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黨校的這個辯論賽,原本定在下午兩點舉行,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人們紛紛傳說,新任市委書記陸睿將會出席辯論賽,頓時一個原本不被人關注的雞肋比賽,立刻成了整個市委黨校矚目的焦點。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自懊惱,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不知道,生生失去了在新書記面前一展才華的機會,不過事已至此,大家除了蜂擁去現場,已經沒有時間去考慮其他的事了,而黨校黨委也臨時決定將演講比賽調整到可容納近千人的大禮堂進行。
俞文州今天也打扮的很是鄭重,穿著自己不常穿的藏青se西服,之前他接到張載豪的電話之後猶豫了很久,畢竟領導要求保密低調,保密固然是做不到了,但是低調卻必須要堅決貫徹領導指示,所以他心中已然下定了決心。
「校長,您看,咱們是不是掛個標語什麼的?」說話的是市委黨校常務副校長何笑天。
俞文州擺擺手:「算了,不用那麼麻煩。陸書記要求不搞排場,咱們也沒必要違逆領導的意思。」
「那,是不是找些人過來迎接啊?」何笑天擔心的問道。
沉吟了一下,俞文州道:「這樣吧,學校的班子成員都過來,就不要別的人了。」
他理解何笑天的擔心,畢竟鶴鳴市委黨校在市裡面一直都不受重視,就連自己這個市委黨校校長,也僅僅是個正縣處級的級別,甚至於連組織部的副部長都不是。畢竟按照常理說,如果市委黨校校長不是市委副書記兼任。那就得是組織部部長兼任,最起碼,也得是組織部副部長兼任才行。但是在鶴鳴市,很明顯不是這樣。
何笑天吩咐下去,不一會兒市委黨校班子所有成員一個不落的來到學校門口。大家懷著忐忑不安又有些激動不已的心情來迎接陸睿的到來。
官場之中就是這樣,領導要求迎接的時候必須要低調,下面自然是低調對待,可這接待態度卻是必須要保持高調的,甚至於非但不能低調。還要表現的更加嚴謹。做了這麼多年的冷板凳,哪怕俞文州心中再有稜角,再有堅持,此時也早就明白了這裡面的細小之處。
經常有人說,領導來了是關心,領導不來是放心。
但是領導能來終究是多數領導幹部所期望的,黨校是為黨培養幹部的地方。地位非同小可,如果說新任市委書記對黨校不聞不問,俞文州臉上也是掛不住的。
陸睿今天上午離開市委大院的時候,並沒有帶很多人,除了司機。就只帶了市委秘書長張載豪一個人,而此時張載豪居然沒有跟陸睿坐在一起,而是低調的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面。
這麼做是很有學問的,兩個人雖然級別只差了一步,但同樣都是市委常委,按照慣例來說。張載豪應該是坐在陸睿的身邊,副駕駛的位置上通常是秘書坐的,可是今天張載豪不管陸睿怎麼說。就是要坐在那裡,可謂擺足了姿態對陸睿。
他既然這麼堅持己見,陸睿也不好說什麼,張載豪心中的那點小九九陸睿也看得出來。身為市委秘書長,在自己秘書的人選上面,張載豪還是想要參加一些意見的。畢竟這個位置非同一般,可以說是整個鶴鳴市距離陸睿最近的人。對這麼一個重要的位置。如果市委秘書長沒有一點的控制權,那就等於是在自己的身邊按一個炸彈一樣。
市委的局面原本就雲波詭譎的,新書記陸睿和老書記余雲為代表的勢力博弈才剛剛開始,這個時候張載豪作為跟隨兩任書記的市委秘書長,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他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所以做事很是小心。
轎車距離黨校不遠的時候,陸睿叫住了司機:「老胡,停一下吧。」
司機依言把轎車停下,張載豪側身回頭問道:「書記,有什麼事嗎?」
陸睿笑了笑:「這樣吧,你跟老胡先過去,我自己走過去就行。」
張載豪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陸睿這是不想跟市委黨校的領導們這麼早見面,早上出門的時候張載豪跟陸睿匯報過了,自己給市委黨校的校長俞文州打過電話。畢竟這個事情根本瞞不住,一旦俞文州帶著人接待陸睿,或者是黨校那邊的準備被發現了,陸睿很快就會知道是誰洩了密,到時候與其陸書記找上自己,倒不如自己提早一點坦白。
陸睿看到張載豪在發呆,笑著說道:「你跟文州同志說一下,黨校的工作該怎麼樣怎麼樣,我四處轉轉就好了,不要驚動大家。」
說完,自顧自的推門下了車,留下張載豪一臉的呆滯。
所以,等到俞文州率領黨校班子全體成員在門口看到市委一號車的時候,下車的,卻只有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張載豪一個人。
「張秘書長,您好。」張載豪一下車,俞文州就率領眾人圍上來打招呼,他先開口,後面的人也都恭敬的問候著。
張載豪表情嚴肅的點點頭,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俞文州心中一緊。
「秘書長,書記……」俞文州看了看張載豪的身後,見空無一人,忍不住開口問道。
張載豪平靜的笑了笑:「書記說一個人轉轉,你們大家就不要陪同了,黨校的工作一切照舊就行。」
俞文州心中一動,馬上想到最近市裡面一直在流傳張秘書長為書記選秘書的事情,看來有些東西,並不是空穴來風啊。
他也是老官場了,點點頭道:「堅決完成書記的指示。」
說著,對張載豪道:「秘書長,咱們邊走邊說吧。」
一群人一邊向裡面走去,俞文州開始給張載豪介紹起來今天辯論賽的情況:「這次比賽參賽學員很多,而且辯論的內容都是涉及鶴鳴市社會和展的諸多方方面面。」
張載豪點點頭:「不錯,管中窺豹,這也能夠體現你們黨校的教育水平了。」
陸睿此時已經進了黨校,說起來鶴鳴市委黨校面積倒是不小,大體上跟一個中型學院的面積差不多,陸睿一個人漫步在校園路上,倒是感覺不錯。
對於黨校校長俞文州這個人,陸睿是瞭解了一些的,年富力強,可謂是jīng力旺盛,看市委黨校的校園建設,就能夠看得出,這是一個比較有能力的幹部。之所以會到黨校來視察,陸睿卻是從石光那邊聽來的消息。
石光如今是省委督查室的主任,自然有不少消息來源渠道,陸睿那天的電話就是打給他的,正好劉楠的一個同學在鶴鳴市委黨校做教師,去他們家做客的時候提過俞文州的情況,又說起黨校最近要辦一個辯論賽,石光想到陸睿去鶴鳴市還沒有秘書,就順嘴提了一下,陸睿這才決定到黨校看看。
俞文州的情況,陸睿從石光那邊聽說之後,並沒有馬上做決定,而是打電話給李亞傑,這位紀委書記到鶴鳴市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多少也能夠瞭解一些東西,或者說,也有那麼一些人把情況反映給了他,否則的話,在省城的時候,也不可能說出那麼多關於鶴鳴市的內幕。
李亞傑還真就知道這個俞文州,把他的情況跟陸睿說了一下,讓陸睿忍不住也感慨不已。
俞文州當年在鶴鳴市還是比較有名的,能力不錯,被派到松江縣做縣長,奈何他跟時任松江縣委書記的方伯謙意見不合,兩個人幾次在常委會上面公開打擂台,甚至於放出有你沒我這樣不符合官場規矩的話來,方伯謙在松江縣根深蒂固,又有著老市委書記余雲的支持,俞文州在那裡自然是備受排擠,沒過多久,就被市委調到黨校做校長,美其名曰是保護他,但是這一呆就是七八年的時間,隨著時間的流逝,俞文州的政治生涯走到現在也基本接近尾聲了。
平心而論,像他這樣情況的幹部,在每一個地方都有不少這樣的人,華夏這麼大的地方,官場之中的人也有不少,自然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是順風順水的走到最後。而官場的殘酷也就體現在這個地方,一個官員有能力有才華,但是偏偏因為某些事情不得不受到打壓,也許僅僅是因為跟班子裡面的某些人政見不合罷了,隨即就被調到某個閒職部門呆上好幾年,錯過了陞遷的黃金年紀,這樣之後,以後再想進步就難上加難了。
就好像俞文州一般,陸睿看過他的檔案,當年俞文州和張載豪一起進的市委黨校學習,那時候張載豪跟俞文州相比,不過是市委辦的一個普通同志,但是如今張載豪已經是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手中的權柄之盛,俞文州拍馬都追不上。
現實就是這樣,官場的規則就是如此,張載豪跟俞文州雖然是舊友,但是兩個人目前的身份卻相差了甚遠。
「哎,我說小林,你怎麼不進去啊,還傷心呢啊?」
陸睿正在思考著關於俞文州的事情,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