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籠朝陽映野田,情歌唱罷望炊煙。近吠犬,遠鳴蟬往艷陽天。「鄉村小路,農作物芬芳襲人,兩側大片田地,遠處炊煙縷僂,和漫天霞光一起,組成迷人的鄉村早景。
小路蜿蜒,玉瑕費力地蹬著一輛大二八,劉憬抱著祭品,還有把除草的鏟子,摟著玉瑕小腰坐在後面。時間不大,小路到盡頭,前面是座小山包,布著許多長滿青草的墳塋,還有開在墳頭的各色小花。玉瑕放慢度,劉憬下車。
玉瑕跳下,把車立在路邊:「騎車不方便,得走過去。」
「行,反正也沒多遠。」劉憬點點頭,展出個溫柔的笑容。
玉瑕美面緊緊,聞言笑了下,好多感激和柔情。她很想像平常一樣,可惜沒做到。劉憬明白這種感情,微笑著伸出右手,很坦然而真摯。玉瑕柔柔一瞥,輕輕捏住。兩人向山包並行,陽光在他們肩頭普照,風吹著他們衣裳,身邊是青草萋萋的肅寂。
「到了。」玉瑕引著他,穿過七扭八拐的墳包,來到一座墳前。
墳很小,埋的應是骨灰;墳尚新,仍有鏟痕,估計玉瑕清明來過;墳無碑,在荒敗的墳群中沉默渺小。劉憬看了看,遞過手中的小鏟。玉瑕接過,怔怔看了一會,無言地清理墳頭的雜草。劉憬提著袋子在一旁靜立,望著玉瑕悉心的動作和咬著嘴唇的表情。
清風蕩來,玉瑕頭揚起,遠處的紙灰和未燃盡的冥錢彌飛,彷彿逝者荒蕪的愁緒。
「賢愚千載知誰是,滿眼蓬篙共一丘」,望著眼前不起眼的小墳,還有墳前賢熟的女人,劉憬不覺沉重起來。佛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電,當作如是觀」,他覺得這話不對,逝者逝矣,但生者尤在,祭奠不是默念,而是哀思。
劉憬稍稍靜立,默默上前擺祭品。玉瑕鏟完雜草,無聲蹲到他身邊,掏其餘東西。眼前氣息有些急促,劉憬抬頭,看見玉瑕蘊滿淚水的眼睛和顫抖的嘴唇,沾濕的睫毛在風本書轉載孔子文學網.kzix中無力搖擺。劉憬深深望著,愛憐地撫住她的臉。
玉瑕悲從中來,一把抓住他的手,緊按在自己臉上,闔住雙眸,淚水渾然而落。劉憬心疼而寬慰地撫過她的頭,輕拍她後背安慰。玉瑕再也抑制不住,伏在他肩頭失聲痛哭,聳動的雙肩象孱弱的蝴蝶,風吹著她弱柳般的身姿。
劉憬擁著女人的肩,想說些安慰的話,但終一言未,不是不合適,是不需要。
玉瑕深吸一口氣,起身抹了一把淚,把剩餘東西擺完,又掏出燒紙。風並不大,打火機擦了幾次都被吹滅,劉憬用雙手幫忙呵住。火點著了,緩緩燒起,燃燒的火苗在早晨的陽光裡很白很弱也很暖。
劉憬撿了根枯枝,玉瑕接過,翻動疊成一沓的燒紙,眼淚一搭一搭滴落,火苗熊熊旺起。
「老公,這是我新找的人。」玉瑕低頭翻火,眼淚驟然湧出。
劉憬凝望她沒說話,但雙眼熱。
玉瑕手臂在臉上橫了一把,接著說:「他是劉大哥兒子,你大侄兒,挺巧吧?我就當你幫我找的,誰讓你死了,這麼想我心裡能好受點兒。他對我挺好,劉大哥劉大嫂也認我是兒媳婦了。我現在忒知足,不騙你!要不是這次回家,我現在根本想不起你!」
火越燒越旺,火苗的影子在玉瑕臉上搖晃。
玉瑕不停地翻著眼睛,一抽一抽說:「你別怪我,從你走那天,我就沒想過不找。我啥樣人你也知道,挺自私。但我先想的是孩子,我讓他當乾爸,他挺勉強,也不樂意。你們男人這種事一般都會敷衍,他這樣說明他認真,那時認真,現在也認真,多多現在都把你忘了!我今天沒帶孩子,因為她太小。你放心,她始終姓周,是你的骨肉,等她大了我就告訴她。」
玉瑕語無倫次,淚流滿面,抽抽搭搭地說著。劉憬看在眼裡,好多感觸感動,又深深幸福嫉妒,不為曾經那個人,是為墳裡的死人。他從不悲觀,但為之幸福。
火葬場高聳的煙,靜默地向天空噴吐黑煙;墳墓荒蕪的殘土,掩埋破敗的骸骨,但若前塵往事皆已隨風,記憶真變空白,一切又為誰牽掛,為誰流淚?一個死去的男人,還有知心的女人哭泣,訴說心裡話,又怎麼會不幸福?
「老天有情風作淚,墓前祭古酒一杯。」紙燒得很快,玉瑕抹了抹風乾的眼睛,撕開香煙點了一支放下。劉憬遞過倒好的酒,玉瑕揚手一灑,隨即起身:「走吧。」
劉憬站起,在她額頭重重一吻,擁著女人離去。他也想說幾句,但沒開口,如同玉瑕無需安慰,逝去的小叔叔也不需語言。
玉瑕彷彿很疲憊,攬著他的腰,安靜地偎在他肩頭。身後的墓群漸漸遠去,他們離開,注定還會再來,但不會悲傷。
兩人到家,玉瑕大哥和小弟已攜妻趕到。大舅哥罷了,小舅子比劉憬還大四歲,卻恭恭敬敬叫他姐夫,這感覺真彆扭。秦氏一家聚全,熱熱鬧鬧吃了頓午飯,劉憬和玉瑕帶著孩子,和二老依依惜別,乘兩位舅哥的車到縣裡,然後踏上歸程。
鄉村生活雖只兩天,但樸素純美的景致,質樸的深摯的感情,都讓劉憬深深感悟。可現實終是現實,他已按玉瑕的毒計給魯秋陽打了電話,回去要面對s市不平靜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