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半圓的月亮斜掛在天幕之上。清幽的光亮卻並沒有帶給大地任何的溫度。絲絲淒冷的夜風,嗚嗚作響,似老婦悲慼的嗚咽一般,搖晃著乾枯的枝椏。最後一片殘留在枝頭的枯葉,被席捲而下,打了個卷,翩翩飛舞著,飄落下來,輕悠悠的落到了流錦的肩頭。
可女子依舊緩緩踱步前行,似乎根本沒有察覺一樣。
女子漫無目的的走著,無波無瀾的臉頰,彷彿和夜風一樣冰冷淒涼。淡淡的憂傷,卻從那壓抑著所有思緒的眸子,流溢出來。讓人觸及便會黯然神傷。
流錦邊走邊尋找著像雞蛋一樣大小的鵝卵石。沒想到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茗軒院。流錦抬眸,藉著簷下的燈光盯著那蒼勁的三個大字。
心便又痛了,如此輕易,如此不堪一擊。院中那一大片曾經燦爛一時的桔梗花,早已殘敗枯萎。乾癟的枝椏,凌亂的隨風搖曳。有誰想到,曾經風華萬千的花田,竟會有這麼蕭索冷寂的時刻。女子微微扯起唇角,一絲苦澀自嘲的笑意,讓女子終於有了一絲生氣。
看吧!這殘敗枯爛的桔梗花,他親手為她種植的桔梗花,多麼像他們之間虛假的愛情啊?凋零吧!虛假的東西,注定不會長久……
微弱的燈光從房內射出,流錦突然有些迷茫,她不知道為何會站在這裡,也不知道是否該悄無聲息的走開。就像她艱難做出的決定一樣,她要找機會離開,離開他。再也不要見他了。她要把他徹底的驅逐出生命。可是,為什麼只是想想,她便會心碎欲裂,便會生不如死呢?她真的不知道,她那沒有了他的生命,該是怎樣的殘缺和冰冷啊!
一滴眼淚悄然滑落,竟讓流錦有些驚詫,她連忙伸出手揩去了淚珠。沒想到她竟還有眼淚可以流。
「王爺,寂風少爺傳訊來,說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蓄勢待了。」羅列沉穩的聲音,緩緩飄入了流錦的耳中。
流錦蹙眉,她不是故意要聽的,可是他討論大事,都一向在書房的啊!今日為何偏偏在此?
「嗯,明天見機行事,這是我們最後一步,也是最至關重要的一步。祭天大典上,本王要徹底的剷除掉歐陽亦宇。本王倒要看看,沒有了太子,那妖婦要如何逼父王禪位。」熟悉的聲音,卻沒有了熟悉的溫暖。夾雜著濃烈殺氣的話語讓流錦身形一震。
他要殺太子!那個溫潤善良的男子,那個對她一往情深的男子,也是她的表哥。也就是她的一個親人。
不!她絕不會讓他再次殺死她的親人。她要阻止!她絕不會讓他得逞!
流錦緊攥著手中的鵝卵石,直硌的手掌一片疼痛。晦暗不明的眼眸,深深的睨了睨那緊閉的大門,平定住自己紊亂的呼吸後,女子輕輕抬腳,轉身離開了這個讓她百感交集的地方。
「王爺你真的打算那樣做嗎?」暗木有些擔憂的問。畢竟斬草除根,才是最保險的方法。
「嗯!皇兄是無辜的,我絕不會傷害他。明天你事先找個和他身形一樣的死囚,待到羅列他們動手後,你便暗中交換他們的衣物,然後要快的帶皇兄離開,直奔江南,不要再回來,事情過去之後再做打算。」歐陽亦宗鎮定自若的叮囑著,心中卻翻湧起陣陣滔天巨浪,幽深無底的瞳眸,越的皎燦遂亮。
終於到了,明天!那個決定他,以及整個伺月朝,乃至全天下命運的時刻,即將到來。他隱忍了十九年,殫精竭慮的謀劃了十九年,十九年,漫長的年歲,無盡的心血,成敗便在此一舉,他一定不能輸!也絕不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