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薇為難道:「不……不是這個問題……關鍵是,小倩以前在家裡太……太活潑了……」她倒沒說具體表現,但從這個口氣裡能聽出來,魯倩的父母對魯倩確實是很不放心的,儘管需要常年在外面忙著賺錢,也不忘囑咐魯薇來照顧自己女兒。
當然,我覺得這件事其實只要說動魯薇基本上就算成了,反正大不了咱們先偷偷幹著,等到出來結果了就算老兩口怒起來也沒辦法。這和以前古代窮小伙子去有錢人家泡姑娘是一個道理,木已成舟,你再怎麼反對也於事無補。
魯薇的態度很搖擺,一方面她商場上走了幾年,娛樂圈子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很清楚,一方面又知道自己妹妹現在對給她的這一切都毫無興趣,能從另一個方面找到她喜歡做的事也不容易。
我假裝親暱地搖了搖魯薇的手:「魯姐,我覺得吧……現在你和你叔叔都打算怎麼教育你妹妹?繼續說教,還是逼著她上學?你說是能有效果還是能讓她開心?我覺得都不能,你說是吧魯倩?」
我邊說邊向魯倩揚了揚下巴,魯倩小雞啄米一樣點頭,估計是雖然不甘我所說的「教育」她,也確實是不太喜歡上學和被人教育。我明白,當年我也這樣……
魯薇沒說話,被我摸過手之後注意力就分散了,反應不如平時那麼迅——我這點小聰明也就能對著自己人用用,真跟人談重要的事兒誰讓你摸手啊,尤其是這麼漂亮的大姐姐。
「我……我考慮考慮……」魯薇對我的提議一向不會直接拒絕,這個「考慮考慮」已經是極限了,「這種有可能決定一生的事還是別太草率比較好。」
我看看不吭聲的魯倩,對魯薇說:「其實我是出於另外一個角度的考慮才想這麼幹,魯姐要不要聽我解釋一下?雖然對外人咱從不解釋,自己家人可不一樣。」
魯薇點點頭:「你說吧。」
「我覺得,一個人想長大最重要的一點是能替別人著想,在這個前提之下,想追求什麼自由開心幸福快樂才能更容易一點兒。不能從別人角度考慮問題,做出來的事兒也許自己幸福了,但副作用肯定挺大。所以我總覺得,要是希望一個人長大,希望一個人能從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得讓她先有責任心和責任感。」
說到這,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魯倩,漂亮是真漂亮,就是一臉的什麼都不在乎,讓我看著覺得極不舒服。
魯薇輕輕點頭,明白我繼續要說的話大概是什麼意思了。
「給她權力,給她能力,給她壓力,」我說,「是她自己的選擇,她自己願意面對的壓力,想長大也就不是那麼困難了,你說是不是魯姐?」
魯倩不滿地翻給我一個小白眼兒:「誰小了?」
我笑著對她說:「你啊,小胳膊小腿小樣兒,還不夠小?」
魯倩又瞪我一眼,不說話了。
我自顧對魯薇說:「其實咱也別整的跟封建社會包辦婚姻似的,讓魯倩自己決定,這條明星路想不想走,還是她自己的意思最重要。」
魯薇和我一起看向她妹妹,魯倩正縮了雙腳抱著膝蓋蜷在沙上聽我們對談呢,聽我們忽然轉移目標到她身上,一下子也有點慌了,嗯嗯啊啊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話來。
吭吭嘰嘰了一會,魯倩才小聲對自己姐姐怯生生地說:「姐……我,我想試試……」
魯薇看看我,又看看自己妹妹,歎了口氣:「我晚上試著聯繫一下小叔吧,希望他們能同意。」
我笑笑:「沒關係,試試吧,我覺得魯倩肯定能紅,俺是學風水相術的,相信我。」
魯薇無奈地笑了一下:「就是知道你說紅一定能紅我才擔心。」
「有你和蔡姐在,你擔心什麼?你們就是最好的經紀人和老闆啊。」
魯薇想想也是,沒有這一層心結,憂慮緩解了不少。
我和魯薇繼續說其另外的話題,魯倩卻跑到客廳的一面鏡子牆面前開始左扭右擺地照鏡子了,估計正在想自己當明星該是什麼樣。我看了她那樣就忍不住笑:「妹妹,你有一點鏡頭感好不好?」
「鏡頭感?」
「呃……大概意思就是說,一種平時要養成的習慣,在生活化的前提下,自然地表現自己,但是也要丟掉一些小動作和生活裡自己不太在意的習慣。感覺自己是隨時對著鏡頭,無論做什麼,腦子裡能馬上浮現出別人眼中自己的樣子……」
我胡亂解釋了一番,給魯倩唬得一愣一愣的,馬上挺直腰板,端肩,用可愛又可笑的目光從上到下審視自己。
我給魯倩講完,回頭過來跟魯薇說起現在的公司情況。
「周世昌跟你提過沒有?咱們公司現在最大的弱點。」
魯薇點點頭:「說過,說的很有道理,咱們公司沒有一個一流的金融團隊在,很多金融方面的機會和問題處理得太簡單了。」
我遞給她一份95年的報紙:「這個消息還記得嗎?」
報紙上的消息魯薇當然記得,1995年2月26日,擁有23o多年歷史的英國老牌銀行巴林銀行因為著名的「88888賬戶」問題宣佈破產,幾天之後國際荷蘭集團(InggRoup)接管了巴林銀行,收購費用為象徵性的1英鎊。當時接管巴林銀行需要再投入過6億美金,所以那次的事我沒參與。
巴林銀行的倒掉直接關係是一個著名的叫裡根的經理所為,我一直不明白這人怎麼到現在還沒被人碎屍街頭?按他的所作所為,就算我是個窮光蛋也要僱人把他殺了。然而實際上此人活得很是逍遙,倒是巴林銀行的基層團隊,那些操盤手們,一個一個都混得很不如意。在這次足以震動國際金融界的風波之後,巴林團隊的名聲一路狂跌到最低,幾乎沒有再起的可能。雖然大家心裡都明白當時的問題只是因為裡根一個人隱瞞虧損,但考慮到各種因素,很少有人去過問這個團隊。
我對魯薇說:「讓蔡女士再出去一趟,把周世昌調到劉明耀的位置上頂三個月,許諾給巴林原來的那些人和之前巴林一樣的條件。最重要的是,告訴他們,我們能給他們機會證明自己是最棒的,而不是最差的。這件事要在1o月前落實下來,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魯薇說,但是表情依然有點猶疑,「他們……真的是一流的麼?」
「單論操盤來說,肯定是了。」我看著那份報道苦笑,「其他不足的方面,我們來補足吧。」
魯薇點點頭:「明白了。」轉頭對還在那尋思「鏡頭感」是什麼的魯倩說:「小倩,咱們走吧,晚上還得跟你小叔談你的事。」
魯倩歡快地哎了一聲,還跟我揮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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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魯薇早早給我掛電話:「行文,我叔答應了。」
我接到電話的時候還躺在床上夢張小桐呢,迷迷糊糊聽見魯薇說話,嗯了一聲,然後才反應過來:「什麼?答應了?」
「答應了,」魯薇口氣很淡,可是我聽出來似乎是挺辛苦才達成目的,「蔡青打算提前回來,今天下午的飛機,你去不去接她?」
「不了。」我說,「給我兩三天空,讓我當當甩手掌櫃的。魯倩的事你們自己先拿主意吧,我這就是個大體構思。他爺爺的最近不少事兒呢,我過兩三天後再跟蔡姐碰吧。」
掛掉電話之後,我在床上又賴了半個鐘頭才爬起來,刷牙洗臉的時候一直想著之前的一些事,其中包括周世昌帶頭搞起來的創業基金。這麼個東西我現在需要一個人來管,周世昌又太忙,所以我想到了郭振。
郭振現在年紀也不大,甚至可以說還很小,但如果整個機構體制完善的話,把他扔在上邊做決定倒也不錯。這個人很聰明,很冷靜,而且非常有耐心,在這些方面,郭振絕對比我強一百倍。
唯一的麻煩之處可能在於郭振跟三哥之間的關係,現在三哥還在北邊搞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如果立刻洗白的話,問題就不大,如果繼續做下去,那就太危險了。
我想來很久,想得頭都大了,最後拿出那個基本上沒用過的手機,給三哥掛了個電話。
我在電話裡很簡單地闡述了我的想法,我希望讓郭振出來成為體面的大人物,而不是繼續混黑社會——其實大人物和和黑社會之間又有什麼區別呢?三哥對我的想法倒是很贊成,郭振就像他兒子一樣,他自然希望郭振能過上更好更敞亮的生活。
三哥問我怎麼打算,我說其實也就兩條路,一條是洗白,一條是他在吉林那邊開個公司,跟我們競爭大慶的石油運輸生意。說白了也就是在國內再製造一個競爭對手,這樣就算有人知道當年我跟三哥有過交情,有什麼問題也扣不到我身上來了。
三哥比較贊成的是先直接洗白,然後再用後一種方法,反正在戶口關係什麼的上面他跟郭振也是分開的,我們現在也不是沒有關係,真要找碴查我們,除非是頂尖的高級人物,否則絕不可能出什麼大事。
這和我當初的構想有點衝突,不過人都是在不斷改進自己想法的,我也不是很在意。現在玩黑的在全世界範圍內都不是太吃得開了,大家早就過了滿世界當海盜的年代,現在是文明進步和平平等民主自由這些口號滿天飛的年代。
隨便商量了一下,三哥在大慶附近搞一個保安公司和一個運輸公司,目前我們在做的一部分石油運輸的活都挪到他的公司下邊。保安公司是繼續養這些好勇鬥狠的人,運輸公司用來洗錢,只要一年左右,目前手上的所有收入也就都合法化了。
跟三哥商量得差不多之後,我出門去找郭振。
郭振最近其實挺忙的。上次找出來尚方那個來公司偷東西的賊之後一直在等著我說怎麼對付他——順便說一句,他找賊的方法讓我慚愧死了,在公司拿到員工的身份證複印件之後,直接去查通話記錄,隨便一核對就核對出來了。據說郭振當時想的是幾套不同的方案,他認為對方沒笨到要用住宅電話或者自己的手機跟尚方聯繫的地步,但是很可惜……事實卻是如此。這就證明了我們不要低估任何人的同時也不要高估任何人。
我找到郭振的時候,這人正要出門,結果就是我們倆一起出來,兩個傻小子在大街上閒逛,這太丟人了,好比當年我們七八個大小伙子去歌廳唱歌,領班非常曖昧地看了我們一眼,笑著問:「哥幾個就干唱麼?不叫兩個小姐?」
往事不堪回,還是不說了……話說現在郭振看起來心情非常愉快,和我一起順著北關市最老的一條商業街慢慢往前走。在這裡,很多有二十多年甚至三十多年或者五十多年的老店舖還在營業,當時房地產公司的一個副經理曾經提議把這了也推了開闢新商業街,我特別反對。在我印象裡,過了2ooo年之後這些城市裡能讓人看見城市幾十年來風貌的東西越來越少了,這種地方還是能多留兩年就多留兩年吧。
老新華書店、北關最早的新華百貨、修表修鎖的老頭、破舊不堪的電影院、回民清真食品店、真正蘭州人開的蘭州拉麵館、不知名的五金店……順著這條路走過來,彷彿回到了8o年代,回到了從前。儘管我已經回去過一次了,現在站在這裡,還是不勝唏噓。
時光飛逝啊……
跟郭振說起了我的構想,郭振聽了之後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奇,只有我提到3億美金的時候輕輕的「哦」了一聲表示驚訝。
我苦笑,錢多到一定程度果然只是一個符號了,比爾·蓋茨說的一點都沒錯。
「現在就看你的意思了。」說完前前後後,我對郭振說,「想試試當敗家子的滋味就來給我當兩天長工,不想的話咱們尋思點別的玩。」
郭振無所謂地搖搖頭:「不會不想,就是有點怕做不好。」
我笑了:「嗨,哥們兒這可不像你啊,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麼?」
郭振在我軟硬兼施下到底是答應了,我在心裡喘了口氣,終於又一個可以慢慢體現自己本事的人要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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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郭振說了一番細節之後,我給《緋紅少年》的編輯部打了個電話,找付曉飛。
「大編輯,幹嗎呢?」
「看稿子啊……」付曉飛在電話那邊痛不欲生地說,「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黃世仁你可憐可憐我吧……」
「回頭我送你一捆紅頭繩。不過在這之前給我辦點事。」
「說吧……」
「給我挑個本子,上次咱們倆見面時那個漂亮小姑娘記得不?」
「記得記得,真漂亮啊……」
「……你怎麼一提漂亮姑娘廢話就多了?」
「這難道不是好習慣麼?」
「是挺好……媽的你別打岔,找一個適合她的故事,我打算改成劇本。她沒演過戲,要沒那麼多磕磕絆絆又一定能紅的。能領會精神麼?」
「沒有磕磕絆絆又一定能紅……你殺了我好不好?」
「相信我,肯定有,慢慢找,別洩氣。」我念三字經的同時看了一眼日曆牌:「就在你熟悉完《緋紅少年》團隊之前吧,事兒就這麼定了,我還有事,我先掛了……」
「喂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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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兩天,劉明耀也回來了,我偷偷摸摸給他打了個電話,談到了他去北京的事。我暗示他,盡量利用這三個月在其中博得大多數人的好感,尤其是要跟他們的校長,某個姓增的領導搞好關係。至於具體原因,我沒解釋,解釋了也沒用。劉明耀對我的指示心領神會,去找他們家老爺子取經去了。
送走了劉明耀,周世昌被搬到太陽集團坐鎮,蔡青要圍著出版和包裝魯倩的事情打轉。在這方面我們沒有經驗,但我們就認識一個有經驗的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香港著名音樂人黃霑。
黃霑看了一眼送給他的關於魯倩的錄像就知道了這丫頭大概是什麼類型的孩子,建議我們分三個階段對魯倩進行培訓,第一階段是形體訓練,第二階段是體能訓練,這兩個階段當中穿插一些關於商業上的定位方向的培養,最後一個階段他建議我們最好找一個國際級的名家來指導她怎樣把這些有形的訓練化成無形的氣質。我立刻想到了卡麥隆這個拿了我們錢悶頭拍片子的鬍子大叔,這人在好萊塢導演裡算得上最有權勢的前三名之一了,讓他找個能人顯然不是什麼問題。
大體上的事定下來之後我和魯薇一起去跟魯倩宣佈這些安排,說到形體訓練的時候,魯倩用極其輕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躬身向後高抬腿,輕輕鬆鬆從後面把腳板到自己頭頂,看得我和魯薇下巴砸腳面都渾然不覺。
魯薇結結巴巴地問:「小,小倩,你,你什麼時候……」
魯倩甜甜一笑:「前兩年開始學的,那時候你忙,我媽沒告訴你。」
我在旁邊嘖嘖感慨:「這是典型的芭蕾料子呀……」
魯倩白了我一眼,眼中略有黑光閃動。
我笑笑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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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五月過去,六月也過了快一半了,巴林銀行的幾個老員工已經開始被遊說得有些心思鬆動。
我告訴周世昌,我們可以對付即將上市的尚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