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1．
「不用找了！」林羨魚丟給出租車司機二十塊錢後趕緊下了車，一邊看手錶一邊向著馬路對面的咖啡屋跑去。
「服務員，麻煩結帳。」劉憐面色難看地打開皮包。結完帳，她將皮包提到肩膀上，怏怏地走出咖啡店。劉憐伸出手去拉門，與此同時，外面的林羨魚也伸出手推門。由於他用力大了點，倒把拉門的劉憐弄得退了兩步。
「對不起！」林羨魚頭也不回地隨口說了一聲。
「哎喲！搞什麼，今天真是倒霉。」劉憐挽起額前滑落的絲，驚魂未定的自言自語著。
「先生請問您是幾位？」服務員微笑著上前問道。
「我找人，一位姓劉的小姐，請問她在幾號桌。」林羨魚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環視著咖啡店有可能是自己相親對象的客人。這裡面所有二十來歲的女性幾乎都有男性陪伴，惟獨角落裡有個很胖的年輕女人似乎在焦急地等著誰。林羨魚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不迭，不會是她吧？
「好像沒有，不過幾分鐘前剛有位劉小姐走掉了，看上去像是在等人的樣子。」
「是這樣啊……」林羨魚走出咖啡屋後，望著馬路長吁了一口氣。「等等，為什麼要歎氣啊，想不到我也是以貌取人的俗人吶。」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林羨魚看了看號碼，遲緩了片刻，然後摁下了接聽鍵。「喂……姨娘啊……」
原來林羨魚的姨媽剛剛和劉太太的朋友通了電話，對方質問為什麼相親沒來，她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於是打來電話詢問自己的侄子。「你是怎麼回事？我千叮嚀萬囑咐的，千萬別遲到，結果你可好，壓根就沒去，既然不想去的話當初就直說，為什麼還要答應下來，姨媽的面子就那麼不值錢嗎？你讓我以後怎麼在朋友面前抬得起頭來？你要不是我姐姐的兒子，誰願意攬這檔子吃力不討好的事……」
「不是的，姨娘，您應該知道我的性格，答應的事怎麼可能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翻悔。我承認，今天是我不對，因為飯店裡出了點事情，一時忙糊塗，把這事給忘記了，想起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真的很抱歉，我現在就在咖啡屋門口，不過，對方已經離開了，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2．
丁冬……
「小姐你回來了啊？」圍著圍裙的保姆邊開門邊說道。
「噢……我媽吶？」劉憐沒精打采地問。
「夫人在客廳打電話。要不要給你放洗澡水。」
「不用了，我不想洗澡。」劉憐將肩膀上的皮包卸在手裡，包身幾乎要垂到地上。經過客廳的時候，看也不看媽媽，只是隨後說著：「我回來了……」
「她回來了，我們就聊到這吧，晚上再給你去電話，好的……沒關係的，都知道是誤會了，呵呵呵呵，就這麼說，再見。」劉太太笑著掛上電話，「回來啦，哎喲，瞧我的寶貝女兒，氣色怎麼那麼差。」
「媽~~」劉憐停下腳步，「您怎麼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哎喲，瞧瞧你，一看就沒有受過挫折，都是我平時把你給慣壞了。」
「換做你試試，全咖啡店的服務生都看出我在等男人，最後還沒等著，好歹我也夠得上美女的範疇，就這樣被男人放了鴿子，你知道當時我有多尷尬嗎？」
「哎喲……」劉太太用心疼的笑容望著自己女兒，「看來我的感覺沒錯，這次一定能成，居然能讓我女兒還沒見面就對他那麼在意，這個男人很厲害哦。」
「什麼嘛！」
「不是麼？是誰上午嚷著不想去相親的，結果沒見著人家反倒一臉的失望。」
「媽……我……算了，懶得跟你說。」
「是說不出來了吧！好了，不逗你了，我剛才是和你熊阿姨通的電話，她已經詢問過對方的姨媽了，人家那邊是有點事，一時給忘記了，後來想起來後立馬就趕去咖啡店，不過你已經走了。男孩子還是很有誠意的，並非不想來見你。」
「哼，出了什麼大事了？國家領導人來飯店用餐？」
「之前跟你說過的，他是餐廳的經理，中午他手下一個女服務員不小心把手給燙傷了，是他給送去醫院的，醫院人又很多，耽誤了點時間，一時把相親的時間給忘了。誰都有難得犯糊塗的時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應該理解一下人家。」
「知道了，我對他深表理解，沒什麼話了吧，那我上樓換衣服去了。」
「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吶，這次是因為意外，我們商定好了，重新找個時間讓你們見下面，我看就……」
「還去啊！」劉憐一下子蹦了起來，「媽！您女兒沒自尊的啊！」
「幹什麼！這麼大反應，不是跟你說了是意外了，剛才還說深表理解的。」
劉憐本想拒絕再次見面的，可能女人特有報復心讓她覺得就這樣饒了對方有些不解氣，於是她決定假裝同意再見一次面，而這次，她也要讓對方知道苦苦等候的滋味。
3．
因為時間還早，林羨魚決定理個再回飯店。他來到市中心一家叫曲直坊的時尚美店，這也是他朋友工作的地方，也是另外一個公寓合租者。
「歡迎光臨曲直坊！」
「薛冬在不在？」林羨魚望了望四周，並沒有看見他朋友。
「薛冬不在，他請了兩個小時假。」說話的是一位正在給客人盤頭的女美師，穿著很時尚，頭又長又直，看上去很是成熟嫵媚。「你是薛冬的朋友吧，上次好像見過你來找過他。」
「哦，是的，你好。」林羨魚望了望對方，「不好意思。」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再等會吧，他已經去了很久，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女美師說道，「那家醫院離這不遠的。」
「醫院？」
「沒錯，他去了醫院。」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早上也沒聽他說。」
「他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不過遇到了點小麻煩，男人都怕遇到的麻煩。」女美師熟練地用梳子分著客人的頭。「聽語氣你是和他合租的朋友嗎？嗯……讓我猜猜，應該是做餐廳經理的那位吧？」
「你怎麼知道？」林羨魚有些驚訝。
「很簡單啊，你還穿著飯店的西裝制服。」
「原來是這樣……」
「而且，仔細聞的話，身上還有一點點的油腥味。」
「啊？」林羨魚趕緊抬起袖子聞了聞。
「開玩笑的。」
「……」
「你是來找薛冬理的吧？」
「嗯，是的。」
「我這邊的活就快好了，要不等會我幫你理吧？」女美師的話讓林羨魚有點不知所措。
「啊？」
「幹嘛這麼驚訝，我的手藝不比薛冬差的。」
4．
離曲直坊不遠的婦科醫院裡。
薛冬坐在候診室外的椅子上，神情顯得有些尷尬。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推開了，一個年輕女子緩緩走了出來。薛冬趕緊走過去，攙扶住她。
「沒事吧？」
女子輕輕點了點頭。
「怎麼會那麼不小心？」
「不是不小心，而是我想要個孩子。」
「什麼？！你怎麼這麼傻，我好像跟你說過我不會結婚的吧。」
「我知道，我並不是想讓你跟我結婚才懷孕的。」
薛冬沉默了一會。「我們分手吧。」
「為，為什麼？」
「你這樣，我想我們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我錯了，原來我這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會懷孕了，別離開我……」
「……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我已經說了很清楚，不結婚不要孩子，想分手隨時分手，你說沒問題，所以我才和你在一起的。你醒醒吧，我不值得你這樣，我只是一個放蕩不羈而且很花心的男人。」
「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已經愛你愛得無法自拔，我真的無法想像有一天我們會分手的情形。」
「所以你想用孩子套住我？」
「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個你的孩子，可還是……」
薛冬仰起頭，長長舒了一口氣。「我們真的沒辦法再在一起了。」然後用力分開扯住他衣角的對方的手。
「不要走！求求你了，薛冬！我不能沒有你……」
薛冬頭也不回地走出醫院正門，然後停下腳步，皺著眉頭的他點起一根煙，回頭望了一眼，然後繼續頭也不回地走下去，只在身後留下一團散亂的煙霧。
5．
「這樣可以嗎？」女美師對著鏡子裡的林羨魚問道。
「嗯。」
「人長得帥，怎麼剪都不會難看的。」對方笑著說。
「sonia？！」推開店門的薛冬有些驚訝的說。
「怎麼了？」叫索尼婭的女美師反問他，「幫你朋友剪頭很奇怪嗎？」
「沒什麼。」薛冬望了望林羨魚，「小心點。」
「這句話應該對你那些女人說吧？」索尼婭一邊擦拭著林羨魚脖子上的碎頭一邊反駁著對方。
「別忘了我們是同一類人。不過，你最好別打他的主意。」說這話時薛冬的眼睛是望著林羨魚。
「至少……我不會讓男人懷孕。」索尼婭翻開林羨魚的衣領，輕輕對著他脖子深處吹了吹，「好了，已經沒有碎頭了。」
「多少錢？」林羨魚的臉色微紅。
「六百塊。」
「啊？！」
「開玩笑的，你是薛冬的朋友，我怎麼可能收這個數。」
林羨魚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液體。
6.
「吳語彤！」
「什麼事？」
「下班和我們一起去kTV唱歌吧？」
「我不去了，我要去趟市圖書館。你們玩得開心點。」
「去吧，別掃興了，不光是我們，還有其他科室的單身醫生，有幾個吶，夠我們挑的。」
「原來是這樣啊。」吳語彤笑了笑。
「你這是什麼語氣，我們可沒你那麼清高，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早逢春，當護士的能攀上個醫生做老公對我們來講可是天大的福氣來著。」
「我沒別的意思的，大家都是姐妹，你們可別誤會我。」
「那你怎麼每次和醫生聯誼你都不去的？」
「只是對這方面沒興趣而已。」
「你可真是怪人。老實說，你是不是在外頭已經有條件更好的對象了？」
「沒有啊。」
「少騙我們了。」
「真的沒有啊！」
呤……施約拿起電話：「你好，這裡是眼科……啊，院長你好……好的，我這就來。」掛上電話的他直奔樓上的院長辦公室。
「你來了。坐吧。」院長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這個年齡本該花白的頭卻被染得烏黑。「喝茶嗎？」
「不用了。」施約站起身擺著手。
「坐，坐啊，別那麼見外。」院長滿意地望著眼前的準女婿，「最近和小旭還好吧。」
「嗯……」
「我和我老伴因為是中年得女，都特別溺愛她，所以這丫頭有時候脾氣挺壞，你要多讓著點她啊。」
「我會的。」這點施約倒是深有體會。
「呵呵……我叫你上來，沒別的事，最近的中華醫學雜誌上刊登了你的文章，真的很厲害啊。」
「謝謝院長，都是您教導有方。」
「我有什麼功勞，還是你年輕有為嘛。」院長嘴上這麼說，表情卻很得意，「鑒於你此次的表現，讓我們醫院也在全國業界露了一次臉，所以我已經正式提議提名你為副主任醫師，所以先告知你一聲，有點心理準備哦，考核將會是很嚴格的。」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努力表現的。」施約表面上裝做很鎮定，可內心早已經敲鑼打鼓起來。他故做鎮定走出院長辦公室，來到廁所裡，確定沒有人之後，對著牆壁就是一陣捶打，臉上早已笑開了花。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喂？」
「是我，你快下班了吧？」
「還有……」施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還有半個多鐘頭。」
「那我半個小時後在醫院門口等你。」
「今天怎麼？」
「替你祝賀啊，年輕的副主任醫師。」
「你知道了？」
「你還得謝謝我，要不是我一直催著，我爸也不會這麼快下定決心。正好這次借你在權威雜誌上表論文的機會……」
施約掛上電話後，不再像之前那麼興奮了，臉上更多的是無奈。
7．
吳語彤穿著藍色的羊毛衫和白色的長褲提著包走出急診室，摘下護士帽的她有著一頭彎曲烏黑的秀，來往的男病人和醫生大多會忍不住望一望她。
「再見！」
「明天見！」
「吳語彤，你真的不去跟我們唱歌嗎？」
「是呀，別再問啦。」
「那算了，我們走了。」
「拜拜！」吳語彤笑著朝同事們揮揮手，看見她們走遠後，才從包裡拿出電話。「哥，我已經下班了，你順路就來接我去下圖書館，我在醫院門口等你。」
吳語彤來到醫院門口，雙手交叉的胸前，不時眺望著馬路東邊的盡頭。
這時，一輛漂亮的紅色小汽車停在了吳語彤旁邊，吳語彤望了望車子，然後站到了其他地方。車門打開，車上走下一位穿著緊身皮裙皮靴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子，只見她拿著手機說著：「我到了，你還沒下來嗎？快點，別讓我等太久！」
不一會，施約朝這邊走了過來，他看到皮裙女子後喊道：「小旭！」
「怎麼才來，都過了五分鐘了。」楊小旭有些不滿的說道。
「對不起。」
「上車吧。」
目送著汽車開走，吳語彤的臉上露出蔑視的笑容。嘟嘟！一輛奧迪a8停在了她面前。「哥！」吳語彤邊說邊迅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