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哥?!」嘴巴剛得到自由,流錦就驚訝的低呼一聲。「你怎麼來了?」
「錦兒,我是來帶你走的!跟我走!」薛景睿也顧不上禮節,一把握住流錦的手,急聲說道。
「我……我不能走!」流錦黯然垂眸,猶豫半晌,才低聲說道。雖然所有的事實都已殘酷的擺在眼前,但她心底始終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叫囂,吶喊。他是愛她的,只是他有什麼苦衷。所以才會這般殘忍的對待自己,那些讓她微笑,哭泣的過往,那些記憶中他深情灼灼的目光,一直在腦海中盤旋縈繞。讓她越的分不出哪裡是真,哪裡是假。她在賭,她不相信他真的會把她嫁給別的男人。如今她已是將死之人,與其狼狽逃離,還不如呆在他的身邊,直到最後一刻。
「錦兒!不要委屈自己,你身患疾病,需要我及時的醫治,所以你還是跟我走吧!我斷然不會讓你嫁給一個不愛的人。」薛景睿耐住性子,語重心長的勸道,他不明白,那歐陽亦宗都這樣對她了,她還要留在他身邊委曲求全嗎?
「薛大哥!謝謝你!可是我不想離開他,真的不想!」流錦雙眸一酸,不安的摳弄著大拇指,頭垂的更低了。
「錦兒!他值得嗎?」情到深處無怨尤!男子心中更加的酸楚,那人對她如此,她依舊癡心不改。難道她就不能抬起頭,看一看,一直默默待在她身邊的他嗎?
「薛大哥,若明天他真的任我嫁於別人,我便跟你走,天涯海角,斷不會再與他相見。」流錦咬咬唇,半天後艱難的吐出一句晦澀的話語。對於眼前的男子,她真的虧欠太多太多。可卻無以為報。只能在心底祈禱他早日尋到能夠相伴一生的女子。
「好!就這樣說定了,明天我自會在暗中保護與你。希望他不會再讓你失望。」薛景睿嗟歎一聲,負手而立,黑暗掩飾住了他所有失望落寞的神情。倘若,她的情能分與他一分,他此生便了無遺憾矣。情!永遠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個字眼。
薛景睿走後,流錦呆坐良久,直到過了三更,頭痛欲裂的她才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的淺寐了一刻。
拖沓的腳步聲吵醒了流錦。一隊丫鬟婆子捧著出嫁的用品魚貫而入。托盤內大紅的嫁衣和那金光閃閃的鳳冠霞帔撞入流錦朦朧的睡眼,輕易的便在那跳動的柔軟上,割出一道貫通心室的傷口。
「流錦姑娘大喜啊!快些梳洗打扮吧!免得誤了吉時。」一個老媽子揚著肥胖的圓臉,訕訕的笑道。
流錦嘴角抽*動,努力凝住心神,緩緩行至梳妝台前,彷彿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般,呆坐到了鏡子前。
鏡子中那個臉色蒼白,長凌亂散披,明眸黯然失色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嗎?眸中霧氣氤氳,流錦伸手拂上了自己冰涼的臉頰。什麼時候,她也落到對鏡顧自憐的境地。
「王爺吉祥!」器宇軒昂的男子踱步而入,幾個丫鬟婆子連忙叩拜在地。
男子大手一揮,幾人面面相覷後,無奈的退了下去。
歐陽亦宗走到流錦背後,鏡子中映射出兩人契合般配的身影。流錦如石化般,視而不見,就連眼都不曾眨過一下。
男子輕歎一聲,拿起梳妝台上的木梳,拂上流錦一頭烏黑的長,細細的梳理著。細密的梳針輕柔的插入那三千青絲。烏捋順後,前後分梳,男子笨手笨腳的綰起髻,斜插入那支意義非凡的桃木簪固定成髻。以櫻紅的珠花裹覆,滿意的看著添了幾分神采的流錦,歐陽亦宗輕勾起嘴角拮出一絲淡雅的笑意。
拿起青山黛,便欲替女子描繪那如遠黛的峨眉。流錦蹙眉,扭頭掙脫了他固定臉頰的手。
「歐陽亦宗!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鄙視你!」直視著男子諱莫如深的瞳眸。流錦怨憤的說道。
歐陽亦宗也不惱,不由想到了那次因為懲罰清兒,被她斥責的情景。男子不語,固執的再次伸手拂上流錦的臉頰,細細的描著那彎月般的眉形。胭脂淡抹,絳唇輕點。歐陽亦宗竟親手為流錦裝扮了一番。
而後,他又沉默的執起那暗鑲金線織錦的大紅的嫁衣,皎月般的瞳眸微彎起,邃燦而深幽,唇角勾起微笑著為流錦披上了身。女子睫羽輕顫,頃刻,一滴晶瑩從眸中無聲滑落,墜於大紅色的衣襟之上,瞬間便消彌無形,再沒有一絲痕跡。
那金光灼灼,光華耀目的六龍三鳳冠,一龍居中,兩龍在頂兩端,口銜挑珠牌,垂長串珠滴,三龍在冠後。正面有三隻展翅鳳凰。冠後下方左右各三博鬢。六條金龍均以累絲工藝製成,鳳凰、翠雲以點翠工藝製作,冠上嵌有紅藍寶石塊過百、紅珊瑚珠六顆、珍珠不計其數。可謂精美別緻,巧奪天工。
帶上鳳冠,女子面容恬靜似沒有任何波瀾,眉如遠黛,淡粉輕拭,明眸秋水瀲灩,唇瓣微抿不語。只是那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頰,顯得有些蒼白。
「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纍纍佩珊珊。美!錦兒!你真的很美!」歐陽亦宗薄唇啟開,吐出進房後第一句話。
流錦唇瓣微啟,卻又無力的合上,一雙盈水明眸,直直窺入歐陽亦宗幽深若萬尺潭淵的眸底。心中萬般滋味糾結翻湧,幾乎讓她片刻不得寧靜。可面對著他,她卻相顧於無言,流錦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和她會有今天這般的光景。
「王爺!吉時已到,新娘子該上轎了!」門外傳來試探的提醒聲。
「嗯!你們進來吧!」歐陽亦宗揚聲說罷,闊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