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形容皇月瀾此時臉上的表情,欣喜以及哀傷……
夜瀾雨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麼,只好靜靜的看著,而此時皇月瀾如此溫柔的目光是他從未見過的。
冰涼的手指一遍遍的滑過名單上那個名字,無法言語的感受,那麼多年了,以為永遠都見不到她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還記得他呢……
抬眼之際目光不自覺的開始搜索那個曾經熟悉的影子,幾乎是同時的,他就看到了不遠處坐著的她沒有變,絲毫也沒有改變……
此時此刻,季冰焰,那個有著玉色頭髮的女孩,正側坐在皇月瀾視線的正前方,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過臉來,兩個人同時一怔,似乎時光倒轉,又回到當初分別的時候,曾經在那片空闊的樹林之中,只有他和她,月光如今晚一般灑落下來,落在他們的頭上和肩上,無聲的、寂寞的……
女孩的目光一觸即潰,若無其事的微笑,然後轉過去。
皇月瀾鎖緊了眉,逐漸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投下微微顫動的陰影,有著說不出的哀傷……不可察覺的歎了口氣終究還是不記得他了。
夜瀾雨靜靜的看著皇月瀾瞬息變化的神色,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卻已經在心裡預感到一些什麼。
「月瀾?」
「雨,幫我把這個交給灰格子好嗎?」在抬頭的時候,先前還有些詭異的氣氛已經一掃而空。
「好的。」如果這個時候皇月瀾有些心不在焉或者乾脆表現的很難過,那還好一些,別人也許不瞭解,但是夜瀾雨確實的知道他是在壓抑自己,而且讓他更擔心的是,皇月瀾如此的舉動就像是演練過千萬遍一樣的熟悉。
「只是有些失望罷了……」皇月瀾孩子氣的笑著,摻雜著些微的苦悶。
「我就回來。」表面上看,9歲的夜瀾雨像是有著4歲外表的皇月瀾的哥哥,可是實際上皇月瀾的很多想法,都不是夜瀾雨可以理解的。
望著夜瀾雨離去的方向,皇月瀾的目光飄搖了起來,似乎又回到那個真正的十多歲的年級,那時候他關於幸福的定義似乎只是和季冰焰,還有那些夥伴們再一起吧?不過……如他一般有著漫長甚至永恆的生命的夜汐瀾卻告訴他,幸福都是假的,如煙花一般,燦爛卻短暫。
在一起相處的四年多,比起皇月瀾所經歷過的時光來說真的很短,但是卻是如此溫暖的時光,如果沒有那段歲月,皇月瀾恐怕永遠的都只能悲觀的看待這個世界。
「瀾兒……」幾乎是不敢相信的,耳邊想起了季冰焰那如玻璃般細碎的聲音,猛的抬起頭,玉色頭髮的少女卻依舊在和對面的人熱烈的討論著什麼,一度以為是自己思念產生的幻覺。
「瀾兒……」可是這聲音一遍遍,卻不曾停息,那麼的真切,皇月瀾甚至有些迷惑了。「瀾兒,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
在皇月瀾想要更深的探究這聲音的來源的時候,這真切的呼喚卻倏的消失了。
「月瀾?你怎麼了?」夜瀾雨去來的飛快,卻見到皇月瀾如此疑惑的表情,「月瀾?」
「沒什麼……只是好像聽到什麼一樣。」說著句話的時候皇月瀾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玉色頭髮的少女已經完全結束了與人的交談,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玉色的瞳仁是冰冷的,連帶著目光也如瞳仁一樣的冰冷,並且銳利。
「也許是某人想你了。」夜瀾雨笑嘻嘻的說著,然後天南地北的胡扯著,說一些皇月瀾沒有參加的冒險旅程中傳聞的故事,就這樣一直到深夜。
次日,冒險大隊正式的踏入了白堊森林,很多人是第一次踏入這個森林,丫頭緊緊的拽著灰鴿子和溫麗思,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個只有5歲的小女孩,會害怕是很自然的。皇月瀾照例走在最後面,而夜瀾雨因為幾個魔法方面的問題不太理解,便也和他走在一起,隊伍裡時不時的會出現騷動,等到晚上紮營的時候,2人的隊伍已經縮減到5人不到,大部分是在與森林的對抗中喪生,一小部分因為畏懼逃出了森林。
夜晚的白堊森林異常的恐怖,妖樹猙獰,白色的枝葉之間瀰漫著暗紫色的霧氣,連月色也變的妖嬈起來。
皇月瀾睡不著,起身走到距離營地稍微遠一些的地方,水汽逐漸舉起到手中,形成一個渾圓的球這是夜汐瀾交給他們的控制魔力的方法,之所以用水,是因為有形,但是一旦失控也不至於傷人傷己。
此時此刻,皇月瀾控制魔力的水平已經到達了可以用水塑造處成片的樹林了,但是每當心煩的時候,他還是會用這樣的方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水球凝成面前妖樹的形狀,小型的、生長於手中的。
「再可怖的東西,一旦晶瑩剔透起來都是美好的。」細碎的聲音從耳側想起,素手輕微牽引,手中晶瑩的妖樹已經換了主人,「你的心亂了呢……」
「冰焰……」皇月瀾沉吟出這個名字,似乎比想像中的要艱難許多。
「瀾兒……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來……殺我……」玉色頭髮的少女環抱著他的肩膀,近乎哀求的呢喃。
「為什麼!」皇月瀾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音量,努力保持的平和的語氣陡然混亂了起來。
「我受不了了……」少女嚶嚀著哭了起來,「我真的受不了了……」
印象中從未見過少女如此脆弱的神情,細問之下才有了一點眉目。
季家,說什麼也算是比較古老的世家了,這個家族是受到月之神祇詛咒的家族,傳說月神Lilith和月魔Lilith同時挑選中了著個家族作為自己的傳承者,似乎到了最後,月神倚仗著自己的信徒比月魔多而取得了傳承的權利,而月魔憤憤不平的對這個家族下了詛咒所有的傳承者將在其未來的某一天裡墜入魔道!
這個詛咒一直都在延續著,季家,所有的月神傳承者,在被人誅殺的時候都是殺人無數的惡魔……
「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季冰焰哭著說道,「看到血,看到宛如地獄的場面,明明怕的要死的,精神卻異常的興奮,一旦動手,很難制止自己不殺人……」
「瀾兒,你知道,身為月神傳承者的任務就是誅殺月魔的傳承者,滄浪哥哥也好,景天哥哥也好,在我還能控制自己的時候我還能念著過去的情分,可是若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我一定會殺了他們的,一定會的!」
「冰焰……」越是試圖安撫少女激動的情緒,就越覺得徒勞。
「這麼多年,好多次都好想回去,可是我真的不能回去了,即使站在葬月宮外面或者蘇家的宅邸門外,我都必須拚命的壓制自己想要衝進去殺人的慾望,就像這次的旅程,我已經無法抑制自己想要看到血花飛濺的情況了!」
「冰焰,你先安靜下來。」皇月瀾的語氣多少缺乏些安撫能力,能夠再見到她,能夠保持現在的平衡心境,已經是大大的不容易了。
「瀾兒……」少女攏了攏額前的髮絲,忽然鎮定了起來。
前後如此大的落差幾乎讓皇月瀾感到無從適應,「嗯?」
「讓這一切結束吧!」季冰焰的目光忽然熱切了起來,穩定的、近乎瘋狂的語氣,「在我發狂的時候殺掉我,並且結束我的家族與月神之間的契約吧!」
世代傳承的契約是無數鮮血所鑄就的契約,解除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掉月神!
「瀾兒,你會答應我的,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白皙的手指,執著的摸索著皇月瀾的衣袖,語氣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確定。
「我答應你。」皇月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那麼肯定的回答。
「瀾兒,謝謝你。」玉色頭髮的少女終於笑了,溫柔的猶如盛放的百合。
皇月瀾不知不覺間精神恍惚了起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再無他人了,唯有地上留著一枝冰凍的百合,以及一把流淌銀光的雕刻著龍紋的長弓。
無名的弓不知是出自哪一朝代的名家之手,淡然而安靜的氣息讓皇月瀾非常的喜歡,但是一想到最後這把弓要指向季冰焰,頓時又覺得難過了起來。
實際上,皇月瀾是非常清楚的,月神和月魔是絕不兩立的存在,和他們有關係的人,見面後也將彼此廝殺,即使自己不殺季冰焰,被左滄浪或者蘇景天遇到的話……輸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終有一個與自己及其親密的人倒下……
與其等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夜汐瀾親自動手,還不如就讓一切結束在自己手裡……
這樣的兩個孩子,一個抱著與其讓別人殺了她不如自己動手的想法,而另一個期待著由自己所愛的人來結束自己所背負著的生命的兩個人,就這樣、在這個讓無數人失去性命的旅途中達成了共識!
幸福,終究是短暫的……
「月瀾,你去哪裡了?!」回到營地,迎上來的便是及其擔憂的夜瀾雨。
「晨練去了。」輕笑著瞎掰了個失蹤的原因,不可否認,皇月瀾一直覺得自己和夜瀾雨是滿投緣的,夜瀾雨雖然年紀不大,卻很懂得體諒別人,而且他恰如其分的關心,總是讓他覺得很溫暖,但是不會覺得厭煩就像一個善解人意的哥哥,皇月瀾一直是如此評價他的。
「晨練?」印象中法師每天清晨的必修作業是冥想吧?!
「如果身體不夠強壯的話,逃跑的時候一定會很危險哦!」皇月瀾繼續胡扯。
晨練和逃跑好像沒有必然的關係吧……
「因為身體不夠強壯,所以跑的一定比比人慢,就算跑的沒別人慢,也會因為耐力不夠跑不遠,那些危險的怪物和野獸總不會傻到放棄跑在最後的人而去追跑第一的人吧?」
嗯……有道理……可是……「為什麼一定要逃跑?!」夜瀾雨好奇的問道。
想來也是,冒險隊也好,傭兵團也好,都是靠信譽吃飯的,而且每次任務都是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如果一開始就想著逃跑的話,那些危險的任務,就根本無法完成了。
「這個嘛……並不是一定,只是必須有所準備而已。」任何人在隊伍中宣揚逃跑都是會被看不起的,因為所謂的冒險者,就是在用別人和自己的鮮血來譜寫一曲曲的輝煌。
似乎並不能理解皇月瀾將最適合冥想的寶貴清晨用在對法師沒多少意義的晨練上,但是也沒有刻意去曲解皇月瀾的意思。
「你今天的控制訓練做過了麼?」很適時的轉移了話題。
「做了,不過還是完全不能成形。」夜瀾雨苦著臉回答道,皇月瀾將自己修煉魔力控制的方法教給了夜瀾雨,並且要求他每天至少訓練半個小時。
言語間,夜瀾雨已經在手中凝聚出一個水球,但是卻始終不能在非高速旋轉下保持渾圓的形狀,雖然他已經很努力的在控制了。
幾乎只要一眼,皇月瀾就找到了問題的所在,「太大了,那不是你的能力能夠控制的。」說著,伸手撫去了大半的水,「試著控制這些。」
雖然依舊無法保持渾圓,卻已經可以保持一個基本的形態了。
微微點頭,「就先這樣吧,保證『質』再增加『量』,這種事情可是很忌諱貪心的。還有,」皇月瀾難得會繃起臉來說教,「你是個法師,不可以那麼喜形於色!」
這句話讓為了這麼點點成績就興奮的差點手舞足蹈的夜瀾雨徹底的冷靜了下來。有些羞赧的低著頭,情緒,這是法師最基本的必修課,而不可否認的,他剛剛卻是是將這些忘的一乾二淨。
起營的呼號已經想起,眾人匆忙的收拾起帳篷,開始趕路,其間皇月瀾與季冰焰相遇,兩個人很有默契的微笑,然後錯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