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刻瀾覺得教皇的神色是可怕的,是一種不惜一切代價的瘋狂。周圍的氣氛十分的壓抑,他覺得,他應該找些話題來緩解之中氣氛,可是偏偏他又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打擾已經閉上眼睛似是休息的教皇。
馬車忽然猛的停了下來,慣性差點讓瀾從座位上摔下來。
「出了什麼事?」教皇微微張開眼睛。
「一個亡靈法師就敢單槍匹馬的衝過來,我不知道是該佩服你的勇氣還是該嘲笑你的愚蠢。」藍藍的聲音溫柔婉約,習慣性的在對敵的一剎那就施展出了魅惑。
「當然是嘲笑他的愚蠢了。」皇月青的聲音是那麼的動人,語氣之中帶著一點點無傷大雅的諷刺,而各人的氣勢就在說話的瞬間鎖定了對面的黑袍法師。
「不要和他衝突,是衝著我來的。」瀾說著,走下了馬車,「你就是曾經出現在羅斯瑪麗的那個傢伙吧。」他看著他沒有一點驚惶,雖然單從力量來說,他並不一定能勝過他。
「你就是瀾?」黑袍法師陰狠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但是很快就移開了,有一種直視太陽的錯覺,無論是那頭紅髮還是那溫和笑容,都讓他覺得刺眼。
並不否認,細小的紅色光點在白天也清晰了起來,漫天飛舞的紅色螢火蟲一樣,耀眼而且燦爛。
「把薩曼達還給我!」不再廢話,黑袍的法師展開了他的攻擊,「黑暗炎龍!」
「月華之守護。」瀾是平靜的,帶著一絲憐憫,「薩曼達,她是你的什麼人呢?」隨即月色的透明護罩豎立在面前,而他還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發問。
「我的老師,我唯一愛的人……黑暗炎龍……連動!」對方似乎也沒有盡全力,彼此都還在試探。
複數魔法?瀾的手勢又變化了一次,面前的護盾立刻出現了鮮明的厚度,「你真不像是個亡靈法術,你叫什麼名字?」
「你不配知道!」也許是對敵人的漫不經心感到氣憤,也許是對敵人的實力感到恐懼,話音裡竟然出現了一絲動搖。
「這樣啊,雖然隨便看別人的記憶是不好的,不過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也不用打了。」不說和不打有什麼關係?!誰也沒能理解出瀾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過不明白歸不明白,黑袍法師卻沒有再動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腦袋只有一個,很少有人能在想事情的時候還好好打架的,自己心不在焉還可以下意識的去控制,可是猛的記憶被人胡亂翻一捅,就算他想唸咒語,咒語也不知道被翻到哪個角落裡去了。
那是一段近乎殘酷的記憶。
「你這個傢伙!」黑袍法師衝了上來,手中的法杖狠狠的砸了下來,只是可惜,他僅僅是個法師,沒有速度和力度的軌跡是不可能傷害到瀾的。
瀾輕易的握住了他的手杖,「你真不像個亡靈法師。」這一句話讓對手愣了一下,「你實在是太軟弱了。」
「我叫凱文。」黑袍法師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她也這麼說過我。」雖然還在交談,但是攻擊卻沒有停止,「我知道我不可能勝過你,但是我還是要和你一戰,反正你一定會死,是不是死在我手上,根本無所謂。」
「一定會死啊……」瀾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的字典裡,可沒有死亡這個概念呢……你看!」瀾的雙手的手指之間出現了一些紅色的絲線,而他輕易的將這些絲線編織成一張網,看著對方有些不解的表情,又解釋道,「知道冥界的極刑嗎?將靈魂分成8塊,而且每一塊都保留知覺的那個刑罰。」
黑袍法師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靈魂分割線……號稱可以分割一切的靈魂分割線……」
瀾點了點頭,笑容依舊溫和。
在他的背後是聞聲而出的教皇,也許是「靈魂分割線」這個名字太過響亮了,連這位一直表現的極為鎮定和平和的老人臉上都出現了震驚。
「黑暗的先鋒將要開啟異界的大門,紅色的火焰擔負著拯救的重任,不死鳥的鳴叫代表著重生,生存與死亡將超脫宿命與輪迴。」教皇緩緩的念出了最真實的預言。
「和我聽到的不太一樣呢。」瀾轉過頭,一點也沒有將自己的戰鬥方在心上。
「異界的大門開啟在黑暗的年代,火焰的紋章遍佈燃遍煌羅大地,不死鳥的鳴叫將破開一切詛咒,新的生命將在紋章中孕育。」教皇又說道,「你聽到的應該死是這樣的吧,被篡改過的神諭。」
「篡改?」瀾愣了一下,但還是即使的張開了防禦魔法。
「你認真一點啊!」瀾的不經意讓凱文覺得自己不被重視,或者說,連被重視的資格都沒有。
「是的。因為真正的神諭是由黑暗大魔神發出來的……這是只有歷代神殿教皇和魔殿教皇才會知道的秘密,黑暗大魔神和諸神之神,根本就是同一位神祇……」教皇低聲的說道。
看來,從一開始自己就被耍了,瀾沉默著在心裡想到,氣惱之中,已經沒有陪著眼前的亡靈法師玩下去的興趣了。
「結束吧,凱文。」瀾先收起的魔法。
「位什麼要結束!」凱文狠狠的說道,「因為我根本不夠資格做你的對手嗎?!」
溫和的笑著,「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戰鬥的理由。」
「戰鬥的理由?!」凱文怔了一下,卻立刻恢復了凶狠的表情,「有的!我要為薩曼達報仇!」
「真的嗎?」瀾的反問讓他又怔了一下,「知道薩曼達死掉的時候你興奮過吧!是因為心新的主人不如她,你才會懷念她的吧!用這樣的事情做為理由,你不覺得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嗎?!」
「我……」凱文低下了頭,是的,薩曼達死了,他連高興都來不及呢,還說什麼報仇呢?她不在的時候愛她,是因為只有她可以庇護他,可是她的出現卻又將他推向另一個深淵,讓他恨她……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理由?」瀾向他伸出了手,「要的話就來吧!」
凱文猶豫了一下,上了馬車。
路上的風景依舊優美,卻無人欣賞,草原、叢林,他們要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日照城,而聯軍在路上也不斷有冒險隊,傭兵團,和其他非人種族的成員加入。
這些對軍隊的組織和紀律都不太瞭解的人給聯軍的前進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好在皇月青發現的早,及時的將他們編組成幾支特別行動大隊,交到了瀾的手上。
溫和的瀾並沒有花太多的力氣就讓他們變得極為順從,對於凱文的存在,這些人很快就接受了,這得歸功於凱文的弱小,以及他不該屬於亡靈法師的善良。
半路上也遇到一兩波亡靈的襲擊,對方卻是一觸即退,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凱文的法術對於亡靈雖然沒多大的效果,但是卻可以在必要的時候為沖的太前的戰士豎立起骨盾,使他們能夠支撐到戰友救援。
藍藍私底下也和瀾說,這個凱文當亡靈法師實在是太沒自覺了。而瀾的反應卻只是一笑而過,笑容裡有一點悲哀,沒有讓任何人發現。
凱文在每次作戰的時候總會幫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也常常會有士兵對他表示感謝,他也會有禮貌的回禮,然後露出和煦的笑容。
「你在擔心什麼?」教皇看著始終盯著凱文看的瀾,緩緩的問道。
「您不是知道的嗎?」瀾淡淡的笑了笑,「他最後必將面臨的命運,即使現在他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有所改變。」
「戰爭總是會有所犧牲,你能說死掉的人就一定是罪大惡極嗎?」教皇看著少年紅色的眸子,「即使是罪大惡極,也輪不到我們來審判和裁決,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神的遊戲,就像自己跟自己下棋,想讓哪一方贏,不過是一念之差而已。」
「可是心是自己的啊。」瀾歎息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大眾盲目吧,盲信的信徒,盲信的士兵,一個聲音就可以激起千層浪。」
「所以才需要像你這樣的人來領導他們。」教皇如是說。
「老實說,我並不想拯救這個世界,不想保護貝魯丹迪,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瀾笑了笑,「我像救的人,只有我的朋友而已,那些幫助了我的人,和我想要幫助的人。」
「你很自私,卻是如此的純淨。」教皇並沒有因為瀾的這番話而表現出任何的不滿,「就像我答應你的,日照城的事情一過,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我也不會再用道義來說服你。」
瀾微笑,並不答話,日照城的一切已經在眼前了,不過在進城之前,必須把圍在城外的亡靈統統清理掉。
法師們紛紛升上半空,開始釋放自己拿手的法術,而瀾則站上了馬車的車頂,這幾天一直在他身邊飛舞並消散的熒紅色光點更加明顯了,像雪一樣,飄散到亡靈的上空,然後沾在它們的身上。
「好了,都撤回來吧,法師張開護盾,祭司團準備光耀。」瀾命令道,聲音不大,而且很溫和,卻可以讓所有人停的清清楚楚,甚至興不起違抗的念頭。
凱文看著瀾,他從他平靜的聲音裡讀到了一種堅決的意思。
「戰的理由……」凱文喃喃的低語,他似乎有些懂了。
「為了活下去。」瀾看著他,淡然的語氣,「它們是死去的人,靈魂就應該去靈魂該去的地方,如果一直徘徊在這個位面,本身會消失不說,也會給這個世界的人們帶來困擾。而現在,它們不但給我帶來了困擾,而且還要殺掉我,但是我不想死。所以我必須戰鬥,甚至殺了他們。」
紅色的光點成片的爆炸,而瀾的聲音卻沒有停止,「你的法術也好,你的攻擊也好,都帶著迷惘,你的內心在動搖:『這樣做對嗎?』『我不是那麼痛恨薩曼達的嗎?』『她死了我不是很開心的嗎?』『我真的應該為她報仇嗎?』你的內心所思考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瀾的目光移向戰場,他繼續說著,「其實戰鬥的理由並不需要多複雜。你擋在我的面前,阻礙了我的前進,所以我必須打到你。這就是理由,就像我站在這裡,我的面前是那麼多的亡靈,如果不殺掉它們,我們就無法進城,所以,必須殺掉它們,這就是我戰鬥的理由,因為我的理由非常的充分,充分到可以說服我自己去戰鬥,所以……」
「所以不會後退,所以你可以如此的堅定,你是抱持著『一定要殺掉它們』的決心在戰鬥。」凱文接口道,「我想我明白了。」
「那麼你的決定?」瀾看著他,他確定他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我不適合做個亡靈法師,你不是這樣說的嗎?」凱文莫落的笑著說道,「給我一個彌補過去的機會吧,不管未來能改變什麼,請給我一個機會吧。」
「看來你已經有所覺悟了。」瀾歎了口氣,「作為朋友我會建議你找個地方藏起來,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人世,不過這樣和毫無意義的死掉沒有什麼差別,那麼依照我的性格,應該是即使明知道會死掉,也要燦爛的閃耀一回,即使那只是如同煙花般的一瞬。」
「我不會再逃避了。」凱文說道,「死亡並不可怕,我不想什麼都不做就這樣死掉!」
「聯軍歡迎你的加入,凱文。」瀾笑著說道。
「謝謝你讓我明白了這些文也笑了,「也謝謝你給了我和你並肩作戰的機會,以及你無私的信任。」
信任。
終於明白為什麼瀾有這樣的凝聚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