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月舞 第一卷 第三章 隱忍
    左天湖排場十足的包下了旅館的一整層,並且給每個孩子安排了單獨的房間,同時也嚴格的約束了自己的部下,不允許他們騷擾兩個少女。

    唯一讓瀾鬆了口氣的是到了旅館之後左天湖沒有再粘著他不放,畢竟她也是一個傭兵團的副團長,什麼都不做還是會遭人非議的,而且她也對之前說的話付出了行動,分派手下準備第二天出行所需要的馬車,並且制定了初步的護衛計劃。

    貝魯丹迪算的上是個貧富分化嚴重的國家,貴族們為了博得美人一笑可以一擲千金,而窮人們連一塊果腹的黑麵包可能都買不起。山賊,劫匪,流寇……無處不在,這也導致了傭兵團的壯大和發展,貝魯丹迪雖然是魔法帝國,但對傭兵團、以及貴族武裝私兵的限制並不嚴,只需要上報兵種幾準確的數量,並且承諾在帝國收到威脅的時候同意被徵調即可。

    左天湖所在的傭兵團,也是在這樣的政策中發展起來。那原本是一群流寇,卻極不走運的打劫到了原本準備幫助皇月青坐鎮月舞傭兵團分部的左天湖。被狠狠的修理了一頓不談,隨即這群流寇的頭就在左天湖的威脅下心不甘情不願的註冊了傭兵團,而左天湖更是以副團長自居,卻什麼所事都不管的帶著三五個部下四處旅行。

    入夜,左天湖卸去了白天的偽裝,恢復了她冰冷的姿態,皇月瀾失蹤的四年,她已經習慣了不斷的偽裝自己,努力的讓自己顯得寬容,否則她現在所在的傭兵團早在敢把打劫的主意動到她頭上的時候被挫骨揚灰了。

    她已經能夠深切的體會到當年的皇月瀾的不容易,不斷的要扮演謙和的族長,不斷的用虛偽笑臉卻面對敵人同樣虛偽的笑臉,為了家族絲毫的利益,扮演著自己最深惡痛絕的奸商角色,很累。

    就在左天湖思考著之後幾天的行程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敲想了。

    「誰?」左天湖揚聲問道。

    沒有回答,手指與木門敲擊的節奏異常的平穩,而且有著絕對禮節性的間歇。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左天湖並不想開門。

    敲門聲沒有因此而停止,對方似乎很有耐心,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我不是說了……」左天湖近乎有些暴躁的打開了房門,卻在看清的來人的時候住了口,「瀾兒?已經這麼晚了……」紅髮的少年沒有得到允許,卻在開門的瞬間已經閃進了房間。

    直到左天湖關上門,少年才抬起雙眼,黑色的眼睛!

    「冰紋守護!」倉促之間,左天湖放出了自己能夠瞬發的最高階防禦法術。

    然而厚厚的冰牆並沒有起到絲毫守護作用,幾乎在少年的右手接觸到它瞬間就暴散成一地碎冰,下一秒,咽喉已經被死死扼住。

    「夜光影……」艱難的吐露出這個與瀾僅有雙眼的顏色不同的少年的名字。

    「你們已經自私了快300年了,現在輪到他了。」少年的紅唇飄逸出冰冷的話語,「你們不會瞭解這300年他是怎麼支撐過來的,現在他已經擺脫了,我絕不允許你們來打攪他現在的生活。」

    「瀾兒他……是不是已經都想起來了?」左天湖並沒有因為生命受到威脅而顯得失措,她明白,在眼前的少年面前,呼救也不會有任何效果,自己都應付不來的,叫來其它人也是送死。

    「托你的福,已經完全想起來了,不過他既然選擇成為瀾,而不是皇月瀾,那麼我就不容許有任何人動搖他!」扼住左天湖的手指微微放鬆了一些,「也許你們是真的疼愛他,但是你們不瞭解他,你也好,甚至夜汐瀾也好,你們的愛只是在他身上加上層層枷鎖而已,在被你們的期待壓的喘不過氣的同時,還要包容你們的任性和自私。」

    左天湖微微有些錯愕,愛會變成負擔,她是知道,她唯一不知道的僅僅是這種情況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而已。

    「如果……」少年黑色的瞳仁裡是凍結一切的目光,「你執意糾纏不放的話,我不介意與昔日的夥伴的兵戈相向!」

    「我明白了……我會離開的……」左天湖慎重無比的承諾道。

    「送他們到羅斯瑪麗,然後你知道該找些什麼借口。」少年鬆開了手指,轉身便要離開。

    稍稍鬆了口氣,「等一等,這個還是交給你吧。」左天湖遞出一直小小的短笛,「在四神、彼桑、貝魯丹迪的任何城市,這只笛子的波動都可以呼喚到月舞傭兵團求救的游隼。」

    似乎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少年伸手接過了短笛,然後在左天湖略微驚訝的目光中,將上面所附著的追蹤、庇護等輔助魔法全部抹去,「既然是幾乎用不上的東西,那麼無聊的法術也就不需要了。」

    隨著最後的幻想的破滅,左天湖一言不發的將少年送出了門口。

    折騰了大半夜,天也快亮了,左天湖匆匆補了妝,開始著手安排啟程的事宜。

    美夢到天亮的瀾,對於夜間發生的事情完全一無所知。

    奧茜雷娜和艾米莉亞被安排坐進了臨時買來的馬車,車伕是個看起來相當老實的傭兵,而布爾維吉和莫亞就分別坐在他的左右,而自己……他實在很惱火這樣的特殊待遇,左天湖分給了他一匹馬,要求他和她並肩而行。

    「沒讓你跟我乘同一匹馬就不錯了!」左天湖的眼神是這麼說的。

    瀾任命的摸摸鼻子,對於那些褪了色的記憶,他完全沒有去回憶的打算,而目前的情況,他決定順其自然。

    「你為什麼不進科特學院呢?無論是學習技藝或者瞭解貝魯丹迪的局勢,羅斯瑪麗的科特學院都是不錯的選擇。」左天湖沒有再像前一天對過去的事情窮追不捨,言語之間所流露出的,已經是完美的淑女風範。

    「學院是個大染缸,他不但可以讓人瞭解當前的局勢,也會讓人深陷其中。」瀾淡淡的說道,「我已經脫離出來了,暫時也沒有再陷進去的打算。」

    整支隊伍有條不紊的前進著,大家的交談也僅僅陷於身邊的人,而對於有10多傭兵保護的隊伍,凡是動了打劫念頭的山賊都會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瀾!待會我們切磋一下吧!我剛學了一招!」大嗓門的布爾維吉對自己的力量一向自信,平時就喜歡拎著把雙手大劍揮來舞去,跟著傭兵學了一招,晚上紮營的時候就忍不住想表現一下。

    「呵呵……」瀾隨意的向身邊的傭兵借了把大劍,「來吧。」

    原本在漁村的時候,布爾維吉就總是和瀾對戰,不過無論他怎麼使用蠻力,瀾都能輕易的將他的大劍引開。

    這一次布爾維吉看似故伎重施,第一劍依舊是從頭上劈下來,卻在半途打了個折,改為橫切,瀾頗為好笑的硬架了一劍,確實布爾維吉倒退了三步。

    「雖然努力的提升力量並沒有錯,但是如果不會運用的話,反而更容易傷到自己。」左天湖在一邊提點道,「單比蠻力,瀾決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他卻知道怎麼將你的力量卸去甚至反擊回去,讓你自己承擔。就像剛剛迫使你後退的力量,那是你自己的力量和瀾的力量的總和。」

    布爾維吉抓了抓腦袋,示意自己還不是太明白。

    「現在和你說這些確實太深奧了,不過我說的這些話,你記在心裡,等科特學院教會了你那些基礎的東西,你再回憶研究吧。」左天湖並不想解釋很多,雖然力量代表一切,但是當差距縮小到一定範圍內之後,運用手段的嫻熟反而成了決定勝利的重要因素。

    然有些不太願意,不過在偶爾聽聞到傭兵中傳言的關於這位副團長的手段之後,布爾維吉也不敢太過招惹她。

    左天湖此刻的心情並不是很好,雖然並不瞭解她的心情,不過不得不說布爾維吉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目光堪堪落在瀾帶著笑意的側臉上,這樣的表情曾經常常要過許久才能看到一次,而且每一次都是一閃而逝,不斷的算計別人並且提防著被別人算計,這並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何況曾經的皇月瀾還是那麼大的家族的家主,稍有差池,就可能導致很多人喪命。

    現在這樣輕鬆的日子……左天湖忽然意識到,以往都是他們躲在皇家的庇護之下,無論做了什麼事,都有皇家出面善後,卻從未想過,關於他們的事情,哪一件不是皇月瀾親自落實呢……

    「怎麼了?」意識到左天湖一直在看自己,瀾不由的出聲問道。

    「沒什麼,只是在想明天的路線呢。」左天湖笑著說道,那個笑容裡忽然多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並沒有太在意,夜哨的事情已經由傭兵們分派了下去,輪不到他們操心。

    大家就著營火天南地北的聊了一會,孩子們就被督促著回到各自帳篷睡覺去了。

    沒有太多的事情可以思考,瀾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湖好像變成了大人了呢……那麼這次就讓我自私一下吧……」在意識消失前,他這麼跟自己說著。

    右臂上的紋章照例在他入睡後恢復成少年的樣子,然後就做在床邊守著他到天亮,他似乎並不打算讓瀾發現自己的存在,至少在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會讓瀾發現他。

    每天清晨拔營,傍晚紮營,轉眼已經可以看到羅斯瑪麗的輪廓了,不過因為地勢的關係,真正到達,還需要一整天的時間。

    一路上都還算平安,沒遇到什麼不長眼的山賊,事實上打部分山賊都是被賦稅壓的走投無路的村民,要打劫一個由10多訓練有素的傭兵組建的隊伍,至少得有50人才有膽動手,而且勝負還不一定。

    不過這到讓瀾對生活了四年的小漁村刮目相看,至少在他生活的四年中,他並沒有見過任何官兵進村收稅過,轉念一想老村長光明牧師的身份,更何況光明教會有是貝魯丹迪的國教,也就釋然了。

    「瀾,晚上來和我睡好嗎?」左天湖毫不掩飾的問著和自己並駕齊驅的瀾。

    「絕對不可以!」不等瀾回答,奧茜雷娜已經高聲的反駁了,「你都快可以做我們的阿姨了,怎麼可以欺負瀾!」

    左天湖並不理她,逕自看著紅髮的少年,等著他親口告訴她答案。

    瀾疑惑的看著左天湖,本能的以為,她並不會為了要把他怎麼樣才會提出這種近乎荒謬的要求,然而,左天湖冰藍色的雙眼裡除了真誠什麼也沒有。

    轉過頭看了看狠狠瞪著他們的奧茜雷娜,瀾近乎無奈的笑了笑,然後衝著左天湖點了點頭。

    「瀾!不可以的!」奧茜雷娜激動之中差點跌出馬車,幸虧布爾維吉眼明手快。

    「她不會對我做什麼的。」瀾淡淡的說道。

    「姐姐你坐好啦!以前我們還不是和瀾一起睡的嘛!讓他和那個姐姐睡一個晚上有什麼關係!」艾米莉亞有點不解奧茜雷娜的反應,「明天就可以到羅斯瑪麗了,真是期待呢。」

    「以前我們都還是小孩當然沒關係,可是現在……」奧茜雷娜說是反對,到不是是在辯解艾米莉亞說的「一起睡」的緣由。

    「現在我們也沒有成年啊。」艾米莉亞單純的說道。

    奧茜雷娜頓時被堵的啞口無言,值得悶悶不樂的坐好。

    正如瀾所想的,左天湖並沒有對他做什麼,只是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安靜的睡了一夜,而她自己,卻是思索了一夜。

    到達羅斯瑪麗的時候還是中午,「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左天湖忽然說道,側身親吻過身邊紅髮少年的額頭,「這些日子應該給你造成了不少困擾吧,昨天晚上真是謝謝你了,因為你實在是太像我死去的弟弟了。」刻意的加重「死去」這兩個字,「現在目的地已經到了,我也沒有理由再纏著你們不放了,所以就到這裡吧,後會無期了,不過如果想姐姐的話,要記得來找我哦!」

    甩下還沒有弄清楚的孩子們,左天湖已經調轉馬頭離開了羅斯瑪麗,而她的部下也在片刻的錯愕之後跟了上去。

    現在換我來保護你了……

    謝謝……

    兩個截然不同的思緒被衝散在羅斯瑪麗進出不絕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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