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大帥,封丘門已被我軍完全佔領!」
宗望滿意地點了點頭,站在城樓上,腳下就是東京一眼望不到邊的房屋。正如他先前說過的,這裡是世界的中心,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仙佛神仙的話,那麼,神仙肯定住在這裡。
而今天,滿天神佛都在保佑著偉大的女真戰士。
兀朮佔領封丘門之後,希尹也帶著五千鐵甲直撲皇城。
據郭藥師從前說過,開封城有內外兩城。外城已經被金兵攻破,但內城現在還在宋人手裡。內城因為是宋朝政府機構和皇宮所在,城牆高厚,並有大量的守軍和完善的防禦體系。不拿下那裡,戰爭就不會結束。
仗打到現在,也不過打了一半。
但這已經是宗望所能預料的最佳結局了。
看著腳下不斷湧進城來的女真大軍,宗望難得地笑了起來。他雙手合十,朝西方一拜:「佛祖保佑!」
他手頭還有將近十萬人馬,這麼多人要向開進城來,僅靠一座封丘門,根本沒辦法將兵力在短時間內投放到戰場上去。
這城裡可還有幾萬宋軍,最可怕的是還有三十萬百姓,若都被敵人組織起來,形勢就有可能徹底失去控制。
意識到這一點後,宗望立即下令派出兩支部隊,沿城牆向東西兩個方向次第攻佔各座城門,放城外的金人大軍入城。
「稟大帥。我軍已佔領安遠門!」
「稟大帥。景隆門已經被我完全佔領!」
「好!」宗望大聲說:「傳我命令。讓他們加快速度。務必在天黑前佔領所有地城門。」
「得令!」傳令兵滿面激動地大聲說。
整個金人大軍。從上到下都沉浸在勝利地狂喜之中。
「哈哈!」還沒等宗望笑出聲來。身邊傳來一陣響亮地笑聲。轉頭一看。原來是兀朮。
兀朮甩著因為血戰而酸的手,一邊笑一邊埋怨:「二哥,你讓我打前鋒,我也幫你將封丘門拿下來了。現在可好,接下來也沒我什麼事情。
骨頭我已經啃完,輪到吃肉了,卻便宜了別人。」
宗望看了四弟一眼:「兀朮,你替我軍打開東京城門,又活捉了宋人的太上皇和名將張叔夜,這樣的功勞還不夠大?戰後統計戰利品的時候,沒說的,哥幫你要最大的一份。這開封城裡的金銀女子牲口壯丁由著你挑。」說起那兩個俘虜來,宗望又問:「張叔夜和趙怎麼樣了?
兀朮笑著回答說:「那個宋人的太上皇是個慫包,被我俘虜後早就被嚇得軟成一團。倒是那個張叔夜是條漢子,一把年紀了,又身負重傷,竟硬挺著沒哼一聲。」他讚歎一聲:「真是條好漢,我已經命人幫他裹好了傷口,一時間死不了。對了,那個太上皇帝我是越看越不順眼,依我說,反正我們已經打進開封城了。留這個討厭的東西也沒啥用,乾脆一刀殺了乾淨。」
宗望苦笑道:「殺了?說得輕巧,真將他殺了,宋金就變城世仇了,以後宋人見了我們還不像河東軍一樣玩命。」
一說起河東軍,兀朮打了個寒戰:「那卻也是,且留他一條命。」
宗望繼續道:「有這麼一個人質在手,將來戰局不管如何展,都有一個談判的砝碼,迴旋餘地也大。四弟,聽哥的話,任何時候都不要將事情做絕了。」
「二哥說得有理。可是……」兀朮氣鼓鼓地說:「反正我看那個什麼太上皇就來氣。」
宗望一笑,「四弟,軍國大事可不能由著自己性子來。走,我們去看看那兩個俘虜。」
走進封丘門城樓之中,裡面已是一片狼籍,法壇已經被金兵翻了。香燭鮮花紙錢香灰落了一地,中年的大宋道君皇帝瑟縮在牆角,見宗望進來,就顫抖著聲音喊:「朕是大宋道君皇帝,快快放了我。你們金人不是要錢嗎,要多少錢朕都給你。你們不是要三鎮嗎,不但三鎮,黃河以北的土地都給你們。快放了我。」說到這裡,趙竟哀哀地哭出聲來。
「至於條件,那是下一步的事情。」宗望淡淡地說:「將來怎麼談,還得等我打下整個開封再說。」
也不在理睬這個討厭的傢伙,宗望走到躺在地上只剩半條命的張叔夜身邊,俯下身去,輕聲道:「張大人,身上可好了些!」
張叔夜吃力地睜看眼睛,兩顆渾濁的老淚順著面龐流了下來,卻死活也不說一句話。
宗望歎息一聲:「張大人保重,等我拿下開封,兩國重啟和議,即放將軍回去。」
「和議……城下之盟嗎?」張叔夜虛弱地叫了一聲:「恨不為國而死,以至今日之羞。若將軍動刀,某感激不盡。」
宗望搖搖頭:「我女真識英雄重英雄,一向敬重像你這樣的好漢。好生將養著吧。」
他挺直身體下令:「好好照顧張大人,送些吃的進來。」
一個金兵端著一大盆羊肉走過來,「張大人請用。」
張叔夜緊閉著嘴唇,再不說話。
宗望:「何必呢,張大人,你已經盡到你作為一個軍人的責任了。」
「朕也餓了,需要進食。」一個聲音怯生生傳來。
兀朮大怒,提起那盆羊肉就倒在地上:「你也配吃肉,什麼東西!」
又是一個傳令兵跑進來,「稟大帥,我軍已經佔領宣化門。「
「甚好,其他部隊呢?」
「完顏希尹將軍已經衝到皇城天波門下。其餘軍隊正沿皇城兩側擴大戰果,城外部隊正陸續沿各門進城。如果不出意外,三個時辰之內,我軍可完全佔領開封外城。」
「太好了!」兀朮縱聲歡笑。
宗望轉頭朝城中看去,城中一片喊殺聲,無數火光沖天而起。他伸手摸了一下面龐,鬆了一口氣:「巍巍汴京,宣告陷落!阿彌陀佛!」
這時,已日正天,早晨還紅得像一個蛋黃的太陽,已經不可逼視。但氣溫還是很低,落到地上的羊肉已經看不到熱氣。
在城中,在滾滾的濃煙下,城中積雪已達兩尺,
光下強烈反光。
「肚子有些餓了。」宗望轉頭對兀朮說:「走,我們吃東西去。吃飽了才有力氣廝殺。」
兩兄弟說笑著走下城樓,靠近封丘門的一處大園子中設下臨時指揮部,又吩咐人做了一桌酒菜,準備好好放鬆一下。
還沒等二人吃兩口酒,又有一個傳令兵急沖沖地跑進來:「稟大帥、四皇子,希尹部攻擊皇城受挫。」
「不意外。」宗望神色不變:「開封皇城城牆高大,希尹也沒帶攻城器械。既然敵人已有防備,我軍不能在第一時間打進皇宮,再進攻也毫無意義,命令希尹……」他沉吟片刻,說:「加強對城中敵人的監視,準備好器械再攻。」
令兵剛要出去,又有一個人衝了進來:「二皇子,四皇,皇城中有一隊敵人突然殺出,希尹部被……被打退了。」
「什麼?」宗望略感吃驚,但不怎麼放在心上:「有多少人,敵將是誰?」
「稟二皇子,是姚友仲。」
「哦。統制官姚友仲。」宗望哼了一聲。這個姚友仲也是西軍中的一員名將,同范瓊一樣是開封城中僅有的幾個有實戰經驗的大將,「這一仗他是怎麼打的?」
那個傳令兵面色古怪:「希尹將軍剛率大軍去天波門準備攻城,因為那一片街道狹窄,房屋太密,他那五千人馬也展不開。加上鐵甲冰行動遲緩,攻擊起來更是惱火。可就在這個時候,姚友仲突然帶著一群太監和衛兵殺了出去,希尹將軍一時不防守,竟被他們殺了個措手不及。逼不得以,暫時退到兩里只外的空地上待命。」
宗望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姚友仲居然連太監都用,可見宋人的兵力已經匱乏到何等地步。不用擔心,小小泥鰍翻不起大波浪。」他舉起杯子對兀朮說:「來來來,二弟,咱們再喝兩口。」
兀朮聞言也輕鬆下來:「二哥你可是信佛的,怎麼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
宗望:「我是護法的金剛,不但要喝酒吃肉,還要殺人。」
還是不斷有傳令兵跑來通報城中各處戰場的消息。因為開封城實在太大了,宗望所率的東西兩路大軍現在還沒完全開進城來,就城中的這點兵力,平均地撒下去,根本就不夠用。
他舉起杯子,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事實證明,宗望的預感完全正確。一個女真人渾身是血地跑進來,神色異常慌張:「大帥,不好了,宋人,好多宋人!」
「什麼事,慌個鳥?」兀朮沉著臉:「你慢慢說。」
那個女真人哭號道:「,亂了,全亂了。城中宋人打開武庫,搶了裡面的兵器,四下殺人放火。弟兄們人少,都快頂不住了。大帥,宋人太狠了。不但殺我們女真人,連他們自己的人的都殺。什麼都砍,什麼都搶。我那隊二十個弟兄,被一千多個漢人圍攻,不但全部陣亡,身上的衣服還被剝了個精光。城中的巷道實在太密了,到處都是房子。好多弟兄都跑丟了!」
「絲!」宗望抽了口冷氣:「怎麼搞成這樣?」
他突然明白過來,現在的開封活脫脫一座混亂之城、暴力之城。幾十萬百姓都已經被武裝起來,相互廝殺,相互混戰。簡直就是一片大泥澇,不管是誰,只要掉進其中,頃刻就會沒頂。
除非……一把火將開封燒成白地。
可什麼都燒光了,這麼多女真人千里奔襲,付出這麼大代價,難道最終一無所獲嗎?這樣的結果不但宗望無法接受,十萬女真士兵也不能接受。
宗望只感覺一陣無力,半天才將手頭的杯子放下,咒罵了一聲:「瘋子,宋人都是瘋子……傳我命令,收縮部隊,就地駐防,休要讓亂民把我軍隊給衝散了。」
兀朮:「二哥,等是等不來勝利的,還是進攻吧。」
宗望想了想:「嗯,不要管外城,部隊先收縮在一起,主攻皇城。只要拿下皇城,瓦解掉宋人鬥志。這一仗就好打了。」
在金人大軍剛殺進封丘門的時候,大宋朝的皇帝趙桓正披散著頭,一身道袍,光著腳在大殿中打。
外面很冷,但大殿的門窗都開著,冷風一陣陣刮來,讓屋中冷得像一個冰窖。
但趙桓卻渾身火熱,他剛服用了一顆粒仙丹,背心熱得出了一層細汗。雖然腳下的地板很冷,但他卻彷彿毫無知覺一樣在上面踏著九宮八卦步。
今天對他來說是一個好日子,如果郭仙人能夠率領那六千六百六十六個六甲神兵打退金人大軍,自己的威望將升到輝煌的頂點。做為一個皇帝,他自繼位以來沒一天順心過。和金人鬥,和太上皇鬥,和鄆王鬥,和朝中的大臣們鬥,和外鎮將軍們鬥。
真累啊,那種疲憊已經滲進骨子裡面,讓他一陣陣頹廢。
但只要能夠打退金兵,一切都過去了。
撥得雲開見月明。
太上皇帝不是好人,趙楷不是好人,李綱不是好人,耿南仲不是好人,趙九不是好人,楊華不是好人。
天下之大,朕絕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仙丹在腹中化開,變成一團九陽之氣在血脈中運行。兩肋劇烈抽動,好像有東西正要從肩胛上展翅而起,清風突來,身體像是要升騰了,羽化了。
大哉乾元!
以天地為輿,以日月為用,以星辰為引。飄飄乎,四極闊大;浩浩乎,紫氣東來。
一陣驚慌的腳步聲傳來,朦朧中有人高喊:「陛下,大事不好了。封丘門……封丘門陷落,太上、太上道君皇帝落於北奴之手……北奴正在進攻皇城。」
強烈的噁心感從胸口翻騰而起,皇帝從那種玄妙的境界中清醒過來,口中一甜,「哇!」一聲將一口熱血噴了出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節更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