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夢十五年
據說世界上有兩種幸福,一種是經歷後才現的幸福。另一種是在那個瞬間能感受到的幸福,在那個瞬間能感受到的幸福,太珍貴。所以據說光靠那段幸福的回憶,也能一生都很幸福。不過大多數人,都感受不到這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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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清晨醒來的那一瞬間,陽光溫暖的撫摸著臉頰,陸睿驚訝的看到自己居然蓋著一床被子,雙腳中的一隻左腳竟然搭在床下,幸好有床沿的阻攔,否則他已經掉到鋼製的鐵床下面去了。
如同一個被吊在半空的雜技演員。
張大了嘴巴,如同想要出尖叫,但是卻被人生生摀住嘴巴的悲慘精神病人,正前方那張自己認識了二十年,此刻卻距離自己不到三十米遠正準備下床的男人,瀟灑的衝自己露出那顆微微凸起的大牙,似乎也對於陸睿此時的動作表示驚訝。
最讓人有些無語的,是一個坐在長方形桌子上津津有味吃著油條的男人,此時正拿起一個熱水瓶倒向桌子上的水杯,明顯是滾燙的熱水在半空之中張牙舞爪的撲騰著,但是卻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電腦遊戲,詭異的停留在半空之中。
就在一分鐘之前,陸睿的世界還是正常的運轉著。
兩天前,作為一名俗稱網絡寫手的撲街作者,陸睿領到了自己這個月的八百塊稿費,交完下一月的房租和電費之後剩下只剩下三百塊,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聽到電話裡不斷傳來咳嗽的聲音,他知道母親的哮喘再次嚴重了,不過摸了摸兜裡所剩無幾的鈔票,陸睿有些苦澀的笑了一下,晚上喝光了半箱啤酒的他搖搖晃晃的走到大街上,卻覺得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知覺。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就是這麼一幕詭異的場面!
陸睿的人生可以說是悲劇到了極點,二十一歲那年大學畢業,父母托人安排他去家裡附近的鄉政府綜合辦公室上班。雖然是臨時工,可是卻也有希望轉正成為正式的公務員,但是陸睿本著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應該到外面去闖一闖的心思,跟父母聲稱作為新千年第一批畢業的大學生,他絕對不會去鄉政府上班的。卻沒想到這批招聘的臨時工三年之後全都轉為了正式編製的公務員。
最後,陸睿以極其淒慘的結果在外面混了五年,最後拖著一身的疲倦返回了家鄉,在市裡租了一間三十幾平的小房子,開始了一個網絡寫手的生涯。最開始輝煌的時代陸睿沒有趕上,別人寫小白文掙了不菲的稿費,他只能勉強維持生活,最終甚至於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找到,成了名副其實的剩男。
依稀記得,大學聚會上,自己曾經的女朋友挽著據說是副市長公子的男人,用那種憐憫的目光望著自己,就好像在慶幸當初多虧沒有跟了自己這個廢物一般。這個時候,她應該準備去京城吧……
人生如果是無數個轉角的話,陸睿只能說,別人的轉角的機會都遇到希望或者成功,可是自己的轉角乾脆就是一部充滿了無奈和後悔的法國名著--悲慘世界!
陸睿甚至曾經一度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會像一本小說裡寫的一樣,平凡的度過一生,不斷的被可惡的命運所玩弄,在社會的某個陰暗的角落裡派回,最終成為一個泯然眾人的普通人,娶一個普通的妻子,生一個普通的子女,然後在不斷追憶當中度過餘生。
有些感慨萬千的看著自己面前的一切,陸睿心中那一抹最深處的記憶如同被秋風吹起的落葉一般,被他從似乎很遙遠的許多年前給提了出來,看著畢業之後就各奔東西的室友,一時間,百感交集。
十五年前,自己就是在這裡,用一模一樣的語氣,一模一樣的動作,跟這些人告別,最後踏上了那條現在看來其實是無比灰暗的人生,只不過,在這麼多年之後,在這個秋高氣爽的季節,如同兩個交叉的直線,驀然間,有了一個交集。
陸睿不敢動彈,他怕自己眼前的不過是一場幻覺,是自己一場宿醉之後的夢境而已,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遇到了什麼?是傳說中的神仙妖魔,亦或者是自己小說裡面常常出現的重生穿越,甚至於他連呼吸都異常的小心,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會現這不過是某個奇怪的夢境而已。
但是,這些熟悉的人,熟悉的東西,難得真的是夢境嗎?
「陸老大,你幹嘛呢?」
就在陸睿愣愣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一個聲音猛然間響起,而隨著這個聲音響起的,是陸睿大口大口的喘息聲和咳嗽聲。
隨即是腳趾頭因為磕在鐵床上而出的疼痛感瞬間從腳趾經過神經傳遞到他的大腦當中!
「疼!疼!」
竟然是疼的感覺,疼的感覺!
陸睿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滯當中,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答案所完全震驚,隨後進入自己耳朵的是身邊幾個室友的關心,眨巴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再一次確定自己的身上穿著的是一身睡衣而不是那件花了五十大元買的假名牌,下身穿著的是四角內褲而不是自己記憶猶新的那件西褲。此時的陸睿幾乎要忍不住大聲歡呼起來!
呼的一下子從床上蹦到了地上,不管不顧的陸睿衝到記憶中寢室門前的那個鏡子面前,終於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年輕了足足十幾歲的臉龐上果然還帶著年輕時候的那股桀驁不馴,型也沒有像後來寫書的時候那樣亂七八糟,反而是理著一個看上去很精神的中分,只不過個頭和身上的肌肉顯得自己還有那麼幾分青澀。正是自己剛畢業那年的樣子。
原地衝著鏡子傻笑了一分鐘之後,陸睿終於開口說出了自己今天的第一句話:「誰能告訴我,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
站在他身後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的一個臉色微微有些難看,戴著一副眼鏡的男子眨了一下眼鏡,看了看周圍想笑又沒有出聲的幾個人,最後對陸睿說道:「今天,今天是二零零一年六月三十號,我們在學校的最後一點,話說,老大你敢不敢把腳從我的鞋上挪開?」
陸睿一愣,下意識的問道:「為什麼?」
就聽到眼鏡男一聲怒喝道:「因為我的腳還在裡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