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教習不滿,他就要找人發洩,於是程都司成了受氣包,幸好洋教習沒認出面前這個管帶是給自己打過之人,不然程都司非掉層皮不可。
沒兩天,洋教習再次拉著翻譯找程都司發火,說什麼他的軍隊中,士兵都是「強盜、土匪,是大煙鬼與懶漢的混合體」,這樣的軍隊永遠不可能取得「怕母」。
程都司不知道害怕母親與他的軍隊有什麼關係,詢問賣弄口才的翻譯,這才知道所謂「怕母」(Palm),就是英國話中勝利的意思。
程都司也知道他的士兵不怎麼樣,可這能怪誰呢?成立六個師的新軍,好兵都讓前面幾個師挑走了,輪到第六師能有這樣兵員已經不錯了。何況要不是洋人把鴉片帶到中國來,他的那些手下又怎麼可能會有大煙鬼?
雖然滿肚子不高興,可程都司還得很委屈在旁邊通過翻譯賠不是。「爺死」他是不敢說了。
攤著這麼一位洋上司,程都司苦頭自然吃了不少,同時又沒聽到一句好話。訓練中,程都司得跟那些士兵們一起摸爬滾打,一點當官的威嚴都沒有,而洋教習還特別喜歡看他們這些皇上賞的官,是如何吃苦在前,享受在後的,於是程都司日子更是難熬。
每天下來,對這個洋教習,程都司自然是怨聲載道。如不是朝廷現在就指望洋人幫忙,程都司真要掏出手槍,給洋教習後背來一槍以解他一肚子怨氣。
這幾天的訓練,讓程都司的幾個鐵桿心腹也是腰酸背痛,訓練完後人像是被抽了筋。如不是朝廷律法太嚴,這些人真要脫下官服,回家種田去了。
「大人,協台大人有帖子給您。」
訓練了一天,腰酸背痛的程天行正趴在躺椅上哼著小曲,閉目養神,外面自己的小戈什朝裡面嚷嚷起來。
聽到協台大人有帖子給自己,程天行一骨碌從躺椅上翻身坐起來。
「什麼事?」
程天行武人出身,斗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他的名字要是連起來,他是明白的,可分開了,也就中間那個「天」字,程天行還認識。
將協台大人的帖子拿了進來,程天行忙讓小戈什把筆帖式請來,讓他幫自己看看。
這個筆帖式是程天行在升為都司後,花重金請來的。筆帖式祖上曾經在浙江新昌住過,雖然三代之前,筆帖式祖上已經離開了新昌,可既然有了這層關係,說起來,他也是紹興師爺。
紹興師爺平常幫程天行寫寫公函,再幫他處理一下事物,事情辦的倒也妥帖。今天,這個師爺草草掃了兩眼,笑道:「大人,統帶大人說是要介紹這裡一個名士給您認識。統帶大人還說這個名士有條陳給您過目,讓大人您斟酌一二。這個名士現在就在大營外等候大人接見。」
程都司打了個哈哈。「什麼東西讓我斟酌?若是大事,協台自會處理,到我這裡,都是些芝麻綠豆大事情。請那位名士進來吧。」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從帳門外進來一個儒生。
略顯花白的頭髮,幾根山羊鬍須,看起來歲數有了一些。
來人頭戴鏤花金頂子,身著五蟒四爪官袍,外面還套了件補服。
看到補服正中圖案,程都司就有些看不起來人。
洗的發白的補服中間用金線繡織了一隻黃鸝,程都司雖然不學有術,對官員補服上的圖案還是瞭解的——周圍都是官,想不瞭解都不可得——凡繡了黃鸝的,都是些排在九品之後,未入流的官員。看看自己頭上正二品的紅頂子,身上官服八蟒五爪,這東光「名士」跟自己差了好幾個台階,真是天差地遠!
來人看到程都司大刺刺坐在中間,知道這是統帶大人推薦自己來尋的人了,忙跪了下來,連磕三個響頭,口中高叫:「東光縣監生吳思禮給軍門大人請安。」
「起來吧。」
程都司聽監生吳思禮稱呼自己為軍門,心裡一樂。他不過小小的都司,離提督還遠著呢!雖然提督下較高職務的武官也能稱為軍門,可從提督到都司,中間還隔著總兵、副將、參將、游擊。從正二品到從三品,自己這四品的都司想讓別人尊稱一聲軍門,還有很長路要走。可今天這吳思禮卻稱呼自己為「軍門」。程都司心裡十分受用。
見吳思禮從地上爬了起來,很識相垂頭站在一旁。程都司對這個吳監生惡感少了不少。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對自己有禮數,程都司自然也願意以禮數來回應人家。
「吳監生,不知你今日過來所為何事?」
吳思禮半轉身,側著腦袋拱手道:「回軍門,小人見今日江南叛匪勢張,我大清大好江山讓此等蟊賊竊據,心裡極為不忿。小人雖乃一介書生,可平日聖人之書讀多了,忠君體國這四個字還是識得的。想漢朝班超嘗輟業投筆歎曰『大丈夫無他志略,猶當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小人雖不比定遠侯,可為國效勞之心卻是一樣的。念叛匪猖獗,冥思苦索好幾天,終於想出破敵四條,今日特來呈現給軍門。」
說完,吳思禮從袖筒管裡掏出一個手折,雙手奉上。
筆帖式上前將手折接過,放在程都司面前。
程都司將手折打開,卻見上面密密麻麻用毛筆寫了不少字,他連字都認識不了幾個,這封手折自然看不明白,有心讓筆帖式幫自己唸唸,可監生就站在下面,讓筆帖式念,豈不是告訴監生自己不認字?
程都司將手折揀起,擱在光亮些的地方,裝模做樣看了起來,嘴裡嘖嘖兩聲:「寫的不少啊……看你還是滿認真的,你給我說來聽聽罷。」
吳監生見程都司對自己呈遞上來手折看的十分用心,不由心中大喜。上前兩步解釋道:「回軍門,條陳不多,只有四條,軍門請看第一條……這第一條是出兵打仗,要讓所有兵勇都不許他們吃飽。」
吳監生語不驚人死不休。程都司正為跟這個吳監生說話實在太累,覺得一點也沒跟商人在一起來的舒暢,勉強想讓吳監生解釋完四條,然後讓他走人,可吳監生說的第一條,就將程都司驚的臉上變色。
「你這是要剋扣軍餉不是?」程都司盯著吳監生說道:「俗語道『皇帝不差餓兵』,你怎麼能讓他們餓著肚子打仗?」
「軍門不知,這裡有個比方。」吳監生以為自己寫的條陳與眾不同,讓這個四品大官高度重視起來,知道如果解釋不好,前功盡棄矣,不由打起精神解釋道:「小人家裡略有幾分薄田,請了幾個佃農幫小人照料。如給佃農吃的太飽,那些人吃飽了飯,整日價躺在樹下面曬太陽,不思替小人照料田地,若是隔三差五餓上一頓,這些小民這才知道用心辦事。又有一個比方,好比大人家養一隻貓,如每天給貓吃的太飽,到了夜裡,他就光睡覺不吃東西了。若是白天不給他吃飽,夜裡自然要出去找吃的。」
「你是拿我那些士兵比貓嘍?」
「回軍門,正是。士兵好比貓,叛匪好比老鼠,只要不給士兵吃飽了肚子,他們自然要拚命到叛匪營盤中搶吃的。只要一拚命,叛匪營盤自然大亂。這道理我是跟王軍門說過的。」
程都司聽著啼笑皆非,他這才明白統帶大人為何將這個監生送到自己這裡來了,合著統帶大人讓這個監生搞的頭昏腦漲,送瘟神一樣將吳監生打發過來了。
「很好,很好,你這主意不錯,合著叛匪都是死的,任憑你到他營盤那邊折騰去!只是士兵們這樣一哄而上,叛匪手中洋槍洋炮就不會打將過來了?照你所說,我看還是將士兵們餓死算了,只要一死,等叛匪過來,本官修書一封給閻王爺,讓他將我的那些餓死鬼放回來,好讓他們去殺叛匪,豈不是好?說不定這些餓死鬼還能將牛頭馬面帶出不少。」程都司說完,哈哈大笑。
吳監生臉上一紅,知道自己說的程都司並沒有認同,急忙道:「大人,這個道理是小人想了好幾天才想明白的,若大人覺得不合適,小人再下去好好想想。」
程都司覺得這個吳監生說話極為有趣,還不打算讓他現在就走。催他道:「既然說了第一條,你再說說第二條罷。」
吳監生臉一紅,吞吞吐吐道:「第二條是為了整頓營規想出來的,小人想叛匪之所以連敗官軍,全因官軍臨陣退縮,私自逃走,只要用了小人這條,就不用怕那些兵勇逃跑了。」
程都司知他又要胡言亂語,不由笑道:「你有什麼高明法子?」
吳監生見程都司並沒有諷刺自己,心裡重新一喜。謙虛道:「小人想的法子也不知成不成,還請軍門示下。」
「哪那麼多廢話?但說無妨。」
「大人,小人想,凡是我們的兵勇,一概叫他們剔去眉毛,小人想眉毛乃無用之物,剔之不疼不癢,只要沒了眉毛,不論那些士兵跑到哪裡,都是很容易分辨出來的。倘若臨陣脫逃,到時就可抓獲逃兵就地正法,斷乎不會冤枉他們。」
程都司一聽,轉頭對旁邊偷笑的筆帖式一本正經道:「劉師爺,我記得你跟我說過漢朝有兩股強盜,一個是綠林賊,還有一個叫什麼的?」
筆帖式聽了半天,曉得這個吳監生是紙上談兵的傢伙,並不懂得兵法,自己這上司是個大老粗,平常就看不起文人,這次更是要尋吳監生開心了。大人有吩咐,做屬下的如何不湊趣?
筆帖式道:「回大人,王莽篡漢後,各地盜賊四起,勢大的,一支叫綠林賊,一支叫赤眉賊。」
「對了,正是赤眉賊。」程都司給筆帖式一提醒,想了起來,轉頭對吳監生道:「從前漢朝有赤眉賊,照你所說,如今本朝倒要有無眉軍了,還有什麼稀罕的,都說出來吧。」
程都司如此態度,吳監生只得繼續道:「這第三點是為了打勝仗,每逢出兵接仗之時,最好將我們所有兵一起畫了大花臉,等畫好了這才出兵。」
程都司剛端起茶碗欲喝茶,剛進嘴,聽了吳監生的話,茶水從嘴裡猛地噴了出來,噴了站在下面吳監生一身。
程都司急速咳嗽起來,搖了兩下頭。「這又奇了,當兵的都畫成大花臉,難不成是去唱戲?」
吳監生給程都司將滾燙的茶水噴在身上,正極為尷尬,聽都司這麼說,臉更紅了,只得道:「將兵勇臉上畫上油彩,花花綠綠的,那些叛匪遠遠看了還以為是天兵天將來了,心裡一怕,自然落荒而走,我們就能打勝仗了。」
程都司心裡大罵飯桶,早聽說那些叛匪不信鬼,不拜神。他們連洋鬼子都不害怕,你臉上抹一些油彩叛匪就怕了不成?真要這樣,大清大半江山又何以落在人家手裡?
程都司以前看不起儒生,那是因為自己不識幾個大字,心裡自卑,只好強作蔑視,可今天一看,原來儒生就是如此水平,這可真的瞧不起了。成語有云:閉門造車,別看這個吳監生讀過幾年聖人書籍,可他只知道死讀書,派用場那是不用指望的。
程都司聽他鬼扯了半天,虛火上升,早將洋教習將他折騰的骨酥筋軟忘之腦後了。
程都司不知道,他的上司王統帶只不過聽了兩條,就將這個吳監生打發了出來。
「第四條呢?」
吳監生見程都司還有心聽自己說第四條,雖然前面這個程都司話裡加槍加棒,骨頭不少,可有心聽完,總算是自己一腔心血沒有白費。
「前面說的都不是什麼重要的,惟有這第四條最為重要。」
「說說看。」
「這第四條,是讓兵勇放下洋槍洋炮,大家重新拿起刀槍弓弩。」吳監生見程都司臉上陰晴不定,解釋道:「大人您想,這洋槍洋炮都是洋鬼子的玩意,洋人火炮雖利,卻不適合我們,騎射才是我們之根本,我朝薩爾滸之戰,以少勝多,大敗裝備槍炮之明軍,這可全*了弓箭之功勞,今日若軍門將那些洋槍洋炮捨棄不用,而令兵勇改習弓箭,定能重現我大清之輝煌!」
吳監生越說越興奮,全沒注意到程都司早已變了臉色。
「呸!這種屁話也說的出口!劉師爺你聽聽,這話傳出去還不是笑談?」程都司肝火上升,不由拍桌子站了起來。「我道是什麼條陳,原來是這種迂腐不通的狗屁東西,叛匪槍炮精良,隔著山頭就能要人性命,你這監生到好,讓我們捨棄槍炮,給叛匪當靶子不成?!真正居心叵測!」
程都司破口一罵,吳監生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說的那些話,到了他耳朵裡都成了「屁話」,心裡叫苦不迭,不由渾身大汗淋漓,站在下面抖成一團。
「老爺我公務如此繁忙,你這瘟生卻喋喋不休說這些沒用場的廢話。像你這種蠢貨,原本是該拿著弓箭去找叛匪比劃兩下的,看看人家槍炮齊鳴,再思量如何作你那些狗屁條陳罷!」
程都司原本就是個武人,不懂得如何給人家留個面子,這些日子又讓洋教習搞的心情惡劣不堪,給這吳監生一插科打諢,心情更是不好,屎盆子尿罐子全朝吳監生倒了過去。
吳監生站在那裡,都司大人毫無來由發這麼大火,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狼狽中,站在都司旁邊的筆帖式連忙給他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快快離開。
吳監生恍惚中如身在雲裡霧裡,進來之前他給筆帖式二兩銀子,不曉得這個筆帖式現在為何不幫自己說話,反而拿眼色讓自己走?
程都司越罵越是來氣,筆帖式在旁邊看看不好,要是認都司發作下去,指不定什麼離譜的話也會說出來。這吳監生雖然官並不入流,可他畢竟是讀書人,朝廷對有了身份的讀書人還是很尊重的,若是程都司揮起自己老拳砸將下來,這風一吹就倒的監生,挨著一拳,難保不會歸西。到時候都司大人沒個好,自己這站在旁邊的筆帖式也脫不了干係。
想到此,筆帖式連忙走到吳監生旁邊,也不等程都司端茶碗,連聲督促他快點告辭。
人離開了營帳,程都司的罵聲還從裡面傳了出來。
「劉大人,這程軍門好沒道理!我不過將自己思量正理告之於他,用不用在他,犯得著生這麼大氣,嘲罵於我?」吳監生讓劉師爺拉出營帳,聽著裡面程都司還在罵,衝著劉師爺忿忿不平抱怨起來。「拿人不當人!人家雖然沒有品級,到底也是個參加了科舉的監生,走的是正途,指不定哪天當知府、道台了。他不過是四品武官,有什麼道理嘲弄人家?」
劉師爺見這吳監生呆頭呆腦,為人迂腐不堪,不由搖頭歎息。如不是二兩銀子落了袋,尋思來錢不易,也沒將到手錢財拱手送出之理,他才不為這個呆頭鵝解釋。
劉師爺見吳監生嘮叨半天,聽了不成話,不由埋怨道:「你這條陳原本是不該上的,說什麼捨棄槍炮,重操弓箭……這根本是屁話!難道你不知幾年前英法聯軍是如何打到京師的麼?現今江南叛匪也*了槍炮才有如此之聲勢,你讓大伙放下這些槍炮,大人若是不生氣,那才是奇聞!」
吳監生嘴硬得很,劉師爺如此相勸,他根本聽不進去。「『滿洲夙重騎射,不可專習鳥槍而廢弓矢』。這是祖制,非人家自己杜撰出來,捨棄弓矢,專習鳥槍,這是數典忘宗!」
劉師爺一聽祖制,不由嗤之以鼻。「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端出祖制,合著等叛匪打到東光了,你還用祖制來阻止人家不成?……快走罷,再不走,到時候大人出來你我都沒個好!」
吳監生恨恨一跺腳,連聲歎道:「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忘記祖宗就是滅了叛匪又有何用?老朽雖然不才,卻也要上京城上書去!人家不信,滿朝大員都讓洋人迷了心竅!」
將恨恨不平的吳監生送出軍營,劉師爺回到都司營帳,卻見四個連的隊官齊聚在營帳裡,正聽都司大人在那裡嘲罵書生沒一個好。
程都司見劉師爺進來,問道:「怎麼,那個烏龜監生走了麼?」
「回大人,已是走了。」
「***,我就尋思統帶沒事送這麼個烏龜過來做甚!原來統帶拉不下臉子,不好意思趕人家走,將這麼個瘟生送到我這來了!」
下面自然有人替程都司說話。「大人用不著生氣,為這種人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程都司冷哼一聲:「你們沒聽到,那個烏龜監生說什麼要將你我眉毛剔去,讓我等當勞什子無眉兵,說是這樣才能容易辨認,倘若逃跑也好方便捉拿,就地正法。」
一連的隊官胡守備不屑地哧了一聲:「標下明白,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麼?難道我們身上穿的不是號衣,而是馬褂不成?就憑這身號衣,你走到哪裡都是兵,還用得著剔眉毛?」
程都司一拍大腿。「正是!不光如此,這個監生還說要讓兵勇餓了肚子到叛匪營帳去搶吃的,說是他家貓若是餵飽了就不抓耗子,娘的,我們下面那些兵勇是人還是貓啊?」
「標下明白,感情這狗屁監生吃飽了撐的,沒事也要找點事做做。」
「***,我還沒說完,你胡大明白插什麼話?」程都司說話讓胡守備給打斷,很是不快,瞪了眼胡守備。
「是是是……大人您繼續說,標下明白了。」胡守備略顯尷尬,朝後退了一小步。
這個胡守備大名胡柏辰,咸豐六年加入綠營後,胡柏辰因為懂得巴結上司,也沒打什麼仗,就那麼順風順水從不入流的小兵,從把總、千總升到了守備。
程都司很喜歡手下有個知冷知熱之人,可胡守備有一點讓程都司覺得不是那麼舒服,就是這個胡守備總是喜歡說他明白,至於真明白,還是假明白,這只有天曉得。明白說的多了,人家送他一個外號:「胡大明白」。
雖然胡守備有這麼一個缺點,在需要的時候,不管他是否明白,總是在旁邊贊同你,這讓程都司在屬下面前很是有威望。應和多了,程都司與胡守備之間換了帖,官場上換帖雖不作準,可總是交情顯得不同泛泛了。對著胡守備,程都司該罵就罵,該打就打,總之大家一場兄弟,誰也不往心裡去。
不過最近程都司風聞胡守備與王統帶背地裡走的很近,這讓程都司很不舒服。想想也是,自己手下當隊官,只要他程都司不陞官,這胡大明白要升上去,比登天還難,想必這點胡大明白是真的明白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胡守備不就是如此一步步爬上來的?真要跟王統帶套近乎,想篡自己位子那也說不準。
明白這點,程都司在這些日子對胡守備就不是那麼客氣了。這些日子程都司對洋教習與周鎮台發洩的不滿,都要被著胡守備,免得讓這個什麼都明白的胡柏辰將自己說的那些話,告之上司,以換取他「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這些事不光背著胡守備,洋教習要求全營會操時,程都司還總是喜歡讓胡守備的一連排到前面去,有什麼不是,那洋教習先找的就是一口一個明白的胡守備,反正洋教習聽不懂中國話,見胡守備總是嘮嘮叨叨說著同樣的話沒完沒了,不開心起來耳光扇過去不少。
「大人!」程都司還沒說吳監生異想天開想讓自己捨棄槍炮,重拾弓矢,他的小戈什從外面跑了進來。「大人,王協台有急函送來。」
「什麼急函?剛才不才送了一個活人過來,現在怎麼又送公函了?」程都司接過公函,遞給了筆帖式,朝圍在下面幾個隊官擺手道:「大夥兒先出去,有什麼事自然會招呼你們。」
幾個隊官見都司下了驅客令,一拱手匆匆走了出去,惟有胡守備離開大帳時,朝程都司張望一眼,見程都司正眼睛盯著帳簾,匆忙轉過頭,就那麼急急離開。
眾人離開大帳,程都司伸長了脖子看著公函,上面那些字他一個也不識。
「協台大人說什麼?」
筆帖式看完公函,將公函輕輕放在桌子上,很是沉重道:「大人,協台大人說叛匪以到濟南府青陽寨,讓大人您整頓好隊伍,準備開拔。」
「什麼?」程都司不由驚問道。
筆帖式腦門也冒出汗來。他自然明白這公函是什麼意思,想想程都司這第六師十二旅二十四團二營現在訓練剛進行了沒幾天,卻來了這麼一封公函,筆帖式擦拭一把冷汗,道:「協台大人的意思是不用訓練了,現在就要上戰場去殺叛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