很簡單,牟巡檢一死,大小的鹽販子和鹽丁都是活動起來,在各村強收鹽貨,或者是設卡緝拿,也有膽大的單干戶自己去逢猛鎮賣鹽,這些人都是些不法之徒,除了買賣私鹽之外,肯定不會老老實實呆著。
本來靈山衛所和靠海的這些村子,因為靠海,本就沒有什麼良田,日子都是窮苦。因為可以煮海熬鹽,多少對生活有些貼補,而今卻被這些大大小小的不法之徒搜刮鹽貨,更是過的辛苦,加上這些販賣私鹽的都不是良善之輩,除了買賣私鹽還多行不法,讓這些貧民百姓更是遭罪。
鹽政巡檢牟閻王是死在李孟的手上,對於此時鹽丁沒有人管轄亂成一團,各處治安崩潰的狀態,李孟覺得自己也有責任。
李孟從學生時代到軍隊到押運公司,都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人,這次李孟也是告訴自己,要負起責任,解決這個問題,平息這場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