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睿沒有說話,端起面前的茶杯久久不語,拿出一根煙,想了想又放了下來,因為他想起來陳彬已經戒煙了。
半晌之後,陸睿才無奈的對陳彬道:「陳叔叔,清江市的情況您也知道,現在不過是看上去很美罷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有些事情,並不是外人所能夠體會到的。」
陳彬點點頭:「你這個話倒是沒錯,你們清江市確實有問題,不過要我說,最大的問題就是班子內部思想不統一,每個人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從而影響到了整個大局的進行,我說的沒錯吧!」
陸睿的表情變了變,雖然陳彬這話沒有明著點名批評什麼人,但是實際上卻是在告誡陸睿,清江市委班子不夠團結這個事情,省裡面已經注意到了,要知道不管是在什麼地方,班子之間不團結都是一個十分忌諱的事情,別看大家分屬各個派系,鬥爭不斷,但是這種鬥爭必須要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這是大家的共識。
看到陸睿不說話,陳彬不由笑了起來:「你不用緊張,我這個話不是批評你,黃曉陽和左天涯都不是省油的燈,我理解你的處境,如果真要是一味的忍讓退縮,沒準什麼事情都幹不成了。就拿高新區這個事情來說,你做的不錯,從道理上面站住了腳,這一點很好。」
陸睿長出了一口氣,沉吟了一下道:「黃書記他……」
陳彬擺擺手,自顧自的拿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一眼滿臉好奇的陸睿,淡淡的說說道:「這個事情我不能告訴你。不過我要說的是,不管別人怎麼做,自己一定要立身以正,不要像黃曉陽一樣,身為一個班子的班子,居然跟每一個人都搞不好關係,這是不行的。另外我給你提個醒,省裡面準備把清江市列為下一步大力扶持的地區。你們的班子不團結是不可以的,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到時候肯定是要對整個班子進行調整的,我這話不是警告,只是讓你心裡有個數。懂了嗎?」
陸睿心中一陣驚訝,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眉頭更是皺在了一起,久久不語。
陳彬的話雖然沒說的太直接,可是陸睿卻聽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來,先不說黃曉陽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光是他話裡面說的那個省委準備對清江市進行大開發的策略,就足以讓陸睿震驚不已了。更不要說。陳彬有意無意間還透lu出一個明確的信息,那就是省委有意對清江市委班子進行再一次的調整!
一般情況下,像清江市委班子這樣剛剛調整沒多久的情況,是不會對班子進行調整的,除非是出現了某些特殊情況,比如,市委書記出了問題?
腦海當中閃過這個想法,陸睿一下子明白過來為什麼左天涯昨天的表現會如此的詭異。估計他應該也是從省長冀天宇那邊得到消息了,所以才會在會議上面先是試探自己,然後又對自己拋出橄欖枝,這是想要染指市委書記的寶座啊。
陸睿倒是不擔心清江的局面失控,畢竟自己現在掌控在手中的勢力不小,由不得左天涯放肆,陸睿只是擔心。如果真像陳彬說的一樣,清江市即將作為省裡面下一階段開發的重點,恐怕在省裡面,也要有一番jī烈博弈了。不僅如此,陸睿甚至隱約有些猜測。難道說皖東系那邊這麼快同意跟自己合作,也是打著這個主意?
更重要的是,陸睿從陳彬的語氣當中察覺到,京城系那邊恐怕是看上清江了,冀天宇到H省這麼久,始終都沒有跟省委書記江永力進行過大規模的博弈,這一次看樣子是打算在清江市出手了,左天涯之所以會有如此的表現,應該是有人在背後的原因了,難道說他是希望藉著這個機會得到更大的進步?又或者,他有把握趁著這次班子調整的機會直接扶正?
這個想法在陸睿的腦海當中閃過,他判斷左天涯估計就是這麼想的,而他最大的對手,恐怕就是自己,想到這裡,陸睿明白了陳彬跟自己說這番話的意思所在。
清江市委班子要動的消息是否可靠先不說,但是陳彬既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其他的勢力就會對此視而不見嗎?他們各自在清江市也有自己的代言人和利益,總得也需要些表現吧?
陸睿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怪不得最近這段時間清江市的政壇出現這麼大的bō動,很多人的表現都很奇怪,大家都像打了雞血似的拚命想表現呢,原來還有這方面的深層次原因。
「陳叔叔,清江市的情況複雜,您不止一次跟我說過,既然省裡有意對清江進行開發,那關於清江市班子的問題,就應該放在一個戰略xing的角度去考慮,雖然我身為市委副書記,但是我覺得,在這個事情上面,省委是不是應該考慮的更多一些呢?」斟酌了許久,陸睿還是覺得現在清江市的水太深了,自己看不清楚很多東西,也不明白很多事情,這個時候自己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陳彬的眉頭皺了皺,看著陸睿歎了一口氣:「你啊,怎麼像個老頭子一樣呢?我叫你來,跟你說這個事情,就是讓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清江市即將發生變化,你身為市委副書記,要做好應變的準備!」
陸睿一愣,他沒有想到陳彬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這是不是意味著,清江市的問題已經涉及到省裡的博弈呢?或者說,如今省委內部在如何發展H省經濟上面也同樣出現了分歧呢?所謂官場當中的矛盾,大多數都是因為各自的政治理念不合,都認為自己的主張和想法才是正確的,所以才會產生的矛盾,畢竟到了省部級這個層次,領導之間的派系之爭往往都讓位於施政方略的分歧之爭了。不然什麼事都沒有。大家爭什麼呢?為了爭而爭,為了蠅頭小利以及一點權力爭那只是很初級的表現,只有在基層才會出現的。
跟高級領導接觸的多了,陸睿很清楚,到了一定的級別之後,派系之爭反倒是不那麼重要了,真正的上位者在意的是自己所提倡的政治理想能否被下面的人貫徹實施,自己構思已久的政治抱負能否得以實現,在這個過程當中,所謂的權力和利益已經成為他們實踐自己目標的一種附屬品和工具。
這種區別,實際上就是基層官員和高層領導的分別。級別越高,對於某些東西看的反倒是越淡,真要是到了一定的地步,對於所謂的派系反倒是不怎麼在意了,很少有林奉天那樣的人,居然想著利用自己退下來的事情為自家謀利。
陸睿其實有這個感覺也是去清江當副書記以後體會到的,尤其是最近體會得比較強烈。現在的清江市,自己手上要說掌控的權利不少了,人事的,經濟的都有。可自己鬱悶的心情和低落的情緒並沒有因為這些而改變。說其原因,歸根到底就是在大局上自己難以左右,自己可以經營一些自己的勢力,但卻不能將自己的施政理念在清江實現,做不到這一點,自己心裡就會有爭鬥之心。
不管是左天涯還是黃曉陽,在自己這個重生者的眼中都覺得他們的執政理念有問題,也就是說不管是誰做這個市委書記,自己都不會跟對方能夠合作愉快的,相信省裡面也很清楚這一點,陳彬這個時候跟自己說這樣的話,目的恐怕也是要在臨走之前好好的敲打一下自己,免得有一天他真的離開了之後,自己萬一再犯什麼錯誤。
最關鍵的是,陸睿聽出了陳彬的話裡面似乎還隱藏著一層別的意思,難道說,清江市要有大變化?
「陳叔叔。」陸睿看著陳彬的臉se,想了想還是低聲問道:「是不是省裡面對於我們清江市委的班子,有什麼不滿之處?」
陳彬微微一笑,擺擺手:「不是對你們清江的班子不滿,而是針對清江市班子的調整,省裡面現在有些不一樣的意見。」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省裡面近期的調整也比較大,很多事情我不說你也能猜得到,現在京城那邊面臨換屆,我們H省也不平靜啊。」
陸睿默然不語,他自然知道陳彬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既然京城各方勢力把目光此時都已經投注在了清江市,那麼整個H省必然也會受到他們的關注,嚴虎調任H省紀委書記就是一個信號,意味著清江市乃至H省將會成為各方勢力博弈的一個新的舞台,而身處這個漩渦當中的自己該如何保護自己,將會是一個嚴峻的問題。
而如果按照陳彬的這個說法,陸睿驀然間發現,似乎藍家和程家也不是那麼可信了,大華集團進軍H省究竟是順水推舟早有預謀,還是真的像他們說的一樣是看上了清江市的發展前景呢?
這個時候,陸睿居然升起了一絲狐疑的感覺。
難道說,自己被人騙了?
陸睿想到這裡,臉se不由得一變,眼神一下子警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