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歸想。但理智還是讓關群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的確。現在若殺了完顏銀術可。或許能跳水逃生。能夠從金人大營逃脫。又能斬殺敵之主帥。自然是奇功一件。
可是。先不要說自己一芥文弱書生是否是銀術可這個沙場驍將軍的對手。就算一切順利。殺了他。對整個戰局沒有任何改變。
就目前的形勢而言。女真大軍固然士氣低迷。無力北攻擊。而楊華剛接收了太原。也需要花一段時間補充兵力。訓練士卒。
因為。在未來一段時間。至少一個月內。整個山西戰場將平靜上一段時間。最多是打些小仗。搞些摩擦。
再說。殺了銀術可。金人大不了換完顏婁室當統帥。
毫無意義的事情。關群是不願冒險去做的。
於是。猶豫了半天。關群還是將手放了下去。身體一俯。躲在一堆石頭後面。以免被誤傷。
看到龍衛軍的船隊。整個文水金營都騷動起來了。到處都是金兵的吶喊。鑼鼓雜亂的響起。一個接一個金兵從屋子和帳篷裡跑出來。爬上箭樓和木牆。用弓弩還擊。剛開始的時候。箭石還有些稀疏。到後來漸漸密集。
箭射在水上。河面上騰起一層水點子。如同下了一場密集的暴雨。見手下士兵開始有條不紊的還擊。銀術可這才從短暫的驚慌中驚醒過來。仔細看過去。河面上的敵人並不太多。總共才十幾條小船。每條船上也不過十來人。人影晃動中。楊華軍士兵都將手中的木槳收回艙中。舉起木盾防守。
銀術可心中奇怪。這些人馬加起來也不過百餘人。想靠這點人馬就來突襲自己的大營根本沒有可能。再說。就算他們膽敢在大白天來摸營。後面也應該有主力大軍跟進才是。現在大石橋已經被關群拆掉。就這點人馬也敢來捋老子的虎鬚？
大概來給我找不痛快的吧。一定是。楊華這個小畜生怎麼就不能消停消停？
肚子上的傷口有些發麻。銀術可心中一陣狂怒。只想扯開了嗓子大聲咒罵。
太原離這裡有一百二十里。若順著汾河乘輕舟南下。半日就可到文水。山西人不善水。汾河水運也不發達。當初圍攻太原時。銀術可已經叫人將那裡的大船付之一炬。敵人也找不到船進行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因為擔心楊華挾大勝之機南下攻擊。銀術可派出大量的斥候在外巡邏。太原那邊的一舉一動都盡在眼底。
可金人的探馬卻監視不了這麼長的水道。若楊華適當機會派一支精銳順水給自己來這麼一下。也夠讓人頭疼的。
哈哈。他們居然在沒準備好之前就來給自己找麻煩。這麼早就暴露了目標。讓自己有了防備。看來。這個楊華也是莽夫一個。根本就不懂出其不意。
想到這裡。銀術可又開心起來。
見金兵的箭雨密集。十幾條楊華軍小船的船頭出立即衝出一個梢公。提著長長的竹蒿往水裡一刺。強行將船停在河心。汾河水流速本快。加上又是豐水期。船行的極快。這一下剎車。讓船上的楊華軍士兵的身體藉著慣性往前一撲。這一下。船上開始亂起來。現在遮在船舷一側的盾牌也露出縫隙來。
在金人密集的箭雨下。有好幾個士兵被射中。發出一片慘叫。為了減輕船上的重量。楊華軍身上都穿著薄弱的皮甲。無法防禦弓箭。頓時被射的苦不堪言。
文水縣城一面臨水。正處於南北交通的要道上。可說來也奇怪。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的城牆卻非常簡陋。除了裝點門面的城門樓子由青磚修築而成之外。四道城牆都是夯土。看起來頗為破敗。反倒是南面百里出的。汾河盆的的中心汾州修的雄偉堅固。
這一年來。宋金兩軍在文水反覆拉鋸。城牆早就毀於兵火之中。
但耶律五馬在此的駐紮了半年。構建出一套複雜的防禦體系。河上打著明暗的木樁。並有鐵鏈環環相扣。河邊有柵欄、土牆。後面的軍營裡還與不少箭樓和土壘。
現在。楊再興帶兵來攻。金人在經過短暫的混亂之後。紛紛跑到防禦工事上。開始反擊。
要對付船隻。火箭是一種最好用的戰術。畢竟是金軍精銳。女真士兵很快被組織起來。將火箭點然。不歇氣的朝敵人射擊。
有一條船被點著了。船上的士兵手忙攪亂的提著瓜瓢舀水滅火。這一亂。梢公沒能撐住小船。一歪。順水撞在一根暗樁上。撲通聲中。兩個士兵掉下水去。水面上有兩團紅色散開。
岸上的金兵都大聲歡呼。士氣立即大振。
銀術可哈哈大笑。揮舞中手中的刀子。大喊：「射。射。射。射死他們。」
船上。楊再興站在箭雨中。心中暗暗叫苦。抬頭看去。漫天火箭拖曳出的煙霧在空中形成一條條藍色的拋物線。
敵人的箭雨實在太密集。十幾條小船在河心完全被籠罩了。若依他的脾氣。現在就要帶著隊伍殺上岸去。也強似呆在這裡被動挨打。
可岸上的金人實在太多。這一百來號人衝上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打光了。送死也不是這麼送的。他心中也是大悔。早知道就不該靠這麼近。
楊再興第一次單獨領軍出戰。經驗還有所不足。雖然來的時候楊華就囑咐他說不要靠太近。可一上了戰場。還是忍不住衝了上去。
部隊雖然損失了幾個人。楊再興卻不畏懼。大聲道：「梢公。把船撐遠點。北奴的狗牙毒的很。小心別讓他們射著了。」
隨著這一聲令下。十幾條小船立即一個調頭。逆流而上。遠遠跑到岸上的弓箭射程之外。
岸上的金兵見敵人露怯。又大聲歡呼。
楊再興氣的銀牙緊咬。腮幫子上兩股咬筋突突直跳。從牙縫裡冷冷道：「落錨！」
十幾條船同時動手。水花翻濺中。一枚枚鐵錨垂直而下。船停住了。剛才被敵人射的抬不起頭來的士兵們這才舒了一口氣。將盾牌坐在屁股下面。
「小楊將軍。可以開始了嗎？」一個人從士兵中直起身體。滿面都是慌。一身麻衣已經被河水浸的緊緊的貼在身體上。
這人頭髮花白但下頜上卻光禿禿像一個雞蛋。不是製造司的萬千老爺子還能是誰。
楊再興狠狠的說：「可以了。掌旗。我們給北奴隸一點厲害看看。」
一面紅色大旗升起。船上的人同時動手。從艙裡搬出一大堆看起來甚是古怪的東西。
忙了半天。組合成一輛輛小型的投石車。
楊再興見炮手裝填完畢。用盡丹田之氣大吼：「給我打！」
「辟啪！」一聲巨響。所有的小船被投石機的後坐力沖的一退。十幾枚人頭大小的石頭射出。發出沉悶的轟鳴從空中劃過。一頭落在金人大營前的水中。激起兩米高的水柱。
「哈哈。哈哈！」楊華軍這一次齊射雖然看起來勢大力沉。但因為這些投石車實在太小。射程有限。竟然都打到水中去了。金人剛才雖然被嚇了一跳。可發現這些東西根本就夠不著自己。齊齊鬆了一口氣。都大聲嘲笑起來。
「萬千。你弄的什麼武器。來的時候你吹的天花亂墜。卻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吃。」楊再興被金人的笑聲弄的滿臉鐵青。氣的大聲咆哮。
萬千也不生氣。反笑瞇瞇的說。「不錯。不錯。換床子弩。小楊將軍放心好了。這回定讓北奴好看。」
楊再興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下令：「換床子弩。」
一陣忙碌。一輛輛床子弩再次拼裝完畢。
楊再興定睛看去。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東西實在太大了！
他以前在相州也看到過守城用的床子弓。當時也把他嚇了一條。那東西已經快兩米長了。一次可以射出去五枚鐵箭。當時。他還實驗了一下床子弩的威力。的出一個結論：被這東西射中。就算身上穿再厚的鎧甲。武藝再高。也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眼前這大傢伙比上次看到的還要大上一圈。同相州的兩弓床子不同。這種床弩上居然架著三張硬弓。無法想像。被這種東西射中會是什麼下場。
唯一討厭的是。這種武器裝填實在太麻煩。首先要用兩人奮力絞動絞盤。把弓張開。然後在箭槽上裝上五支大小不一的鐵矢。整個過程很花時間。等的都讓人有些不耐煩。
楊再興口中還不肯服輸：「老萬。這東西好不好使等下才知道。剛才的投石車就讓我把臉都丟盡了。希望別再讓我失望。」
萬千笑瞇瞇的說：「稟小楊將軍。我們這次來本就是為實驗各種器械而來的。能不能取的戰果也不重要。倒是你這手下的士兵手腳太慢。還需要多訓練啊！再說。這些武器都是實驗品。又沒最後定型。真正投石車。哪裡有這麼小。真傢伙一架起來。足有兩人高。需五人才能操作。呵呵。將軍啊。我發覺你脾氣有些暴躁。別學楊將軍。年輕人嘛。多說笑些才好。」
「要你管！」楊再興心中惱火。見床子弩已經裝填完畢。手一揮：「放！」
「嗡！」十幾張床子弩同時發射。將近六十支大小不一的鐵矢射上半空。
空中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嘯聲。
在床子弩那強大後坐力下。所有的小船都同時一顫。河上翻起了一層波浪。
「哎喲！」萬千腳下絆蒜。「撲通！」一聲跌下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