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快點啊,小少爺和小小姐就要抓周了,錯過吉時就不好了。」雲煙大聲叫著衝進我的房間,一見屋內的場景,又忙尷尬地退了出門。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鬆開舞寒,揉揉被吻得有些腫脹的嘴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他微笑不語,溫柔地拿起一件長衫替我披上。「趕緊過去吧,午時就要到了,可不能讓大家久等。」說罷,他臉上忽又浮現出無限遐想的表情,「也不知澈兒和昕兒會抓找什麼。聽父王說我小時侯竟然抓了本佛經,所以父王一直都擔心我長大後會去做和尚,因而才早早地給我定下這門親事。」
「佛經?」我忍不住摀住嘴笑個不停,「怎麼也瞧不出你哪裡有佛性。」
「就是我做了和尚,遇見了你也會還俗的。」他咬著我的耳朵,低低地說道。這傢伙,成親兩年來,竟然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以前的他哪裡懂得說這些話兒哄我開心。
三年前從匈奴回來以後,我們便成了親,隨後在燕帝的同意下遷到了香港。經過雲簫和舞寒的努力,這幾年已經逐漸形成規模,建成了一個貿易港口。
當年秘營的少年也漸漸長大,成為了我們建設和管理中的中堅力量。「爾」組擅長經營、管理,「克」組精於技藝,這些很早就培訓起來的力量讓我們的發展更加順利,更何況還有強大的燕國作為我們的後盾。
父親一直不肯跟我們一起遷來,說是要在揚州陪著母親,直到一年前我和舞寒的雙胞胎孩子出世,他才喊著要過來抱外孫。
抓周儀式安排在聽濤山莊的碧玄閣上。這裡景色秀麗,視野極為開闊,百丈內絕無其他建築或樹木可遮擋視線。聽濤山莊的格局全由我和雲簫來安排,結合了後世園林的構造和現代建築的佈局,使這個山莊格外與眾不同,若是第一次來此地的人,定然在此中迷失。其實我們在這裡住的時間並不長,成親以後大部分時間都在大都和杭州度過,直到懷孕後才回來。
碧玄閣是個三層樓的歇山頂式的小樓,雕樑畫柱、飛簷翹角,每個細節都獨具匠心。內部陳設也清新雅致,牆上掛畫大多是名家之作,其中也有我的兩副行書,舞寒細細地裱了,非要掛在大廳。
我讓舞寒先去跟父親和雲簫打招呼,自己隨著侍女去抱了孩子過來。這對龍鳳胎出生的時候在那麼一點大,當時卻差點就要了我的命去,轉眼,竟已經開始咿呀學語了。
抱了孩子出來,碧玄閣上眾人早已在等著了。雲簫第一個跳出來,從侍女手中接過舞澈,笑嘻嘻地道:「舅舅來抱抱,看看這兩個月有沒有長胖。這兩個月去了馬來半島,可想死我了。」雲簫自孩子出生就每天抱著,所以手法極其嫻熟,小嬰兒一會兒就被他逗得笑起來。雲簫更是得意,有些忘形地將孩子舉起來,嚇得我低聲叫喚,「你小心點,他細胳膊細腿兒的,別弄傷了。」
雲簫哈哈笑著,對我的警告不加理會,自抱了燕澈到一邊去跟雲凡玩到一起去了。我無奈地朝舞寒看了一眼,他也是苦笑。
門外又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父親走了進來。一進門就看到雲簫抱了燕澈,忙上前搶了過來,「你哪裡知道抱孩子,可別傷了他,快給我。」小心翼翼地抱著輕聲哄著。
雲簫眼睜睜地看著懷裡的燕澈被父親搶走,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把眼神再次投向我手上的舞昕。我忙轉身,躲開他的目光,嘴裡不停地喚道:「小舅是壞蛋,咱們不理他。」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舞寒也溫柔地拍拍我手中的嬰兒,笑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就開始吧。」我點點頭,把目光投向桌上。
桌上早已放滿了琳琅滿目的物事:有兩本製作精良的書冊,一個黃楊木做成的算盤,一把黑色鯊魚皮鞘的短劍,一管碧玉通透的玉簫,一把龍頭古琴,一方金印,一把桃木梳,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還有雲簫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望遠鏡和一個小巧的指南針。
我和父親小心翼翼地將兩個孩子放在桌上,任他倆爬行。小傢伙看了看桌上的這些物事,烏溜溜的眼珠轉來轉去,一會兒落在這裡,一會兒落在那裡。眾人也隨著他倆的眼神,一會兒看到這邊,一會兒看到那邊。
竟然是小丫頭先動了手,伸出右手往指南針掃去,一把把它抓在手裡,然後慢慢往嘴裡塞去。周圍一陣哄笑,我卻哭笑不得,急忙上前把東西從她手裡搶出來。這小丫頭,怎麼好像一輩子沒吃過東西似的。
燕昕見手上的東西被我搶了,很是鬱悶,睜大了眼睛無辜地望著我,復又伸手過來到我手裡來搶。我忙把指南針放到遠處,她竟然不顧周圍琳琅滿目的其他物事,又使勁朝它爬過去。
我無奈地看了看舞寒,他卻笑著安慰我,「昕兒很固執呢,認準了就不放手了。」
另一旁的燕澈也不讓妹妹專美,轉著眼睛看了半天,不知最終到底哪個能入了他的法眼。好一會兒,他終於出手了,兩隻手在桌上抓了半天,左手把鯊魚皮短劍撈在手裡,右手操了本書。我此番可得意了,這又是書又是劍的,說明他以後文武雙全吶。
忍不住抱著他狠狠地親了幾口,「兒子,你可給我長臉了。」
雲簫見抓周完成,忙奔過來想把燕昕搶去,無奈舞寒比他快一步將孩子抱起來,使他落了個空。他看起來很失望,我心裡則暗道僥倖。
大家還在討論著方才抓周時的趣事,江允志忽然匆匆進來,跟我們一一招呼完,這才面色詭異地說道:「西楚有使者到。」
我一時訝然,望向舞寒,他也甚是意外。
西楚使者帶來了許多賀禮,說是慶祝孩子週歲的禮物。我稍微瞄了一眼,均是華貴之物,就是生活在富豪之家的我,也不免覺得太過奢侈。
「楚國太子竟如此多禮,叫在下怎麼受得起。太子殿下能有此心意,已經讓在下感動不已,又哪裡擔得起如此大禮。」舞寒微笑地對著面前的楚楓道。現在的楚楓已經是西楚的王爺,行事說話都成熟了許多。
「徐王殿下這是那裡話,這些禮物只是太子的小小心意,其實小王過來是有大事相商的。」楚楓沉聲道。
我和舞寒對視一眼,有些疑惑。我們在這裡定居以來,基本上與中原聯繫不多,對政局和時局都不再關心,他此次特意前來,不知所為何事啊。
楚楓上前遞過兩個碧綠晶瑩的玉鐲子,道:「小王來此是為太子府世子向徐王千金來提親的。」
我頓時一呆,連舞寒也一時愣住了。良久,才緩過來支吾道:「我家昕兒才一歲,太子也未免太過著急了吧。」
楚楓笑道:「這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徐王家的千金必非凡人,太子實在擔心再晚了一步就被別人搶了先,到時候就只要欲哭無淚了。」他說到這裡,眼睛若有所思地瞟了我一眼。
舞寒有些為難,一方面楚易千里迢迢地派了最親近的王爺來提親,又帶了這麼多貴重禮物,實在不好將他們駁了回去。但是,他又不想這麼早就給我們的孩子定下這門親事,就怕將來孩子喜歡上別人,到時候不好收場。
我見他為難的樣子也不好說什麼,其實我心裡倒也沒想那麼多。腦子裡浮現出太子妃溫柔的面容,心想有那麼知書答禮的母親,那孩子必定也是頂尖的,許下這門親事倒也沒什麼不好,如果到時候昕兒不喜歡,大不了悔婚便是,他還能將我們怎麼辦。
想到這裡,我向舞寒使了個眼色,示意由我來說話,他微微頷首。
我輕咳了一聲,道:「太子殿下竟然如此抬愛,我夫婦又怎好抗命。只是太子殿下也知道,我府上的規矩異於常人。若世子要與我家昕兒訂婚,那就只能娶我家昕兒一人,不管他以後是否繼承大統,都不能有其他妻室。若太子能答應這個條件,那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了。」
楚楓大笑道:「這有何難,小王這就替太子答應了。」
我和舞寒相視微笑,按西楚的祖制,帝王絕不可能只有一位妻室。若真有一個男子願為昕兒放棄帝位,那也值得她托付終身了。
送走了楚楓,我忽然覺得有些累了,斜斜地靠著舞寒,道:「但願昕兒以後不要埋怨我才好。」
他擁住我,「我們的孩子定是最出色的,若她不喜歡,這紙婚約也做不得什麼數。只是這楚易一片心意,卻是不好駁回的。我今生有幸,能有你做伴,而他,卻只能從兒女身上看到一點希望了。」
我心中一震,原來他早已知道楚易與我的那份糾葛,這幾年來卻從未提起,真是難為了他了。「你在吃醋麼?」
他哈哈大笑,「有你在我身邊陪伴,我吃那門子醋。這世上又有誰比我更幸運能與你相知相愛,共度一生。」
我無比感動,依在他懷裡,望著屋外遠處的大海,心靜如水。今生有你為伴,足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