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沐青陽不知道自己還能說點什麼,她忽然覺得有些累了。為了完成她的使命,為了守護天下太平,她搭上自己的貞操不算,還害得自己傷痕纍纍。但身體上的疼痛,遠不及她內心的寒冷來得摧人心碎。她親眼見證了何為骨肉相殘,兄弟背信棄義,如此世態之炎涼,情義之寡薄,叫人如何不心寒!
這麼大的重擔,她忽然不想再一個人背著了,好累,好累,她已經受夠了!
「你知道嗎?我好累,我看不清身邊哪個人是好,哪個人是壞。你們接近我,到底為了什麼?為了我的容貌?為了我的身份?還是為了窺天珠的秘密?」
沐青陽自嘲般勾起嘴角,恍恍惚惚地後退了幾步,心神迷惘,已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演戲還是在流露真情。
「在你們眼裡,我究竟是什麼東西?我是你們奪得天下的工具嗎?由著你們喜歡,由著你們的一己私慾便隨意利用!」
她伸出一根手指來指著厲贇軒,「你們沒有一個是好人!你!口口聲聲說著我欺騙你,那麼你呢?你以為你對我的傷害還不夠嗎?」
「在梅克的時候,我還天真以為我此生能有所依靠了,卻原來,在你眼裡,我就是個騙子!」
厲贇軒稍有動容,踏前一步,伸出手來欲要拉住不住後退的沐青陽,「琢兒,你……」
「不要叫我!你既然不信我,那麼我還癡纏什麼,倒不如就此瞭解,此生已然無望……」沐青陽尖叫著躲開厲贇軒的觸碰,不知不覺間已然退到了山崖邊。
沐青陽雙拳緊握,面上決絕的表情,沒有半點虛假做作,有一半是她內心真實的體現。她回頭望了望深不見底的山崖,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她決定要再賭一次!
「你要幹什麼?」厲贇軒顫聲喊到,卻不敢逼得太近,沐青陽的一隻腳已然跨出了山崖,凌空懸在半空中。
沐青陽嘴角上挑,忽的為自己感到莫名的悲哀。她一次一次被人利用,憤恨上當受騙也就罷了,如今自己卻也做出這等不齒的事情來。她在此如此煞費苦心地演戲,到底又是為了什麼?究竟是誰在欺騙誰,誰又是真的毫無心機?
她悲痛地閉上眼睛,好不猶豫地後退一步,仰面重重墜下山崖。
厲贇軒慌忙上前一步,卻是連沐青陽的衣角都沒能抓住。
「火鳳!接住她!」
火鳳憑空出現,鳴叫一聲,俯身衝下山崖,只一會兒便將昏迷過去的沐青陽帶了上來。
厲贇軒顫著手,面色糾結地接過沐青陽,手心裡忽的觸及到一片粘稠的液體。他心神微顫,頓覺指尖麻,抬起手來一看,驚得瞳孔驟然放大。
那是滿滿一手的血紅啊!
「琢兒!琢兒!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厲贇軒所有的防備頃刻垮台,他的眼前重複播放沐青陽好不猶豫跨下山崖的一幕,只覺心頭襲來一陣錐心劇痛,彷彿有人好不留情地拿刀片下他心房血肉一般。
沐青陽虛弱地睜開眼睛,「你相信我嗎?」
厲贇軒眼眶微紅,忙不迭地點頭,疊聲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是為了我好,你不會騙我的!」
沐青陽聞言,心中絲毫感受不到喜悅,反而嘴裡苦澀不堪。
她的苦肉計就這樣奏效了。真不知是該說厲贇軒天真好騙,還是她陰險狡猾。
其實,她也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她又一次騙了厲贇軒。
沐青陽頓覺胸間憋悶,晦澀難耐,面露淒涼的神色,一口氣沒有喘過來,竟是再一次痛暈了過去。
在神志模糊的瞬間,聽到厲贇軒撕心裂肺般的哀號,「琢兒……」
沐青陽神魂俱顫。
是夜,漆黑冰冷。
雨未停,雨滴細碎,啪嗒啪嗒地打在窗台上。
窗邊閃過一個黑影,雲澤警惕地坐起身來,冷聲喝道:「誰?」
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隨即應道:「是我。」
雲澤面色舒緩,一抹喜悅襲上眉梢,飛披了外袍下床開門。
尹辰逸渾身被雨淋了個濕透,一襲黑衣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型。只見他身形微動,瞬間閃進屋內。
「你找我?」
雲澤點頭,他在一些他們經常聯絡的地方留了暗號,示意尹辰逸他在宮中,並且有急事要見他。雲澤並沒料到尹辰逸會這麼快就出現,他還以為他要看見暗號並趕過來,得需要好些天呢,沒想到才到晚上他就來了。
「大師兄,那位姑娘出事了。」
尹辰逸面上閃過一抹哀愁,「嗯,我知道。」
「她要我帶一句話給你,她說,要你等她,她會好好的。」
尹辰逸面色微變,焦慮與哀傷稍稍褪去一些,一抹幸福感悄然染了上去。
「還有嗎?」
雲澤搖頭,「沒有了,不過她有向我打聽你的消息。」
尹辰逸聞言,心中越受到安慰,他隨意揀了張椅子坐下,嘴角淡淡勾起,顯得有些高興。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雲澤面露憂色,嘴巴張了張,又閉了上,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見尹辰逸面色稍有緩和,終於咬了咬牙道:「大師兄,你還記不記得我對你說過那姑娘身上冰蟬王的事情?」
尹辰逸面上微僵,露出一抹慎重的表情來,「我還沒有對她提起,她現在還不能將冰蟬王拿出來。」
沐青陽還有很多事要去做,若是現在將冰蟬王拿出來,她所面臨的危險只會越大,只要十年之期還未到,他不想太快地使得沐青陽失去這麼好的一個護身符,至少有它在,他心裡還能多點安慰。
雲澤為難地皺起了眉頭,「本來的確是十年內拿出來就可以了,但是,她現在懷了身孕,冰蟬王乃是世間至陰之物,如果不馬上拿出來的話,寒氣會襲擊她腹中胎兒,影響胎兒育不算,最終還可能導致……導致胎兒胎死腹中。」
尹辰逸怔了怔,猛地抬頭,顫聲反問:「胎死腹中?」
雲澤面上流露出哀痛的表情,艱難地點了點頭。
尹辰逸不敢置信地搖頭,「不,不可能,她自己也識得醫術,她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尹辰逸反應極大,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眼眸中爆射出凜冽的寒氣。
雲澤心驚不已,卻依舊語氣肯定道:「雲澤不敢欺瞞大師兄!」
雲澤曾為了解除尹辰逸的熱毒,而細緻地研究過冰蟬王數年之久,他對冰蟬王的瞭解,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不輸於世上任何一人!
尹辰逸軟軟靠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那怎麼辦?」
雲澤面上也露出了擔憂的表情,他悲痛地搖了搖頭,緩聲道:「越快取出來越好。」
尹辰逸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她讓雲澤告訴他,要他等她,無非就是在告訴他,她是有意為之的,讓他不要衝動去救她。她一定是出於某種目的才去了赤雲峰,他又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破壞了她的計劃,硬是救她出來呢!
可是,現在情況危急,她真的很危險啊!
尹辰逸心中焦急悲痛,握緊了雙拳,猛地站了起來。不行,他要去找晉王,他要救她!
雲澤一驚,拉住尹辰逸的手,「大師兄,稍安勿躁!」
尹辰逸深呼吸,只覺憋悶難抑,他雙唇抖了抖,啞聲道:「那個孩子是我的,你叫我怎麼不激動?」
雲澤動容,但手裡力道卻不敢鬆懈,牢牢捏緊尹辰逸,不讓他稍有掙脫。
「大師兄,師父他老人家有話要我帶給你。他說,此女乃是天定之人,天下興亡乃繫於她,要你務必順應天命,切莫衝動行事。」
尹辰逸啞聲低笑,「順應天命?何為天命?我連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孩子都保護不了,何必妄談天命!」
雲澤不語,只是凝望著尹辰逸不鬆手。
尹辰逸無力地搖了搖頭,頹聲道:「你放開我吧,我若非要一意孤行,你又如何攔得住我?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你放心吧。」
雲澤面露尷尬之色,緩緩收回了手,沒等他再說點什麼,眼前黑影虛晃而過,尹辰逸早已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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