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大世界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劉寶瑞相聲專區之【官場斗系列之反穿朝服】
    乾隆從玉泉山回來,三天都沒上朝,怎麼?他腰疼啊!讓「御路」給顛的。剛才我不是說了嗎,這條路還是明朝永樂年間,劉伯溫監造北京城時修得哪。到乾隆這兒,三百多年啦。青石路面兒上磨得淨是溝,坑坑窪窪,連水車走在上邊兒,不是斷軸,就是翻車,還經常出事兒呢,您想,乾隆在這股道上,打個來回兒,能顛得不腰疼嗎?!

    和申一瞧皇上沒上朝。嗯……多半兒是讓車給顛的。這條「御路」準得修,修路這事兒可有賺兒。哎,這差事我得攬上。

    三天之後,乾隆坐朝,和申搶著上殿討旨:

    「西直門外的御路,年久失修,坑窪不平,水車行走,甚為不便,常此下去,有誤聖差。奴才特來討旨,監修御路,請主子裁決。」

    劉墉在旁邊兒一聽,心說,和申向來是無利不早起呀。他攬這個差事,嗯……這裡邊兒准有事兒。就說了:

    「萬歲,和中堂身為武英殿大學士、九門提督,負京師防衛之責呀。修築御路應由『工部』掌管哪。」

    當時清代設六大部,吏、戶、禮、兵、刑、工,工部管建築。

    和申趕緊說:「主子明鑒,奴才身受皇恩,理應報效。修築御路干係『大內』用水,奴才監工事小,防衛事大呀!」。「大內」就是皇宮裡。

    乾隆一琢磨,對呀!工部只管土木建築啊,怎麼能擔負防衛之責呢。嗯,還得和申。

    隨即傳旨,特命和申監修御路。

    得,劉墉碰了一鼻子灰。下殿之後,來到朝房,劉墉就說了:

    「和中堂,修御路您是越俎代皰啊,再者隔行如隔山,我看您未必能勝任吧?」

    和申心說,反正皇上准奏了,我勝任不勝任,羅鍋兒你管得著嗎?純粹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嗯,我呀,趁這個機會,得好好氣氣你劉羅鍋兒。把嘴一撇。沒耳朵擋著,能撇到後腦勺兒去。

    「啊,劉中堂,沒有金鋼鑽兒誰敢攬瓷器呀。不長彎彎肚兒難吃鐮刀頭啊。修路算什麼呀,手到擒來!有這麼幾句話,您准知道,就是: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堆的,葫蘆不是勒的,羅鍋兒不是推的!」

    劉墉一聽,嘿!我招你啦!

    剪斷截說吧,和申開工啦。劉墉呢,也沒閒著,私下裡這麼一調查,哎,摸著底啦!

    嗯,怪不得和申死乞白咧地巴結這個差事哪,噢,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

    您說什麼?問到底怎麼回事兒?哎,您聽我說呀——

    這條御路,打西直門到玉泉山,一共三十里地,完全是用大青條石鋪的。這些石頭都是從北京西南「房山」,開採來的。為什麼單用那兒的石頭呢?房山石頭有三大特點。是其色如蟹,其細如玉,其堅如鐵。其色如蟹——顏色跟螃蟹似的,全是青的;其細如玉——就像白玉那麼光滑;其堅如鐵——跟鐵那麼堅硬、結實。石頭是不錯,可就是運起來麻煩,太費勁了!房山離北京一百多里地哪。那年月,又沒汽車,也沒起重機,怎麼運哪?哎,有辦法。是夏天采,冬天運。到了冬天,用水潑成一股冰道,在冰上拉縴。冰滑呀,省勁兒多了。別看這樣兒,一天也拉不出五里地去。

    光運石頭,花費就大啦,得十幾萬兩銀子哪。本來和申攬下這差事,就憋著抄一把呢。跟您這麼說吧,他是左手拿著耙子,右手攥著笊籬——得摟就摟,得撈就撈!

    和申一盤算石頭的運費,哎,覺著這是個空子得鑽!於是想了個餿主意——以舊代新。往上報,完全探險新石頭。其實呢,都用的是舊石頭。

    那位說了:哎,舊石頭怎麼用啊?不是都磨得坑窪不平了嗎?

    啊,對呀。可和申有主意。他給來個「御路翻個兒」!把御路上的舊石頭拆下來,沒挪窩兒,原地翻過來,一翻個兒,又對付那兒啦。

    光「御路翻個兒」這一項,和申腰包兒就塞鼓啦,貪污十幾萬哪!

    劉墉調查清楚了。好你個和申,竟敢「御路翻個兒」,虛報冒領!行勒!連夜寫好奏折,轉天上殿就參:

    「臣劉墉有奏折呈上,請萬歲龍目御覽。」

    「呈將上來。」

    小太監把奏折遞到龍書案。乾隆一瞧,霍!真沒少寫呀,這得看到什麼時候哇?!

    「劉墉,這上邊兒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劉墉一聽,噢,合著我白寫啦!

    沒法子,皇上不願意看,我說吧。口奏:

    「萬歲,和申有負聖恩,竟然『御路翻個兒』,以舊代新,虛報冒領,枉法貪贓,理應治罪!」

    乾隆一琢磨,和申監修御路,是我賞給他的差事呀。當時你劉墉就反對,今兒個又來參和申,嗯,這個折子,不能准!

    「劉墉,此事,待朕查明之後,再作處議,你下殿去吧!」

    哎,給窩回來啦!

    劉墉心說,一本兒參不下來,沒關係,咱們接碴兒來!要不怎麼劉墉外號兒叫「劉三本兒」呢。起碼參三本兒。這剛頭一本兒。哎,還差兩本兒哪!

    第二天早朝,劉墉來到金殿,還是這套:

    「臣有奏折呈上,請萬歲龍目御覽。」

    乾隆心說,我不用看,跟昨天那本一樣。

    「劉墉,我沒工夫看,你說吧。」

    「和申竟然『御路翻個兒』,以舊代新,虛報冒領,枉法貪贓……」

    沒等劉墉說完,就讓乾隆給攔住了:

    「行了,行了。此事朕已知曉,待查明之後,再作處義,下殿去吧!」

    好嘛,又白說了!

    劉墉真不愧叫劉三本兒。第三天早朝,往品級台前一跪,又遞上奏折了!

    乾隆一看,呵!心裡這份兒膩味。可又說不出來。氣得把身子一扭。心想,不成!自己在寶座上,不能讓人看出來坐偏了呀,又把臉兒轉過來啦——來了個偏身兒正臉兒!

    哎,這回照相合適啦!

    劉墉說:「臣在奏折呈上,請萬歲龍目御覽。」

    「不用呈啦,說吧!」

    「啟奏萬歲,和申有負聖恩,竟然『御路翻個兒』……」

    剛說到這兒,乾隆接過來了:

    「啊,以舊代新,虛報冒領,枉法貪贓……對不對呀?哎,我都背下來啦。『御路翻個兒』,『御路翻個兒』,連著三天啦!劉墉啊,不是朕不准你的本,你太過份啦。左參文,右參武,參完總兵,參巡撫,你沒完啦。今兒又參和申,我要是准了,明兒還不參朕我呀?!」

    哎,還真說對啦!現在還沒到時候哪,後來劉墉還真把乾隆給參啦!

    一連三天,皇上都沒準本。和申得意啦,在朝房裡沖劉墉直拉閒話:

    「啊,劉中堂,雖然您把八句上諭答上來了,順天府秋捐歸您啦,八旗兵丁一年的賞討下來了。可也別太高興過份了,我勸您,每頓飯還是少吃點兒為好啊。」

    劉墉一琢磨,噢,我吃多了撐的呀?!

    「要不是吃多了,怎麼能胡說哪,什麼虛報冒領啦、枉法貪贓啦……,您怎麼知道我貪贓呢?噢,這條御路是您監的工?是您算的帳?還是我把銀子跟您分了?」

    「噢,我也貪贓啊?!」

    呵!這話氣人哪!

    劉墉心說,好你個和申,仗著皇上護著你,這麼飛揚跋扈,行啦,擱著你的,放著我的,咱們是騎驢看帳本兒——走著瞧、到了算!我要不把你參倒嘍,就不叫劉三本兒!

    哎,劉墉可真夠絕的,到底想了一個絕招把和申參下來啦。什麼絕招,待會兒再說。先說乾隆再想兜著,兜不住了。只得傳旨:責令和申,把這三十里御路,完全換成房山的新石頭。

    呵!這回和申是屎殼螂掉餅鐺上——忙了爪兒啦!趕緊操辦著從房山拉石頭。原先「御路翻個兒」賺那十幾萬銀子,又全貼裡頭啦!

    乾隆問劉墉:

    「劉墉,朕已從重處置了和申,行了吧?」

    劉墉心說,本來就應該用新石頭嘛!這還算從重哪?

    眼珠一轉,有了!跟著朝上磕頭:

    「我主萬歲乃有道明君。萬歲,您看……反正,和中堂得從房山拉石頭,就讓他順手兒把『敗家石』也弄回來吧!」

    什麼是「敗家石」啊?

    您現在逛頤和園,在樂壽堂前邊兒,有塊大石頭,形如靈芝,叫「青芝岫」。哎,那就是「敗家石」。

    說在明朝啊,北京有家富商,姓米。愛石成癖,專門收集奇峰怪石。有一回呀,他在房山石窩兒裡,看見這塊石頭了。呵!愛上啦。趕緊僱人往外運。這錢花扯了去啦!好不容易運到良鄉,還沒出房山縣哪,哎,就沒錢了!家財耗盡,是傾家蕩產。結果石頭沒運回來,家敗了。您瞧這倒霉勁兒!所以,大伙管這塊石頭叫「敗家石」,又叫「倒霉石」。

    劉墉這麼一提,乾隆就說了:

    「行啊。和申,你把這塊石頭運回來吧。」

    「啊?!」

    和申當時一激靈!什麼?運那塊倒霉的「敗家石」?噢,想讓我也敗家、倒霉呀!嘿!忙說:

    「主子明鑒,敗家石廢棄良鄉,已歷百年,乃不祥之物,今若搬進宮內,有礙國運哪!」

    劉墉說:「唉,此石形如靈芝,頗有靈氣。必得有福命大之人,才能擎受。米家福淺命薄,致使財盡家敗。難道說我主萬歲也福淺壽短嗎?」

    和申說:「那什麼……我……這……」

    怎麼?他不敢說乾隆壽短命溥啊!

    只好說:「主子,此石名曰:『敗家石』,實為不雅呀!」

    哎,他又在名兒上找轍了。

    劉墉說:「不要緊,請萬歲降旨,賞賜佳名。」

    給起個好名兒。乾隆說:

    「對,朕當賜名為『青芝岫』!」

    哎,打這兒起,這石頭就叫「青芝岫」啦!

    劉墉說:「和中堂。萬歲已賞下名兒來啦。您怎麼樣啊?」

    「什麼怎麼樣啊?我……遵旨吧!」

    劉墉一瞧,和申應承下來了。心說:還得氣氣你。

    「啊,和中堂,您甭為難,反正,也得拉石頭。這對您來說,是捎帶手兒的事兒,花不了多少錢!」

    啊?還花不了多少錢哪!

    沒法子,運吧!光運「敗家石」,又搭進好幾萬。這下子,和申由姥姥家賠到舅舅家去啦,賠大啦!

    有人問了:劉墉用什麼法子在乾隆面前,把和申參倒了呢?

    哎,這招兒太高了!乾隆不能不准劉墉的本。是這麼參的——

    當時在清代,文武百官每天上朝,得穿朝服。補褂朝珠,頂戴花翎!從朝服上,能分出「文」、「武」。怎麼分呢?講究「文禽武獸」。就是文官朝服上繡的是飛禽;武將朝服上繡的是走獸。

    身穿朝服,上殿面君,也有規矩。得雙手捧朝珠,低頭看二紐兒,就是褂子上的第二個紐絆兒。為什麼呢?回話的時候,不能跟皇上對眼光兒。低頭看二紐兒,老看這第二個紐絆兒,就跟皇上對不了眼光兒了。要把這忘了,忘了就糟啦。跟皇上一說話:

    (學抬頭狀)「啊,哎……」

    得!麻煩啦!「仰面視君」,有刺王殺駕之嫌。哎,這就拉出去砍啦!就這麼大罪過兒。專制嘛!

    走起道兒來,得邁方步,亮靴底兒,一步三搖。這相兒——(學混身哆嗦走路狀)。這叫「寧濕衣不亂步」。怎麼個「寧濕衣不亂步」呢?就是下雨的時候,寧可把衣服淋濕了,步伐也不能亂嘍。

    下小雨兒?這樣走(學狀);

    下大雨?也這樣走(學狀);

    下雹子?還這樣走(學狀);

    下刀子?那……就跑了!

    也沒有下刀子的。反正,不管怎麼樣,老這樣走(學狀)。哎,您別樂,真這樣走。要不怎麼清代當大官兒的,他身上都沒虱子呢?有!也給抖落下去啦!

    清代的官場制度就這麼嚴格。可劉墉呢,這天故意的把朝服翻過來穿上了。朝珠掛脖子後頭啦,帽子倒著戴著。哎,就把和申參下來啦。怎麼參的呢?劉墉出了朝房就喊:

    「臣劉墉有本!」

    奏事處的小太監得傳他呀:

    「萬歲有旨,宣劉墉……噗!」

    本來想說,「宣劉墉上殿」,一瞧他這模樣兒,憋不住,樂出來了。

    乾隆一看劉墉這打扮兒。當時就惱了:

    「劉墉!反穿朝服,成何體統?啊?!有違祖制,有失官體,有傷大雅,有損國威!你可知罪?」

    「萬歲,微臣反穿朝服,朝服翻個兒有罪?」

    「有罪!」

    「那麼和申『御路翻個兒』有罪沒罪呢?」

    「當然有罪!噢……在這兒等著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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