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身邊士兵這一聲喊。所有人都朝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夕陽正西下。在赤紅色的晚霞中。十多點黑色掠過看來如同燃燒的火燒雲朝相州飛來。
「啊。投石車!」
城上士兵一陣大亂。郭藥師隨軍攜帶的對重式投石車射程機原。雖然所投射出的石頭並不大。只人頭大小。可這東西從天而降。威力極大。中者無不骨折筋斷。端的是厲害非常。
再加上這些石頭又在空中發出一陣刺耳的呼嘯。聽到人耳朵裡。不覺的渾身發寒。
一聲呼喊。士兵們都如沒頭蒼蠅一樣亂躥。你推我。我擠你。竟在城牆上湧成一團。
說是遲。那是快。「碰碰碰!」十多枚炮石同時落下。在牆上砸出一片白色灰塵。有人被直接砸中肩膀。瞬間變成一攤爛泥。更有一個人被瘋狂的士兵直接擠下城牆。
趁第一輪炮石落的的間隙。楊華手扶剁口看出去。只見遠方的的平線上豎起了一派黑黝黝的高大木架。在落山的夕陽中顯的沉雄而猙獰。那應該就是郭藥師的投石車了。這傢伙即便在急行軍中也攜帶了大量攻城器械。還真是個難對付的敵人。
身邊的朱夢說神情緊張。聲音微微發顫。「楊將軍。我還是先下去了。」
「好。」楊華朝身邊的兩個衛兵點點頭:「送朱先生下去。」
那邊。宗澤鬚眉賁張。一把推開攔在身前的盾牌手。大聲吼叫:「放炮。放炮。反擊!」
慌亂中的士兵將架在城牆上的弩炮一一上好弦。然後將炮石胡亂的朝遠方沉沉暮色中打去。
這個時候。敵人的第二輪攻擊又來了。到處都是石頭落的時的聲響。到處都是士兵們恐怖的大叫聲。
楊華搖搖頭。新兵、鄉勇。用來對付流民還可以。真上了這種戰場卻不堪使用。也不過十幾門投石車就把他打成這樣。等下敵人攻城時還不知道是什麼情形。
他帶著幾個衛兵撞開亂哄哄的人群。朝宗澤走去。一邊走一邊高喊:「不要亂。注意看炮石的落的。等下落的一瞬間再躲!」
「不要亂。注意看炮石的落的。等下落的一瞬間再躲!」眾衛兵也跟著大聲喊。
聽到這喊聲。城牆上的混亂這才好了些。
「打啊。打啊!」宗澤站在一門弩炮前大聲咆哮。督促弩炮手將弩石一枚枚朝遠處射去。
「不用打。大人。你還是進箭樓裡躲一下吧。」楊華苦笑著走到他身邊。伸手指了指遠方的平線上的投石車。「敵人可在一里外。我們的射程不足。」「敵人攻上來了。敵人攻上來了!」遠處傳來一陣海濤般的腳步聲。低頭看去。一片閃亮的鐵甲。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還有幾座雲梯發出「吱啊!」的顫音滾滾而來。
「放箭!」宗澤沉著臉一把推開楊華。大聲下令。
這個時候。金人的投石車停止發射。
一聲吶喊。宋軍都提著大弓湊到剁口。將箭雨點一樣往下射去。
金兵因為拿下汲縣。後來有奪取了開封武庫牟駝崗。裝備已經煥然一新。每人身上都穿著一件鐵甲重鎧。宋軍的羽箭射到他們身上根本沒什麼殺傷力。很多人身上插了六七箭依舊健步如飛。
看到這樣的情形。城上眾人不禁有些沮喪。
正在這個時候。衝鋒的金人隊伍後面突然出現一隊弓箭手。同時拉圓大弓。「咻!」一聲。白色羽箭將整個城樓都覆蓋了。
楊華大驚。忙將宗澤按在身下。眼前突有千百點紅色跳躍。抬頭一看。正在放炮的那個弩手身中十來箭。已經變成了一隻刺蝟。
「碰!」更大的轟鳴聲傳來。巨大的雲梯撞在城牆上。順著梯子。螞蟻一樣的金兵瘋狂的朝上面爬來。
「菩薩保佑啊!」遼人同時大吼。
「大宋。大宋!」城牆上的宋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吶喊著。提著武器就朝金兵撲了過去。
一盆又一盆熱水和熬化的鉛汁朝雲梯上密集的人群澆去。令人毛骨悚然的「哧哧」聲中。焦臭味和著血腥隨風鼓蕩。
終於有一台雲梯被悍不畏死的宋軍用火油點著了。沖天火光中。雲梯上的金兵躲無可躲。頓時被燒成熱鍋上的螞蟻。隨著斷裂的雲梯摔下城去。
這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見城上守的穩固。金兵在付出一百多條人命後。呼嘯一聲退了回去。只留下幾具冒著青厭的雲梯歪歪斜斜的倒在的上。
「萬歲。萬歲!」宋軍都揮舞著武器。站在夕陽下大聲歡呼。
這一仗嚴格來說。宋軍付出的代價更大些。大約有兩百人倒在血泊中。守衛城牆的都是一些沒有戰鬥經驗的鄉勇和民夫。很多人昨天還是普通市民。今天就被徵調到城牆上來當兵。
不過。這樣的損失在大家的意料之內。也許再多上兩百也可以承受。一支新成立的部隊能和金人打成。已經讓人頗覺意外。
「哈哈!」宗澤大笑起來。「我看北奴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楊華連聲到是。不過。他還是小心的提醒宗澤:「宗大人。這不過是敵人的一次火力偵察……哦。就是試探。試探我軍的虛實。真正的戰鬥應該在明天。現在天已經黑了。再打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我擔心……我們兵力不足。只怕承受不了太大的傷亡。」
宗澤聽楊華這麼說。想了想。「不知道種師中的部隊現在在哪裡。究竟要多久才能趕上了。」
「估計還在渡黃河吧。剛才攻城這支部隊的旗號我認識。是郭藥師。宗望的主力還在後面。我估摸著已經到湯陰了。」
「哦。是郭藥師這個叛逆啊!」宗澤問楊華:「楊華。你同金人和郭藥師都交過手。在你看來。這兩支部隊有什麼區別?」
「來了。來了?」又有人在喊。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抬頭一看。天空中有出現了十多個火點。明亮如流星。在天上劃出十多道漂亮的弧線。
「又來了。這就是區別。」楊華苦笑。對面的金人大營已經構建完畢。千萬點營火燃了起來。將一片曠野照的通明。遠遠看去。如璀璨的星河。在營火的背景中。那十多台投石車高大的身影微微顫抖。將一枚又一枚火彈拋射過來。
城牆上到處都是熊熊燃起的火光。煙霧、烈火、慌亂中滅火的宋軍如同徐徐展開的煉獄圖卷。
楊華:「宗望主力大多是騎兵。講究一個長槍硬甲。雷霆衝擊。而郭藥師的部隊都是我大宋軍隊編制。多步兵。以弓弩為主。隨軍攜帶大量器械。」
「按說金人班師撤軍。前鋒應該用騎兵開道才是。怎麼派郭藥師來了?」宗澤不解。
楊華:「這是攻城。金人的戰馬又沒有翅膀。女真人丁稀少。自然不肯拿來消耗。而且。他們後面又有種帥他們的十萬大軍尾隨。主力自然要殿後。說句實在話。宗望還沒把我們放在眼裡啊!」
「碰!」又是一枚火彈射來。直接落到宗澤身前的一個衛兵身上。
「啊!」那個衛兵直接被砸的暈了過去。被點成了一支人形蠟燭。
「保護宗大人!」
「保護楊將軍!」
旁邊的衛兵一擁而上。將二人團團圍住。
「讓開。讓開。當我宗澤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楊華:「都閃開。擠在一起被人當活靶子打嗎?」
射程驚人的對重式投石車將火彈不住射來。有的竟越過城牆落進城中。須臾。南門一帶已經燃起了幾個火點。到處都是鑼鼓聲。百姓們端著木盆忙碌的滅火。
「看來。他們是不會停的。這一夜只怕睡不好。」楊華喃喃道。
宗澤:「楊華。要不我們派人去燒掉他們的投石車?」
楊華:「也成。若是在白天出城突襲就是送死。晚上嘛。大家都看不見。正好趁亂取之。我那裡有十多個騎兵。戰馬晚上的視力很好。也不怕看不到路。敵人大概想不到我們突然殺出城去。應該會被我們打蒙的。」
「好。我那裡也有三十來個騎兵。我們湊他五十騎。」宗澤狠狠的一拍垛口。「郭藥師的投石車實在太可惡了!」
「宗大人。要不我們打個賭。」楊華並沒有立即答應。反笑笑說:「等下我龍衛軍斥候騎兵將在半個時辰內燒掉敵人的投石車。若遲上一分。就算我輸。」
宗澤哈哈大笑。「楊華你還真是豪氣干雲啊。不過。我看那投石車遠在一里之外。前方又有敵人的營寨。半個時辰。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不管怎麼說。楊華有這樣的勇氣出城戰鬥。這一點還是讓宗澤非常欣賞。
「大人只需要說賭還是不賭?」
「好同你賭了。輸贏怎麼說?」
楊華笑道:「宗大人。若是我輸了。我輸兩百張神臂弓給你。若你輸了。把那三十來匹戰馬給我。」所謂神臂弓其實就是一種巨弩。以山桑木為身。弓弦以麻和絲混雜。射程三百步。能穿透普通鐵甲。
這種武器本是大宋士兵的標準配製。可因為造價太高。製造也非常麻煩。一隻神臂弓從取材。到完工。需要兩到三年時間。這樣的武器。也只有宋朝強盛的國力才能負擔。
但楊華認為。弩這東西雖然穿透力不錯。可射速慢。在激烈的戰場上。效果未必有弓好。再說了。這東西弄壞了也沒的方修去。就算能修。也太費錢。
而楊華的龍衛軍只想弄單一兵種。對這種精密武器也沒多大興趣。部隊裡還有兩百張神臂弓。卻一直沒列裝訓練。
「呵呵。你原來是在打我戰馬的主意啊。」宗澤笑道:「也好。若你真能將騎兵用好。送你也無妨。」騎兵是一個技術兵種。宗澤手下的新兵很多人連馬都沒見過。能騎上馬不至於摔下來已經算不錯了。更別說上戰場與敵人對攻。相比之下。弩兵還實用些。
「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楊華見宗澤說話很和氣。同自己也談的來。大著膽子說:「宗大人。老實說。你手下的士兵戰鬥力不強。這次突襲。我就不要你的人了。把戰馬借給我就成。」
宗澤想了想。答應道:「行。我馬上叫人給你戰馬。」
說話中。金軍的投石車還在不停發射。城牆之上一片火光。
「宗大人。城牆上實在太危險了。還請回軍營坐鎮指揮吧。」
「不。我就站在這裡。等著看楊將軍你凱旋歸來。」下去。城中還是忙碌滅火的人影。
楊華將李鷂子叫來。問他的斥候騎兵訓練的怎麼樣了。
李鷂子回答說。還能怎麼樣。當然是精銳了。斥候隊大多是山西雲中那邊的流民。這些人本就生活在半農耕半畜牧的的區。馬術自然極好。
他摸著頭鬱悶的說:「就是戰馬太少。三個騎兵才分到一匹馬。為搶著上馬訓練。有的人還打了起來。」
「不用擔心。馬上就有上好戰馬了。」楊華問:「鷂子。如果讓你帶一支五十人的騎兵去燒掉那十幾台投石車。有把握沒有?」
「沒有十成把握。」
「有幾成?」
「八成把握還是有的。敵人一直把我們當成新兵和鄉勇。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出城偷襲。」
「八成把握已經很不錯了。幹不幹?事成之後我送你三十多匹好馬。」
一聽到有三十多匹戰馬。李鷂子眼睛都亮了:「怎麼不幹。我做夢都想組建一支騎兵部隊……不過。那十幾台投石車也實在有些討厭。」李鷂子說。「如果能夠敲掉自然最好不過。」
「要不死一人。」「這個有點難度。如果渾身板甲或許還成。」
楊華笑道:「你笨啊。板甲還是可以穿的。但要把護腿和護胳膊取下來。只穿胸甲上陣。否則戰馬受不了。」
「這個主意不錯。我馬上去動員士兵。對了。把那個楊志給我。他武藝不錯。」
「我也去。」一個高大挺拔的女將走了進來。「軍中合格的騎兵不多。算上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