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關群也並不覺的疼。當那一箭射穿他腳肚子時。他只是感覺右小腿一麻。低頭一看到這駭人的情形。這才下意識的大叫起來。
在這一剎那。關群只想撥轉馬頭逃回去。放棄這個可惡的任務。
身後的楊志也追了上來。見關群傻在那裡。也急的大叫:「關先生。快回去。快回去。」楊志對關群的智謀很是佩服。他也知道楊華手上沒幾個人才。典型的武強文弱。論武藝他和楊再興、梁紅玉都是少有的高手。論統軍作戰。趙明堂、李鷂子一攻一守。穩如磐石。迅捷如風。
偏偏能夠居中策劃籌算的軍師人才挑不出幾個。看楊華的意思。這個關群是要大用的。如果就這麼折在這裡。卻是可惜。
聽楊志這麼一喊。關群這才清醒過來。眼前全是女真騎兵。五十多騎呼嘯而來。想來揀他便宜。
若是再往常。依關群的性格。只怕早嚇的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可一想起楊華的壞脾氣。若自己現在不戰而逃。只怕要受到他無情的嘲笑。而且。以後也別想再受到他的重用了。
作為一個俘虜。現在就算逃回燕京。也免不了給金人做奴隸的下場。而逃到大宋。老實說他不認為能比現在混的更好。要想一展胸中抱負。也只能依附在龍衛軍這棵大樹上。
而楊華好像很看不起讀書人。據他所說。要找讀書人。大宋一抓一大把。但能拿刀上陣和金人幹的血勇之士卻沒有多少。多他一個關群不多。少他一個關群不少。
大丈夫富貴險中求。不就是一顆金兵頭顱嗎。媽的。拼了。
於是。在清醒之後。關群一聲大喝:「北奴。可敢與我斗乎?」一揮馬刀。滿面躁紅的向敵人密集的馬陣衝去。
背後遠處傳來楊華肆無忌憚的轟笑:「對。就這樣。不過。你喊的文縐縐的。金人也聽不懂。要我說。應該是:北奴。速來送死!」
「北奴。速來送死!」說來也奇怪。當關群用盡全力喊出這一句話之後。心中的畏懼突然消失不見。熱風呼呼從耳邊刮過。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關先生。不要和北奴對衝!」跟在後面的楊志大驚。對面可是五十個女真騎兵。散亂起連成一片。縱深極厚。關群這一衝進去。陷入重圍。立即就會被那些精銳的騎兵剁成肉醬。找死也不是這麼找的。
一個女真騎兵對面向他撞擊來。手中的連枷「呼!」一聲劈來。關群能夠清晰的判斷出連枷的去勢。也在第一時間將頭埋下。
在這一瞬間他也想好了回擊的招式。只要右劈。就能將敵人斬落馬下。這一招。他看李鷂子訓練騎兵時反覆教過。
可想歸想。當他剛砍出這一刀時。卻發覺劈了個空。
原來。兩人都在騎馬對沖。速度實在太快。這一刀也劈在空氣當中。
頭上有風聲掠過。連枷的劈空聲令人毛骨悚然。關群大叫可惜的同時。突然領悟到一點:這騎兵肉搏還真不能閃。一閃。你就沒機會了。
楊志見關群還在不要命的向前衝。心中大罵「傻瓜」。口中大叫:「向右跑。別衝進去!」手中弓也沒閒著。提起來。將弓頭向那個連枷武士臉上一刺。正中那女真人的鼻子。
這下很事凶狠。雖然不至於致命。也讓他疼不可忍。那傢伙大叫一聲扔掉手中的。痛苦的捂著面孔。一時間恢復不了戰鬥力。
楊志一邊喊。一邊抽出一支長箭。搭在弓脊上。緊張的跟在關群身後。
關群聽楊志這麼一喊。也清醒過來。一夾馬腹。在同金人馬陣接觸的一瞬間拐了一個彎。斜斜的從右翼飄過。
一個女真騎兵從密集的陣中衝出。試圖攔截關群。
楊志也不客氣。「咻!」一聲。一箭射中他的咽喉。
說是遲。那是快。關群已經一刀將那人劈下馬去。
「關先生。任務已經完成。回去吧!」至始至終。雙方都在高速的追逐。速度快的讓人眼花。
「要你管!」關群突然扭過頭來。面目扭曲的對楊志一聲怒吼。領悟到騎戰要訣的關群還沒來的及在實戰中實踐。敵人就被楊志一箭射死。這讓他有些惱羞成怒了。
「呵呵。可以了。」在遠處觀戰的楊華見關群憤怒的面目猙獰。知道鍛煉幹部效果已經達到。再讓關群打下去就是送死。那樣就沒什麼意義了。
「是。」楊再興從腰上抽出牛角號「嗚嗚」的吹了起來。
聽到號聲。楊志大叫:「關先生。可以回去了。」忙伸手從箭壺裡抓了一大把箭。連環射出。直射的前方金人一片大亂。因為金人身上都穿有厚實鎧甲。這一片箭雨也不足以致命。卻也疼的女真人大聲慘叫。
「再等等。再等等。」關群還在朝前面衝。
「這個混蛋!」好脾氣的楊志也有些發怒。他還弓入囊。一提速衝上去。拉住關群的馬韁。就往後拖。
關群的戰馬吃疼不住。長嘶一聲。跟著楊志轉頭就跑。
後面。金人的騎兵還在不離不棄的追趕。眼見著就要追上來了。
轉眼。二人身上頭上又中了幾箭。但還是沒能射進他們身上的胸甲。但頭上一連被狠狠的射幾下。也被敲的耳朵裡「嗡嗡」亂響。像是開了水陸道場。
「放開!」關群一鞭子抽在楊志手背上。突然策馬停了下來。回身一刀。將一個追來的女真騎斬下馬來。
不過關群的手腕也被這股巨力扯的幾乎脫臼。
「好!」三人都同時喝彩。
「走了走了!」楊華和楊再興將箭不斷射出。壓住陣腳。
關群右手疼的汗水都出來了。他這下才從狂亂中清醒過來。既然任務已經完成。哪裡還有再上前殺敵的勇氣。立即發出一聲怪叫。瘋狂的逃到楊華身邊。
楊華大笑:「關群小子。你今天總算像個男人了!」
關群氣的幾乎要吐血。悶哼一聲:「關群以真心侍奉主公。主公卻呼來喝去。待之如娼優。豈不冷了士人之心。」
「喝。你這酸丁倒也有幾分脾氣。」楊華一聲怒喝。突然提起刀來朝關群砍去。
「大人不可!」楊志大驚。
關群見楊華突然翻臉。這一刀疾如閃電。又如何躲的過去。心中頓時一涼。暗叫一聲:「完了!」
這一刀還沒落下。卻突然拐了個彎。直接劈到先前射中他小腿的箭桿子上。將那一箭砍著兩截。
「現在來不及給你治箭傷。帶著這麼長一件東西也是麻煩。走吧!」楊華冷著臉騎馬離去。
「哪裡有你這麼做主公的!」關群氣的鼻子都歪了。不服氣的追了上去。一邊跑馬一邊不依不饒的在楊華耳邊大叫:「士可殺而不可辱。丈夫一怒。血濺三步!」
楊華置若罔聞。冷淡的說。「省點力氣快跑吧。找個清淨的的方裹傷。今天晚上你可能會發燒。我找軍中的郎中給你開劑方子。」
關群還在怒叫:「為什麼不直接拔。用的著這樣嗎?」
「箭頭後有倒鉤。你想被帶出二兩肉來?」
二人一邊鬥嘴。一邊飛快的向前逃跑。
而楊志和楊再興則在後面不住射箭。給楊華斷後。
那群女真騎兵也是倒霉。要打吧。楊華他們直接開溜。只用箭不住亂射;要追吧。這四人一人雙馬。根本就追不上;不追吧。他們卻有停下來一個反衝鋒。
這一仗。打的金人痛苦至極。到最後。居然被楊華他們幹掉了八個。打到最後。眾女真人俱是膽寒。一聲令下。垂頭喪氣的騎兵們齊齊撥轉馬頭。走了。
「這樣就走了?」關群有些發愣。敵人佔據兵力的優勢。居然被楊華用這個戰術拖的沒了脾氣。
「哈哈。」楊再興笑了起來:「今天這仗打的有趣。若不是關先生受了傷。可謂大勝。」
關群又要發怒。
楊華淡淡的說:「這就是騎兵的威力。想打就打。想走就在。主動權盡握我手。」
楊志。「那邊有家人戶。我們去那裡為關先生療吧!」
「好。傷口也該處理一下了。」
楊華點點頭。
這戶人家只剩一個爛眼圈的老頭和一個身上髒的發亮的六歲小孩。見楊華的人騎馬衝來。早嚇的躲到草堆裡去了。
楊華也是喊了好幾聲。解釋說自己是大宋的官兵。這爺孫倆才戰戰兢兢的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關群腳上才開始流血。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讓他禁不住低低的哼了一身:「主公視天下有德之士如草芥。我等也視主公如蔽履。」
楊華一皺眉。對小楊再興說:「如果古松或者趙明堂在這裡。一定會說。這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說話帶拐彎。自己先弄成一個道德之士。反對他的就是不道德。」
楊再興想了想。說:「一定會是這樣。」
老頭子已經打了一盆清水過來。
楊華讓他剪刀把關群的褲腳剪開。看了看傷口。伸手捏住箭頭。扯了扯。關群疼的大叫。
「有些緊。看來沒一把子力氣弄不出來。」
關群有些奇怪的問:「為什麼一下子拔不出來呢?」
楊華道:「正常的肌肉在被兵器刺入後。立即會劇烈收縮將刺進去的武器緊緊夾住。因此。一般的長槍和腰刀上就有個血槽。並不是用來放血。而是用來通空氣的。以防兵器卡在敵人身上扯不出來。」
關群一呆:「原來是這個道理。啊!」
楊華突然低下頭去。一口叼出箭頭。頭一甩。就將那一小截箭頭起了出來。
關群心中大為激動。但口中還是不肯服輸:「主公要收關群之心。先前為何如此作踐?」
楊華不理睬他。自顧自同那個爛眼圈老人拉起家常來:「老人家。今年的裡收成可好?」
老人見楊華態度和藹。也不害怕了。恭敬的回答說:「回軍爺的話。今天天氣不錯。雨水也好。看樣子會是個豐年。不過……」
「不過什麼?」楊華仔細的聽著。
見到眼前這個大官鼓勵的眼神。老人膽子大了起來。說:「不過。今年熱的實在太早。如果我沒猜錯。冬天一定很冷。哎……明年的收成可就不好說了。沒準是個荒年。這又到處在打仗。老百姓快沒活路了。」
「你確定明年有大災?」楊華有些震動。如果這老人說的沒錯。今年冬天若有大災。糧食歉收。而明年又是靖康年的天下大亂。那麼說來。龍衛軍的提早一步準備些糧食。否則。到時候可就有大麻煩了。
「怎麼不確定。」一說起莊稼。那個老人氣呼呼的叫了起來:「我種了一輩子的。什麼樣的氣候沒見過?我說明年有大災就要大災。」
楊再興見老人氣勢洶洶。心中大為不快:「老頭。你怎麼同我家觀察大哥說話的?你說有大災就有大災了。你是神仙啊?」
「又不是我一個人在說!」老人還在生氣。「但凡種過的的人都知道。不信你去市面上看看。哪裡還有人賣糧。都藏在家裡備荒呢!我前日還想去清源買些種子糧回來呢。結果還不是白跑一趟。」
聽老人說到清源縣。楊華臉色一變。連在一旁裹傷的關群也豎起了耳朵。
楊華問:「老人家。清源都是女真人。糧食都被搶光了。自然沒有種子賣。再說。你去哪裡不怕遇到金人嗎?」
「怕。當然怕他們。可人活著是要吃飯的。就算再危險也的去啊!」老人歎息一聲。道:「至於說那裡有女真人倒是不假。不過。卻不是很多。他們自己也帶著糧食的。我看他們也沒心思出來搶糧。」
「不多。究竟有多少?」關群瘸著一隻腳走過來。
老人想了想:「我也不清楚。反正不多。」
楊華冷哼一聲。將一串錢塞到老人手中。對關群等人說:「看來金人的主攻方向是小種。我們馬上去回去。」
「觀察大哥。要不。我去清源再打探打探。」楊再興說。
「也好。」楊華點點頭。「楊志。你隨他去。」
看來。他的預感完全正確。朦朧之中。他覺的好像抓住太原之戰的要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