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明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處之以靜
    朝的皇帝在知道大明的領土被人佔據之後,反應都是就是派兵把他們打出去,什麼議和徐徐圖之的念頭那是從來沒有的。

    特別是嘉靖皇帝聽到的僅僅是幾千洋鬼子兵丁佔領了一個小漳州城,幾乎就要立刻的下達命令,派兵收復漳州。不過他現在布的政令的時候,身邊都是有陸炳和公公在身邊陪著。

    小小的書房已經是開始成為這個帝國的中心,皇帝剛要下達命令的時候,陸炳在一旁拚命的使眼色,示意嘉靖不要輕舉妄動,書房裡面已經是有六部的官員在這裡當值了,看到陸炳的神色。嘉靖皇帝雖然是心裡面並不高興,可還是揮揮手斥退了在屋子裡面閒雜人等,留下了陸炳和小三。

    畢竟剛剛是重掌大權,要下旨意的時候,陸炳卻總是給他提這樣那樣的意見,嘉靖確實是高興不起來,看著不相干的人都是恭謹的退了出去,嘉靖皇帝有些煩躁的開口說道:

    「卿家,小小的漳州城難道還有什麼玄虛不成,朕不掌權位幾年,就被這等蠻夷小國欺負上門來,真是無言去太廟見列祖列宗。」

    這幾天的陸炳雖然是有這樣那樣的意見,讓嘉靖皇帝有些伸展不開拳腳的感覺,但是這陸炳所提出的事情卻都有他的根據,說的很有道理,所以嘉靖話語之中雖然是抱怨,卻沒有什麼太激烈的言辭。

    陸炳微微躬身,他這等權勢煊赫,在政壇上又是幾起幾落的官場老手,自然知道屢屢和皇帝頂牛會有什麼後果,不過陸炳更是知道,此次的兵變之後,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實際上已經就是當年的內閣大學士了,這麼高的位置要有同樣高的責任,現如今這天下間潛流暗湧。

    各地的督撫總兵看似表明了態度支持京師皇帝。可實際上想什麼很是讓人生疑,畢竟是這些人大都是東黨安插支持的勢力,現在地京師東黨也就是那些朝廷大佬高位官員們,幾乎是被一掃而空,朝廷一邊說不會牽連外官,一邊在京師清洗清算,由不得下面的人不提防幾分。

    所以這個時候朝廷可以說是步步驚險,要小心翼翼的應對才是,一步走錯。就可能會導致滿盤皆輸,偏偏嘉靖皇帝的心機在檢地案和這次的兵變之中雖然是深沉曲折,卻比起從前來急躁了許多。做事情少了些沉穩,越是這樣,就越容易出錯。

    朝廷中樞處理的都是國家大事,若是出錯不知道會有多大的風波,而且朝廷大權重回皇帝之手的時間並不長。嘉靖皇帝的權威還要慢慢地樹立恢復,委實沒有什麼犯錯的餘地,陸炳明白,如果這次的皇帝再失勢地話,自己的下場可就不是被囚禁那麼簡單了,誅滅九族。粉身碎骨都是可能的。

    這也是陸炳看到皇帝每每聽到他提意見的時候,即便是臉上變色,可還是要繼續做這樣的舉動。雖然是知道人人都願聽周全圓滿地好話,可是還要陳述天下間各種事體的危險之處。

    關於漳州的兵事,聽到嘉靖皇帝問,陸炳先是看了一下周圍,見到那些太監和低級文官們都是退了出去,才開口說道:

    「陛下。福建的用兵之事,只需要報到南京兵部,南京鎮守太監和守備加上兵部尚書,自己就可以拿主意出來,為什麼要福建的巡撫直接報到陛下這裡來?」

    明朝的統治體系雖然說是以京師作為中心輻射全國,可是因為這個時代地信息傳遞和其他的原因,在南京城也是保留了完整的行政班子,這個班子並不是預備隊和二線,而是實實在在的負責南方幾省的統治。

    按照規矩,南方幾省的兵丁調動。南京鎮守太監,南京的勳貴守備(魏國公徐家)。南京兵部尚書,這三方就可以不經過京師,直接完成調兵的程序,只需要在調動兵馬之後,向京師報備就是。

    外族攻佔漳州城這種大事,南京城就應該是第一時間調兵增援,奪回城市,而不是這樣地奏折請示皇帝如何去做。

    「陛下,這福建巡撫所轄的府縣失陷,六千兵被那些洋鬼子殺的大敗,若是官場成例應該是如何去做?「

    「應當是上折子請罪,然後盡可能的糾集兵馬趁處置還沒有下來的時候,奪回失地……」

    「陛下,自從陛下重掌大權以來,京師亂臣雖然都是處置一空,但是地方上的重臣督撫為了安定人心,還沒有觸

    福建巡撫想必是知道萬歲不像讓地方上動盪,不會對置,反而會下旨安撫,所以才這麼大膽的上折子。」

    「匡當」一聲大響,嘉靖皇帝突然把桌子上的硯台砸到了地上,守在外面的侍衛還以為生了什麼事情,頓時湧進來十幾個人,邊上公公連忙的揮手打這些人出去,等到那些人出去之後,公公親自過去收拾那些硯台地碎片,他知道嘉靖皇帝現在的情況肯定不願意讓外人看到。

    嘉靖也是聰明地人,陸炳的話說到這裡,他也就都明白了,福建巡撫所做的事情就好比是要挾一般,南北十幾省,大都是東黨的督撫,和朝堂上的內閣大臣們互通聲氣,這次朝堂上東黨被一掃而空,下面的人也是惴惴不安,福建巡撫失陷轄地,軍隊潰敗,這已經是大罪了,他不上請罪的折子,反而是求問中樞應對外敵的方略,想必是朝廷若削他的官職,他大可以把自己說成是朝廷處理東黨被牽連的外臣,其他省的督撫們肯定會跟著起來鬧,中樞有這個顧忌,就不會把他如何。

    這個折子遞到皇帝手中來,要挾的意思可是很濃,要是放到十年前,哪有地方上的官員敢於這麼和京師對抗,可是這十年間,經過京師商團和文官們的兩撥人的把持,朝廷的權威越的沒落下去了。

    這些年的地方督撫,特別是沿海各省的那些人,手中可以控制的財源人力都是越來越大,獨立性越來越大了。

    嘉靖皇帝摔了硯台,反倒是安靜了下去,安坐在書案後面的椅子上,咬著牙冷笑道:

    「好臣子,好臣子啊,不請罪,倒是上了個請朝廷拿主意的折子,難道真以為朕的手腳伸不出京城嗎?陸炳,你去宣周林過來,安排鄧化去福建任總兵督戰!」

    現在的皇帝說話越來越不留餘地,陸炳心裡面苦笑了一聲,心想皇帝你這麼說話,我就是想不得罪人也是不成,可話必須說清楚,要不然就會有很惡劣的後果了,看著公公就要出門安排小宦官宣召,連忙上前一步開口說道:

    「陛下,派兵之事不慌,這折子上說六千兵在漳州城下被對方殺的大敗而歸,說明這佛郎機軍隊的戰鬥力頗為的不弱,鄧化是陝西的將官,去了福建怕是人生地不熟,做總兵的話,下面的人未必聽他的將令,若是暗自的牽制,那恐怕會有相反的效果,漳州城陷落本不是什麼大事,奪回來就是了,不過地方上卻都是在此時看皇帝的決斷,若是派出的將失敗了,朝廷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又是消失殆盡。」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讓鄧化帶著北兵和西兵南下,朕派客兵,給他們做個樣子出來。」

    這邊陸炳的身體彎的更低了,不過話語依舊是在反駁,他朗聲的說道:

    「陛下,大兵調動千里,須得國庫調撥銀兩,此時的國庫哪裡還有什麼銀子,內庫的銀子還要以備急需。再說了,現在有什麼兵能調出去打嗎,不是要防備草原和西邊的蒙古韃子,就是破敗不堪戰的,如何拿的出手。」

    這番話說出來,嘉靖皇帝的憤怒都已經是被說的蕩然無存,只剩下了頹然,一股疲憊的感覺油然而生,習慣性的打開書案上的錦盒,拿出了一丸丹藥吞服了下去,陸炳注意到這些日子,皇帝越來越依賴這丹藥了,過了一會,嘉靖皇帝才僵硬的開口說了一句:

    「陸卿家,那你說應該如何做?」

    「陛下,這一仗不光是收復失地,而且還是在天下官民面前彰顯天子威風的一戰,只能勝,而且要勝的漂亮,既然那些番鬼僅僅是佔據漳州一地,這幾個月來也無後續的兵馬,那咱們也不需要著急,海邊之地乃是皮毛,只需沉下心來,練出一支強軍,到時候再戰就是了。」

    「可這福建的折子?」

    「陛下,此時也只有個無奈的法子,這一路上若是不用加急,也需要幾十天的光景,一個字拖就是了!」

    漳州城的楊石頭自然是不知道大明京師作出這樣的決斷,他每天都是去瞭望樓上看著遠處,鬱悶的自言自語道:

    「這明軍怎麼還不來呢,不是說會天天來,天天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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