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回到家門口,剛要去掏鑰匙,門卻突然自動打開了。
「你回來了?」媽媽的表情有點嚴肅。
沒看見媽媽手上提著什麼垃圾袋之類的東西,難道是特意在門口等我的?
「你跟我來。」媽媽冷冷丟下一句話逕自走回客廳。
我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不用說,她已經知道白天發生的事了,一定事小妹那張銜不住肉的烏鴉嘴,也好,這件事反正遲早要有個交代的,先替我說出來也好。我換上拖鞋,懷揣忐忑的心臟來到客廳。爸爸也坐在沙發上。
「你過來!」已經坐好的媽媽指了指她對面的椅子,示意我坐那,看來是特意為我搬來的。「你已經不小了,我想我們可以以心平氣和的心境來好好談一談。」
我也想這樣啊,可是每次都是由您提議心平氣和,卻又是您第一個打破這個規定的。我一邊在心裡埋怨著一邊坐了下來。
「聽說你……」爸爸和媽媽倆人幾乎是同時說出這句話,然後他們面面相覷。「哦,你先說……」爸爸獻媚的笑道。
「胡來我問你,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前兩天還跟我們說要和表姐結婚,一副態度堅決的樣子,結果卻……」媽媽頓了一下,「是因為那位章小姐?」
了哦我現在想不到什麼詞語來回答。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如果你真的喜歡章小姐,那你為什麼又要給表姐希望。為什麼給了希望後又反悔?雖然媽媽也挺喜歡章小姐。不過,你這樣善變,你有沒有考慮過其他人的感受?做任何一個決定前都要深思熟慮後再表明態度,因為說過的話,會變成透明的空氣。是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的。媽媽吶,最討厭玩弄女人情感的男人了,所以無論如何也不允許自己的兒子成為這樣的男人。」
媽媽邊說邊瞥了一眼爸爸。
「媽媽,我絕對不會玩弄別人的,這點請您相信我。」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嗯?」我疑惑地抬頭看向媽媽。
「雖然這麼說有點對不住章小姐,但你既然對表姐有承諾在先。那麼……」
「媽您的意思難道是……希望我依舊和表姐……」
「怎麼?不願意?」
我再次低下頭,開始沉默不語。
「這樣我可以看做你是在反抗麼?」媽媽微笑著說,不要以為微笑都是好事,媽媽的微笑向來是即將強硬的先兆。「怎麼還不說話?我想你們的感情還沒到非對方不娶的地步吧?你總是該給我個答覆吧?啊?」
「給孩子一點考慮的時間吧,這種事要是能脫口而出的話就不是什麼大事了。所以,給他一點時間吧。」爸爸突然在旁邊開口說道。
媽媽白了爸爸一眼,但沒說什麼。看來是接受了他的意見。
其實現在給我再多時間也沒用,我早已心亂如麻,天吶!難怪有人說女人最大的情敵是她未來的婆婆。
「姨媽姨夫!」這時表姐突然打開小妹房間的門走了出來。
爸媽和我一齊驚訝的望了過去。「其實歷歷跟你們說得不完全準確。這裡有一點最關鍵的地方你們搞錯了,就是並非是表弟甩了我,而是我不想和表弟結婚的。」
「什麼?」
「其實從頭到尾,你們都忽視了我的存在,結婚應該是兩個人雙方的事情吧,可你們總是好像只要表弟想結那就可以結,表弟不想結那就結不成似的。那我又算什麼?舊社會的童養媳?」
「瑩瑩你難道不是為了結婚才來人間找我們的麼?」媽媽也沒想到表姐會突然殺出來並說出這樣的話。
「是啊,我是為了履行和表弟的婚約才來姨媽這裡的,不過那是一開始的想法。用人類的話來說,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最初的想法和目的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環境的變遷而改變,我已經不是當時那個一心只想著和表弟結婚就能心滿意足的妖精了,或者說面對人類所生活的這樣一個花花世界,我那透明單純的想法已染上了各種各樣渾濁的顏色,也許我來這裡是一個錯誤,也許是很正確的事,也許錯誤正確本來就是模糊不可判斷的。所以姨媽,您勉強表弟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也等於是在勉強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瑩瑩你……」媽媽和爸爸早已目瞪口呆,雖然表姐性格爽朗是大家都知道的,但突然說出這樣的話還是讓人吃了不小的驚。
「放心吧。」表姐擺出一副很自信的笑容,「我不會因為這件事情離開的,相反,我愛上了人類的生活,有時看到姨媽在商店裡忙碌的樣子,真的很羨慕,我也想像姨媽一樣,作個獨立自主的女人,而且我那麼漂亮,以後一定會有很多男人類追求的吧,到時候,我會從他們當中認真挑選出一個最優秀的做我的男朋友,哦不,應該是最真心的那個,光想到這樣就捨不得離開吶……」
「表姐……實在,對不起……」我知道,表姐這麼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不讓我為難,為了成全我。
「傻瓜,說什麼對不起。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件事情是可以傷害了對方卻不用道歉的,那就是愛情。」
「對不起。」姐姐對孟林說道,「你等很久了吧?」
「沒有,一小會而已。上車吧。」
「本來已經快下班了。突然接到臨時通知開個員工會議。耽擱了半個多小時。一定等的很無聊吧?」
「還好,因為有它陪我。」
「他?」姐姐問。
「哦,它!」孟林指指後面。
姐姐扭頭望去,一隻毛茸茸的大熊貓坐在後車座上。「啊,好可愛呦……」
「喜歡麼。」
「嗯!」
「看來我沒挑錯呀。」
「難道這是?」
「當然是送給你的。」
「這個……很貴吧?」
「當然很貴。」
「這怎麼好意思。怎麼貴重地……」
「要是覺得受之有愧的話,那就親我一下吧,呵呵……」
孟林邊握方向盤邊側臉望了望姐姐,「我開玩笑的,你不會生氣吧?」
姐姐沒有吭聲。
「不會真的生氣了吧?對不起,我以為你今天心情好。所以就胡亂開了玩笑。是我不好,你不要……」孟林的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住了。姐姐正將自己柔軟的嘴唇輕輕貼到他的臉頰上,大概有半秒鐘,然後又平靜的坐回原來的姿勢。
「啊……我,我不是在做夢吧?剛才真的是你吻我的?」
「是的。」姐姐輕聲說,「後面的小熊也看到了。」
晚餐桌上。
「真不明白。表姐你怎麼可以輕易饒過這麼花心的男人。」小妹嘟囔著。
「喂!」我瞪向歷歷,「嘴裡含著食物的時候請不要說話。」
「哈……做錯了事還這麼大嗓門。表姐你看,別人不懲罰他,他還以為自己命大富大!」
「你!」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
「怎麼著,想吵架?」
我看了看表姐和爸爸媽媽,想想還是忍著算了,現在是非常時期,沒人會我的。
「怎麼?不敢和我吵,心虛吧。」
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正義感了,我難道是邪惡的一方麼?
我是麼?我匆匆扒完飯,就往房間裡走。
「哥哥好好去房間反省一下吧,為什麼會造成這樣的情形。」背後傳來小丫頭片子的叫囂省。
「歷歷今晚很激動呀!」爸爸端著飯碗說道。
「我吶,最恨男人不專一了,腳踏兩隻船,在女人之間彷徨不絕,男人要是蜈蚣的話,還不知道踩多少只船吶。『這個挺不錯,那個也不賴呀,我該怎麼辦吶?真想一起攬在懷裡呀,現在要是封建社會該多好啊』這樣的男人真該死,要是我的男朋友這樣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他的。」
「吃飯吧,女孩子說那麼暴力的話。」媽媽喝住了小妹。
回到房間的我越想越氣,被個小丫頭教訓,可恨的是還不能奮起反擊。能完全怪我麼,我是真的下定決心喝表姐結婚了,可表姐自己卻又……。有時候不光是成全他人的人痛苦,被成全的人也很痛苦。該死的天氣,有些熱又不是特別熱,開空調顯得浪費,開風扇又不夠勁,沒一樣順心的事。
車子在我家附近的路口緩緩停了下來。
「我走了。」姐姐解下安全帶。
「真的不一起吃晚飯麼?」孟林說。
「不了,天天都在外面吃的話,太浪費了。」姐姐打開車門走下來。
「等等!」
「嗯?」
「這個……」孟林把車後座的小熊遞給姐姐,「你忘了拿目擊證人了。」
姐姐笑著接過小熊,「你先開走吧。」
「我等你進去後再走。」
「真的不用,你先開吧。」
「那好,明天見了。」
「再見。」
姐姐抱著小熊走到門口。
「胡忻小姐!」
這聲音,姐姐不用掉頭也聽得出來,她的神情顯得有些慌張。
「你好,冒昧的來找你,真的很抱歉。」鄭青走近說道,「我知道單獨去找好朋友的女朋友有點不太適宜,不過,為了避免更大的誤會,也只好這樣了。我來是有些話想和你當面談談的。如果你願意的話。」
姐姐背對著他好一會,手裡的鑰匙向鎖孔慢慢接近,前進到一半,又被收了回來。姐姐轉回身,表情裝得很淡定:「這附近有一座小公園,我們去那談吧,不過我不能談太久的,有什麼話鄭先生最好講的簡潔明瞭一點。」
在炎熱夏天的夜晚,黑暗到來的也比較懶散遲緩,姐姐和鄭青走到公園裡一座長椅前。前面鞦韆旁的沙地裡丟著一些塑料的鏟子和玩具,看來是哪個粗心的淘氣包落下的。
鄭青正準備要坐下。
「等會。」姐姐邊說邊從包裡取出一包面紙,抽出幾張攤開墊在椅子上。「可以坐了。」
鄭青坐了下來,從自己右手提的方便袋裡取出一罐啤酒和一罐可樂。
「你要哪種?」
「我不喝酒的。」姐姐選了可樂。
「很奇怪呀!」鄭青用食指勾開易拉蓋,噗!「我們以前真的曾經是戀人麼?我居然對你一無所知,甚至連你不喝酒都不知道。」
姐姐將吸管放進可樂裡,吸了一小口,她並不口渴,不過情形尷尬的時候還是做點什麼來分散自己的情緒比較好。
「我很好奇,你知道戀人也分好幾種的。我的意思是指相互愛慕的程度。以前的我們到底是屬於那種程度的吶?」鄭青呷了一口啤酒,「嗯……這個……我們,我們有沒有……。」他指了指嘴唇。
「你到底要問什麼?」
「……iss……我們有沒有過?」
姐回答時的表情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平靜。
「那……還……還有沒有更,更親密的行為……」鄭青說話時都不好意思正視姐姐的臉。
「沒有!」
「哦,那……那就好。」
「就算有過,你也不必太內疚,畢竟你什麼都不記得了。而且,我們的事情在你失憶之前已經結束了。」
「真的,是這樣麼?那……是因為什麼原因導致我們分開的,吵架麼?胡小姐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愛吵架的人。」
姐姐雙眉緊鎖,直直看向對方:「我不知道你今天來是出於好奇還是什麼目的,都已經是過去了的事了,為什麼還要追究到底,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你已經忘記了,這段記憶還存在於我的胸口,也許這輩子都不能化開。能不能替別人著想一下,打聽到的故事也許你像聽小說一樣有趣,而敘述的當事人又是怎樣一番心情你考慮過麼?現在,我們已經各自有了新的戀人,各自開始了新的生活,也盼望新的幸福,過去的事真的很重要麼,那現在和將來又算什麼?我已經不想再想起任何關於以前的傷感記憶。結束和開始一段戀情都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就讓我們好好珍惜現在擁有的東西吧。我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單獨見面,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