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西亞趕到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銀藍髮色的少年抱著瀾跪在地上,大量的魔力匯聚在他覆蓋在瀾傷口的左手上,和瀾有著同樣容貌的少年站在他們的面前,自責的表情。
然而,迦西亞的目光卻被集中在瀾的身上,腹部和胸口被洞穿的傷口在魔力的作用下迅速的遇合,但……那真的是人的身體嗎?無數熒紅色的結晶填滿了傷口,然後與身體契合,最後覆蓋上一層皮膚。
已經完全看不出傷口了,但是魔力還在聚集。
瀾掙扎了一下,握住了藍發少年不斷聚集魔力的左手,「可以了,哥哥……」飄浮的語調證明了他此刻的虛弱,但是下一刻他已經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
「你的身體……」藍發少年的額頭上帶著一層細密的汗珠,顯然剛剛的舉動讓他消耗了很多的魔力。
瀾看了看迦西亞,他知道他很疑惑,可是他卻無法解釋什麼,「為了像正常人一樣成長,現在這個身體缺乏大量的能量,以至於處於一種及不穩定的狀態。」
「我可以幫你……」藍發的少年已經飄浮了起來,而雙手的指尖已經再一次聚集了大量的魔力。
「不要,這樣的一來的話,你至少半年都無法恢復的。」瀾不動神色的後退了一小步,可是卻又似乎不忍心看到多方失望和擔心的樣子,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那麼僅僅到穩定可以嗎?至少必須可以維持『碧海藍天』,好嗎?」
迦西亞是不知道「碧海藍天」是什麼,他們的對話他也並不能完全理解,他們究竟要穩定什麼?
藍發的少年沒有回答,只是將更多的魔力匯聚到瀾的身上,他的身體就好像是一個黑洞,似乎再多的魔力都不能填滿,同時迦西亞也注意到,進入瀾身體裡的魔力是透明的,不是徘徊在周圍的冰藍色。
「瀾並不是人類,」似乎是為了阻止迦西亞繼續胡思亂想,那個和瀾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開口解釋道,「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我就是那只紅色的……小鳥,瀾喜歡叫我緋,不過比較正式的名字是夜光影。」說道「小鳥」這個詞的時候,他稍微猶豫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似乎是想起了之間被瀾叫做「傻鳥」的不愉快。
「……我可以變成任何人的樣子,模仿任何人的習性,而並不僅僅是瀾。」伸手指了指漂浮在空中的銀藍髮色少年,「那是瀾的哥哥,夜汐瀾,另一個名字是皇月汐,瀾的本名是皇月瀾,他是一種另類存在的生命,你並不需要想的太多,至少目前,他就是瀾,一個普通的人類,至於他曾經經歷過的東西,已經都是過去的事了。」
迦西亞點點頭,他從緋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警告的意味,他潛意識的感覺到自己已經接觸到了不得了的秘密,如果不小心透露出去的話,恐怕不僅僅是掉腦袋那麼簡單。
眼看瀾這邊已經結束了,緋的身形漸漸模糊,變成一道紅煙鑽入瀾的手臂,而瀾則適時的張開雙手,接住了從半空墜落的藍發少年。
「那個……」迦西亞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他還沒有緩過氣了,加上這些人,每個人都不止有一個名字,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才好。
「叫我月汐就可以了。」少年挽起自己冰藍色的長髮,他的頭髮很長,如果任由他們拖在地上的話,恐怕可以拖出兩三步的距離,他赤裸的雙足並沒有落在,因為他被瀾接住了。
迦西亞看著選擇了「月汐」之名的少年,他看起來很年輕,甚至比瀾更年輕,也很寧靜,寧靜之中散發著脆弱的悲哀,他的心裡必然有一個一觸即潰的地方吧……迦西亞心裡想著,並不答話。
不過短短數息時間,少年已經又一次漂浮在了空中。
「對了,那個亡靈祭祀怎麼樣了?」瀾忽然問道。
亡靈祭祀?迦西亞心裡沉了一下,亡靈祭祀怎麼會出現?他們和光明祭祀可不同,亡靈祭祀可是等同於亡靈巫妖與戰爭祭祀的合體啊,永生不死的亡靈巫妖和有著強悍肉體擅長戰鬥的戰爭祭祀,亡靈族的一切不是已經都被封印掉了嗎?
「跑了。」月汐說道,「那個要死的暗精靈你準備怎麼辦?」
瀾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那只黑色的魔豹和那個似乎是王子的暗精靈,「帶回去,交給夏菲。」
眼見過月汐對瀾的關愛,看到那個受盡折磨的暗精靈之後,迦西亞也體悟到了他的無情,連鬆綁都沒有,傷口也沒有任何處理,而他的理由僅僅是,自己並不認識他。
迦西亞將那個年輕的精靈扶下來之後,瀾抬手丟出個治癒,「他體內的亡靈火焰已經被緋驅除掉了,不用擔心。」
「亡靈火焰?」迦西亞愣了一下,雖然沒有經歷過上一次的亡靈戰爭,但是對於這種由亡靈巫妖操縱的特別火焰他還是知道的,外表只會產生細小的傷口,而火焰卻會焚燒內臟,幾乎是無法驅除的。
「凡是關於火焰的東西,緋都可以解決,無論是亡靈火焰還是神天聖焰。」月汐的聲音很輕,但是卻可以聽的非常清楚。
沒有起伏聲音聽起來很冷漠,迦西亞知道,就像瀾永遠會保持他溫和有禮的微笑一般,月汐的常態就是事不關己的冷漠,他每一次開口都僅僅是在稱述事實,僅此而已。
他們都是奇異的存在,迦西亞用這樣的結論安慰自己,他知道的秘密已經夠多了,雖然說無所謂再多一個秘密,但是他不確定這些秘密的臨界點在哪裡,也許再多一個根本是無所謂的事,或者死無葬身之地。
「小黑呢?」暗精靈的孩子醒了過來,「那個巫妖呢?你們是誰?」
「死了,跑了,救你的人。」月汐精緻的面容沒有任何表情,說話之節約,又一次讓迦西亞見識了他對待無關人士的態度。
暗精靈的孩子皺著眉頭思索了半天,才把三個回答對上號,他臉上的血污還沒有洗掉,不過卻還是能夠看出一種不知道該怎麼辦和鬆了口氣夾雜在一起的奇怪表情,「那可是夏菲哥哥的魔寵啊,不過總算是不會被練成魔像了……」
「夏菲納斯?」迦西亞疑惑的問出口。
「嗯,他是索蘭特的表哥呢!」
「索蘭特是你的名字嗎?」迦西亞又問。
「嗯,索蘭特.凱西。」到底還是孩子,三兩句話救哄出了家底,「鑒於你們救了我的關係,」索蘭特忽然很鄭重的說道,「我會如實回答你們的問題,不過關於王族機密和阿里克斯之心的問題我拒絕回答。」擺明了一副「我知道,但是就是不回答」的樣子。
「看來亡靈祭祀的苦頭你還沒吃夠。」月汐不冷不熱的說道。
聽到「亡靈祭祀」,索蘭特倒是狠狠的哆嗦了一下,也不吭聲,僅僅是滿懷敵意的看著藍發少年,只是瞪來瞪去,他都有一種再看一顆樹,或者一塊石頭的錯覺,反而被對方寧靜的目光看的及不自在。
「不要逗他了。」迦西亞無奈的說道,「到哥哥這裡來,帶你去見夏菲納斯。」
「你們是一起的,憑什麼我要相信你!」索蘭特翻翻白眼,一句話就把迦西亞頂回去了。
這個小鬼!迦西亞在心裡狠狠的吼道,凱西是暗精靈王族的姓,否則他早頂回去了,再看瀾,一副「你很活該」的樣子,心裡就更加鬱悶了。
瀾輕輕吁了口氣,這種時候,還是得他自己來才行,「這麼說來,你是準備自己待在這裡咯?」一貫的謙和,讓人提不起戒心。
「我幹嘛要告訴你。」索蘭特依舊小孩子脾氣,雖然很多事情都明白不可以隨便亂說,但是對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小孩子特有的拽脾氣就會展現無餘。
月汐皺了皺眉頭,而瀾卻依舊微笑、溫和的微笑,晃了晃手裡的卷軸,「這張卷軸可以傳三個人回城市,如果你不準備跟我們的話我就直接啟動卷軸了。」
會被一個人丟在這裡……
「那個亡靈祭祀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這裡實在是很危險。」瀾的笑容更燦爛了。
索蘭特有點慌了,「我跟你們走!」
「我們……憑什麼要帶你?」瀾忽然問道,這一個「憑什麼」把索蘭特堵的死死的,「我們不是暗精靈,沒有義務為了你的冒險。」
索蘭特不吭聲,一副無依無靠,要哭的樣子,以往囂張慣了,總覺得自己是王位繼承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可能有什麼事情需要去求別人,而別人求他幫點小忙,他也總是愛理不理,父親為此狠狠的責罰了他,他一氣之下就離開了家,可是沒走多遠就遇到了亡靈祭祀,王族的秘密也好,阿里克斯之心的秘密也好,他根本不知道,否則在那樣的折磨下他早說出去了。
「答不出來的話,我們就先走了。」瀾做勢就要展開卷軸。
迦西亞有些緊張,如果只有他和瀾,他可以確定瀾不會把這個孩子丟下,可是現在多了一個月汐,結果就很難說了,抬眼看著漂浮在空中的藍發少年,卻發現他不斷變換著色彩的瞳仁中竟隱隱帶著一絲笑意。
「請帶我一起離開。」索蘭特終於開了口,「請」字被說的非常重。原己一個人是什麼都辦不到的……索蘭特看著瀾,他黑色的眼睛很清澈,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誠懇,一個過分傲氣的孩子,就在這麼小小的挫折中,領悟了新的東西。也許他會繼續傲氣下去,但是卻知道了什麼是適可而止。
「歡迎您的加入,王子殿下。」瀾微笑著說道。
「其實那些秘密我根本不知道。」索蘭特低聲說道。
「至少在亡靈祭祀這件事上你做的沒錯,否則你早已經是個死人了。」迦西亞說道。
「他準備把我煉成魔像。」索蘭特說道,「那是什麼東西?」
「就是把你變成他的傀儡,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瀾解釋道,「不過和他們召喚來的骷髏兵,與殭屍不同,你的意識回被鎖在你的身體裡,你會因為受傷而疼痛,但是你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也不能表現出你的痛苦,你死了,卻和活著沒有差別。」
「會一遍又一遍的因為重傷而死亡。」月汐忽然插了一句嘴。
連迦西亞都哆嗦了一下,死亡本就很痛苦了,還要死很多遍,想想都覺得恐怖,「我們可不可以換個話題?」
「你怕了嘛……」索蘭特嘿嘿一笑,「我們暗精靈一族最殘酷的刑罰叫做『魂體分離』,跟這個差不多,靈魂被流放到虛無,而肉體被丟進深淵……那是非常殘忍的刑罰,是專門用來懲罰背叛者的。」
迦西亞又好氣又好笑,卻也懶得爭辯什麼,免得被當作和小鬼一般見識。
一路上遇到的魔獸都被月汐輕易的打發了,那些曾經讓迦西亞和瀾忙的焦頭爛額虎蜥人僅僅一個照面就被汽化,驚人的魔力。
無數的魔獸晶核讓索蘭特撿了個痛快,而他看月汐的目光也從淡淡的敵意變成異常的崇拜,黑暗的種族總是崇拜強者的。
沒有花費太多的力氣就回到了羅斯瑪麗,一行人熟門熟路的走到夜遊者的門口,卻大吃一驚!
門扉不見了,不,應該是整個門都不見了,原本是門的位置有一個被高溫燒灼出的大洞,沒有木屑和碎石,因為是被強橫的魔法完全的汽化掉的!
不過,事發似乎不只一天了,酒館內部已經被清掃過了,破爛的桌椅已經被全部丟到了門口,換上了新的桌椅,安妮塔莉亞看見瀾,立刻輕巧的掛到了他的手臂上,亞里士、奧菲爾、卡修達也都在,唯獨不見夏菲納斯。
「夏菲納斯受了傷,在神殿,至於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清楚。」彼此介紹了之後,安妮塔莉亞簡明的說了情況,指著燒成空洞的大門,「不過,我總覺得這個灼燒的痕跡裡有很強的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