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 第二卷 一虎負? 第四章 接觸
    第四章接觸

    韓綜的話引起了古松和梁紅玉的共鳴,二人都開口罵了起來。

    楊華見三人罵得起勁,心中卻不以為然。他本就是一個現代穿越者,雖然對北宋末年的歷史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其中細節不甚明瞭。卻也知道這種無君無父的言論亂說不得,真被有心人聽了去,將來卻有麻煩。這個世界,你什麼錯誤都可以犯,惟獨政治路線不能走錯。萬言千語不如一默,少說少錯。

    他笑笑,「韓將軍,多說無益,反正在朝臣的眼中,我們武人都是潛在的罪犯和不安定因素。你看我這額頭上不是還刺有字嗎?還是走吧,別讓李相與何帥等得急了。」

    見楊華如此一說,韓綜看了楊華一眼,道:「楊將軍倒是個沉穩的人,難怪被何帥看重。對了,李相剛一來就去土牆上觀戰。」

    「金人進攻了嗎?」

    「嗯,我軍位金明池邊,正好卡在牟駝崗女真人的進攻路線上。金人一大早便開始陸續調動部隊,想來也要動手了。」

    正說著話,只聽得霹靂一聲響,然後就是無數的吶喊聲。

    四人同時抬頭向西面看去,只見遠方的霧氣中一連串紅色的火球騰空而起,劃出一片優美的弧線朝宋軍大營落來。

    隨著那片呼嘯聲排空而來,地下的宋軍齊齊發出一片驚駭的大叫。

    「碰碰!」聲不斷,火球落地,橘紅色的火光擴散開來,將那片單薄的霧氣整個地推開,下面黑黝黝的工事。

    「弩炮!女真人什麼時候有這種東西了?」韓綜皺了一下眉頭。

    而楊華則低呼一聲,「對重式投石機。」對重式投石機是北宋末年出現的一種攻城利器,射程達一里,如果再裝上震天雷,無疑是守城士兵的噩夢。最厲害的是,這東西操作起來非常方便,只需要六個士兵就可以用絞車將重物提起釋放出去。因為裝有絞車,佔地空間小,再配合上車上的標尺,精度得到極大提升。一次可將一百斤的巨石投射出去。

    這已經大大超出弓弩的射程,城上的守軍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大傢伙發威,卻毫無辦法。

    按說,絞車這種技術在北宋也算先進,以女真蠻子的智商就算給他們一個實物也未必能夠琢磨出其中的道道。可事實是,這東西竟然出現在他手中。

    有對重式投石機在手,開封的守軍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大家都感覺到一絲不安。

    良久,韓綜臉色一變,「該死的郭藥師!」郭藥師所部大多是北方漢人,投石機的技術對他們來說也屬尋常。想必在大軍南下的時候,軍中工匠已經將此物造好,隨軍運來,一到開封城下便組裝成形。遼國立國百餘年,境中多是漢人,就算是當初的契丹人也漢化得厲害。同北宋已沒任何區別。北宋有的技術,遼國一樣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郭藥師的投降對北宋打擊甚大。

    郭藥師部的重投石機的攻擊持續了一刻鐘時間,看來這不過是敵人一次敲山鎮虎式的火力偵察。但效果卻是出人意料地好,那些由發石車投射而來的霹靂彈中裝了大量火油,一落到土牆上便燃成一團。須臾,宋軍陣地火光一片,十幾個火點的濃煙直衝上三百米的高空,在淡薄的冬霧醒目非常。

    宋軍大聲吶喊地滅火,陣地上亂成一團。而幾個軍官則大聲呵斥,試圖恢復秩序。看得出來,中央禁軍尚未從上次的大敗中恢復過來。

    「李相,金兵快要進攻了。」何灌將軍站在土圍上,用恭敬的態度對身邊一個穿著紫色官服的中年人說。

    很顯然,他身邊這個清俊男子就是開封防禦的總指揮官、大宋王朝尚書右丞,帝國政治運轉的中樞要臣。

    終於見到了自己所景仰的李綱,大家都有些激動,就連楊華也不禁有些激動。他同眾人一起躬下身去大聲道:「見過李相,見過何帥。」一雙眼睛卻悄悄抬起端詳起這個抗戰派的領袖。

    幾乎整個中央禁軍的將領都來了,在一片鏗鏘的鎧甲中,一個面容有些憔悴的中年人眼皮浮腫地盯著遠方。聽楊華等人喊,將頭扭過來,略顯疲憊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軍中不用虛禮,都平身吧。」聲音不大,卻字正強圓,在一片紛雜的噪音中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北宋人因為營養關係,個子都十分高大。在中國歷史上,唐宋經濟都是世界第一,百姓生活非常富足,日常多以肉食為主。就拿宋朝皇宮的膳食消耗來說,一個禁中,一年的消耗就達一萬頭羊、一千口肥豬的地步。至於普通小康之家的菜籃子,更是餐餐有肉。強盛的國力反映在普通百姓身上,高大漢子更是常見。據說,唐太宗的一個妃子身高就達到驚人的一米九十。

    中國人的瘦小始於明,一是自然災害的頻繁發生,人間困苦;二來,百姓的伙食也逐漸轉變到以素食為主。

    北宋之時,身高一米七十以上者才進入禁軍當兵。禁軍為了吸引身體素質過硬的兵員,甚至采弄出一個非常奇怪的規定---身高同軍餉掛鉤。----長得越高,拿的工資越多。頗有些矯枉過正的味道。

    因此,即便是一個文士,李綱也長得雄壯魁梧,更像武將一些。他隨意地站在那裡,目光開合間有兩道精光射出,被他炯炯雙目一掃,一眾武人都禁不住悄悄低頭,很有些光芒奪目的味道。

    說完這句話,李綱突然將目光落到楊華身上,就此定住,晶瑩的眸子定成一線,如同兩到尖銳的芒刺,「你就是新任的龍衛軍指揮使楊華了,能夠以從八品的武義郎出任一軍之主將,你算是頭一份了。被何將軍看中的人想必有一些道道。聽人說你是一員勇將,可是真的?」

    楊華被這兩道目光一盯,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壓力。他本是一個現代人,自來就是藐視權威,隨意慣的的人。再說,以前在電視新聞上見大人物見得多了,自認為不是怯場的人,可今天被李綱這麼一問,內心之中頓時不那麼自在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沉穩地回答道:「小子正是楊華,本是一個小小的步兵都頭。蒙何帥錯愛,升職為龍衛軍統領一職。倒不是末將有什麼本事,實在是龍衛軍只剩小子這麼一個軍官。這支禁軍又是何帥一手帶出的勁旅,雷將軍英勇殉國,大帥不忍心看到這支部隊就此解散,這才讓末將軍權代指揮使一職。小子自知德行微薄,無功無勞。只待將來龍衛軍重建,便退位讓賢,當不起李相的有個勇字。但小子卻有為國為民殺身成仁的決心。」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說到後來,連他都被自己感動了,心中有一股血氣湧動。

    一提到禁軍前幾日的大潰,和雷彥興的陣亡,再看周圍,眾禁軍將領也是一臉悲慼,連一直面色木然的何灌也是滿面沉痛。

    楊華心中突然有些得意,自己本不善言辭,想不到被李綱尖銳的目光一盯,竟超水平發揮出來。只可惜身後的古松小聲冷哼,語氣之中帶著一絲諷刺。楊華大慚之餘也有些惱怒,這傢伙太他娘的迂腐了。老子陞官你不也跟著沾光,感激我還來不及,怎麼卻唱起了反調?

    「怎麼當不起一個勇字?」李綱突然大喝一聲,聲若雷霆:「楊華,我聽說你以一百步兵擊退女真四十驍騎。在汲縣又與雷將軍一起在敵陣中三進三出,冒死燒了黃河浮橋,阻敵於黃河北岸,為開封防禦爭取了五天時間。如此大功,不是勇還能是什麼?也只有我大宋中央禁軍才能出這樣的勇士。你當不起,誰還當得起?」說到後來,李綱的聲音一字一頓,竟如海嘯一般轟隆而來。

    楊華的這兩次勝跡算是中央禁軍出汲縣以來唯一的亮點,李綱肯定楊華的功勞,實際上就變相地表明了朝廷的一個態度----禁軍還是國家最可依靠的力量之一。

    想通這一點,中央禁軍中眾將軍都歡呼一聲,「當得。」

    就連何灌也嘴唇微微顫抖,眼睛裡的兩顆老淚終於落了下來。

    楊華心中更是得意,正要說些什麼,眼角突然一閃。他看見,李綱鄭重的表情中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嘲諷。

    一道冰水澆在心上,楊華立即明白其中原由。李綱肯定自己的功勞其實不過是看在禁軍面子上,做為東京軍事行動長官,何灌這支禁軍雖然殘破卻是京城唯一有戰鬥力的部隊,自然要納入整個防禦體系當中。對自己的肯定也是對中央禁軍的肯定,也即是對整個武官體系伸出善意的橄欖枝。

    從這點看來,李綱的政治藝術並不像歷史上所記載的那樣剛直不阿,寧折不彎,能夠做到宰相一職的人,政治能力自然極高。

    想通這一點,楊華腦筋急轉,他也知道,李綱其實對自己是很不以為然的。自己燒橋之舉雖然無奈,可置黃河以北一萬多宋軍於不顧,人品上卻要被人家看低一頭。

    他本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亂世即將來臨,沒有什麼比手中直接掌握一支部隊更有力的東西。只有軍隊才能讓自己在這個亂世活下去,而不被別人屠殺。

    如果不能過這一關,他這個指揮使也做到頭了。他先前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都頭,在軍中毫無根基,隨時都有被別人取代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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