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亞傑離開陸睿家的時候,幾乎是同一時間,鶴城市委書記余雲的家裡,也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老余,白市長來了。」余雲的老伴走進客廳,對剛剛聽到聲音從書房出來的余雲說道。
余雲今年五十九歲,按理說年紀不小了,早就該退居二線了,可是因為鶴城市的經濟發展離不開他,省委領導幾次挽留他,這才又勉強幹了幾年。如今終於要到了退居二線的年紀,組織上的意思,是讓他進人大,在幫幫新班子。
白東旭是余雲的老搭檔,雖然年紀差了不少,但是對於自己這個副手,余雲可以說是悉心栽培,原本他的想法,是讓白東旭接自己的班,把鶴城市的經濟搞上去,不過現在看來,省委似乎並不是這麼考慮的。
放下手裡面的報紙,余雲注意到,白東旭自從進門之後的表情就不太好看,帶著眼鏡的臉seyīn沉著,眼神中透著明白無誤的失望和怨艾,而似乎為了掩飾這種失望和怨艾,他坐下之後沒等余雲說話,就自顧自的打開了話匣子。
「老書記,您說這個李易峰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xing!」白東旭的表情很不好看,彷彿誰欠了他一百萬似的。
余雲一愣,詫異的問道:「東旭啊,有什麼事情麼?」
他可是很瞭解白東旭的,如果不是真的動了火氣,他是不會對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市委副秘書長這麼口出不遜的。
白東旭氣的哼了一聲,無奈的說道:「這個李易峰,做事一點都不負責任,下午的時候我叫人過問了一下跨江大橋剪綵典禮的安排。沒想到這傢伙果然是辦事不牢靠。跨江大橋的剪綵籌備工作安排得很不妥當,省裡的領導竟沒派專車去接,還yīn陽怪氣地盡說風涼話。」
余雲笑著問道:「他說什麼了?」
白東旭氣呼呼的看著余雲道:「老書記,您都猜不到,李易峰居然當著我的面。對下面的人說,能替咱們鶴城市省一點就是一點,哪怕省下點汽油錢也好,還口口聲聲說是您老人家的指示!您說,這個傢伙是不是一點組織紀律xing都沒有!」
聽到他的話。余雲擺擺手:「李易峰那混球,就是這個樣子,那張臭嘴我罵了他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別說是你,有時候我都想要把他踢出市委去,要不是看在他筆桿子不錯的份上,我早讓他去工會蹲著了。」
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不過呢。這一次的事情你倒是真錯怪這小子了,給省委領導派車的事情,他是請示過我的。我的想法呢,省委領導都有專車,連省長出門那肯定是要有jǐng衛車的。咱們自己派車反倒是讓省公安廳的同志難做,所以嘛,我看就別多此一舉了。我們到界碑那裡接待一下就可以了。」
說著,余雲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道:「當然,什麼省汽油的牢sāo可不是我說的噢,回頭我幫你罵這個混球。一點都不知道尊重領導。」
他這麼說, 自然是有息事寧人的意思。不過白東旭卻並不這麼想,有些不滿意的看了一眼余雲。沉聲道:「老書記,我看咱們還是要派車的,畢竟這個跨江大橋是咱們這一屆班子最後的一個大型活動,而且您也知道,封河到市區的大橋貫通,這可是咱們鶴城市的標誌工程。怎麼著也得搞出點聲勢來,別讓人家以為我們鶴城沒人了!」
余雲的眉頭一皺。白東旭這番話已經明顯帶上了個人的情緒,看來他是已經得到那個消息了。
轉念一想,余雲也能夠理解白東旭的想法,畢竟原本就連他自己也以為白東旭要做這個市委書記是十拿九穩手拿把掐的事情,可誰又曾想到省委歐書記居然點了省委副秘書長陸睿的將呢?眼看著到手的市委一把手被人憑空奪去,白東旭現在有點情緒也是人之常情。
心中暗暗的歎了一口氣,余雲對於這個事情也感到十分的無奈,陸睿的名字他之前就聽說過,跟歐書記是一個派系的,聽說以前還做過歐書記的秘書,後來到了G省那邊也干的有聲有se,在zhōng yāng部委也是出了名的有能力,這樣的一個人到了松江省,組織上自然是要重用的。因此他搶了白東旭的位置,也只能怪白東旭倒霉,偏偏趕上這個時候松江就這麼一個實權正廳級的位置有缺,否則如果同時有兩個市委書記空缺的話,自己也能替他再爭取一下,而不會像現在這樣。
想到這裡,余雲意味深長的對白東旭道:「東旭啊,有些事情要換個角度去想,咱們這一屆班子的工作究竟干的怎麼樣,你清楚,我清楚,鶴城的幾百萬群眾清楚。省委和歐書記也同樣清楚,是非功過自有歷史評說,這不是某個人能夠判斷的。」
說著,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好了。不說這個事情了,你跟我說說,明天都是怎麼安排的?」
白東旭知道,老書記這個態度就等於是暫時把這個事情放一放了,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匯報說道:「明天的剪綵活動全落實好了,我的想法是,這次活動既然是咱們這屆班子的告別演出,就一定要搞得紅紅火火,也算是歡送老書記您吧。這一次呢,我就自作主張了,省委的領導還是要派車去接,我已經讓zheng fǔ辦那邊派人派車連夜去了,胡市長親自帶隊。為京城的客人和有關部門首長包了架波音747飛機,上午九點準時從首都機場起飛,決不會耽誤下午三點的剪綵儀式。」
余雲點點頭,白東旭這個人做事就是這一點好,凡事都是事無鉅細的面面俱到,雖然有些繁瑣,但是卻是讓人放心,很少出紕漏。
想了想,他接著問道:「宣傳方面準備的怎麼樣了?新聞媒體可不能出問題,這一次京城和省裡面的媒體來了不少,一定要提高jǐng惕!」
白東旭點點頭:「老書記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每一家媒體都有專人負責接待,京城電視台和《華夏ri報》的同志有宣傳部劉部長親自陪同,省城的媒體由宣傳部的兩個副部長全程陪同,認真配合記者們的採訪。」
余雲滿意的點頭,這個白東旭還真是讓人放心啊。
琢磨了一下,余雲忽然說道:「還是讓李易峰也去協助接待新聞單位吧。咱李大秘書長是秀才出身呢,就喜歡往文化人身邊湊,這幾天纏著我嘟噥個不停,天天吵著要去協助,你就讓他過去吧。」
白東旭皺了皺眉頭,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無奈的說道:「我說老書記,您也寵著那小子了,這次來的可都是省城和京城重量級的媒體新聞單位,讓李易峰那個嘴上沒把門的傢伙過去協助,您就不怕他那張臭嘴裡面冷不丁的冒出什麼胡話來,把京城的記者嚇到?我看不能讓這傢伙過去,要我說,明天就讓他下基層好了。」
余雲微微一笑:「他李易峰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這種糊塗事情怎麼敢幹?再說了,這小子jīng明著呢,不拘小節,可大事卻不糊塗。放心吧,要是他敢搗亂,我收拾他!」
白東旭無奈的看了一眼余云:「老書記,您就是護著他,這傢伙這副脾氣就是您給慣出來的。」
余雲笑了笑,擺擺手道:「這個時期不說了。」
說著,他的表情一整,變得十分嚴肅,看著白東旭道:「東旭啊,你最近要提高jǐng惕啊,尤其是第一軋鋼廠那邊,明天這種關鍵時刻千萬不能出亂子!前幾天不是說又借了點錢嗎?工人的工資發了沒有?你得過問一下,沒發趕快發,別讓他們再到市裡找了,尤其是明天。」
白東旭一聽這話臉se也是一邊,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也有點發毛,連忙說道:「這一陣子我一直忙著跨江大橋的收尾工程,鋼鐵集團那邊工人的工資發沒發我也不太清楚。要不這樣吧,我馬上去一趟第一軋鋼廠,連夜給他們的幹部開個會!」
余雲想了想道:「這樣也好,你辛苦一點,保證萬無一失最好。」
白東旭歎了一口氣,無奈的點點頭,站起身道:「那我現在就去吧,反正鶴城鋼鐵集團這張狗皮膏藥粘到我身上是揭不下來了,我……我認倒霉了!」這話說完,白東旭四十多歲的人眼圈竟有些發紅。
余雲看了白東旭一眼,和氣的道:「東旭啊,你看看你,這說的叫什麼話呀?這個事情誰怪你了?走到哪裡,不管是對誰,我都要說,鶴城鋼鐵集團的責任不在你身上,也不在我身上,那是計劃經濟的舊體制和條塊結構的矛盾造成的,面對這樣的結果,你白東旭有什麼辦法?我余雲有什麼辦法?我們鶴城市委市zheng fǔ又有什麼辦法?!」
白東旭苦笑了一下,認真的看著余云:「老書記,您是這麼想的,可是李亞林這麼想麼?省委歐書記這麼想麼?我知道,您為了我的事情,跑了省委組織部好幾次,還跟連省長拍了桌子,可是又有什麼用處呢?陸睿不一樣要空降鶴城?我想通了,這一次我認命了。」
余雲一怔,苦笑道:「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