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楊華衝在最前面,對上傳說中的梁山好漢,他心中不由地有著一絲興奮,手心也有熱漢沁出。但瞬間就被陌刀柄上一層又一層細密纏繞的麻布給吸盡。風從耳邊呼呼掠過,這感覺真是讓人舒服。
滿天飛雪撲面而來,若不是臉上戴著雪亮的鋼面具,只怕已經被吹得呼吸不暢。身上的板甲雖重,卻十分靈活,順著山坡衝下去,簡直不可阻擋。
他放聲大笑:「王黼,拿命來!」
「咻咻!」不斷有箭射來,那是躲在大車背的王府家丁在射擊。可射不了片刻,箭卻停了。視線從面具上的縫隙中看出去,大車之後的家丁在射出一箭後大多將弓拉折了。估計使用的就是萬千給他們的劣等品吧。
其實,這樣的射擊對龍衛軍也不起任何作用。長箭射在渾圓光滑的板甲上很順利地滑到一邊,只留下幾點火星。
夾帶著飛雪和滾滾雪浪,大笑聲中,楊華那五十人直接衝進楊志的陣中。
「前排!」聲音從可怕的面具後面傳來。
二十柄陌刀同時砍下,風聲轟隆,刀光閃亮,看起來密集的楊志軍在這片亮光中被掃翻了一大片。血光沖天而起,滿眼都是斷手飛舞。瞬間,超過十名軍士兵被龍衛軍砍死。
楊志軍的士兵本也穿著厚實的鎧甲,手中都提著一把朴刀。一看到敵人揮刀砍來,也同時舉起武器招架。可誰也沒想到龍衛軍的陌刀竟是如此鋒利,在斬斷朴刀之後毫不減速,直接當頭劈來。
楊志手上的士兵身上的鎧甲看起來很是厚實,卻不想因為萬千作假的緣故,根本沒任何防禦能力。在這群凶狠的龍衛軍面前如光著身子一般。
在飛濺的血光中,楊志心中大駭,「這是什麼武器,竟然犀利至此!」
敵人前派的長刀已經落下,這是一個絕好的反擊機會。
可還沒等楊志發出命令,可怕的聲音再次響起,「後排!」
後排的鐵甲怪人同時前踏一步,中的長刀如風車一樣砍下:「殺!」
楊志採用的正宗西軍戰法,後面大車之後是王府家丁們的弓弩,前排是二十個悍勇的重甲步兵。而敵人的隊型也採取同自己一樣的陣勢,大家的隊型都一樣密集。不需要瞄準,只要手中武器一揮而下,肯定能砍出目標。
只是,龍衛軍身上的鎧甲實在太堅固了,楊志手上的朴刀砍上去根本著不了力。而他手下士兵身上的盔甲一遇到敵人手中那件奇怪的長刀就如紙糊一樣,根本沒有任何防禦作用。
陌刀砍進**,砍斷骨骼。慘烈的叫聲響成一片。
「前排!」
「殺!」
眼前且是雪亮刀影,刀於刀之間沒有半點縫隙。
「該死啊!」楊志手中撲刀架開兩把陌刀,身上一陣劇烈震盪,敵人那沉重的武器幾乎將他的身體都震得酥了。
敵人的攻勢如暴風驟雨一樣無休五止,恍惚間如同一面鋒利的牆壁,任何敢於欄在前面的東西都要被絞殺成粉末。
這是什麼刀陣啊?
他心中不禁有些發寒,禁不住退了一步。
在此戰之前,他本信心十足。在他看來,龍衛軍也不過五十人,雖然在數目上佔據一定優勢。可楊志手下這二十人可都是王黼從西軍中挑選的亡命之徒,雖說不能以一抵十,抵五總是可以的。再說了,禁軍是什麼德性,楊志實在太清楚了。不過是一群老爺兵而已,一旦開戰,只要搶先殺他們幾人,自然就散了。
可今天的情形實在太古怪,一動起手來,楊志和手下的精銳根本就沒有任何動手的機會,一開始就被人家壓得死死的。
退了一步,楊志腳下一絆,環視四周,哪裡還有一個活人。
腳下全是鮮血的熱氣,滿地都是屍體,很多人都是被人一刀兩段,死得極其慘烈。
為首那個渾身鋼鐵的人又是一聲大叫,「李鷂子!」
三匹戰馬突然順著山坡衝下,馬背上的三人也未著甲,只手持一把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短兵器,清風一樣從大車後面的人群中拂過。三人手中的刀子連連揮下,「刷拉!」一聲,不斷有人頭躍上半空。橫刀的鋒利已經大大超過了同時代的短兵器。
「降者不殺!」李鷂子尖銳高亢的聲音響起。
楊志差點將眼睛閉上了,戰鬥到現在已經沒任何懸念了。事已不可為,還是早些逃命要緊。
他猛地躍上一輛大車,四下看去,「恩相,恩相,快隨楊志殺出去!」
可人仰馬翻中哪裡找得到王黼的身影。
「殺!」又是一排刀影排山倒海地斬來,勁風撲面,吹得他無法呼吸。
楊志抖擻起精神,手中撲刀舞成一團雪光,腳一用力,背著身子往後一躍。
可終究是慢上一拍,三把陌刀同時斬中他手上撲刀,鏗鏘顫鳴中劣質撲刀斷成碎片。眼前全是那種古怪武器的亮光,甚至能嗅到敵人兵器上鮮血的味道。
冰涼的刀刃破甲而入,劇烈的疼痛激起了楊志的凶性。他大喝一聲「呔!」身體騰空而起,再次背身往後一躍。身體重重地撞在地上。
「唰!」一排陌刀落在大車上,將車上的箱子「碰!」一聲砍開,裡面的金銀珠寶如水流淌。
這個時候,到處都是王府中人的求饒聲,睜眼一眼,那群家丁已經跪了一地。
騎在馬背上的那個小個子刀尖上跳著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尖聲大笑:「王黼已被我殺了!」
「罷了,罷了!」楊志心中一陣冰涼。從開戰到現在,他都在這陣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中疲於招架,到現在居然沒有發出一招。
敵人的武藝並不高,如果單獨挑出一個人來,他都有信心在三招之內將之擊倒。
可問題是,他沒有機會。
就這麼被動挨打。
無力感從心中浮起,竟有些遍體發寒。
他本是一個功名心極重之人,一心想恢復祖上的威名。這才投靠到王黼府上,本以為搭上了當朝宰相,日後定有大好前程。就在前一段時間,王黼已經答應推薦他去淮西路做一個從五品的州團練使。卻沒想剛一換皇帝,王黼便被罷相流放。這個時候,他還對王黼抱有幻想,認為只要護著他逃到太上道君皇帝身邊,日後往相公官復原職,自己也算是立下大功。翌日,飛黃騰達指日可期望。
現在,王黼已死,那點幻想自然隨風而去。楊志只覺得灰心喪氣,哪裡還有半點戰意。他在地上一滾,順著河堤落進滾滾的河水之中。
在落水的一瞬間,楊志還在鬱悶,打了這麼久,自己居然只來得及砍出一刀。這仗打得還真是憋氣呀!
按說,楊志一身鐵甲,落水之後再無生理。可楊志本就武藝出眾,顧不得身上的傷口疼不可忍,猛一掙扎,居然將身上那具鎧甲扯成兩半。
手中拿著兩片如朽木一樣的鎧甲,楊志浮出水面,心中苦笑,「這樣的鎧甲遇到龍衛軍鋒利的長刀,不敗才怪!」
身上的血不住流淌,河水也冷得刺骨。楊志順水游了幾里,見再沒追兵,這才爬上岸去,尋一鄉下人家住了兩月,等金兵撤退,又養好身上的傷,這才回開封取了家眷往東而去。
開封他是不敢再呆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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