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密林中的「鬼信號」,最初是我在連隊時聽通訊班的戰友們所說的,原本說出來只是想嚇唬嚇唬Shirley楊,想不到突然發現的美軍C型運輸機殘骸下,竟然清洗異常地傳出了一段以死亡為代碼的信號聲,不過稱其為傳說中的「鬼信號」,有點不太合適。「鬼信號」是專指從無線電頻率中收到的微弱神秘電波,而現在這聲音明顯不是電波的信號聲,而是從樹中發出的常規物質信號。
黎明前的原始森林,像是籠罩在死神翅膀的黑暗陰影中,沒有一絲的風聲和樹葉摩挲聲,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可以聽到,我坐在樹梢上聽了樹遍,絕對不會有錯,反反覆覆,一遍又一遍。
連樹下的胖子也聽到了這組「嘀嘀嗒嗒」的奇怪信號,仰著脖子不停的向樹上張望,由於我身在樹冠中間,所以聽出那聲音的來源,不是樹冠最上方的機艙,而是那兩株夫妻老樹樹身與運輸機鋁殼殘片相接的地方。
由於我們對「鬼信號」這種神秘的現象並不瞭解,加上畢竟活人對於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多少會存在一些畏懼心理,一時未敢輕舉妄動,只是打開了「狼眼」手電筒,去照射發出聲響的地方,但是「狼眼」手電筒的光柱被茂密的植物,遮擋得影影綽綽,越看越覺得滲人,甚至有些形狀奇怪的老樹皮,在黑暗中看上去都像是面目猙獰的屍怪。
我悄聲問身邊的Shirley楊:「莫不是有美國飛行員掉進了樹洞裡?臨死時所發的求救電波仍然陰魂不散的迴盪在這大樹周圍。」
Shirley楊搖頭道:「不會,剛才我進機艙殘骸裡搜尋的時候,把每一處都仔細看過了,不僅沒有機組成員的屍骨,也沒有傘包,所以我才判斷他們在墜機前都跳傘逃生了,而且機頭撞在山上,已經徹底毀壞了,然後這一節機艙才掉落到樹冠上的。那信號聲又怎麼可能從樹幹裡傳出來?」
我對Shirley楊說道:「剛才你射殺那隻大雕鴞之前,那串信號的意思是SOS,剛才聽了一斷,突然變成了DEAD,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聯繫?除了駕駛這架C型運輸機的美國空軍,這深山野嶺間又有誰懂得摩斯通訊碼?」
Shirley楊並未有過我那些遇鬼的經歷,但是她也不是完全的唯物主義,她曾不止一次的同我說起過,人死之後會上天堂,那裡才是人生旅程的終點,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Shirley楊是相信人有靈魂存在的。Shirley楊對我說:「初時聽到的那段SOS求救代碼,可能是我聽岔了,應該就是那只雕鴞在機艙裡啄咬樹蜥發出的,所以顯得雜亂而不連貫,而現在這段信號聲你也聽到了,與那個完全不同,長短很有規律,而且重複了這麼多次,都沒有誤差」
親耳所聞,就來自於不遠的樹幹中間,聽得又如此真切。我也不得不相信「鬼信號」傳說的真實性了,我對Shirley楊說:「這信號聲雖然很有規律,但不像是那種能發射信號的機械聲,有些像是水滴的聲音,但是比之要沉悶許多。也許真被咱們猜中了,樹幹裡面有死人」
Shirley楊說:「有科學家曾經做過實驗,人體靈魂中所產生的電波應低於7%V,即使是這麼微弱的能量,也有可能在特定的環境或者磁場中長久保存,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這段死亡代碼究竟是在傳遞何種意圖,是給咱們警告?還是恐嚇?」
以我的經驗判斷,遇到這樣的情況,如果只想選擇逃避,決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最終疑神疑鬼的,會造成草木皆兵的情形,以至於把自己的心態都擾亂了,那樣反倒最為容易出事,這時候只有壯著膽子找出它的根源,弄它個水落石出,才可以讓自己安心,另外這天色馬上就要亮了,黑夜即將過去,天一亮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於是我扶著樹枝站起身來,對Shirley楊說:「咱們亂猜也沒用,不妨過去一探,究竟是不是什麼亡魂作祟,看明白了再做理會。」
Shirley楊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把手中的「芝加哥打字機」換了個新彈夾遞過來給我,這種衝鋒鎗過於沉重,她用著並不順手,我們倆調整了一下登山頭盔上的射燈焦距,把起保險作用的登山繩檢查了一遍,看是否牢固。
我把衝鋒鎗的彈匣拔下來,看了看裡面子彈壓得滿滿的,便把彈夾在頭盔上「當當」磕了兩下,這種槍故障率是出了名的高,務必要把彈夾中的子彈壓實,以免關鍵時刻子彈卡殼,復又插進槍身,拉動槍栓把子彈上了膛,對Shirley楊一揮手,兩人分左右兩個方向,攀住老樹上的枝杈,循著那「鬼信號」聲響的來源,來到了運輸機殘骸與樹冠相接的地方。
由於四周過於安靜,距離越近,那「嘀嗒」聲就越清晰,越聽越覺得不像是電子聲,在機艙殘骸旁邊,經過一番仔細的搜索,最後登山頭盔上的射燈光柱,聚集在了一處樹幹上。
為了防止發生意外的變故,Shirley楊在稍微靠前的地方,我在她身後半米遠負責掩護,Shirley楊藉著射燈的光線,仔細打量了一番那段發出信號聲的樹幹,回過頭來對我打了個手勢,可以確定了,聲音就是來自這裡,滴滴嗒嗒的不同尋常。
我把湯普森衝鋒鎗的槍口對準了目標,以免裡面再鑽出雕鴞之類的東西傷到人,如果稍有不對,我會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芝加哥打字機」11點4毫米的大口徑不是吃素的,暴雨般的射速,將會把任何叢林中的猛獸打成碎片。
Shirley楊見我準備就緒,於是取出俄制近衛「傘兵刀」拿在手中,對準那段被植物覆蓋得滿滿噹噹的樹幹,緩緩切了下去。將那些厚厚的綠苔籐蔓逐層用「傘兵刀」削掉,沒削幾下,竟發現那裡是個天然的樹洞,這個樹洞僅有兩個拳頭加起來那麼大,經年累月之下,以至於洞口已經徹底被寄生在樹上的植物封死。如果不戳破這層天然的偽裝,看上去就與其餘部分的樹幹沒有任何不同,都滿是疙裡疙瘩凹凸不平的綠苔。
那些寄生植物非常濃密厚實,而且層層疊壓,有些已經腐爛的十分嚴重了,用刀一剝就爛成了如同綠色稀泥一般。一時間也難以徹底清除乾淨,Shirley楊小心翼翼地將「傘兵刀」刀尖插進綠苔的最深處,從刀尖處傳來的觸感,像是碰到了一塊堅硬的物體。
我和Shirley楊對望了一眼,都是充滿了疑問。事先都沒有想到這裡會是個這樣小的樹洞,就算有樹洞,能讓人或者動物之類的在裡面發出聲響,也不應該只有這麼小,這種小窟窿,在這株老夫妻榕樹上不知有多少。這種樹孔也就夠小松鼠進出,但是這種林子裡是不可能有松鼠的,所以可以完全排除掉是松鼠在裡面折騰,比松鼠再稍微小一點的樹蜥是一種很安靜的動物,也絕不可能是樹蜥。
而且僅看這樹上綠苔等寄生植物的厚度,以及腐爛程度來判斷,都不是短時間之內可以形成的,欲待再細看時,身後的樹幹一陣搖晃,原來胖子第二次爬了上來,這次他不再用我提醒,直接先把保險拴掛在身上。
我剛要問他怎麼不在樹下替我們警戒,卻又爬上來做什麼,卻見他一臉驚慌,這世上能讓胖子害怕的事不多。只聽胖子戰戰兢兢地對我說:「老胡,我他媽的這林子裡八成是鬧鬼啊,我必須得跟你們在一起,剛才他媽的嚇死我了。」
我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的,在不涉及錢的情況下,除非是直接威脅到姓名的事務才會讓她緊張,我忙問胖子究竟是怎麼了,是不是看到什麼東西了?
胖子定了定神,說道:「剛才我在樹底下,抬起頭看你們倆在樹上爬來爬去,只是這天太黑,看了半天,只見你們頭盔上的射燈,朦朦朧朧也瞧不清楚,我看得煩了,便打算抽支煙解解乏,忽然聽周圍有女人在哭,哭得那個慘,可他媽嚇死本老爺了,煙頭都拿反了,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燙了,絕對是有女鬼啊,你聽你聽又來了。」
Shirley楊正用「傘兵刀」一塊塊挑去樹洞裡的腐爛植物,剛弄得差不多了,還沒來得及看那堅硬的究竟是什麼,此刻聽到胖子說附近有女鬼在哭,也把手裡的活停了下來,與我一同支起耳朵去聽四周的動靜。
我們一直都只留意到那個「鬼信號」,這是靜下來一聽,四周果然有陣陣嗚咽之聲,「遮龍山」後面沒有任何風,所以絕不可能是風聲,那聲音淒慘異常,而且忽東忽西的飄忽不定,漆黑的環境中更顯得令人發毛。
我與胖子、Shirley楊立刻在樹冠上排成丁字形,我端著湯普森衝鋒鎗,胖子用「劍威」汽步槍,Shirley楊則舉著式手槍,這樣一來,每個人防禦的角度縮短成一百二十度,互相形成防禦依托。
那淒楚的哭泣聲圍著我們轉了兩圈,忽然分為三道,從半空中朝我們快速掩至,我這回聽得分明,不是女鬼,是夜貓子在啼嚎,原來是那該死的雕鴞同類,不過這回不是一兩隻,聽這叫聲個體都小不了,想必是來找我們報仇的,雖然我們手中有槍有彈,但是黑暗中對付這些出沒於夜空中的幽靈,實在是有點吃虧。
此刻Shirley楊也顧不上節省照明彈了,從便攜袋中摸出信號槍,「通」的一聲響,照明彈從這大樹頂上升了起來,慘白的光芒懸掛在森林上,久久不散,四周裡照得如同雪地一般。
我們也被那照明彈強烈的白光晃得頭疼,正忍著眩目的白光準備搜尋目標射擊,卻聽森林中忽然變得死一般沉寂,除了我們的心跳和呼吸聲,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突然襲來的幾隻雕鴞,被照明彈的光芒所震懾,遁入遠處的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那組令人頭皮發麻的「鬼信號」,也跟著消失,再也聽不到半點動靜,連早晨應該有的各種鳥雀叫聲都沒有,所有的動物像是都死絕了。
我還未來得及詫異,幾乎在這些聲響消失的同時,天邊雲峰崢嶸,一線朝霞劃破了雲隙,把第一縷晨光搬進了這片詭異的叢林。
好像在天亮的一瞬間,山谷間叢林間的魑魅魍魎也都為了躲避陽光,統統逃回老巢躲了起來。
我們想起那樹身上的窟窿,都回頭去看,只見那C型運輸機下的樹幹上,有個綠色的窟窿,深處有一片深紅色的光滑石頭,外邊的苔生植物都已被Shirley楊用刀刮了開來,正在晨曦中發出微弱的光芒。
還沒等我看明白是怎麼回事,忽然腳下的樹梢「卡嚓嚓嚓」斷了下來,原來這條橫生的粗大榕樹枝,承受了C型運輸機機艙的大部分重量,由於我們剛才為了準備迎擊來襲的雕鴞,緊急中聚在一起,重量過於集中,這本就是在樹上活動的大忌,此時加上我們三個人的體重,尤其是胖子的,這老榕樹本就營養極度匱乏,樹身吃不住勁,再也支撐不住,樹頂的多半截樹幹,劈成了兩半,老邁的樹身完全斷裂開來。
萬幸的是我們的保險繩都固定在老榕樹的主幹上,雖然吃了在樹身上一撞,索幸並沒直接摔到地上,今天這道保險繩已經如此救了我們不下三回了,頭頂那架C型運輸機,由於失去了承重的主要樹枝,則直接滑落到了二十多米高的大樹下邊,發出巨大而又悲慘的聲響。
我們抬起頭就可以看到老樹裂開樹身的內部,這一看都不由得目瞪口呆,隔了半晌胖子才說道:「這是什麼東西?好像挺值錢我想這回咱們可真真他媽發了。」
這時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信號聲,突然再一次從劈開的樹身中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