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學生郭德綱,向我的衣食父母們致敬。來了很多人哪,我打心裡那麼痛快。
於:高興啊。
郭:看著你們我就美得慌。
於:是啊。
郭:有人認識我們,有人不認識我們。
於:哎,有熟的有不熟的。
郭:我是中國相聲界非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
於:呵呵。這就自我介紹了。
郭:挺慚愧呀,干了2o多年了,也不是個腕兒,也不是個角兒,也不是個藝術家。
於:啊。
郭:除了我們家親戚沒人認識我。
於:是啊。
郭:很慚愧啊,給我擱在王府井,問,認識我麼,扭頭人就走。
於:不認識。
郭:認識我麼?哎,哎,得,還打車走了。
於:跑得還挺快。
郭:看人家。
於:誰啊?
郭:于謙老師。
於:哦,說我?
郭:了不起啊。
於:咳,也沒什麼……
郭:相聲說得好啊,還涉足影視。
於:拍過幾個片子。
郭:拍過膠片。
於:啊。
郭:拍過廣告。
於:哦。
郭:拍過電視劇。
於:是。
郭:拍過花子。(拍花子:指拐賣兒童的行為)
於:我還拐小孩呢我?
郭:啊?怎麼呀?
於:拍花子,我!
郭:拍。拍畫,畫報。畫報上你穿一旗袍,跟那兒站著。
於:我拍什麼不好,我拍穿旗袍的!
郭:就是仿那個上海二三十年代那個,叼煙卷那個。
於:那我也不能穿旗袍啊!
郭:淨接大活兒。馬上就要成為北京三繃子形象代言人了。(三繃子:指農用三輪車)
於:這什麼大活兒啊這個!
郭:以後是三繃子都有于謙的照片。
於:不怎麼樣!
郭:多好啊,羨慕人家。小相聲演員啊,比您這有腕兒的,沒法比。
於:您可不能這麼說。
郭:啊,我們這存了好幾年了,好幾十年,買輛破車開。
於:哦。
郭:人家幹這行一年,人家就買了。
於:買汽車了?
郭:買月票了。
於:我坐公共汽車去是吧?
郭:什麼車都能上,哎,也沒人管!
於:這不是廢話嗎?有月票誰管你啊!
郭:多大勢力啊,你看看!
於:什麼勢力呀!
郭:了不得啊!
於:談不到勢力!
郭:我很羨慕你呀,快給我簽個字吧。
於:咱別來這個!
郭:你簽,就著這會兒便宜。簽一個。
於:您這做買賣是吧?
郭:哎,過些日子成大腕兒了就貴了。
於:沒有!沒有!
郭:多好啊,說良心話,您說相聲有點糟踐。
於:怎麼就糟踐了呢?
郭: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塵世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於:哦。
郭:如果于謙老師不說相聲的話,那麼更了不起。
於:那我幹什麼呀,我不說相聲。
郭:因為你的家庭是書香門第。
於:哦,都有學問是嗎。
郭:有學問人。往上倒明清兩代這都是宦門之後啊。
於:什麼叫宦門之後啊!
郭:啊?啊?(做側耳狀)
於:您想聽什麼呀?
郭:我一說宦門,他們都樂!
於:廢話!您說宦門還不樂呀?那是太監,您知道嗎?
郭:是啊。
於:您才明白呀?
郭:哦,你們家幹這個的。
於:你們家才幹這個的!
郭:好起照麼?(起照:辦執照)
於:幹嘛,您要辦一個?
郭:不是啊。
於:怎麼意思?
郭:宦門之後不是好詞嗎?
於:沒有好詞!
郭:當官的嗎!
於:您就說當官的不就行了。
郭:一直一輩一輩傳下來,一直傳到您父親這兒。
於:嗯。
郭:他們這老爺子更值得一提。
於:怎麼了?
郭:于謙的父親趙老爺子,有打……
於:你先等會兒吧您!
郭:(接著)二十來歲……
於:(攔住郭)行行行了!甭說歲數了!您這姓都沒弄對,說什麼歲數啊!
郭:你挑一個。
於:我挑一個不像話!
郭:計著你擇!(擇:zhai2聲)
於:沒有!
郭:你不樂意來剩下的我來。
於:您也要改姓啊怎麼著?
郭:不是,你……
於:我姓什麼我父親就得姓什麼呀!
郭:哦,對對對,於老爺子。
於:哎,這就對了!
郭:了不起呀,大夫。
於:醫生。
郭:名冠北京城。想當初有四大名醫呀。
於:有!
郭:就教了一個徒弟。
於:是啊。
郭:就是他父親。北京城一提於老爺子,沒有不知道的。
於:對
郭:赫赫有名。
於:有點名氣。
郭:老西醫。
於:老西醫?
郭:你算吧,這多少年了吧?
於:那能有多少年哪?
郭:了不起啊,了不起啊。大排行下來,你們父親,行八。
於:哦。
郭:一掃聽,北京於八爺,
於:都知道。
郭:沒有不知道的。華北,東北,問去,都知道。
於:北方這片都有名。
郭:知道嗎?北京於八爺,知道。
於:嗯。
郭:哎喲,了不得,北京於八爺。
於:啊。
郭:北京八爺。
於:對。
郭:京八(京叭)呀。
於:狗啊?!
郭:不是,於八爺。於八爺。
於:哎,您把那於字兒帶出來。
郭:唉,你這個嘴吃字啊。
於:我吃字?您吃字了!
郭:於八爺,好啊,想當初同仁堂把他父親請過去了。
於:哎,在那兒。
郭:在那兒。過去那個醫院啊,不是很固定的。一般跟大藥房裡邊,跟那兒,有大夫。
於:哎,對對對。
郭:要說同仁堂請的大夫,了不起了。
於:有能耐了。
郭:跟那兒幹了多少年。
於:給人把脈。
郭:干了四個多月呀。
於:四個多月呀?
郭:後來該開除了。知道嗎。
於:開除了像話嗎?
郭:也不知道我什麼,問老爺子不說。一問為什麼,你一說臉就紅。
於:啊。
郭:也不好意思問,不讓干拉倒。回家,家裡有房有地的。
於:嗯。
郭:在家裡自個兒干一個。
於:自個兒開買賣。
郭:開一小藥房,自個兒跟家,坐台治病。對嘛……
於:您等會兒吧您!
郭:(接著)一樣為人民服務!
於:行行行!什麼呀,都坐台了,還為人民服務哪?坐堂,您知道嗎?
郭:在家裡做糖(坐堂)。
於:哎!
郭:晚上和出去,啊,(唱)「賣~藥糖勒,吃了我的藥糖勒,橘子還有香蕉……」了不起的大夫,知道麼。
(註:「藥糖」就是把砂糖熬到一定火候,加進了各種中藥材,如砂仁、豆蔻、玫瑰、紅花、鮮姜、薄荷等;糖熬好拉成條,再切成小塊,有清熱去火的作用,過去一般是走街串巷的小販賣的,著名評劇演員新鳳霞在《傻二哥》裡描寫了一位賣藥糖的少年形象,那篇故事收錄在初中語文課本中。)
於:我爸爸賣藥糖的呀?
郭:你不是說做糖(坐堂)的嗎?賣不賣?
於:什麼賣不賣?您什麼亂七八糟的這是!
郭:糖啊,糖他賣不賣?
於:不賣糖!
郭:不賣,自個兒做完自個兒吃啊?
於:哎呀,您這怎麼的,您什麼都不懂!
郭:多齁得慌啊這個。(齁,hou1聲,指因食物過甜或過鹹而口中有如火灼的感覺)
於:在同仁堂那兒給人看病!
郭:對,對,了不起!了不起,後來跟家。
於:哎。
郭:跟家弄,跟家賣藥,給人看病。
於:啊。
郭:一來病人他爸爸樂。
於:是嗎。
郭:一來就樂。了不起。方鄰左右一掃聽,很好的一個婦科大夫。
於:婦科大夫?
郭:老婦科大夫麼,一來病人,要是年輕的,他爸爸樂。病人那兒坐著,他捂著臉。(掩面獰笑)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於:我爸爸這是什麼毛病啊這是?
郭:誰知道啊。反正,反正高興。後來病人家屬給你爸爸送了塊匾。
於:嗯。
郭:「妙手淫心」。
於:咳!不對不對不對不對,您又說錯了。沒有寫這詞兒的!
郭:什麼?
於:「妙手仁心」!
郭:「妙手仁心」。
於:哎,說人好!
郭:舌頭有點小毛病。老頭不錯。我那陣,小的時候淨上家去。
於:是啊。
郭:因為什麼呢,那是個老夫子,滿腹的經綸啊。
於:有才學。
郭:咱們有不懂的,我小時候愛看個文言的書啊。
於:哦。
郭:這怎麼說,怎麼解釋,問誰去,問說相聲的,沒人知道。
於:嗯。
郭:問他父親:老爺子,您看這個我看不懂。這古代人說話這怎麼回事。
於:嗯。
郭:老頭戴一大眼鏡給我講,你看這個麼,這是西門大官人。知道麼。這是金蓮。
於:哎?!行行行,行了,行了!
郭:真摯的愛情……
於:什麼真摯的愛情啊!
郭:啊?
於:打那根兒上就給您講錯了,知道嗎!
郭:是啊。
於:什麼真摯的愛情,什麼書啊這是!
郭:《金瓶梅》啊!
於:怎麼看這書啊!
郭:這是他,他教我啊,教我長知識啊。
於:這是長知識嗎!
郭:小時候叫我好好學,好好看,長大當科學家。
於:看《金瓶梅》就當科學家了?
郭:就愛看書麼,愛看書。總去。家裡他們哥仨。
於:哎,對。
郭:大伙不瞭解啊。老於家仨兒子。
於:是。
郭:他行二,這是於二爺。
於:在中間。
郭:上邊一哥哥,底下一兄弟。哥仨踩著肩膀下來的。
於:對。
郭:歲數差不多。大爺三十九,他行二,三十七。
於:是。
郭:踩肩膀麼。老三,十四。
於:這還踩肩膀哪這個?
郭:邊邊大,邊邊大。
於:這差多了這個!
郭:幾?六歲?
於:哪兒啊?
郭:二十四行嗎?
於:什麼呀!
郭:你擇一個,你說!多大?
於:三十四!
郭:三十四,三十四,差幾歲。親兄弟。
於:哎!
郭:親兄弟,親哥們。我總去啊。
於:是嗎。
郭:我那回去,出事了。
於:怎麼了?
郭:你們老爺子病了。
於:喲!
郭:我打這一過,呀,于謙的家。有日子沒來了。
於:嗯。
郭:看看老爺子吧。
於:進去吧。
郭:推開門進來了。一瞧啊,你們老爺子跟那兒躺著呢。
於:哦。
郭:看著心裡不是滋味。
於:臥床了。
郭:病了。你大哥在邊上坐著,一瞧你爸爸這臉啊,慘綠慘綠的。
於:綠了。
郭:看你大哥這臉,翠綠翠綠的。
於:這都是讓你給照的,知道嗎!
郭:像話嗎,像話嗎!
於:廢話,這爺兒倆臉怎麼都綠的呀!
郭:老頭是病了,大爺是熬的呀。
於:哦,伺候病人。
郭:百日床前無孝子啊,家裡沒別人哪,就你大哥一個人啊。
於:哦。
郭:裡裡外外容易嗎,換湯換藥的。
於:哦。
郭:喲,大哥,你這臉色可不對啊,你還不及老爺子鮮活呢啊!
於:先死誰啊要?
郭:啊,怎麼著,你是頭裡去怎麼著?
於:還商量哪?!什麼呀?
郭:都三天沒吃東西了。
於:餓的!
郭:趕緊,廚房,你得吃飯知道嗎,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於:嗯。
郭:啊,你趕緊,我替你盯著!啊!
於:哦,您在這兒。
郭:走走走,趕緊吃點東西去。
於:太好了。
郭:你這哪行去?我得管啊。
於:對!
郭:是不是,大哥走了,看著你父親在這兒,我這心裡不是滋味。
於:難受。
郭:打小跟老頭一塊,跟前長起來的,看著我長大的。
於:哦。
郭:現如今他這樣,我心裡能是滋味麼。
於:就是。
郭:唉……(指著老爺子)你也有今天。
於:啊?!哎您這怎麼說話的這是?什麼叫也有今天啊?
郭:不是,原來多壯啊,大高個,大腮幫子,大胳膊根子。
於:哦。
郭:他一出去整條胡同,呼啦,家家關門。
於:幹嘛呀?
郭:「淨街於」,知道麼。
於:沒聽說過!
郭:出來進去的,現如今,你看看,躺在這兒了:(學樣)「哎呀,哎呀……」
於:上氣不接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