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尖嘯聲傳了過來,奧倫下意識地一縮脖子,接著立刻就意識到將軍就在自己身邊,連忙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望著前面,前方正在朝發匪陣地前進的常勝軍隊伍中幾朵白雲升起,常勝軍的隊形有些混亂了,在奧倫視線中,那些常勝軍如同受驚羊群,雪崩般朝下面逃了回來,奧倫偷偷望了眼站在身邊舉著望遠鏡正望著山頭正潰退中的常勝軍發呆的士迪佛立稍稍鬆了一口氣,有火炮支援,排成戰鬥隊形的進攻都被叛匪給打的狼狽逃竄,自己一時大意給人家突然襲擊打了敗仗自然也是可以原諒的!敗退的常勝軍很快地回到了原來出發地,發起進攻的三百多人逃回來了不到兩百名驚慌失措的敗兵,其他的都扔在前面陣地上了。一次進攻就丟下百具屍體,這對常勝軍來說,不說是絕後至少也算是空前了。
士迪佛立望著敗退回來的常勝軍,嘴角不易察覺地露出一絲冷笑,這只是一次小規模的武裝偵察而已,那些叛匪就把所有的目標都給暴露了!居然不按正常佈置,把兵力埋伏在半山腰,中國人還真的是狡詐,不過既然叛匪陣地已經暴露了,那就不用想跑了!想到這裡士迪佛立望著天空幾道還沒有消退的白色煙霧發起了呆,從彈道看起來這些炮彈都是從後面山坡打過來的,什麼火炮居然有這樣彎曲過分的彈道?這要多大的仰角啊!士迪佛立搖了搖頭,對自己所看到的有些不能置信,看來對叛匪的炮兵陣地只能暫時放過了,常勝軍的炮彈可是不能打到後山去的!也許能把這種火炮繳獲一兩門看看。「斯德特中尉,看到沒有?剛才的試探性進攻把叛匪都給暴露出來了,那些叛匪佔據的陣地不在山頭而在半山腰,你們火炮打的准一點。給我把叛匪趕出這裡!奧倫上尉,您率領第二營在斯德特中尉掩護下進攻前面的叛匪,天黑之前給我把山頭拿下來!」
隨著炮兵指揮斯德特一聲聲口令,炮兵給火炮裝填上炮彈,推到前面,仔細地瞄準一番,三十二磅攻城加農炮發出一聲巨吼,炮身猛然一震,朝後面倒退老遠,一股巨型煙柱從對面山頭沖天而起,滾滾濃煙互相追逐著朝天空升去。伴隨著加農炮,常勝軍炮兵陣地上的各種火炮先後開火,一發發爆炸彈把對面半山腰炸得煙塵四起,火光沖天。
「他娘的,團長您還真神了!」退回山後面休整的一團陶營長望著下面簡陋的陣地被洋槍隊兇猛的炮火炸得支離破碎咂舌不已,要是他的一連還呆在原來陣地上的話,*簡單的單兵掩體在這麼猛烈的炮火面前鬼才知道要犧牲多少人!「團長,你看!敵人又上來了!」
隨著陶野青手指著方向,丁暉看到一千多名洋槍隊員排成整齊的隊形再次出動了,丁暉望了望周圍的一些山頭,那邊也是自己團在防守著,丁暉滿意地看到戰士們好像事不關己地一槍未放,靜靜地看著這邊打的熱火朝天,只要敵人沒有衝到半山腰旁邊陣地上的戰士是不會有什麼行動的。丁暉他的團三千人佔領了雙尖山北面五公里寬的陣地,阻擋洋槍隊的進攻,在這裡主陣地上丁暉佈置了一營主力,只要這裡不丟,洋槍隊就不可能順順利利地到雙尖山去,二營負責主陣地西部的防禦,而一營的三連負責主陣地東部,三營擔當預備隊,時刻都可以對前面進行支援。不過看到洋槍隊兇猛的炮火,丁暉現在特別思念著還在後面的炮兵營其他連隊,要是那四門六磅炮現在在這裡的話,加上繳獲的兩門重炮,配合六門迫擊炮一起朝山下轟擊,下面這些肆無忌憚的洋槍隊這次就有難了!「準備戰鬥!告訴楊林等敵人進入有效射程了給我把他們轟下去!」
「是!」陶野青轉身去佈置部隊去了,丁暉還趴在地上繼續觀察著正在衝上來的洋槍隊,一千多洋槍隊已經開始朝山上走來,進入陣地的戰士們沉著地把一發發子彈射向了木偶一樣朝自己走來的敵人,隊列中不時有人被子彈擊中,栽倒在地上,不久埋伏在後面的迫炮連急速地把迫擊炮彈打到了密集的敵人中間,撕碎的肉體、炸裂的武器在空中飛舞。活著的敵人還在努力保持著隊形,繼續朝山上走來,山下的敵人炮兵注意到一團阻擊陣地已經後移到山頂了,大炮開始朝山頭猛轟過來,樹倒石迸下,陣地上開始出現傷亡了。
敵人距離陣地越來越近,衝鋒中的洋槍隊隊員停止了腳步,舉著步槍朝山頭射了過來——按照條例,他們應該瞄準了敵人才允許開火,可現在山頭除了樹木,一個鬼影也沒有站著的,你讓他們瞄準誰去?只能是毫無目標的四處亂放槍了。
山上的一營戰士把成群的手榴彈甩到了密密麻麻的洋槍隊中間,如蝗的彈雨把衝在最前列的洋槍隊士兵射倒。「轟……轟……!」隔壁山頭傳來兩聲巨響,正在衝鋒的洋槍隊隊伍中立刻升起兩團煙柱,數名洋槍隊隊員倒在血泊中。原本氣勢洶洶的洋槍隊在一團戰士的打擊下只能丟下上百具屍體逃下了山頭,帶領他們進攻的奧倫,逃跑的時候又一次跑在了前列,把自己的手下遠遠地甩在了後面。如果有世界山地賽跑的話,冠軍將毫無爭議的授予這位傑出的英國逃跑高手。
丁暉望著前面的山上的洋槍隊正在進行短暫的休整準備下一次繼續進攻,無奈地望了望周圍疲憊的戰士。昨天的陣地已經在晚上因為部隊傷亡過大主動撤出了,周圍的山頭為了收縮兵力也只能放棄。一個晚上丁暉他的一團至少消滅了一千多名洋槍隊,可他也付出了三百多人的傷亡——主要都是被敵人猛烈的炮火造成的。丁暉現在最頭痛的就是戰鬥中一團的彈藥急劇減少,繳獲的兩門山地榴彈炮在敵人的炮火下被擊毀,到現在迫炮連的六門迫擊炮耗盡了所有的彈藥成了高級擺設品,正面的一營只有一百顆手榴彈了,*這點手榴彈只夠再擊退敵人一次進攻。看著倒在兩山之間的洋槍隊士兵屍體,上百具死屍橫七豎八地躺在丁暉眼前,這些都是前面山頭棄守後洋槍隊進攻這裡時被擊斃的,丁暉苦澀的笑笑,「司令員怎麼只給自己這麼一點手榴彈?要是每人再有個十來枚手榴彈,這些洋槍隊還不夠我吃的!原來沈師長跟自己說好支援自己的二師五團也因為司令員命令投入到攻擊李鴻章部隊無法調過來,看來再過一會兒只能自己帶領手下上刺刀跟人家拚命了。唉,要是有重炮就好了。」
雙尖山那邊傳來激烈的炮火聲,丁暉側耳仔細聽著,那邊是主力部隊正在圍攻李鴻章的淮軍,從炮聲密度上來看,我軍炮兵主力已經上來了。「自己這邊最危急了,要是洋槍隊衝破這裡戰場出現什麼情況就難說了,居然沒有什麼人來支援我!」丁暉有些委屈地想著。榮一師的主力部隊已經到了這裡,卻全部都投入到圍殲李鴻章的戰鬥,一兵一卒都沒有增援到他這裡。現在丁暉只希望雙尖山那邊盡快地把李鴻章部隊給解決了,到時候集中全軍主力消滅這些可惡的洋槍隊!
「團長!司令員到這裡來了!」打光炮彈臨時變成了步兵排排長的楊林在丁暉身邊驚叫了起來。丁暉轉頭一看,山下面司令員正在一群人簇擁下朝山上費力地攀登上來。
丁暉不能置信地仔細地揉了一揉眼睛,真的是司令員上來了!「司令員!您怎麼來了?」丁暉邊說邊急忙迎了上去,焦急地說道:「這裡危險司令員還是趕快到後面去吧!」
楊滬生抬手擦了把臉龐上的汗水,見山上的戰士們興奮地望著自己這裡,微笑著對丁團長說道:「怎麼?不歡迎我們來啊?我這次可是給你帶了好東西來,你要是趕我走,這些我可都帶走了啊!」看著丁暉兩眼放光垂涎欲滴的樣子,楊滬生望了眼身邊的黃翼升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丁暉的肩膀:「呵呵,走吧,到你指揮部再說。」
一團的指揮部極為簡陋卻很實用,在後山*近山頂的位置,一團工兵連挖了一個半掩著的坑道,上面鋪著幾根伐倒的大樹,大樹上面用泥土給掩蓋著,這樣一般的炮彈就是直接命中了也無法穿透掩體,給裡面的人員造成傷亡。走進坑道楊滬生滿意地四處張望了一番,指揮部內的一團參謀人員見到司令員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驚訝地停止了手頭的工作,呆望著他。指揮部正中擺著一張粗陋的桌子,昏暗的燈光下,桌子上散亂地鋪著幾張臨時繪製的地圖,在正面牆上書寫著「與陣地共存亡!」六個大字。如夢初醒的參謀人員急忙給司令員搬來一個樹樁。
楊滬生擺了擺手謝絕參謀人員讓他坐下的好意,走到桌子面前沉下臉問道:「怎麼樣?洋槍隊難不難打?不過是三千人嘛!昨天晚上為什麼丟失了陣地?」
丁暉一聽原來司令員是追究丟失陣地的責任來了!「洋槍隊別的本事沒有,衝鋒時候都是排著整齊的隊列朝前走,一晚上的進攻被我們打死打傷一千多人。只是洋槍隊他們的炮兵很厲害,據瞭解這次過來的洋槍隊有四十多門先進的火炮,射程很遠,威力也很大,對我們構成了極大的威脅。我們戰士在戰鬥中共傷亡了三百多人,絕大多數都是傷在炮火下的。司令員您是知道的,為了追擊李鴻章,部隊一再進行輕裝,所有的重型火器都滯留在後面了,我們在這裡只有六門六零迫擊炮,根本無法壓制住敵人的炮火,何況打了一夜炮彈都打光了,現在迫炮連的戰士都變成了步兵。前面的陣地都是突然遇到敵人後臨時挖掘出來的,在敵人炮火下根本無法給戰士們良好的保護,為了更好的打擊敵人,我們只能收縮兵力,放棄前面的山頭了。要是這樣做有什麼問題的話,司令員請處分我吧,跟我的戰士們沒有關係。」
楊滬生盯著丁暉仔細看著他,見丁暉一副平生不做虧心事的樣子,冰凍的臉漸漸解凍了:「我這次來並不是責怪你們丟失了陣地,我只是想看看你們還能不能堅持,在後面時候聽二師同志說你們這裡極為危險了,若是讓洋槍隊突進去和李鴻章會合起來會極大地增大我軍消滅李鴻章的戰鬥,既然你們是有意收縮陣地看來當時的擔心是白擔心了。現在圍殲李鴻章的戰鬥已經進入到關鍵時刻,二師和榮一師主力已經在雙尖山會合了,八師衝破了淮軍阻擊正在朝雙尖山趕來,兩萬淮軍已經全部被我軍包圍,希望你們團能為了戰鬥勝利地結束做出自己的貢獻。當然,為了加強你們團的實力,我現在讓突擊隊上來配合你們。」楊滬生不理聽到突擊隊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丁暉,轉頭找到了跟在後面的盧秋生「盧隊長,馬上派人瞭解一下對面洋槍隊的情況。」
盧秋生扣上頭盔,朝其他幾個突擊隊領導使了個顏色,「是,我馬上親自到前面去偵察。」
幾聲呼嘯聲傳來,接著指揮部上面傳來巨大的爆炸聲,山頭猛地抖動起來,楊滬生一個沒站穩,差點被甩倒在地上,趕緊用手扶住了桌子,真要是給摔倒了,這麼多下屬面前豈不是很丟臉的事情?指揮部上加蓋的泥土撲喇喇地朝下面落了下來,油燈左右搖晃著,猛然一亮接著噗地一下滅了,指揮部內陷入了黑暗中,一股黑煙從外面席捲進來,坑道內充滿了嗆人的火藥味。
楊滬生見丁團長張大了嘴正在朝自己說什麼,可耳朵中都是炮彈爆炸後的轟鳴聲丁團長說的一點也聽不明白,他這才知道丁團長他們是在什麼環境下進行戰鬥的,這樣猛烈的炮火不要說阻擋敵人了,膽子小一點的早就嚇尿了褲子掉頭就跑了!
丁暉把腦袋湊到楊滬生耳朵邊大聲地吼了起來,楊滬生這才聽明白了。「司令員!您還是等炮轟後趕快下去吧,敵人馬上就要進攻了,您在這裡我還要派人保護您,這是影響我們作戰的!請司令員放心,只要有我丁暉在,陣地絕對不會丟掉的!」
要派人保護我?自己已經有人保護了,還要他一個團長派什麼人來保護自己啊?楊滬生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看著焦慮的丁暉楊滬生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極為好笑的念頭,自己要是死在其他地方是跟丁團長沒關係的,但如果自己死在他們團,這個丁團長就是滿身是嘴也無法交代了。看來他是再送瘟神呢!被自己突發奇想笑壞了的楊滬生看了眼站在旁邊的黃翼升,黃翼升正站在坑道口,倒背著手看著雙尖山方向,雙尖山山上現在也是不停地有炮彈在爆炸,整個山頭都被烏黑的硝煙給遮蓋住了,看來二師他們的壓力也不小。
炮聲漸漸地低落下來,只是偶爾響起一兩聲,敵人再次衝上來了。丁暉見司令員一點想走的意思都沒有,只好一跺腳,扣上頭盔操起一支步槍鑽出了指揮部。指揮部內的一團參謀人員見他們團長都拿著武器上去了,急忙手忙腳亂地各自尋找合適武器,一窩蜂地衝了出去。
聽著外面時斷時續的炮聲楊滬生低頭看著攤在桌子上的地圖思考良久,走到黃翼升身邊問道:「參謀長,你看我們是否應該把洋槍隊給放進去?光這樣頂著也不是個事情。部隊在洋槍隊炮火下損失比較大,這還是榮一師,要是換了其他部隊現在早就垮了。」
黃翼升轉過身來,疑惑地問道:「放進去?司令員不怕李鴻章跟洋槍隊會合後我們圍殲他們更加困難嗎?還是司令員有其他克敵妙計?」
「克敵妙計是沒有的。我只是覺得現在包圍圈內的淮軍為了生存困獸猶鬥,包圍圈外面的洋槍隊又好像是吃了興奮劑,仗著自己炮火優勢拚命地朝裡面進攻,部隊壓力現在太大了。不錯,我軍是比敵人多了將近一倍的兵力,但這樣的兵力只能保證我們戰勝敵人,並不能保證我們一定會圍殲他們!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不能放開一條生路給李鴻章呢?」楊滬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以前他光想著圍殲李鴻章了,腦子鑽進去就出不來了。現在到了前線被敵人炮火一頓猛轟,原本有些混沌的頭腦清醒了許多。「放一條生路?」黃翼升喃喃自言自語地說著,腦子裡面急速地思索著司令員想得是什麼計策,真的讓李鴻章逃跑是肯定不現實的,難道……黃翼升抬頭望著楊滬生:「司令員你的意思是歸師勿遏,圍勢必闕,窮寇勿迫?有道理……讓李鴻章從裡面衝出來,亂軍必然衝亂了洋槍隊隊形,我軍再從兩翼和後方一路追殺,李鴻章看到生路必然只是一心想要逃跑,不會再想著用心阻截我軍了,在路上一口口地吃掉他們……好計!」
跟個有頭腦的談兵是輕鬆多了,楊滬生點頭贊同道:「對!就是圍三闕一!不過這樣只能殲滅敵人大部,還不能全殲李鴻章和洋槍隊,我的意思是除了放開這裡,同時讓突擊隊配合榮一師的一團繼續朝北插,在寧海香山至冒峰山一線擋住敵人後退的道路,到時候敵人已經不成建制,他就是想頑抗也頑抗不起來了!馬上起草命令吧,參謀長,我看還是我說你寫。」
「呵呵,我怎麼覺得自己除了軍師還兼了筆帖式的活了?司令員是否應該付我雙份的皇糧?」黃翼升一邊找筆墨以便諧趣地跟楊滬生開著玩笑,這個司令員官雖然很大,大的在解放軍中一言九鼎,說一不二,不過架子一點也沒有,讓人有什麼話都覺得可以跟他談,黃翼升剛參加解放軍的拘束很快就消失了,現在也試著跟其他人一樣和司令員開玩笑。
「沒辦法啊!我的字拿不出手嘛,何況我這人寫字很慢的,要是等我寫好了,說不定洋鬼子已經站到門口了!還是能者多勞吧。至於雙薪我會考慮的,大不了參謀長你拿我和史政委一樣多的金錢好了。」楊滬生對自己用毛筆寫字很慢一點都不感到臉紅,反正他的臉皮早就練的可以和城牆比美,想透了如何對付李鴻章的楊滬生渾身上下無比輕鬆,大言不慚地在那邊隨口亂說起來。
黃翼升被提起了興趣,到現在司令員還沒有跟他說過自己一個月有多少銀子進帳呢!「哦?司令員和史政委現在一個月能支多少皇糧?」
「嘿嘿,一兩銀子也沒有,我們現在是根據地最窮的了。要是參謀長願意,我很樂意再增加一個義務工。」工資?自己現在要錢有什麼用場?不過以後是應該考慮了,不能真的國家錢就是自己錢,這樣還不是成了沒有皇位的皇帝?楊滬生看了眼驚訝地差點把毛筆給掉到地上的黃翼升,爽朗地笑了起來,有這麼好大驚小怪的嗎?!這個傢伙應該是故意的。「好了,不說這個了,參謀長的收入問題回到溫州後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吧,現在先起草新的戰鬥命令。」
楊滬生看著拉開架勢準備書寫命令的黃翼升,一邊踱著步一邊說道:「榮一師林師長、二師沈師長、八師劉師長,原定計劃在當前情況下不再適合繼續進行下去,為此我認為我們必須放開一條口子給李鴻章鑽出去!現命令二師沈師長放棄雙尖山,部隊轉進到雙尖山西部,榮一師之一團脫離與洋槍隊作戰,和突擊隊一起立刻前出到距離雙尖山五十里地的寧海香山至冒峰山一線佈置防線準備阻截敗退之敵。另外榮一師主力部隊負責從敵人左翼給敵一定打擊,二師負責從敵右翼給敵一定打擊,八師負責從後面追擊敵人。告訴部隊要發揚不怕犧牲、連續作戰的精神,要猛打、猛追、猛衝,一定要讓敵人更加混亂!在香山至冒峰山一線再次圍困住逃亡之敵,把敵人最後全殲在那裡!就這樣吧,參謀長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黃翼升從頭至尾看了遍命令問道:「突擊隊到底是幹什麼的?用三千人阻擋將近兩萬的敵人是否明智?若是在香山那邊擋不住的話,圍三闕一很有可能變成了放虎歸山啊!」
「突擊隊啊?這支部隊打仗可是鬼得很,五百人的突擊隊足以當作榮一師五千人來使用,江西巡撫沈葆楨就是被他們在南昌城還沒有被攻破的時候從城裡面抓獲的。若是沒有他們想要攻下南昌還不知道需要犧牲多少人呢!」楊滬生對自己手中有這麼一支部隊極為自豪。突擊隊不光個人軍事素質過硬,他們的裝備也是相當先進的,甚至比榮一師還要強!若是有飛艇部隊配合作戰,他們就是一支超時代的現代化軍隊!要說唯一的毛病就是突擊隊有些太驕傲了,總是覺得天底下司令員第一,他們就是第二了。對於敵人,盧秋生他們也就敵人的水師顯得辦法缺缺,有點無處下口的感覺,其他的不管是綠營還是湘軍,眼角很高的盧秋生一律都斥之為「飯桶」。解放軍那麼多部隊,除了林忠的飛艇部隊因為可以讓他們享受坐著行遍天下的待遇,其他部隊一概都看不上眼。為了部隊團結問題楊滬生已經無數次地訓斥過盧秋生了,可這個傢伙總是虛心接受屢教不改,讓楊滬生也有些無可奈何。有時候恨不得讓突擊隊吃點苦頭,讓他們把狂妄自大收拾起來。
「這麼厲害啊?!」黃翼升不敢相信地望著楊滬生,要是按照司令員所說的他們跟天兵天將也沒有什麼兩樣了,是不是真的這樣只有戰鬥中瞧好了。「我馬上派人把命令傳達下去。」
「報告!溫州有情報過來了!」黃翼升還沒有出去,唐思偉從外面闖了進來,把一張紙條交到了楊滬生手中。楊滬生連忙打開紙條,上面只有寥寥幾個字:
今日天氣良好,林忠將率領三十艘飛艇在中午十二點左右到達前線。史秉譽。
「大帥!發匪從後面上來了!弟兄們實在是頂不住,現在松門已經被發匪佔領了,大帥快些走了吧!」李鴻章現在正在小山坡上觀看潘鼎新進攻雙尖山,十來門火炮炸的雙尖山硝煙滾滾、火光沖天,可在炮火掩護下五千多淮軍攻了半天愣是攻不下來!急得直跳腳時,被他強制留在後面擔任阻截追兵的吳長慶又驚慌失措地跑到這裡來給他添亂。
「慌張什麼!吳長慶,你還有臉過來!你的手下呢?後面不過是些叛匪你也擋不住?!」滿頭冷汗直冒的李鴻章猛地轉過頭,兩眼利劍般地望著從後面跑過來被自己臉色嚇的跪在了地上的吳長慶。若不是劉銘傳的銘字營、吳長慶的慶字營一開始就被偷襲的發匪打了個七零八落,自己現在怎麼可能落在這個境地?晚上好不容易才佈置好的掩護陣地又讓吳長慶給丟了,難道今日自己要死在這裡嗎?!心急如焚的李鴻章看著跪在面前衣衫不整的吳長慶越想越是生氣,劉銘傳現在生死不知,想抓也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找他,只能拿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吳長慶出氣了。想到這裡氣憤至極的李鴻章朝左右大聲吼道:「來人呀!把這沒用的東西拖下去砍了!」
「大帥饒命啊!大帥饒命啊!……」吳長慶兩條腿立刻軟了下來,整個人如同一攤爛泥軟倒在山坡上,面對李鴻章不停地重重磕著頭。從兩旁大步上來幾名親兵,不由分說架起吳長慶就朝下面拖了下去。很不情願的吳長慶一邊叫著一邊不停地掙扎著,卻一點也無法擺脫被拖下去的命運,空中一遍遍迴盪著吳長慶蒼涼無比的哀號聲,在吳長慶磕過頭的地方留下了一攤血漬。
後面的炮聲越來越近了,遠處的山頭出現了模糊的發匪身影,正在炮火支援下從兩翼朝這邊攻了過來。淮軍在後面的部隊有組織的抵抗越來越少了,山坡上的李鴻章見到無數丟盔棄甲的淮軍士兵從南邊如潰堤的洪水朝這邊湧了過來,手下忠勇的親兵正徒勞地想要把他們給攔下來,短短一段時間就有十來名逃兵被親兵砍翻,可逃兵實在是太多了,殺了幾個人根本不能抵消發匪衝上來在淮軍士兵中造成的恐慌,一會兒工夫原本不多的親兵就被潰兵沖的東倒西歪,根本無法有效阻攔。以前威風凜凜的淮軍將領現在都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從李鴻章眼裡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要是這樣子下去,兩萬淮軍遲早成為發匪的盤中美味!頭暈目眩手腳發涼的李鴻章突然從潰兵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銘字營的參將唐殿魁低著腦袋正拚命地朝山頭跑了上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李鴻章快步走上前,攔住了唐殿魁的道路厲聲喝道:「藎臣!馬上率領銘字營、慶字營把發匪給我擋住!若是給發匪衝過來,吳長慶就是你的下場!」說著李鴻章手指了指剛被親兵捧上來的吳長慶首級。「只要能擋住發匪,官升三級!」
劉銘傳下落不明,吳長慶成了自己的刀下之鬼,潘鼎新現在正在前面組織突圍,身邊是一個稍微能用點的戰將都找不到了,這個唐殿魁原來是銘字營劉銘傳手下的,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員參將,急火燒心的李鴻章現在是顧不得那麼多了,逮著誰就算誰,威脅利誘一起上了。
逃得氣喘吁吁的唐殿魁耳邊突然響起一聲炸雷,震得一愣一愣的,抬頭見是大帥正橫眉怒目站在自己前面,慶字營的吳長慶首級被親兵捧在盤子裡正對著自己,鮮血還從刀口處不停地往下滴著。唐殿魁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連忙站直了身子,偷偷瞟了眼不停地掠過自己身邊正驚恐地朝前面奔竄的淮軍士兵,用這些人去阻擋發匪?氣勢正盛的發匪是這些士氣全無的敗兵所能抵擋的嗎?連能征善戰的劉總兵都下落不明瞭,作為劉總兵他的副手自己還能有什麼辦法可想?不過要是不答應……唐殿魁再看眼面若冰霜的大帥,大帥身邊的親兵已經把腰刀拔出一半了,陞官發財的美夢還是不要做了,自己要是不答應馬上就是人頭不保的局面!現在是要為能多活一會努力了。很不心甘情願的唐殿魁只好拔出腰刀轉身砍翻了一個沒長眼睛跑到自己身邊的逃兵,顫抖著嗓子大聲朝周圍喊道:「銘字營、慶字營都的跟我回去殺賊啊!」說著唐殿魁就要朝山下跑去。
唐殿魁還沒有下去,前面的淮軍士兵中就發出巨大的歡呼聲,那歡呼聲是如此的響亮,如龍吟似海嘯,在山谷中不停地迴盪著。被硝煙熏得面目全非的潘鼎新從前面跑了過來。
「報……大帥!雙尖山被我們攻克了!現在已經撕開了一個口子,大帥我們快撤吧!」潘鼎新人還沒有到,隔著老遠聲音就已經傳了過來。
後面的情況潘鼎新是心中有數的,那些潰兵就在潘鼎新眼皮子低下,現在都彙集在雙尖山下面呢!要是不打開缺口看來兩萬淮軍就要命喪在這小小的天台山區了。不過雙尖山也不是那麼好攻的,從昨天開始,進攻的淮軍由幾百人增加到一千人,又由一千人增加到兩千人,到今天上午到底有多少人在朝雙尖山上進攻潘鼎新心中已經沒數了,反正潰兵一到前面立刻就補充進了他的鼎字營,少算算也有上萬人了。潘鼎新還從來沒有指揮過這麼多的部隊,今天算是開眼了,他把上萬人的鼎字營分成了三部分,輪番地朝雙尖山進攻,一波還沒退下,第二波又上了。不過聲勢很大,效果很小。山頭上的發匪找、找不到,打、打不死,只要自己的部隊快要衝到山頂,上面立刻冒出來成千發匪一邊開著槍一邊進行反衝鋒,那子彈密的讓潘鼎新感受到什麼叫做彈如雨下!前面進攻失利,後面大帥的嚴令一個接著一個,讓潘鼎新後悔自己當初怎麼投胎做人了。聲東擊西、暗渡陳倉調虎離山、拋磚引玉……三十六計潘鼎新都要用遍了,可那些發匪只知道老虎不出洞一條,但就這一條可就要了潘鼎新老命了,到第二天白天雙尖山還是掌握在發匪手中。雙尖山攻不下來,潘鼎新又想打木坎山的主意,可惜照樣撞得頭破血流。毫無辦法的潘鼎新只能一邊督促手下拚命強攻,一邊在心底裡乞求所有的菩薩佛祖保佑,讓他可以逃過一劫。
古語說:心誠則靈,還真要潘鼎新等著了,久攻不下的雙尖山在鼎字營官兵奮力拚殺中,發匪終於支撐不住了,逃到了兩邊給淮軍讓開了一條大路。面色雪白的潘鼎新從硝煙中望見了自己鼎字營的大旗屹立在山頭大喜過望,親自到李鴻章這邊報喜來了。
李鴻章一時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可面前滿臉狂喜的潘鼎新,前面淮軍將士的歡呼聲都說明北撤道路已經打開了,這讓李鴻章不能不相信。如在夢中的李鴻章哆嗦著嘴唇無法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就連命令也不會下了。李鴻章蒼白的臉上有了一些紅潤,嘴角不停地抽搐著,額頭上深深的皺紋舒展開了,兩滴喜悅的濁淚在眼眶中直打著轉。
潘鼎新在李鴻章身邊焦急地等待著大帥下達新的命令,最好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大帥好像中了邪般只知道激動了,什麼也不會說讓潘鼎新光著急沒辦法,自己總不能命令大帥撤退吧!?興奮過頭的李鴻章終於好了一些:「快……快……快走!快……趕快離開這裡!」
「快!大帥有令,快撤!」鬆了口氣的潘鼎新朝周圍的淮軍士兵揮了揮手,自己急忙帶頭朝前走了,現在逃命要緊,既然大帥已經說「快走」,自己為何還要呆在這裡?
「藎臣!後面的發匪由你負責!若是給發匪追了上來,本大人拿你示問!」李鴻章正在親兵簇擁下朝北面撤退,一回頭發現唐殿魁就在自己不遠的地方,正混在潰兵中隨同自己北撤,把自己原來的命令當成了耳邊風,這讓李鴻章心情極為不爽,轉頭朝唐殿魁怒吼道。
呆若木雞的唐殿魁只能留在原地呆呆地目送李鴻章在親兵包圍下朝雙尖山登去,望了眼身後的淮軍士兵,唐殿魁嘴裡不乾不淨小聲嘟囔地罵了起來:「娘的!送死讓我去,逃命他娘的倒比誰都跑的快!什麼玩意嘛,老子還撒手不幹了!看你能跑多遠!」
「唐大人,大帥已經走遠了,我們是不是也撤了?」身邊有人輕聲地問唐殿魁。唐殿魁轉頭一看原來是銘字營自己手下的黃桂蘭,昨天戰鬥打起來後他們就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了,沒想到今天居然又在這裡碰到黃桂蘭。
「撤?撤什麼撤?!大帥有令,命我等在這裡掩護大帥撤退!傳令下去,排好隊等著發匪到來!」唐殿魁圓登著雙目朝黃桂蘭慍聲說道:「他娘的,能守多久守多久,盡盡人事吧!」
見到黃桂蘭唐殿魁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弟弟,當時亂得一塌糊塗,自己的弟弟也和他走散了,不知道現在是被俘虜了還是被打死了?希望俊侯可以逃過此劫……唐殿魁在心中為自己的親弟弟不停地朝上天禱告。唐殿魁看看身邊黃桂蘭和自己好不容易才糾集起來不足千人的部隊,心中暗暗地發愁了,這麼點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何況這些敗兵現在知道前面已經打開缺口了,若是跑的快一點衝出去自己就活了,留在這裡只能等死,這樣的部隊還能有多大戰鬥力可言?越想唐殿魁越是生氣,自己怎麼命這麼苦?大帥誰不好看到怎麼就偏偏看到自己了呢?!打仗唐殿魁並不害怕,不過要率領一班沒有鬥志的傢伙去和士氣極為旺盛的敵人做沒有勝算的決鬥,唐殿魁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合算,站在山頭的唐殿魁心中打著腳底抹油的打算,「還是看看情況吧,只要發匪一來,自己馬上就撤!」
「大哥!你怎麼還在這裡?發匪上來了快撤吧!」唐殿魁正想著,從南邊又逃過來數百名潰兵,黃桂蘭正幫自己攔截他們準備增強守備實力時,裡面有人朝自己這邊大聲嚷嚷著。
「俊侯?!」唐殿魁不能自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兩行熱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不顧身份地朝那邊奔了過去,一把摟過那人放聲痛哭起來,「媽的,俊侯你還活著?!昨天晚上為什麼不跟著我?我還以為你已經沒了呢!……那邊那麼亂,我想找你也找不到啊!」
「哥……,我也以為見不到你了,到處都是死屍,各個山頭都有發匪,我被人家席捲著身不由主地四處亂轉,要是,要是……」那人抱著唐殿魁嗚咽著說不出話來。
唐殿魁緊緊摟住那人,生怕他再次逃開自己身邊,豆大的眼淚還在繼續流淌下來。「我的傻弟弟啊!你要是……我怎麼跟家中的父母交代?!以後再也不要離開我左右了!」
被唐殿魁摟住的就是和他失散了的弟弟唐定奎,兄弟倆人雖然才分離了一個晚上多一點,卻好像已經分離了大半輩子,如今奇跡般地在這裡相見了唐殿魁怎麼可能不激動呢?唐殿魁不停地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弟弟,才一天不見,弟弟的眼眶已經深深地陷了進去,身上的衣服成了布條了,一縷縷地掛在那裡,手上腳上沾滿了泥土,頭上包著的頭帶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原本整齊的辮子完全地散了開來,合著泥水烏七八糟地粘在頭上。弟弟的狼狽樣子讓唐殿魁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流了下來。山下不遠的地方傳來軍號聲,追上來的發匪越來越近了。
「大人,發匪馬上就要上來了,是不是讓俊侯先走?」黃桂蘭見唐殿魁兄弟倆在戰地上重逢,也代他們高興,不過現在後面的追兵已經上來了,這裡馬上就要成為新的戰場,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準備迎戰更加重要!要是給發匪衝了上來,大家一起完蛋!
「對、對!」唐殿魁如夢初醒地連連說道,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又不停地上下打量著站在身邊的黃桂蘭。黃桂蘭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他的心中有種不祥預感。果然,醒悟過來的唐殿魁開口了「黃游擊,你和田履安、李錫增率領五百人在這裡抵擋發匪進攻給大帥撤退爭取時間,率領其他人到前面的雙尖山佈防,只要守住了雙尖山,發匪就追不上大帥!保重了,為了大帥的安危我將與雙尖山共存亡,也望卉亭死守這裡,給我們佈防爭取時間。」說著唐殿魁朝黃桂蘭一抱拳,拉著唐定奎匆匆朝雙尖山方向走去,把目瞪口呆的黃桂蘭留在了當地。
黃桂蘭恨不得狠狠地煽自己幾耳光!自己嘴怎麼這麼臭啊?拍馬屁居然拍到馬蹄子上了!這個狗娘養的唐殿魁還真會玩陰的,把自己留在這裡,他倒是跑了!氣憤之極的黃桂蘭抽出腰刀狠狠地朝身邊的小樹砍去,卡嚓聲中,小樹被黃桂蘭砍斷了,緩緩地栽倒下來。你會跑我就那麼傻嗎?鬱悶的黃桂蘭四處張望著,尋找可以逃出生天的道路。
李鴻章不知道他留在後面的手下正在為了尋找逃路各自動著歪腦筋,他現在正急急如喪家之犬被手下席捲著身不由主地越跑越快。一萬多的淮軍已經沒有什麼編製了,海浪般地越過雙尖山朝北面發足狂奔著,從兩翼出現了大股發匪,不停地把淮軍潰兵朝中間擠壓進去。密集的子彈將外圍的淮軍士兵一層層地射倒在地上,炮彈不停地落在了潰退中的淮軍人群中,隨著一股股青煙,幾個士兵在空中飛舞起來,周圍的淮軍士兵紛紛栽倒在地上,後面的淮軍士兵不顧躺在地上的自家兄弟是死是活,不看一眼地就跨了過去,甚至是直接踩著躺倒士兵肉體朝北面奔跑而去。得了生路的淮軍士兵已經徹底喪失了抵抗的勇氣,只要發匪沒有把自己打中,他們擊中炸中誰了根本不是逃跑中的淮軍士兵現在所能考慮到的,抵抗的後果就是讓別人活著出去,自己成了替死鬼,這怎麼划算?!生的希望讓淮軍將士只知道朝北、朝北、還是朝北!除了逃跑別的什麼都不想了。
如此混亂的場面讓李鴻章心痛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很想把部隊組織起來有秩序地一隊隊後撤,可現在這種情況下如何還能停下來整頓一番?何況自己的那些手下一個個都不知道死到什麼地方去了,該死的潘鼎新自從上了雙尖山後就消失不見了,也許已經跑出去了吧?李鴻章不知道他自己現在已經跑到了最前列,原來比他跑的早的潘鼎新倒是落在了他後面,在逃跑方面李鴻章絕對可以給潘鼎新當老師了。
前面山頭密集的炮火不停地爆炸著,逃跑中的淮軍士兵奮不顧身地衝進了火海中,在士兵的簇擁下李鴻章也只能抱著腦袋鑽進封鎖區,讓李鴻章恐懼的是那些炮彈好像都是朝他打了過來,不停地在他身邊爆炸著,血肉模糊的肉塊,斷手殘肢從四面八方灑到他身上,濺的李鴻章身上到處都是。「衝啊!快衝!衝出去就安全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接著那些逃命的士兵衝殺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隨著衝殺聲,更多的淮軍士兵衝進了炮火封鎖區。
終於越過了山頭,前面炮火小了很多了,突然一發重磅炮彈在李鴻章右邊不遠的地方爆炸開來,在他身邊的幾個士兵立刻飛了起來,李鴻章右臂一麻,右胳膊立刻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將軍閣下,炮火準備已經完畢了,是否可以讓奧倫上尉帶領步兵進攻了?」斯德特中尉走到正在閉目養神的士迪佛立身邊必恭必敬地請示道,說著斯德特用右眼輕蔑地瞟了眼站在旁邊望著山頭正面色蒼白的奧倫上尉。沒用的奧倫上尉指揮的各個營每次進攻都被叛匪打的落荒而逃,唯一的功績就是丟下了一地屍體,他這個走在最前列的倒是每次都幸運地一塊油皮也沒有擦掉,還真的是上帝與奧倫同在!昨天晚上要不是炮營把這裡幾乎都轟平了,現在自己是否能在這裡朝對面的發匪轟擊還難說的很,*奧倫那是根本*不住的!
奧倫聽斯德特說又要讓他的步兵衝鋒了,渾身開始打起了擺子,自己的運氣是否每次都那麼好?雖然自己跑的比誰都快,但子彈可是不認人的!萬一有那顆該死的子彈打中自己怎麼辦?要是死在這些劣等人手中可真是自己這個高貴的英國人的恥辱!對面的這些該死的醜陋的、低劣的中國人不知道都是些什麼樣的傢伙,讓自己把所有的面子都丟在了這裡!奧倫望著前方不遠的山頭咬著牙嘎崩做響,對對面的敵人奧倫簡直是恨之切骨了。
「再打上十分鐘吧,奧倫上尉他的步兵已經很疲勞了,還是讓他們再休息會兒。」士迪佛立睜開了眼睛盯著前面煙塵滾滾的小山頭看了看,轉過頭淡淡地朝斯德特說道。山頭上現在一點動靜也沒有,彷彿山上已經沒有什麼生物存在了,不過士迪佛立對面前的假象根本不在乎——今天早上已經為了大意吃過苦頭了,炮轟的時候明明山上沒有任何反應,可等奧倫率領的第四營衝上山頭,成群的手榴彈就飛了下來,如蝗的子彈讓第四營在短短的一分鐘內倒下一百多人,教訓真的是慘痛的啊!要是這樣傷亡下去,常勝軍在今天天黑之前將一個不留!——從前面的戰鬥看來叛匪好像是沒有炮彈了,那麼就發揮我們常勝軍的火炮優勢,先徹底地炸光他們再說!
斯德特無言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到炮兵陣地繼續指揮手下狂轟對面的小山頭。
「噢!我的上帝!」奧倫發出一聲驚叫聲,望著小山頭的眼睛要突了出來,右手不停地在胸口快速劃著十字。士迪佛立和斯德特被奧倫的聲音吸引了,倆人順著奧倫的目光望了過去,士迪佛立的眼睛也立刻瞪的成為牛頓的眼睛了——對面小山頭從後面出現了無數的人影。透過硝煙,那些人正快速地穿越炮火朝這邊衝了過來,炮彈的爆炸將成群的人炸的支離破碎,但更多的還是悍不畏死地繼續朝這邊發出滲人的狂吼聲繼續猛衝。山頭上繼續有人冒了出來,士迪佛立立刻感到自己面對的是奔騰不可遏制的洪水,那些衝過來的人正在迅速朝自己這邊殺了過來。
「快!叛匪上來了!一營、二營、三營、四營趕快起立,排成圓陣準備迎擊!」奧倫被眼前的一切刺激的感到天馬上就要崩塌了,神經繃的再緊一點就要斷裂。從叛匪陣地衝下來的除了中國叛匪還有什麼人?那些叛匪的戰鬥力奧倫上尉是深深領教過的,要是不事先作好準備,這麼多的叛匪衝上來,到時候自己就是再能跑也跑不了了!
「斯德特!快打!急速射擊把他們都給我炸死!」士迪佛立也緊張起來,自己的常勝軍已經在前面作戰中極度削弱了,這要是給叛匪衝上來那還了得?!尤其讓人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可是英國准將,要是成了叛匪的俘虜這個亂子可就捅大了,到時候還不知道如何收場呢!
炮兵在斯德特指揮下把開花彈、葡萄彈拚命地送到了衝鋒的人群中,在三十多門火炮轟擊下衝上來的人群一堆堆地倒了下來,沖天的血霧混合著滾滾黑煙在天空翻滾。吶喊聲中夾雜著大量的垂死掙扎聲,前面的小山坡變成了人間地獄,只有不多的人衝出了炮火封鎖線。奧倫指揮下的常勝軍四個營排好了整齊的隊列朝前面步步進逼而去,槍口上的刺刀在陽光下散發出滲人寒光。
「別打了!好像不大對勁……」士迪佛立突然叫了起來,在他眼中,那些衝了上來的人,身上穿著清朝淮軍的衣服,難道他們不是叛匪?!炮兵漸漸地停止了射擊,士迪佛立終於看清楚了,衝上來的真的是淮軍士兵!他們怎麼過來了?士迪佛立心中疑惑地想著。
奧倫和他的手下伸長了脖子呆望著正朝自己衝了過來的清軍士兵,手中平端著的武器低垂了下來——對面少說也有數千人正在朝這邊潰退。距離近了許多,奧倫看的更加清楚了,眾多披頭散髮的清兵是空著兩手撒開丫子拚命奔跑著,手中的武器已經不知道給他們扔到什麼地方去了,有的腳上的布鞋跑的只剩下一隻,有的身上的衣服上半截是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來的老百姓的黑棉襖,下半截清軍特有的燈籠褲卻露了餡。那些吶喊聲奧倫也終於是聽出喊的什麼東西了,與其說是衝鋒的呼喊聲倒不如說是巨大的恐懼感讓人發出的尖叫聲與人在面臨死亡時所特有的慘嚎聲相混合形成的聲音,難怪那麼刺耳了。奧倫發現自己手下的常勝軍隊形有些零亂了,士兵們不由自主地慢慢朝後面退縮著,清兵的恐懼感深深感染了這些常勝軍的士兵,讓他們一步步地後退著。
「不許後退!一步都不許後退!奧倫上尉,趕快讓你的手下阻止這些敗兵!有敢衝擊隊列的一律格殺勿論!」奧倫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除了士迪佛立將軍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士迪佛立見到清軍打了敗仗後的狼狽樣子,身上冷汗冒了出來,距離已經很近了!這要是讓這些無法無天的敗兵衝亂了常勝軍的隊形,等叛匪上來後還怎麼抵擋?!那可是要敗得糊里糊塗了!見手下常勝軍一點鬥志也沒有了,士迪佛立只好朝奧倫急吼起來。
在敗退的清軍士兵後面出現了密集的槍聲,幾聲尖嘯聲劃破天際,空中出現了幾道拉出美妙弧線的白色煙霧,在逃跑淮軍的西邊升起了幾股煙柱,一些正在奔跑的士兵好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猛撲在地上,接著沉悶的爆炸聲傳了過來。奔跑的清軍逃的更急了,眼看著就要衝進了常勝軍隊列中,奧倫稍稍一猶豫,馬上高昂起頭顱,回過頭朝手下大聲命令著「全體舉槍!瞄準正前方敗軍……有敢衝擊隊列的一律處死!」說完了奧倫高舉著雙手朝敗退下來的清軍跑了過去,「回去!趕快離開這裡!不許干擾我軍,不然我們就要開槍了!」
敗退下來的淮軍士兵已經認清了面前站著的部隊不是讓自己恐懼著的發匪,而是裝備精良的常勝軍,在外漂泊以久失魂落魄的淮勇們就像見到慈祥可親的母親,跑的更歡了。剛才被常勝軍猛揍一頓的不良感覺統統被淮勇們拋到了九霄雲外,熱淚盈眶的淮勇一邊朝常勝軍那邊奔去一邊拚命地衝著常勝軍士兵拚命地揮舞著手……,奧倫嘴裡面在喊什麼他們是根本沒有注意聽的,何況就是聽到了也由不得他們停下腳步,身後的士兵正在拚命地朝前面擁擠過來,只要自己一停,很有可能會被後面的人給擠倒在地踩成了肉餅!
奧倫見自己無法阻擋潮水般湧上來的潰兵,只好轉身「鏘」地一聲抽出斜挎在腰間的指揮刀,朝自己的手下下達命令,「瞄準正前方……預備……開火!」奧倫手中的指揮刀決然地揮了下來。
洋槍隊的士兵猶豫了一下,從正面衝過來的畢竟是友軍,要是朝友軍開火怎麼說心裡都是不舒服的。常勝軍所招募的大多數士兵都是長江兩岸的中國人,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在中國,都是黃皮膚、黑頭髮、黑眼珠,吃著中國菜,說著中國話,只是為了常勝軍高與一般軍隊的軍餉他們才加入到裡面來。現在從對面奔跑過來的都是自己的鄉里鄉親,大家都是同一條戰壕的,這讓他們如何可以下的了手?可是指揮官的命令要是不停……後果也是極為嚴重的!違抗軍令的後果肯定是開除,甚至是鞭笞直至處死——相比較而言,開除還是最好的結果了。猶豫了半天的常勝軍士兵很不情願地舉起手中步槍,把槍口胡亂對著正前方,至於是高是低根本不在乎,閉著眼睛漫無目標痛苦地開火了。「砰……」,凌亂的槍聲雜亂無章地響了起來,常勝軍隊列中青煙冉冉升起。那些士兵在開槍後心中不停地祈求菩薩原諒,盼望著自己不要打中正面的友軍。
常勝軍的士兵眼睛雖然閉了起來,可四處橫飛的槍子還是給潰退中的李鴻章部隊造成極大的傷亡。隨著一陣槍響,快要奔到常勝軍面前的淮軍士兵一個個地倒了下來,哀號聲響徹戰場,後面的淮軍士兵還在前仆後繼繼續朝前衝了上來,接著再被常勝軍接著的排槍撂倒在地。逃跑中的淮軍士兵停頓了一下,接著一聲狂吼,再次發瘋地往上衝了上來。
距離實在太近了,常勝軍的士兵還沒有放幾次排槍那些撤退下來的淮軍士兵就衝倒了自己眼前,不停地朝常勝軍隊列中衝了過來,身後的那些淮軍緊隨著前面的士兵,踏著陣亡士兵屍體,一陣旋風似的湧了上來。原本整齊的常勝軍隊列被淮軍潰兵沖的有些亂了陣腳,淮軍的將士想要早日離開人間地獄,不要說是普通的人在面前阻擋,就是菩薩佛祖現在站在面前也是先推到一旁以後再說,常勝軍士兵原本不高的士氣讓淮軍這麼一衝是一星半點也沒有留下來了。整齊的隊列如同水中投入一塊石頭,激起一圈圈地漣漪,站在外面的常勝軍士兵不少人被淮軍士兵給推倒在地,後繼的淮軍從他們身上踩過,繼續朝前逃跑,被踩在地上的人發出痛苦地慘叫聲,聲音由大到小漸漸地低落下來,微不可聞。常勝軍的軍官拚命地想要阻止潰兵把自己的隊伍給衝亂,可任他們怎麼嘶吼,如何威脅,敗退下來的淮軍士兵一概不聽不聞,只是低著頭死命地朝常勝軍隊伍中鑽進去,想要衝過常勝軍隊伍,逃的越遠越好!一方拚命地想要把潰兵阻擋在外面,一方又拚命地想衝過去,兩方在山頭上發生了激烈地磨擦,潰退的士兵實在是太多了,常勝軍士兵現在再想開槍是根本不可能了,只能身不由己地在淮軍士兵推擠下搖來晃去。兩千常勝軍沒有堅持多少時間,整個隊伍就淹沒在潰逃的淮軍士兵中,被淮軍士兵席捲著朝北面敗退下去。
跳到加農炮上的士迪佛立嗓子都要喊破了,他悲哀地看到自己的兩千常勝軍沒有被敵人打倒卻被清軍給沖的潰不成軍,不多的常勝軍士兵都淹沒在洶湧逃竄的淮軍人海中,如同一個個小小的浪花,一閃現就不見了。斯德特中尉原本矯健的身軀在無望地阻擋敗兵中倒了下來,再也沒有爬起,炮營的三十多門火炮被敗兵擠的東倒西歪,那些炮營的士兵已經不知道被席捲到什麼地方去了。奔騰不息的人潮在自己身下快速地流淌下去,在兩翼無數的叛匪發出恐怖的尖叫聲正追著淮軍尾巴快速接近這裡。士迪佛立怎麼也沒有想到戰無不勝的常勝軍居然在這裡吃了一場沒有被敵人打敗的敗仗,現在連破壞火炮的機會都沒有了,這樣下去三十多門火炮將輕易地丟給了叛匪!
渾身被冷汗濕透的士迪佛立對眼前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如此混亂的現場如何可以抵擋住叛匪的猛撲?三十二磅的加農炮猛地搖晃起來,士迪佛立一個站立不穩,從火炮上栽了下來,下面的那些敗兵本能地一讓,堂堂英國將軍很不體面地以一個倒栽蔥的樣子摔倒在地。原來站在下面的親兵已經被清兵不知道擠到什麼地方去了,躺在地上的士迪佛立見無數的大腳丫子正朝自己臉上急速*攏,自己的鼻子已經聞到了一股難聞的酸臭味,連忙掙扎地爬了起來。爬起來後士迪佛立齜牙咧嘴地下意識把手伸向了後面的屁股,連忙又縮了回來,屁股上現在火辣辣地疼痛難忍,但如此眾多的人群中揉屁股總不是一個高貴的英國將軍所作所為,屁股可裂,面子不能丟!如此眾多的人讓士迪佛立感到屁股上是否恨痛無關緊要——只要在沒有人的地方自己稍微揉一下就可以了,倒是原來光鮮漂亮的軍服上面沾滿了塵土,一塊黃一塊白的,十分不雅觀,這讓士迪佛立感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無名之火不知沖誰去發。頭頂不時有流彈在颼颼聲中飛過,追兵更加近了,淮軍和被衝亂的常勝軍士兵從*在火炮上的士迪佛立身邊擠了過去,當他這個將軍是沒有知覺的石頭一樣,繼續奔跑下去,任憑士迪佛立怎樣朝他們發火哀求就是沒有一個人理會他,士迪佛立眼前一花,奧倫熟悉的身影從自己身邊一閃而過,如同滑手的游魚超越了一個個逃在前面的淮軍士兵,消失在滾滾人潮中。士迪佛立眼中簡直要噴出怒火了,張大了嘴想搖破口大罵,可這麼嘈雜的人群裡面,什麼聲音也無法發出來了,「我怎麼瞎了眼會欣賞這樣的廢物?!枉費我如此信任奧倫上尉,他居然丟下我跑的比誰都快!奧倫……奧倫……!只要能安全的回去,我一定要親自絞死你這個膽小鬼!」士迪佛立牙咬的嘎崩做響,肚子裡恨恨地罵了起來。
「士迪佛立將軍!您怎麼在這裡?」胸中氣悶之極的士迪佛立正在痛罵自己看走了眼,在前面退下來的清軍潰兵中有人朝他大聲喊道。
捂著胳膊的李鴻章在忠勇的親兵衛護下正朝後面撤退,被炸傷的胳膊鮮血不停地流了下來,無論如何用力地按住,鮮血還是照樣往下流淌。李鴻章感覺人身體一陣發虛,雖然是大白天,太陽高懸在天空,眼前還是出現了無數地小星星。他現在真切地體會到帶兵不易,打敗仗更難,尤其難上加難的是率領一群烏合之眾從敵人包圍圈中突出來!兩萬忠勇的淮軍將士啊,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無數次李鴻章想整頓好部隊,有序地撤退下去,可身邊沒有一員將領怎麼組織這些驚慌失措的敗兵?李鴻章正在捶胸頓足,突然見到前面好像是英國將軍士迪佛立正站立在一門西式巨炮旁邊,頭上的軍帽已經不知去向了,挺刮的軍服現在皺皺巴巴,手中的手槍在空中不停地揮舞著,嘴裡唸唸有詞地不知在咒罵著什麼。李鴻章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這個高傲的英國人應該留在上海的啊?怎麼跑這裡來了?走的更近些李鴻章看的更清楚了,真的是士迪佛立!「士迪佛立將軍!您怎麼在這裡?」做夢一般的李鴻章隔著老遠朝士迪佛立大聲喊了起來。
「李大人?你們不是去打溫州嗎?為什麼還在這裡?你的部隊為什麼被叛匪打的如此狼狽?!」士迪佛立聽到有人叫他,轉頭一找發覺剛才叫自己的是江蘇巡撫李鴻章,士迪佛立連忙拉了下軍服下擺,手習慣性地想要把頭上的軍帽扶正,這才發覺軍帽在剛才掉到了地上,現在已經不知道被潰兵踢到什麼地方了。沒什麼好心情的士迪佛立想要走到李鴻章身邊,卻被前面湧過來的逃兵擠的移動不得,潰退下來的淮軍士兵越來越多了,多的讓士迪佛立感到呼吸不暢,眼睛裡除了聳動的人頭,還是一個個拖著豬尾巴的腦袋,士迪佛立只能用手指了指正在沒命奔逃的人潮,雙眼怒睜,根根白髮直豎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對李鴻章惡聲惡氣道:「看看您的手下……,李大人,我的三千常勝軍不用叛匪進攻,就被你們給衝亂了!」
「你的常勝軍?!常勝軍花的銀子都是我們大清國所掏的,常勝軍的絕大多數士兵也是我們大清國的人,管理和領導常勝軍的只有本巡撫,我要是什麼時候不高興,完全可以解散這支常勝軍!它什麼時候變成你士迪佛立的了?」李鴻章心底暗暗罵了起來,不過心中所想的臉上可沒敢表露在來,要想消滅發匪,至少是保衛住上海,這些不懂禮儀的英國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快走吧,發匪就在後面,馬上要追上來了!」李鴻章朝左右一使眼色,上來兩個親兵打算架起高傲的士迪佛立,讓他跟著李鴻章一起繼續北撤。
「我不撤!我要指揮常勝軍消滅這些叛匪!我們英國人領導的常勝軍是完全由能力消滅這些該死的叛匪的!」作為英國將軍,士迪佛立所固有的牛脾氣發作起來,臉上漲的通紅,一條條血管猙獰地突了出來,青筋直跳唾沫橫飛地朝李鴻章大叫大嚷起來。如同一頭暴怒的驢子,士迪佛立又踢又踹,不停地用力掙扎著,兩個親兵死活拉不住他,但熙攘的人流讓士迪佛立還是不由自主地被人流攜帶著朝後面退去。「你們這些膽小鬼!放了我,我還能戰鬥!我的炮呀!」士迪佛立看著被潰兵擠的東倒西歪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火炮心痛地叫了起來。
走在旁邊的李鴻章對發瘋的士迪佛立翻著白眼,不耐煩地朝後面一揮手,又有兩名親兵上來,四個人又拖又拽地拉著暴走中的士迪佛立朝後面撤退。李鴻章瞟了下傍邊眼睛血紅的士迪佛立,見他一副還要繼續戰鬥的樣子,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的常勝軍現在已經混雜在淮軍中一起朝北方毫無秩序地退了下去,還打什麼打?!要是能打的話自己就不會這樣狼狽不堪了!至於常勝軍的火炮,只好遺棄了,火炮行動如此遲緩,現在要照顧上這些火炮的話就那裡也不用去了!李鴻章對火炮的行動算是害上恐懼症了,逃命第一,就是再多的火炮也只能丟給後面追上來的發匪了,「算了吧,只要能安全回到上海,損失多少火炮本官再掏大把的銀兩給將軍您買來!士迪佛立將軍,您怎麼回出現在這裡?我們不是有協議的,常勝軍在沒有經過我的批准是不允許進行超出三十英里的遠征。本巡撫不記得什麼時候批准過常勝軍到這裡來?」逃命中的李鴻章還是不忘自己對士迪佛立率領著常勝軍出現在這裡表示不可思議,想要追問他們為什麼跑到這裡來了。
「要是沒有我率領常勝軍過來的話,巡撫大人您的軍隊將成為禿鷲的美食!」士迪佛立圓瞪著眼睛怒吼道,「可是巡撫大人您看看您的手下……全都是些廢物!白癡!窩囊廢!本來我們馬上就要消滅那些該死的叛匪了,大人您的手下這麼一衝,把我的軍隊也衝亂了!」士迪佛立想要朝李鴻章揮舞起有力的拳頭,可惜自己的胳膊現在被李鴻章的親兵脅持著,無法讓他盡情發揮。
「將軍,『您』的常勝軍要是真有您所說的那麼厲害,為什麼沒有擊破發匪把我們接應出來呢?下官在雙尖山後面倒是聽到了,外面火炮打的很激烈,距離卻一直都沒有朝我們這邊*攏,如果常勝軍有一點用的話,相信就不會是現在這種樣子了!……」
「放肆!本官和將軍商量事情,哪輪得到你插嘴?!速速給我退下!」雖然在亡命逃跑中,李鴻章的架子還是很大,一邊跑一邊訓斥著。李鴻章在常勝軍炮兵陣地一停留,被他甩到後面的潘鼎新就追了上來。潘鼎新見士迪佛立沖大帥發脾氣,把淮軍上下罵了個狗血噴頭,不忿地插嘴說了幾句,可惜他的大帥現在並不想得罪士迪佛立,只能讓潘鼎新倒霉了。
士迪佛立聽了潘鼎新的話不幹了,自己把他們給解救出來了,這些忘恩負義的中國人居然還敢責怪自己!李鴻章後面訓斥潘鼎新的,他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衝著低頭的潘鼎新吼道:「常勝軍沒用?!我們常勝軍一晚上前進了兩英里,拿下了大小十個山頭,不知你們前進了幾英里?又拿下幾個山頭?要是沒有我們猛攻叛匪陣地,李大人您的軍隊將一個也出不來!」
「是、是,將軍說的對!沒有將軍您的幫忙,我們淮軍將很難*自己的力量突出來,謝謝將軍了。」李鴻章點頭如搗蒜,不停地稱是,接著話題一轉,又回到原來的問題上了。「不過將軍率領著常勝軍出現在這裡是違反了我們之間簽訂的協議的,將軍能否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輪到士迪佛立翻白眼了,蒼白的頭顱高高昂起,深陷的眼睛望著遠方的天空心裡組織著應該怎麼解釋李鴻章的問題。士迪佛立一直都避免回答這個討厭的問題,士迪佛立從心底裡不願意接受中國人對他行動所做出的任何限制,日不落帝國將軍怎麼可能被野蠻國家限制住?!只是自己簽訂的協議又被自己給違反了,從理論上來說有點站不住腳,所以能不提最好就不提了。可這個該死的巡撫大人卻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一個勁地追問自己。看來自己當時不應該進攻叛匪,讓叛匪把這個嘮叨不休的李大人消滅算了!
「李大人,按照協定,常勝軍必須要經過您的同意才能購買其他武器彈藥。自從曾大人在江寧戰敗後,叛匪就大大地增大了對上海的壓力。為了更好地保衛上海,為了更好地消滅那些叛匪,常勝軍必須購買更多的先進武器彈藥。我只好親自過來找李大人談談了。至於常勝軍,李大人不會希望看到我被叛匪抓住了吧?難道你們清軍能負責我的人身安全嗎?他們是一路保護我到李大人這邊來的,李大人,我認為這不應該算是違反了三十英里遠征吧?」士迪佛立狡詐地說道。「我們昨天一到這裡就受到了叛匪的攻擊,要不是又常勝軍在這裡,恐怕我現在已經被叛匪給抓走了!而且要是沒有我們給李大人吸引了大多數叛匪,李大人認為您是否會安全地衝出來?」
「狡辯!純屬狡辯!要買武器修書一封不就可以了?還不是對禁止進行三十英里遠征不滿?而且常勝軍要是真的吸引了大多數叛匪,我那邊怎麼可能出現如此眾多敵人?」李鴻章心裡對士迪佛立所說的極為不滿,這些洋鬼子沒有一個不是毫不講理的傢伙,擁擠的人群擠得李鴻章停不下腳步,而且他現在也不能停頓下來,身後發匪的喊叫聲是越來越近了,只能邊跑邊說了,「士迪佛立將軍,要是想買武器彈藥您大可讓手下跟我商談嘛,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將軍的擅自行動可是讓本官很為難啊!這要是傳到朝廷殿堂之上,言官耳中,常勝軍的存在與否就成問題了,就是本官也擔待不起朝廷的責怪。自然了,本官很感激將軍能夠在危機時刻幫我們一把,不過將軍恐怕並沒有真心與發匪作戰吧?不然常勝軍如此威猛的火炮,為何昨天夜裡不能與我軍會合?」
沒有真心與發匪交戰?!士迪佛立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只不過不到一天的時間,三千多人的常勝軍就傷亡了一千多!損失人馬三分之一都還要多了,這怎麼能算是沒有真心打叛匪?!這個中國豬玀竟然敢如此嘲弄與我……」士迪佛立越想越是委屈,猛地一下站住了,幾個親兵一時沒有防備,被他甩倒在地上,火冒三丈的士迪佛立朝李鴻章揮舞著手臂,氣急敗壞地說道:「李大人!常勝軍是用心作戰了的,常勝軍只有三千來人一個晚上就傷亡了一千多人啊!這怎麼能說沒有真心作戰呢?我決不允許你這樣污蔑一個真正的軍人!我要和你決鬥!」說著士迪佛立就要拔出腰間的手槍,想要和李鴻章單挑了。幾個親兵反應過來,急忙再次撲了上去,死死地把暴怒中的士迪佛立緊緊抱住。
「將軍息怒,本官收回剛才所說的那些話。請恕我不瞭解情況,唉!都是被這幫發匪搞的我方寸大亂了。」李鴻章額頭的冷汗流了下來,連忙服軟了。笑話!堂堂巡撫怎麼可能跟這個沒有禮教的外國武夫決什麼鬥?說出去還不讓人家笑也笑死了!「將軍真的和發匪打了就好,我會向朝廷上奏將軍功業的。」
「李大人您要向我賠禮道歉!你剛才所說的是對一個正直的、高尚的軍人極大地侮辱!必須要做出實質性地賠償!」士迪佛立見李鴻章軟了下來,得理不饒人地威脅起李鴻章。剛剛緩和得氣氛被士迪佛立這麼一說又給破壞了,倆人鬥雞一樣地對了起來。李鴻章倒並沒有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要說錯誤,是這個英國鬼子自己先破壞了規矩,沒經過自己的同意就帶著常勝軍擅自跑到這裡來了,他怎麼沒有對自己進行賠償?!倆人一路吵吵嚷嚷鬧著彆扭朝前逃命。
李鴻章和士迪佛立邊走邊吵,他們的手下也不是什麼好脾氣,兩方互相責怪對方壞了自己的好事,淮軍責怪常勝軍沒有及時地解救自己,在淮軍撤退中常勝軍居然敢對自己人開火,而常勝軍又痛罵淮軍無用,幾萬人被發匪打的分不清東西南北,還壞了自己跟發匪作戰的好事。敗退的人火氣都很打,說著說著兩邊互相扯打起來,內訌中常勝軍的武器優勢無法體現出來,倒是淮軍仗著人多勢眾,狠狠地把常勝軍的士兵痛歐一頓,為那些倒在常勝軍炮火下的戰友報仇血恨了。打打鬧鬧的一群潰兵沒有什麼隊形,只是一窩蜂地越過清溪、白溪朝寧波方向退去,黃昏臨近,敗兵接近了香山,後面的槍聲越來越近了,這時在敗兵身後上空傳來了一陣蜜蜂飛動的嗡嗡聲。
這時候哪有什麼蜜蜂?!雖然敗兵膽子已經很小了,但好奇心還是讓他們不自覺地回頭朝天上望去,西斜的太陽照耀下,在天際交界處出現了一群排列整齊的小黑點正在朝這邊移動過來,那種輕微的嗡嗡聲就是那些小黑點發出的。
逃亡中的敗兵不時地回頭望著天上的黑點,人群中嘈雜聲響個不停,互相揣測著這些是什麼動物。黑點越來越近了,小黑點變成了一個個圓鼓鼓的氣球,輕微的嗡嗡聲慢慢變的沉悶起來。
「……媽呀!發匪的妖鳥來了!快逃啊!」幾個消息靈通的淮軍士兵驚叫了起來,發瘋地推搡著前面的士兵,拚命想跑的更快些。醒悟過來的潰兵拚命地朝前擠去,想要離開這些妖鳥越遠越好!人群中一陣騷亂,一些疲憊不堪的潰兵鑽進了山邊的樹叢中,希望天上的妖鳥沒有發現自己,這些人對逃回寧波徹底地失去了信心,也沒有什麼力氣再往前走了,他們盼望著後面的發匪趕快上來,自己好投降了事,只是希望這些發匪不要把自己五馬分屍或者是點天燈就可以了。
三十隻妖鳥飛到了清兵頭頂,緩慢地下降著高度,從妖鳥肚子裡扔下來幾個小黑點,天空一片嘶嘶的聲響,黑點急速下降著,在人們眼中飛快地變大,變成了一個個菠蘿樣的東西落到地上,紅光一閃,士兵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炙熱的氣浪把士兵們掀到空中、推倒在地上……
「轟……轟……」成噸的炸彈如暴雨雷電般自天而降,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天崩地裂,田野裡山樑上到處火光沖天,忽忽北風中,鬱鬱蔥蔥的樹林陷入一片火海中,殘破的武器連同泥土焦屍一起在火山般的煙焰中飛舞。焦頭爛額的傷兵滿地打著滾發出悲慘的號叫呻吟聲,無情的炸彈爆炸聲,熊熊烈火燃燒聲,樹木辟啪做響聲,樹倒石迸聲混雜一片,恐怖復加恐怖,密集的擠成一群的士兵潰散開來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跑。
「快,快跑啊!朝北跑,只要到了寧波我們就有救了!」李鴻章老淚縱橫地大聲呼喊著。剛才炸彈自天一落,李鴻章和士迪佛立倆人就被親兵死死地按在了地上,親兵猛撲在他們身上,死命地壓住他們,想要替他們抵擋四處橫飛的彈片。連串的爆炸聲響過,狼狽萬分的李鴻章從地上爬了起來,把歪在一旁的官帽扶正了,用力地搖了搖頭,剛才的爆炸聲讓李鴻章耳朵裡面一時除了嗡嗡轟鳴聲,什麼也聽不到了。等李鴻章睜開眼睛望著四周,他明白了為什麼李元度和沈葆楨會敗的如此淒慘,一個個都當了發匪的俘虜——四周到處都瀰漫著嗆人的滾滾硝煙,紅色的火光,黑色的煙霧成為眼前的主旋律,缺頭少腿的屍體躺滿了一地,已經很混亂的敗兵徹底地崩潰了,沒有人在意地上的傷兵,到處都是尖叫著四處亂跑的自己士兵。連自己引以為傲的淮軍將士都成了這副模樣,那些湘軍、綠營就更加不用提了!難道自己也要被發匪給活捉了去?!急的要發瘋的李鴻章神經崩潰了,兩腿一軟就要癱倒在地,幸好旁邊的親兵趕忙把他扶住。
士迪佛立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這樣悲慘的景像是士迪佛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士迪佛立畢竟比封閉在山溝中自以為自己生活在天朝上國的中國人要見多識廣,知道這些是飛艇不是什麼「妖鳥」,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可惡的叛匪居然會有在西方也沒有出現多久的飛艇協助,尤其讓士迪佛立無法想像的是飛艇居然還能把火炮攜帶到天上,從天空打下面的敵人!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要從恐懼方面來講,把這種攜帶了火炮的飛艇叫做妖鳥看來也沒有什麼錯誤。
飛艇再次降低了高度,從飛艇上又有東西落了下來,這次不是黑黝黝的炸彈了,漫天飛舞的各色紙片像北方深冬的瑞雪、如繽紛的彩蝶揚揚灑灑地飄落下來,散佈在各處。有一張就落在了李鴻章腳下,親兵搶先揀起紙片遞給了李鴻章。李鴻章顫抖著雙手,接過紙片掃了一眼,接著氣憤地把紙片用力撕的粉碎,扔到地上狠狠地用鞋子碾著,把它埋入地底。那張紙片是這樣寫的:
太平軍告淮軍兄弟書
親愛的淮軍兄弟,放棄無謂的抵抗吧!大家都是中國人,都是窮苦人,我們是為了解救全中國一切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自家兄弟,為了讓中國人不再受到外國欺負才起來推翻黑暗的滿清王朝!那些罪惡的地主老爺為了喝你的血,吃你的肉用皮鞭把你驅趕到戰場上,讓你給他們送死,好讓他們繼續壓迫你們在家鄉的父老鄉親。你不想活著回去看妻子嗎?你忍心讓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甚至是連你的屍首都尋找不到,整日生活在黑暗中嗎?覺醒吧!弟兄們!趕快投降我們!只要你放下武器不再頑抗,我們不會傷害你,而且還允許你自由地回到自己家鄉。我們會幫助你打倒你們家鄉的地主,把土地還給你,讓你能自由自在地過著幸福的生活!如果你願意,我們大家一起來推翻反動政府,重新建立一個強大的中國,讓中國人生活在糖罐中,讓家鄉父老為有你這麼一名太平軍戰士而萬分自豪!讓所有的中國人都知道是你在保護他們!
我們這邊官兵一致,沒有人會欺負你,只有對你兄弟般地關懷,過來吧!窮苦兄弟是一家,趕快掉轉槍頭,打倒那些欺壓你們的長官,打倒那些壓迫你們的洋鬼子!為父老鄉親立功!
……
「狡匪!強盜!逆賊!……」李鴻章氣的渾身發抖,嘴裡恨恨地罵著他能想到的一切形容對方的字眼,不過沒有一個好的。在告淮軍士兵書後面還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片,不過李鴻章已經沒有興趣再看了,就他看到的那些就足以讓李鴻章喪失了理智,把所有罪惡的字詞送給太平軍了。「不許看!看的人一律處死!」李鴻章見那些逃命中的淮軍士兵揀起地上的紙片,三五成群地聚集在能認幾個字的士兵前聽著那麼講解上面的內容恐懼地叫了起來。若部隊真的造反了,自己還有什麼面目再活在世上?!士迪佛立聽了身旁的親兵小聲對他解釋紙條上的內容,不自覺地摸了一下碩大的鼻子,恐懼地望了下周圍的士兵,士迪佛立感到那些士兵望著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洋鬼子說的不就是自己?!難道這些卑鄙的中國人想要把我送給叛匪邀功請賞不成?」士迪佛立越想越覺得和這些清軍士兵呆在一起實在是太危險了!
幾個當官的也注意到紙張對士氣破壞極大,上前把那些決不情願的士兵趕散,逼著大家繼續逃命。只是這樣一來原本已經沒有了士氣的士兵現在心裡面又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在天空飛艇的監視和威脅下,淮軍和常勝軍的士兵戰戰兢兢繼續朝北面退去,不過隊伍中的人數再次減少了,從在雙尖山會合時的一萬三千人急劇地下降到只有六千人還在跟著李鴻章他們逃命,其他的要麼被打死炸死了,要麼當了俘虜,還有眾多的士兵躲進了深山老林,他們不打算繼續追隨李鴻章了,有的等著被發匪俘虜,有的想找機會溜出去,畢竟人少一點比較好行動,要是跟著大部隊一塊走,最終的後果就是全軍覆沒!溜走的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化裝成當地老農民的,有在額頭貼塊狗皮膏藥當個江湖郎中的,有幾個人組成一個行走江湖的戲班子,還有的扛著不知從什麼地方找到的大包裹暫時化身為急匆匆趕路的商人,實在是沒有什麼辦法可想的,只好找個山洞暫時先躲起來,盼望著黑夜的早日來臨,好藉著夜幕掩護溜出去。難怪外國人介紹中國人時說一個中國人是條龍,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想出如此好的辦法,並且切實地附註行動,真是夠神通廣大的。這些想跑的並不知道在溫州根據地內已經把人民都動員起來了,到處都是赤衛隊和成群的群眾,拉漫山遍野地搜尋逃散的敵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前途如此渺茫,相信這些人會再好好考慮一下如此顧慮自己是否明智。
飛艇上還再繼續朝下面撒著傳單,不過炸彈不再投擲了,這讓那些潰兵安心不少,很快的,走在前面的到了香山腳下。香山,海拔八百多米,是從寧海撤到寧波去的最後一座海拔最高的山峰了,只要跨過香山,前面將沒有什麼太大的山峰可以阻擋淮軍和常勝軍一路逃回去了。
「光……光……」淮軍士兵正要攀登香山,從山頂上傳來兩聲低沉的響聲,接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聲從山上傳了過來,兩道白色煙霧劃破天空,畫了個美妙的弧線迅速地朝山腳落了下來。
「炮彈!」隨著機敏的士兵一聲尖叫,走在前面的士兵齊刷刷地臥倒一大片。在臥倒的人群中泥土沖天而起,大地顫抖了幾下,炮彈的爆炸聲傳出很遠。被炮彈炸精了的淮軍士兵因為及早地臥倒在地,雖然炮彈準確地落在了人群中,卻並沒有給他們造成太大的傷亡,只是在這裡受到狙擊讓這些已經驚破膽了的士兵不敢繼續爬山了,乘著炮火中斷之際,掉轉屁股狼狽地跑了下去。
「衝啊!」山上冒出了無數的太平軍將士,敏捷地朝山下面衝了過來,很多太平軍將士三五成群分成一個個戰鬥小組,借助地形和樹木掩護一邊衝著一邊朝山下的潰兵開槍。雙方距離迅速接近,很快的,那些太平軍到了半山。逃兵還沒跑多遠,又見到一群眼睛血紅的軍官揮舞著腰刀朝自己過來,看樣子若是再退的話,那些軍官的腰刀就要落在自己頭上了,無路可退的清軍士兵只能再次掉頭沒有什麼隊形,只是憑借人多勢眾朝山上衝去。密集的槍聲中,山下團團青煙升起,把半山的樹木打的枝葉橫飛,不少松鼠山雞陣亡在清軍彈雨中。山上衝下來的太平軍一下子消失不見了,但子彈卻還在朝下面打了過來,聽聲音打過來的子彈並不很多,但讓淮軍和常勝軍士兵驚慌的是幾百米的距離內,只要對方一聲槍響,自己隊伍中必然有一個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傷。沒有把發匪打倒幾個,自己栽倒在地的士兵倒是越來越多了。炮彈在空中飛行的聲音再次傳到士兵耳中,一發發炮彈準確地在人最多的地方爆炸開來,血肉在煙霧中飛迸,股股黑煙騰空而起。空中再次傳來嘶嘶嘯鳴聲,讓淮軍和常勝軍士兵懼怕不已的「妖鳥」再次下起了「惡魔之蛋」,十來股煙柱同時升起,泥土石塊劈頭蓋臉地砸向人群中。潰兵被猛烈的打擊嚇得徹底失去了抵抗能力,掉轉頭不理不停吆喝著得軍官抱頭鼠竄。對他們來說,對面的敵人都是些從地獄冒出來的魔鬼,和魔鬼作戰還不如對付軍官手中的腰刀要容易許多。
山上的太平軍見敵人亡命奔逃,再次爬起來衝了下來。不多的幾聲槍響,幾個正在阻擋潰兵想把他們再趕回來的清軍和常勝軍軍官額頭上出現了一個個血洞,紛紛栽倒在地,沒人阻截的敵人退潮一樣朝南邊敗退下去。卻被後面的人又擠了回來,見太平軍已經*攏自己了,嚇的士兵紛紛拋棄武器跪在了地上。山上衝下來的太平軍如同一把尖刀迅速地插進了潰兵人群中,凡是阻擋道路的士兵紛紛倒在太平軍槍下,活著的只能馬上給他們讓開一條道路,讓他們往縱深穿插進去。
「大帥!前面有發匪攔截!後面和兩翼的發匪也快要上來了,部隊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求大帥趕快拿個主意吧!」潘鼎新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李鴻章面前。焦急地朝李鴻章叫了起來。
見潘鼎新滿臉都是泥土,以前的官服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現在身上穿了一套從百姓家中搶來的衣服,衣服實在太小,把裡面的內衣都露在了外面。李鴻章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好笑。
「哈哈哈哈,潘大人,好打扮啊!你這是要演哪出戲?!怕死鬼!給我滾!」說著說著李鴻章心中無限淒涼,眼淚從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數年的心血啊,自己的一世英名多年的慘淡經營今日卻全要葬送在這浙東大地上!難道大清氣數已盡?天要滅我不成?!想著想著李鴻章把手伸向了作為裝飾品掛在腰間得腰刀。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乘著發匪現在還沒有合攏求大帥趕快更衣,我們從旁邊突出去!」潘鼎新朝身後一使眼色,在士迪佛立目瞪口呆中,潘鼎新的幾個親兵走了上來不由分說繳了李鴻章的械,把他身上的官服剝落下來,幫他換上平民百姓的衣服。
「放肆!我是堂堂巡撫大人!如何可以做這種不仁不義的事情?!放開我!」李鴻章暴跳如雷地朝身邊的潘鼎新發著脾氣,發脾氣歸發脾氣,衣服還是讓潘鼎新的親兵給換上了。
「大帥!要處罰也等到寧波後再處罰吧,乘著發匪沒有上來,我們趕快離開這裡!」潘鼎新耳邊發匪的呼喊聲越來越近了,急的他冷汗直冒。本來潘鼎新已經換好了衣服想自己一個人跑回寧波的,可他又怕丟了大帥到時候朝廷饒不了他,只好走了沒幾步又折返回李鴻章這裡。見李鴻章還要表現大丈夫氣概,潘鼎新只能讓親兵架起李鴻章先跑了。現在小股人離開這裡還有生的希望,若是跟大部隊呆在一起,已經沒有抵抗能力的淮軍士兵,鐵定讓他們變成忠烈祠裡面的烈士!就是被發匪給活捉了,後果一樣嚴重,那些發匪折騰人的手段潘鼎新是知道的,他不想讓自己也嘗嘗點天燈是什麼滋味,潘鼎新可不想這麼早就和關公下棋去。「孟隴,趕快把大帥的衣服穿上,放心吧,你家中的父母我會給你照顧的!而且到時候你只要說出自己真是身份,那些發匪應該不會為難你。」潘鼎新見李鴻章把衣服穿上了,連忙交代身邊正在穿李鴻章官服的那個親兵,哪個叫孟隴的從身材上看起來和李鴻章差不多,潘鼎新心中一陣感慨,「能爭取多少時間逃跑就看李葦農扮演的像不像了!要是早知道這樣自己就會挑一個跟李鴻章長的一樣的人過來了,相信那些沒有見過大帥的發匪在自己逃回之前不會揭穿謎底。***!真要知道,老子早就裝病不來了!」
「大人放心!為了大人安全,小人寧死不屈!決不會誤了大人行程的!只是希望家中父母大人能放在心上。」李葦農一邊穿衣一邊對潘鼎新保證道。
「你們保護著李葦農,一定要把這場戲演足嘍,吸引發匪的主意力,多謝了!」潘鼎新眼角擠出幾滴眼淚,沖準備保護李葦農的那些親兵衣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站起身來,潘鼎新拉著李鴻章就要走。「琴軒,把士迪佛立將軍也帶上。」被潘鼎新拉著要走的李鴻章見士迪佛立滿臉哀求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沉聲說道。見潘鼎新有些猶豫李鴻章發火了「我說把士迪佛立將軍給帶上!難道你希望讓將軍受到發匪侮辱嗎?!若是士迪佛立將軍不走我也不走了!」
這個洋鬼子跟我有何相干?!人數越少越好,帶個這麼大鼻子的傢伙跑回去路上還不知道要增加多少麻煩呢!潘鼎新想歸想,不過見李鴻章一副要和士迪佛立同生共死的樣子也只能屈服了。潘鼎新不知道李鴻章是他對朝廷的擋箭牌,而士迪佛立就是李鴻章自己的擋箭牌了,只要士迪佛立能和李鴻章一起到了上海,自己就有借口跟朝廷交代,大可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卸到洋鬼子頭上去,反正朝廷也拿這些洋人沒辦法,再加上朝廷上自己的好友再幫上兩句話,到時候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士迪佛立不知道中國的官場居然如此神奇,他還以為李鴻章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對他的安危極為關心呢!給李鴻章這麼一說,士迪佛立感動的眼淚都流下來了。不過不知道士迪佛立要是知道李鴻章真實想法,他又會做何感想?也許這個單細胞的洋鬼子又會再次抽出手槍找李鴻章決鬥吧?一行人很快換好了行裝,幾個由商人、百姓、小兵組成的隊伍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落日的餘輝下消失在東邊的山林中。
在淮軍和常勝軍隊伍後面,榮一師、二師、八師部隊如同滾滾洪流席捲而來,很快地與前面阻擊敵人的解放軍部隊會合了,幾支部隊把亂哄哄的敵人包圍在中間。「抓到李鴻章啦!抓到李鴻章啦!」戰士們發出巨大的歡呼聲,整個戰場沸騰起來,那些左衝右突無法衝出重圍,失去指揮的敵軍聽到李鴻章被俘虜了徹底地失去繼續頑抗心情,大片地放下武器停止了繼續抵抗。戰場上槍聲越來越少漸漸地停了下來,只有幾處彈坑還在冒著裊裊青煙,訴說著這裡曾經作為戰場讓一萬多的清朝軍隊在此滅亡了。
楊滬生和黃翼升出現在距離戰場不遠的一個山頭上望著下面的場景。清風徐徐吹過,把濃濃的硝煙吹散讓空氣中的血腥味淡了許多。排成幾列縱隊的俘虜垂頭喪氣地朝南邊緩緩走去,戰場上到處都是丟棄的武器彈藥,隨軍民工正在搜查著躺在地上的屍體,把沒有受傷的抬上擔架送往後面醫院治療,那些被打死的堆積起來挖個大坑把他們埋葬了。
山林間被夕陽披上了金黃色的外衣,幾道火紅的綵帶橫布在天空,不停地變幻著形狀。三十艘飛艇正在緩緩降落中。「這些就是飛艇?好威武哇!」黃翼升看著降落中的飛艇,驚歎地說道。
「是啊!我們下去吧,等下參謀長到飛艇一面參觀一下,看看飛艇到底是什麼東西。」楊滬生笑著說道。黃翼升點頭笑著答應「好啊!早就想看看這個飛艇到底是什麼東西了,它為什麼能飛?為什麼能從上面掉下炸彈來?呵呵,『妖鳥』,清軍士兵對我們的飛艇可是極為恐懼的。」
「報告!李鴻章被我們突擊隊俘虜了!」楊滬生和黃翼升剛到山下,突擊隊的盧隊長就紅光滿面地跑了過來,兩腳一併,身子挺的筆直行過軍禮後大聲匯報道。
「幹得好!突擊隊不愧是全軍精華,把李鴻章帶上來讓我看看!」楊滬生來勁了,激動地說道。作為中國歷史上著名的人物,李鴻章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現在這個人居然變成了自己的階下囚,怎麼能讓楊滬生心情不激動?
一個失魂落魄的清朝官員垂著腦袋被突擊隊隊員給帶了上來。黃翼升看著李鴻章心中有無限得感慨,自己幾天前還是這人的手下,沒想到現在一個成了座上賓,一個成了階下囚,反差實在太大了!黃翼升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仔細看了看站在對面的李鴻章,緩緩地說道:「把頭抬起來!」那人慢慢地抬起頭,嘴角裂著嘲諷地看著楊滬生和黃翼升,冷笑了幾聲。
黃翼升終於知道什麼地方不對了,倒吸一口涼氣厲聲問道:「你不是李鴻章!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